蜂鸟小说网
繁体版
登入注册
夜间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遇水成婚 第七章 搞鬼之人有眉目

作者:春野樱

探望过虽已退烧却迷迷糊糊,甚至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来过的于白竹,穆知非便带着屠子烈返回居院。

一路上,他沉默无语,她忐忑不安,沿途那些异样的、怀疑的,甚至充满怒意及敌意的眼光让她难受极了。

她委屈得想哭,可倔强的她不容许自己在人前脆弱,而她更在乎的是穆知非是怎么想的,他为何不说话,怎么一个字都不问她?他……他会怀疑她吗?

进到居院,徐嬷嬷跟星儿已在门口守着,见他们回来便立即上前——

“少将军,现在到底是……”

徐嬷嬷话未说完,穆知非已抬手打断了她。

“你们都退下吧!”

穆知非说罢,便拉着屠子烈进到屋里并关上了门。

走进内室,他先给自己及妻子倒了杯水,“先喝口水吧!”

屠子烈接过杯子,发现自己的手颤巍巍地,也没有心情喝水。

搁下杯子,她心急如焚,神情恳切地辩解,“我真的没有……”

“你不需要解释。”穆知非深深注视着她,“我对你没有半点怀疑。”

听到他这句话,她紧绷的心弦放松,安心的泪水也自眼眶里涌出。

穆知非伸出双臂将她圈抱在怀中,温柔地安慰着她,“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还有我信。”

她将泪湿的脸埋在他胸口,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哽咽地说:“我以为你不信我,我以为你会不要我……我、我真的很害怕……”

“傻瓜。”他捧起她写满委屈的小脸,以怜爱的眼神注视着她,然后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抽抽噎噎地说:“所有人都怀疑我对婆母下咒,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是……蛇蝎心肠的毒妇,可是我真的没有。”

“娘生了怪病绝不是因为有人下咒,而是有人对她**。”他冷声说。

闻言,屠子烈身子陡地一震,愕然地看着他。

他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婆母是被人下了药?

此时,他轻轻地拉开她,自袖里拿出刚才取来的人形咒具,“你仔细瞧瞧。”

屠子烈抹去眼泪,揉揉眼睛,将那有点可怕的人形咒具看了个仔细,发现那人形不同于一般的咒物,它不是稻草编的,而是……

“这是……”她惊讶地低呼,“赤鬼藤?”

“没错,是赤鬼藤编的人形咒具,你还记得王叔说过赤鬼藤的特性吧?”

她点头,喃喃地说:“叶片可使接触者的皮肤红肿,甚至溃烂,藤蔓焙干后研磨成粉状,无色无味可使人短暂失去意识及知觉……”

“正是如此。”穆知非拉着她坐下,“你还记得从大渠里把我捞上来时,我是什么样子吗?”

她虽不解怎么突然提到他落水的事,但还是顺着回答,“你……你的身体完全没有反应,但意识清楚,还能跟我说话,之后才慢慢地……”说到这儿,脑中灵光一闪,教她瞠目盯着他,难以置信地说:“莫非你当时是中了赤鬼藤的毒?”

他徐徐说起当日的状况,“那日丁骏因为月复泻未与我上山,我独自下山时半途突然失去意识,再醒来时,人已经飘在渠里,而且身体麻痹,无法自救。

“我便怀疑自己被**了,可将当日的饮食交给金大夫查验,他却没能在其中寻到蛛丝马迹,直到后来在山上听王叔提到赤鬼藤,我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应是被下了这无色无味的药。”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我本怀疑自己是在山上被下的药,甚至猜测穆家军之中有人想对我不利,可如今这个咒具曝露了此人的所在。”

“你是说这个人就在穆府之中?”她脸色瞬变,家里藏着这样的毒蛇,多可怕啊。

“没错。”他目中厉芒迸射而出,“此人就在穆府之中,不仅对我**,也对娘下了药,不过……”

她追问:“不过什么?”

