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抱对金大腿 第四章 壮着胆子出主意
时间进入初冬。
宋骄阳做了蜜桂烧饼跟腊肉炒饭,自己上马送饭,嫡母柴氏昨夜作了恶梦,早起身体不适,精神状况更不佳,宋骄圆走不开,所以没有同行。
驭马奔驰到军营外,宋骄阳一拉缰绳,翻身下鞍,将绳子系在木柱上。
四个多月风雨无阻的来送饭,她现在进出军营自在很多,而燕书白帐口的小兵已经不会进去请示了,看到她一努下巴,示意她自己进去。
宋骄阳拢了拢披风,进了帐子,首先就是行礼,“奴婢见过大将军。”燕书白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今日给将军送来的是腊肉炒饭跟蜜桂烧饼。”宋骄阳将描金食盒打开,一阵咸甜香味一下冲出,“桂花是上个月燕姑姑亲手打下,亲手醸制的。”
燕书白闻言,原本想拿汤匙的手转而拿起了蜜桂烧饼,“家里可还好?”
“好,就是燕姑姑惦念着将军,不过奴婢现在天天过来,回去就跟燕姑姑报告,她老人家也能比较放心。”
“你回去跟我姑姑说,这个月十五休沐,我会回家。”
“那可太好了,燕姑姑听了一定高兴。”
宋骄阳就觉得燕书白跟燕姑姑之间的亲情真的不一般,他那张肃杀的鬼脸在吃蜜桂烧饼时,居然有那么一丝温和。
她很难用言语形容,就是杀气都不见了。
燕姑姑是个了不起的人,为了扶养侄子,一生云英未嫁,现在人人看她是享福了,可是燕书白在前线,她老人家只怕也是过得胆战心惊。
宋骄阳忍不住开口,“大将军此番回家,央求燕姑姑一点事情吧,给您做几件棉衣棉袜,或者缝几双新鞋子,几件日常能穿的长袍等等。”
燕书白拿起汤匙的手顿了顿,“军中衣物都是固定配给,自有兵部负责送来,本将军不缺那些。”
宋骄阳莞尔,“老人家都喜欢晚辈开口撒娇,将军如此要求,燕姑姑会高兴的,哪怕将军今日名震天下,在燕姑姑眼中,您仍然还没独立,还是那个需要她悉心照顾的孩子。”
燕书白并不是食古不化的人,想了一下也觉得有点懂,他们虽然是姑侄,但情同母子,父母双亡后,是姑姑来带他回家,一口饭一口饭的喂养他长大……对了,这宋小姐既然这么有主意,倒是可以问问她。
燕书白是武将,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着腊肉炒饭,一边问:“上个月彩堀人跟昌和国联手突袭我们东瑞,被打得退后十里地,彩堀人是游牧民族,消失得不见踪影,和昌国却是跑不了的国家,他们国王昨晚送来赔礼,说出兵是大皇子的主意,他并不知晓,把大皇子绑来任由我东瑞处置,另外赔偿三万两黄金,希望我们不要追究,我已经连夜把人跟金子送往京城。”
宋骄阳心想,燕书白心思可细腻了,昌和国这般举动看似赔礼,其实是烫手山芋,钱银还好,昌和大皇子真的令人为难,礼遇他,会挫了东瑞士气,斩了他,恐怕就跟昌和永世结仇,边疆多达十四国,形势瞬息万变,昌和国,裟裔国,这种都是关键小国家——虽然人口不多,却在边塞要道上,掌握着西域少数的水脉。
昌和大皇子就算有错,那也轮不到外人处死——昌和国王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把儿子送过来赔罪。
燕书白把麻烦丢给京城,让小皇帝去解决,可说是高招。
不过从他没扣下三万两黄金也可以看得来,虽然人人都说他是占地为王的土皇帝,但他心中还是有对皇室的尊敬。
燕书白继续说:“除了金银跟人质,昌和另外送了十个女子过来,有公主郡主,也有高官女子,说是要给边关将士当妾室——使者当着众人之面说出来,人人都听见,我想论功行赏,奋勇杀敌者得公主,勇敢受伤者得郡主,其他人得高官女子,不过公主郡主的相貌却没那些高官女子来得好,何况女子就十名,有功将士却有三十余,你主意这么多,倒是帮忙想想怎么样才能对将士公平。”
宋骄阳心有戚戚,古代没人权,那十个女子也真可怜,就这样被送到异域,离家遥远,跟家人从此不能再见面,以两国的局势,她们这辈子再也回不了昌和了。
如果在家乡有爱人呢?为了国家也只能舍了。
以前看小说也常常看到这种情节,小国送女求和,那其实很残忍。
她们在昌和都是一朵朵的富贵花,转眼就要为人妾室,不管上头有没有主母,永远不会有名分。
宋骄阳硬着头皮开口,“大将军,奴婢觉得按照军功分不太好,毕竟她们什么也没做错,给她们一点尊严,让她们日后想起来能不要那么难过。”
燕书白已经吃完了腊肉炒饭,拿起干净的布巾抹嘴,“继续说。”
宋骄阳尽量说明自己的想法,“有妻子的就先剔除了,把机会让给还孤身寡人的兄弟。”
燕书白似笑非笑,“这样不管给谁当妾室,上头都没主母,是吗?”