穆知非看着她,不解地道:“这咒具之事显然是为了陷你入罪,可我想不通此人为何要陷害你。我遭**之时,你尚未嫁进穆家,甚至我们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陌生人,而今此人为何要嫁祸于你?”

被他这么一问,她也懵了,想半天才猜测的道:“因为我救了你而坏了此人的事,所以他怀恨在心?”

“虽说也不无可能,但是如若此人要的是我的性命,只要再伺机对我**便行,何必对娘下毒又嫁祸你?”

虽然否定了屠子烈的猜测,但穆知非也找不出头绪,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是屠子烈先开口,“先不管这人为何要嫁祸我,现在要紧的事就是找出这个人,这人先后对你及婆母**,实在是让人太忧心了。”

“这个人能在我及娘的饮食中**,想必是能接触到膳食的人。”他浓眉一拧,“厨房里都是穆府的老人,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早在我中毒时,也已命丁骏去暗访过,实是査不出有什么可疑……”说着,他突然沉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

看见他的神情及眼神有细微的变化,她警觉地问:“你想到什么吗?”

“没什么。”他话锋一转,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总之我对你没有半点怀疑,你不必担心,至于别人如何看你……”

他轻轻地捧着她的脸,黑眸中充满坚定,“就算真相未大白,你也直管抬头挺胸,什么都不必担心,天塌下来,我扛着。”

她感动地喃喃,“知非……”

“关于我们对赤鬼藤的发现,你别对任何人说起。”穆知非低声提醒着。

屠子烈微怔,“连徐嬷嬷跟星儿都……”

“对谁都别提。”他正色叮嘱,“记住。”

她虽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此时,外面传来徐惫媲的声音——

“少将军,丁骏来了。”

“我知道了。”他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她温柔一笑,并在她额头上亲吻一记,“我先出去,你累了便歇一下吧!”

她点点头,露出安心的微笑。

而走出屋子的穆知非神色没了方才的柔情,而是一片冷凝。

“咱们边走边说吧!”他对着在院里候着的丁骏说道。

丁骏顿了一下,面上及眼底都有着复杂,甚至是纠结的情绪。

穆知非迳自地往院门走去,行经候在院子里待命的徐嬷嬷跟星儿身边,嘱咐道:“嬷嬷,星儿,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表小姐。”

“是。”徐嬷嬷恭敬地道。

星儿垂下眼,喃喃也应了声。

穆知非看了两人一眼,迈开步子便走了出去。

丁骏跟上,走了几步,迟疑地侧过头,偷偷地看了星儿一眼,星儿迎上他的目光,怯怯地点了点头。

丁骏微微一顿,迅速地撇过脸,飞快地跟在穆知非身后离开。

行至院外,走在前面的穆知非淡淡地问了一声,“有结果了?”

“是。”丁骏点头。

穆知非放慢脚步,看似散步般闲适地前行着,“说吧!査到什么了?”

“金大夫说赤鬼藤粉如今是管制物,严禁买卖,但数年前还是可在几家药铺买到,所以我便到这几家药铺査问,得知焙制赤鬼藤粉需要一些独门技巧,若不注意也可能使焙药者中毒,过去能焙制此物的人不多,其中以一位药师孙千祈为个中翘楚……”

“嗯。”穆知非应了声,“继续说,我听着。”

“孙千祈夫妇俩只有一子孙月祥,而孙月祥已在白山城战死。”

闻言,穆知非眉心一拧,惊疑地看着他,“莫非他们认为独子的死与穆家……”

“不。”丁骏眉宇深锁,欲言又止,“孙千祈的妻子早在七年前便过世,而孙千祈也在得知独子战死后不久便抑郁而终了。”

穆知非脸色微沉,“竟是如此……孙家可还有其他亲眷?”

丁骏续道:“有,那个到处胡说八道,散播不实谣言的李三隆正是孙千祈大姨子的儿子,也是跟孙月祥一起参军的表兄。”

“所以,李三隆到处散播谣言,是为了替战死的表弟出气?”穆知非觉得这个推论还缺了什么,而那缺少的部分才是让丁骏挣扎纠结的主因。

穆知非知道他从来不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人,见他如今欲言又止,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便知道他势必查到了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我还查到孙千祈夫妻俩除了独子孙月祥,还收养了一名在襁褓中便失去双亲的女婴……”丁骏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情绪。

听到这儿,穆知非已了然于心。

淡淡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丁骏的肩膀,“咱们聊聊吧!”

☆☆☆

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最近手气背到哭的李三隆稍早前在庆记赌坊竟大杀四方,赢了几十两银子。

带着大把银子,他来到幻月楼寻乐子,没想到竟又幸运地挤进霓裳阁的十人席。

十人席要价不菲,但总是一席难求,想预订还得有门路有关系,未料天有位客人不克前来,掌柜竟让他递补此席。

一直以来,他都只能远远地看着红豆姑娘穿过二楼的长廊,从未能近距离地面对她,可今天晚上,红豆姑娘不只在他眼前表演歌舞,还坐在他身边与他吃酒说话。

当红豆姑娘问起他为何成残,而他说自己是在白山城一役受伤之后,红豆姑娘便对他露出怜惜又崇拜的眼神,还说她父亲也在白山城一役伤重,有了共同话题,红豆姑娘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为了让红豆姑娘对他印象深刻,也为了可以多跟她说几句话,他开始吹嘘自己在白山城是如何勇敢,如何剽悍,如何无畏生死,如何抵抗上级军官的压榨。

尽管那些全都不是事实,他还是说得煞有其事。

他从小就是个爱说大话又不老实的,虽然因此捱了不少打骂,但大部分的时候,说大话跟不老实都为他带来好处,他总把谎话说得情真意切,让听者信赖。

“前阵子听到一些关于穆家两位将军的事,不知是真是假……”红豆有点忧虑怀疑地说,“家父伤退后有领到一点抚恤金,可听说穆家私吞了不少朝廷拨下来的钱……”

“这事你可问对人了,我是最清楚的。”李三隆言之凿凿,“我表弟战死在白山城,他老父及未过门的妻子却连一毛钱都没拿到,我那可怜的姨父因为丧子之痛,不久便抑郁而终,他未过门的妻子也没了依靠,那些钱都让穆家吞了。”

闻言,红豆气愤起来,“竟有这种事?”

知道心仪的红豆姑娘整晚待在他身边跟他说话,便是因为他所提及的白山城一役吸引了她,为了能跟她多亲近亲近,他滔滔不绝,什么祸从口出这种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只如此。”他续道:“你可知道那穆知非是个道貌岸然的败类,在白山城里只要见了谁家的闺女、谁人的妻子长得姣好貌美的,便想办法去哄、去抢,不知道毁了多少闺女跟姻缘。”

红豆难以置信地说:“想不到穆少将军竟是这种人……”

“瞧他们父子俩回邕州时,百姓把他们当英雄般夹道欢迎,我真是有气。”说着,他无奈一叹,“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有权有势,能呼风唤雨亦能索人性命呀,我一个命如草芥的残废能做什么呢?”

“索人性命?”她疑惑地说,“此话何意?”

见红豆那好奇发亮的眸子直盯着他,李三隆心跳加速,兴奋莫名,继续大放厥词,“我表弟及其他两三百名将士会死在白山城,便是因为穆知非啊!”