宋骄阳被说穿了心思,尴尬一笑,“奴婢可不是为了这些异域人士着想,说来说去,一样在前线效命,有的人发妻子女都有,现在又得了公主,那岂不是要气死单身的将士吗?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办一个烤肉会,让单身将士跟那些昌和女子可以有机会说说话,使他们自己认识,自己选择,将来不管关系和不和睦,都不能怪到大将军头上。”
燕书白沉吟,似乎在考虑。
宋骄阳想,自己可得再加把劲,她已经穿越十六年,太知道古代女子的为难了,能够替那些被送出来的女子争取几分权利,就争取几分。
“这要是按照军功分配,郭将军这次记了一个大功,照说得到一个公主也不为过,但他不过从九品下,公主却是一品,差异如此之大,难以举案齐眉,他恐怕更愿意娶个小官之女,专心侍奉他。”
燕书白点头,“有点道理。”
宋骄阳有点欣慰,燕书白不是不讲理之人,至少他还知道夫妇要能并肩,而不是觉得女人该认命,该三从四德,该无条件的服从丈夫。
昌和国再小,公主就是公主,不可能到了东瑞就变成普通妇人。齐大非偶,男子女子都一样。
燕书白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宋骄阳听了十分高兴,拍胸脯保证,“大将军放心,我一定办得好好的,让两方都开心。”
说完,她就注意到对方嘴角动了一下。
燕书白……他是笑了吗?
他好像是笑了,虽说他脸上疤痕太多,影响了他脸部肌肉的运作,也影响别人的视觉,可是根据她这四个多月来的观察,神情明显不同。
如果能有张正常的脸,他或许正浅浅一笑。
宋骄阳鬼使神差的开口,“大将军不挑个妾室吗?”问了,自己又觉得怪怪的。
虽然她有听过他不娶妻的原因,可是感情的事情很难说,她以前一个不婚主义,二十六岁就自己买好单人灵骨塔的朋友,在米兰跟个香港人闪电结婚。
两夫妻游欧洲,钱用完就打几天零工,也会去餐厅索取客人吃剩的东西,价值观非常相近,从欧洲回来后她就跟老公搬去香港,现在每天在脸书上晒恩爱,每一篇文章的起始都是“老公今天”。
因为这个例子,她觉得,没有不婚的人,只是还没遇上命定的那一半。
身为奴仆,她是不希望有主母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好像就是想弄得明白,一时没控制住。
“我没打算成亲。”燕书白也算回答了她的问题。
宋骄阳说不上来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就是有点放心,又有点奇异——不是高兴,但也不是不高兴,类似于失落,就很难说明白。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复杂什么。
宋骄阳两世为人,绝不为难自己,想不出,那就不要想,于是转开了话题,“大将军可跟田大人,余大人联系上了?”
“说来还得多谢你,幸得两位大人在摄政王面前帮忙说情,因为朝廷多派人马角力而延迟的冬粮总算出发。”
“祖父以前常常感叹朝中人派系太鲜明,大家都党同伐异,导致朝政搁置,不管什么事情都反对,好像点个头就要他们的命一样。”宋骄阳说了几句,又发现自己在妄议朝政,连忙打住,“奴婢没见识,胡言乱语,大将军请不要放在心上。”
燕书白不以为意,“胡言乱语是吗?说得挺好的。”
宋骄阳尴尬得要死,又不能回谢谢大将军夸奖,说来说去,是自己太松懈了,没把奴婢的身分当一回事。
她当了十六年的尚书府小姐,这才被流放四个月,偶尔偶尔,她还是会忘记自己已经不如从前。
不过她真的觉得燕书白很神奇,他没把朝廷放在眼中,但也没把自己凌驾在朝廷之上——虽然说,京城人提到他都没好话,但她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好像只是因为擅长打仗,所以就在边疆,不像其他武将,是累积军功,等着回京享福的。
宋骄阳从启蒙起就听过燕书白的名声了,当时他是骠骑大将军麾下最勇猛的前锋,这么多年下来,他一次也没回过京城。
燕书白跟京城的小皇帝形成一种奇怪的平衡,谁也不比谁大,谁也不比谁小,他给皇帝三分颜面,但也不当那种一道圣旨就策马回京的忠臣——东瑞国可不缺秦桧,燕书白没那么傻。
燕书白看了她一眼,“有件事情我想还是让你知道,兵部尚书在信上说,去天牢看了宋大人跟小宋大人,他俩精神还可以,家里男丁健康都尚可,知道四房选择了流放,也略感安慰。”
宋骄阳一直觉得自己挺坚强的,直到听到祖父跟父亲的消息,突然间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觉得燕书白一定很厌烦看到别人哭,可是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她们也写了信去京中,姑姑们,出嫁的从姊们,还有往来的夫人们,拜托她们探望家里人,也有几封回信,但都说得很含糊,走私盐巴是动到朝廷的小金库,这是把手伸进皇上的钱袋子,谁敢去看?姑姑们跟从姊们都说,没被休妻已经万幸,不敢再打其他主意了。