“可家父说我军之所以死伤过半是因为久久等不到驰援。”红豆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李三隆神秘兮兮地说,“我在白山城时被派去接管后续送抵的军械及粮食,发现穆知非偷偷掉包了军需,把精钢锻造的兵器换成不堪一击的劣质兵器,就连粮食里都是米糠碎石……”

红豆陡地瞪大眼睛,悲愤的眼泪夺眶而出。

“哎呀,红豆姑娘,你可别哭……”李三隆急忙安慰着。

红豆噙着泪,以手绢按了按眼角,“真是太悲惨了……”

“姑娘。”此时,红豆的婢女珠玉捱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红豆点点头,然后一脸歉然地看着他,“隆爷,真是抱歉,我家里来传话说我爹有点不适,我现在得立刻回去看看……”

“令尊的事要紧,你赶紧回去吧!”尽管打从心里不希望她这么快便离席,但为了取悦她,他还是说了言不由衷的话。

红豆起身,“隆爷下次来,红豆请你吃酒,再给你赔个罪……”

听她这么说,李三隆喜上眉梢,“你这话重了,重了。”

“那红豆先告退了。”红豆说完,便领着珠玉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李三隆虽觉可惜,却不自觉痴痴地笑了。

李三隆心情大好,等酒席结束,离开幻月楼时,依然感觉全身轻飘飘的。

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摇摇晃晃地走在静寂的巷里,想着今晚跟红豆说话时,她那崇拜又专注的眼神,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老子终于也走运了……”他仰头望天,喜不自胜,“老天爷,祢总算是开眼了。”

话才说完,突然自一旁的暗巷里冲出来两个黑衣男子,他还没反应过来,两名黑衣男子已一左一右地抓住他,并将他往暗巷里拖。

“软、软,你们是谁啊……哎呀、哎呀……别打、别……啊!”

不让他说话也不回他的问题,两名黑衣男子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行动不便的他抱头倒地,不停叫唤。

半晌,两名黑衣男子停手,他终于得以喘一口气,鼻青脸肿地靠在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凶神恶煞的两人。

“你……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黑衣人哼地冷笑,“我们跟你在白山城打过照面,不记得了?”

“什么?”李三隆惊疑地看着两人,他跟这两人在白山城打过照面?他们是谁?

“近来有人在追查当年白山城的事,你最好别再胡说八道。”黑衣人警告地说。

闻言,李三隆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了,脸色大变,立刻跪地求饶,“小人想起来了,小人什么都没说,真的!”

“什么都没说?”黑衣人一把提起他的衣领,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今儿晚上你跟那个妓女说了什么?”

李三隆想起今天晚上在红豆姑娘面前吹嘘并胡认的那些事,顿时露出心虚又害怕的表情,但更令他恐惧的是……这两人竟然知道他跟红豆姑娘说话。

“说!”黑衣人冷厉的目光盯住他,“要是你少说了一个字,我可不饶你。”

“我……我说……”李三隆话声都在发抖,“我说穆知非偷天换日,将军械及军粮调包……”

“你没事去捅马蜂窝做啥!”黑衣人恶狠狠地把他一甩,“就因为你到处胡说八道,那些话已传到穆知非耳里,如今他正着人到处明察暗访……”

“我……我只是……”

“这事要是牵连上头,你这人头也不保。”黑衣人说。

“不敢,我不敢。”李三隆磕头讨饶,“我什么都没说,也不曾提过邱大人的事……”

听到他提及邱大人,两名黑衣人互觑一眼。

“我收了邱大人的钱,自然会守口如瓶。”李三隆畏畏缩缩地道,“我……我是真的没对任何人提起过邱大人跟当年管收军需的事,至于穆知非那些流言,也不是我故意的,我只是想要糊弄我表弟的未婚妻而已……”

因为孙家养女、孙月祥的未婚妻追着他索讨那笔早已被他赌光的安家抚恤,他才对她扯谎说是穆知非吞了很多伤亡军士官的抚恤金。

在那之后他没再提白山城的事了,是几个月前那养女又突然找上他,并要求他帮忙散播此事,他才在外胡说……

黑衣人抓住他的发髻,将他的脸往上仰抬,目光如刃般地看着他,“你说的邱大人是指白山城主簿邱崇光?”

“就是邱……”李三隆微顿,察觉不对了,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黑衣人,“你们不是邱大人的手下?”

两名黑衣人相视一笑后,同时出手……

☆☆☆

两天后,玉东院传来好消息,说是于白竹已经清醒。

屠子烈得知此事,立刻在徐嬷嬷跟星儿的陪同下前往玉东院探视。

屋里,赵灵正亲自喂姨母喝汤药,听晴儿说屠子烈来了,马上板起脸。

“姨母不见她,去打发了。”未等于白竹开口,她便吩咐晴儿。

“是。”晴儿答应一声,转身便要出去。

“慢……慢着……”虚弱的于白竹出声,“她都来了,就……”

“姨母。”赵灵打断了她,“您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可是个害命的恶毒媳妇,要不是有表哥保着她,她早被拖去沉塘了。”

醒来之后,于白竹其实已经听说她昏迷后发生的事,她不是不相信巫魔之事,可是……她实在无法相信屠子烈会对她下咒。

“我觉得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闻言,赵灵激动起来,“姨母,您就是太善良了,难怪我娘坚持将我留在这儿,她一定早就料想到屠子烈会对您下手。”

于白竹眉心一蹙,“她有什么理由咒害我呢?”

虽说她打从心底认为屠子烈配不上她儿子,也对外甥女无法成为自己的媳妇而惋惜,不过看儿子夫妻和美,她又能在屯垦之事上帮到穆知非的忙,她其实也就慢慢地能够释怀。

她不是个严厉苛刻的婆母,穆府亦没有太多恼人的规矩,屠子烈在穆家过得也怡然自得,何必加害她?

“她害姨母您的理由可多了。”赵灵气冲冲地说,“先前我娘为姨母出头,她肯定怀恨在心,如今我娘回澄阳,姨母落了单,她便伺机对姨母下手泄恨。”

于白竹听着赵灵这番话,虽是不太认同,但也没指正或反驳她。

她对待妹妹于白波的心态,与其说是个宠爱妹妹的姊姊,其实更像是对女儿无怨付出的母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于白波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可面对跋扈蛮横、经常生事的于白波,还是无限包容,甚至是包庇,从小到大,每次于白波做了坏事错事,她总是自己扛下,不知道捱了继娘多少顿打骂。

对妹妹如此,对妹妹所出的女儿,她亦是如此……丈夫说她是个毫无原则的人,她根本无从反驳。

“灵儿,还是让她进来吧!”她轻咳两声,“要是知非知道我不见她,怕是也不会高兴……”

“姨母不必担心,表哥要是怪罪下来,就由灵儿来扛。”赵灵说罢,倏地起身,像是冲锋陷阵的士兵,“我出去打发她!”

语罢,她旋身走了出去。

碰了一鼻子灰,屠子烈有点沮丧地返回居院,一路上,徐嬷嬷跟星儿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谁都没有说话。

回到居院,徐嬷嬷让星儿去给她沏来一壶菊花茶,“少夫人喝几口热茶缓缓吧!”

屠子烈端起杯盏,啜了一口热茶,搁下杯子的同时也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少夫人别难过……”徐嬷嬷想起刚才赵灵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替屠子烈不平,“夫人刚醒,或许精神不好,过两日再去探望也不迟。”

屠子烈懊丧地说:“嬷嬷,你说婆母是不是也认为我害她呢?”

徐嬷嬷忖了一下,摇摇头,“我无法猜测主子的想法,不过以我对夫人的了解,她应该不至于怀疑你……”

“可你看那玉东院的人,一个个像看见什么毒蛇猛兽般地看着我……”屠子烈叹气。

“少夫人别放在心上。”徐嬷嬷安慰着她,“待少将军还你清白,他们就会知道少夫人不是这种人。”

“是呀,少夫人。”一旁的星儿也附和着徐嬷嬷的话,“其实玉东院那些人不见得是怀疑你的,也许只是顾忌着表小姐,才跟她同声同气罢了。”

徐娘惫听着,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虽说表小姐不是玉东院的主人,可大家都知道她在夫人跟前是什么地位,为求无事,自然就顺应着她了……”

屠子烈看着徐嬷嬷跟星儿,哀叹了声,“我好想立刻回玉鞍山去……府里的气氛真快憋闷死我了。”

“是谁要回玉鞍山?”

突然,门口传来穆知非的声音,徐嬷嬷跟星儿立即站定并对着他行礼,他以眼神示意她们两人出去,两人微微颔首,便一前一后地离开。

穆知非在妻子旁边坐下,笑视着她,“咱们回玉鞍山做事吧!”

丈夫真的这么说了,她反而犹豫起来,如今那咒具的真相未明,婆母又刚刚清醒,现在就回玉鞍山,难道不会被冠上畏罪潜逃,还有不孝的罪名?

“那先后对你及婆母**的人就在府里,我们现在离开,要是这个人又对穆家人下手,那……”她摇摇头,“不成,虽然待在府里实在快闷坏我了,可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穆知非唇角一勾,“这人的目的不是毒害娘,而是要陷你于不义,甚至可能是……离间我俩的感情。”

闻言,她一怔,“你说离间我们的感情?”

“我也只是猜测。”他一派轻松地说:“总之看我们的感情丝毫未因咒具事件而生变,这人肯定还会再出手……”

她毅然地说:“若是这样,我们更不能离开了,要是这个人再害了家里的人怎么办?”

“放心吧!”他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颊上,“玉东院的饮食如今都严加把关,这人绝对无法再次下手。”

她犹疑地说:“你如此确定?”

他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你就安心地跟我一起上山把未竟的工事完成吧!”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十拿九稳的样子,她似乎也没担忧的必要了。

“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明天一早。”

“嗯,我待会儿就把东西收拾收拾……”她眼底有着藏不住的小小兴奋及期待。

“这次把星儿带上吧,你在山上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有时我也顾不上你,而那些大男人又不方便伺候你或听你差遣,你就把星儿带去帮你打理那些日常琐事吧!”

听他这么一说,屠子烈也觉得有必要将星儿带上。

当初没将星儿带上是因为山上有着各种不便,光是屋舍不够便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因为之前盖的屋舍多次遭水冲走,后来便以营帐安顿屯垦的人,穆知非跟她住的小屋小到只能摆下一张床,一张桌子跟两张椅子,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让星儿住下。

可如今在台地搭建了屋舍,已达十数间,自然可以腾出一间小房子给星儿使用。

她在山上忙于工事,实在无暇也无多余心力再自己洗衣烧水,如能将星儿带上,她必然轻松许多。

屠子烈点头,“好,我待会儿就让她收拾行装,明儿跟咱们一起上山。”

☆☆☆

返回玉鞍山后,王公鲁给穆知非跟屠子烈一个大惊喜。

那便是他调拨一个工班及十名退伍士兵,日夜赶工给他们夫妻俩盖了一间屋舍。

这间屋舍里有厅堂、寝室及厨房,厨房里架了一座小梯,可爬上做为储藏物品之用的小阁楼。

跟府里的居院比起来,这屋舍当然还是不够大的。不过若跟之前的小屋相比,这新盖的屋舍可宽敞舒适多了。

在丁骏跟星儿的帮忙下,他们将之前小屋的用品移到新住处来,然后将之前的小屋拨给星儿使用。

除了新盖的屋舍,众人在王公鲁的指挥下,依着屠子烈所绘制的图纸进行了新浴场的搭建及修筑引水道、排水道。

而为了加快建设的脚步,穆知非也情商王公鲁,借由其人脉召集更多他所熟识且施作可靠的工班上山增援。

只两日,王公鲁便调动他所熟识的数个工班来到玉鞍山加入建设山城的行列,增加人力物力后,工事的进度大大提升,每日都有明显的进展。

屋里,屠子烈正在小厅里研究着玉鞍山北面的水文及林相。

星儿端着热茶进来,轻轻地搁在桌上。还未打开杯盖,屠子烈已闻到一股清香。

“这是什么?”她问。

“是我在附近采摘的青枝草。”星儿说:“这青枝草的叶片洗净后冲入热水,便是提神醒脑之物。”

闻言,她讶异地道:“如此神奇?”

“少夫人可以试试。”星儿说。

屠子烈端起杯盏,先闻了闻,然后就口轻啜,像是发现什么新天地似的,她瞪大眼睛。

“这味道真好,爽口清凉……”

“少夫人喜欢就太好了。”星儿淡笑一记,“有些人不喜欢这味道的。”

屠子烈又啜饮两口,好奇地看着她,“你从前来过玉鞍山吗?怎么会知道这草能冲水喝?”

“我从前跟爹上过玉鞍山摘菜采药,所以能识得这青枝草。”星儿说。

屠子烈微顿,眼底有着怜惜,“你说的爹指的是将你抚养长大的养父吧?”

“是的。”星儿点头,“我爹是药师,不管是平地山上或是食用药用的植物,他都熟知其形味及功效用途。”

屠子烈看见她眼底的一抹哀伤,下意识地伸手去轻握着她的手,以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你一定很想念他吧?”

星儿迎上她怜惜的目光,眉心不自觉地微微抽动着。

“我也很想念我爹娘,只是……”屠子烈垂睫一笑,眼底有着凄然,“我已经快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

闻言,星儿微怔。

“我爹过世时,我只五岁,我娘过世时,我只八岁,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几乎想不起他们的声音跟模样,尤其是……我爹。”屠子烈意识到气氛太沉重,赶紧吸了吸鼻子,抬起眼对着星儿一笑,“把你带来实在太好了。”

星儿喃喃地唤了声,“少夫人……”

“虽说我从前不曾被伺候过,凡事也习惯自己来,可说句老实话……”她俏皮地一笑,“有人伺候可真不错呢!”

星儿听出她是在说笑,跟着浅笑了起来。

“之前你还没上山时,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累得连衣服都没法洗了,还是少将军给我洗了衣服,我才有干净衣服穿呢!”她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要依赵夫人的说法,我这种媳妇肯定要拉去鞭几下的。”

星儿惊讶地说:“少将军还帮少夫人洗衣服?”

“嗯。”她点头,脸上有着藏都藏不住的喜悦及幸福。

“真想不到少将军是这种人……”星儿说。

“是啊,真想不到……”想起穆知非的好,屠子烈笑盈盈。

此时,外头传来骚动,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外头怎么闹哄哄的?”

屠子烈站了起来,旋身便往外走,星儿随后跟上。

只见外头十几名退军跟工匠在那儿乱窜着,一个个神情紧张,屠子烈还来不及询问,穆知非已匆匆地走过来。

“烈儿。”未等屠子烈开口,穆知非已一脸忧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她愣了一下,“我没事,好好的,怎么了?”

“今天炊三队准备午膳的伙夫不知道摘了什么野菜烹煮,现在好多人月复痛如绞又狂泻不止。”山上人员众多,为了让大家在时间内都能准时放饭,于是将负责炊事的人分为六小队,各负责约五十人的伙食,却不料会有一队出了事。

屠子烈忧心地问:“你呢?你没事吧?”

“我忙得还没吃午膳,所以没事,也已命丁骏下山找大夫了。”穆知非话才说完,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少将军!”名叫小六的年轻小伙子神色慌张地嚷嚷道,“丁大哥他也倒了。”

穆知非愕然,“你说什么?”

“丁大哥才下到三阶田那儿,肚子就剧痛起来,弟兄们已经将他扶上来了。”

此时,星儿幽幽出声,“什么野菜?”

穆知非跟屠子烈同时地望向她,她神情平静地又问一次,“伙夫煮了什么野菜?”

穆知非彷佛意识到什么,眉心一沉,“小六,你去把炊三队的野菜取来。”

“是生的还是熟的?”小六一脸认真地问。

“都行。”穆知非神情严肃地吩咐,“快去!”

“是!”

小六答应一声,立即旋身跑开,不一会儿就带着东西回来。

星儿检视过伙夫摘来的野菜后,确定此物名为十寒草,生于夏初,性寒具有微毒,无法食用,因为其形态与生于春天且可供食用的丛云草相似,过去便曾有人误食。

确定大家吃下的是十寒草后,她便立刻去寻找几味天然解药熬煮,以缓解众人的症状。

“每人一碗,赶紧给大家喝下吧!”她将汤药交给无恙的退伍将士及工匠们,以让那些误食十寒草的人喝下。

“星儿,这药多快能止泻呢?”屠子烈好奇地问。

“约莫一个时辰,大伙儿月复痛及月复泻的症状便能缓解,那些吃得较少的人,症状就更快能得到改善。”

“幸好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屠子烈衷心地感谢。

“星儿。”一旁的穆知非若有所思地深深望着她,“想不到你对玉鞍山上的花草如数家珍,还能解其毒性。”

“知非。”屠子烈笑着解释,“星儿的养父是药师,养母则擅长焙药,她自小便跟在养父母的身边学习并帮忙,所以才懂得这么多。”

“是吗?”穆知非唇角微微一勾,“幸好少夫人将你带来,否则这些弟兄们若等到金大夫上山,恐怕一个个都要泻成人干了。”

“确实。”屠子烈眼底满溢感激,“星儿,这次真是多亏有你。”

“为免再有人误采毒草当野菜,我便将炊事备料的差事交给你,如何?”穆知非对着星儿道。

星儿微顿,点了点头,“谨遵少将军的吩咐。”说完,她又有点羞赧地道:“没事的话,星儿想去看看丁大哥是否无碍……”

穆知非深深一笑,话中有话地说:“丁骏见着你,再厉害的病都好一半了。”

听着,星儿露出尴尬的表情,像是想解释什么,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去吧!”穆知非催促着她,“丁骏在他的营帐,你去了问问别人便知。”

星儿低着头,不明显地点了下头,转身便朝着营地而去。

星儿前脚一走,屠子烈就娇瞪了穆知非一眼,“星儿胆小脸皮薄,好不容易才愿意踏出步伐,你这么寻她开心,若是她又把脚抽回来,丁骏可要怨死你了。”

丁骏经常在他们居院里出出入入,每回见着星儿总是想尽办法地跟她搭话,就算正脸向着跟他说话的穆知非,目光却是不自觉地寻着星儿的身影,只要是有眼睛的,没人看不出他对星儿是什么想法。

丁骏跟穆知非同龄,今年也二十有五了,早就是成家立室的年纪,而星儿十九,以女子来说也早该是嫁人的时候,他们两人若是两情相悦,她当然乐见其成,相信穆知非也是乐意促成的,以他跟丁骏的交情,说不定还给他们送上一间城里的小宅子当贺礼呢!

“胆小?”穆知非唇角微微一勾,“她可一点都不胆小。”

她微顿,不解地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中有话呢?”

“你啊。”穆知非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低头垂睫,以宠溺的眼神注视着她,“果然还是太女敕了。”

迎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光,她愣了愣,“什么?”

“幸好你今儿中午没吃伙夫准备的午膳,不然以你这扁平的身子,泻个两天,怕是不成人形了。”

虽说她身形细瘦是不争的事实,可听到他这么毫不修饰的说出来,还是让她有点介怀,不禁哼了一声,将脸一撇,赌气地道:“就知道你嫌弃我又扁又平的身子。”

“我哪儿嫌弃了?”他一脸无辜,“我这可是担心你。”

她用幽怨的眼神瞥了他一记,转身便迈步而去。

看着她负气而去的身影,穆知非险些没忍住地笑了,然后赶紧地跟了上去。

“烈儿,你听我说。”

“不听。”她捣着耳朵,脚步像飞似的。

瞧着,他终于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方才他巧妙地转移话题,而她未曾察觉。

上一页返回目录页下一页单击键盘左右键可以上下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