祖母这几个月瘦了很多,嫡母更是萎靡,常常在半夜哭泣,总是想着鸣耀出神,总要骄圆哄着才能吃上几口饭。
她也难过,但她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她现在有更大的责任,她一定得坚强。祖母老了,鸣海还小,她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可是燕书白说了什么?他说宋大人跟小宋大人都还安好。
宋骄阳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牢那是什么地方,几乎是有去无回,他们宋家倾倒,兵部尚书还能去看一眼,祖父当年没看错人,兵部尚书果然值得来往。
宋骄阳抹着眼泪,却越抹越多,突然有点庆幸宋骄圆今日因为照顾身体不适的柴氏所以没来,不然她们姊妹一定会忍不住抱头痛哭。
宋骄阳深吸了几口气,呜咽道:“多……多谢……大将军。”
燕书白的语气依然平静,并没有丝毫的厌烦,“兵部尚书说了,现在天气渐冷,天牢那边他会打点,你回去可以跟家里人说,不用太挂念。”
宋骄阳闻言泪如泉涌,她也很想保持尚书府千金的仪态,想要不辜负祖母的教诲,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虽然流放之路辛苦,到了西疆又是低等身分,可是她们保住了宋家最后的颜面,书香世家的小姐,宁为边疆奴,不为京城妓。
燕书白没有再说话,没劝她不要哭,也没劝她想开,只是把事情告诉她,然后静静的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宋骄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远处校场传来操练的声音——应该是正午时分。
她竟然哭了一个多小时。
宋骄阳吸吸鼻子,让自己冷静下来,“大将军什么时候要去信给兵部尚书?奴婢的家书能不能一并捎上,托尚书大人带进天牢?”
燕书白并没有多做考虑,而是回得很直接,“行。”
宋骄阳觉得脸颊上的泪水都还没干,可是听到这么说,又觉得开心,她们辛苦刺绣钱买纸笔写的信,总算能到可以成功送信到家人手里。
“那奴婢明日就带信过来,大将军放心,我们最多写一张纸,就是跟祖父报个平安,说我们会在这里等他老人家。”
皇上还没立后,他们宋家可以等大赦天下那一天。感恩兵部尚书有情有义,感恩燕书白规矩不多。
宋骄阳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了,她看着燕书白,真心诚意的说:“奴婢……谢谢大将军。”
不知道为什么,燕书白那张没能做太多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温和,宋骄阳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岔了,他脸上疤痕那么多,肌肉神经都坏死了,怎么会有多余的表情,温和也只是自己现在心存感激,所以产生的错觉吧。
不管怎么样,燕书白都答应了帮她一起带信。
宋骄阳巴不得现在就飞回家,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
全氏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家里人都还好?”
“真的,燕大将军亲口说的。”宋骄阳握住祖母的手,“兵部尚书跟大将军什么身分,也不用拿这来骗我们。”
家变之后整个人被击垮的柴氏也从通铺的另一侧手脚并用爬过来,着急地问:“那是不是鸣耀也还好?”
宋骄阳安慰嫡母,“一定是的,鸣耀本来就身子健壮,能吃能睡,即使天牢环境不好,但他天性乐观,想必能调适自己。”
柴氏昨天晚上作恶梦,梦见宋家男丁全部被处决,十二岁的宋鸣耀身首分离,上刑台前还喊着“母亲救我”,柴氏醒来后整个人气息奄奄,连水都不肯喝,宋骄圆因为这样才没跟着宋骄阳去送早饭。
柴氏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可是听到儿子的消息,整个人便来了精神,“兵部尚书说会打点,他是三品朝臣,送一些棉被枕头肯定不难,他老人家总是做得多,说得少,讲是讲打点,想必应该已经疏通好了,婆婆,媳妇以前听说只要关系好,餐餐鸡腿也不是难事。”
宋骄阳见嫡母总算恢复神智,连忙哄起来,“那是当然,母亲可以稍稍放心,等女儿跟大将军再熟一点,便再托他带上信件,母亲也别老是躺在床上,没病都要躺到有病,将来大赦天下,鸣耀还要来跟我们团圆,到时候成亲生子都要银子呢,难得遇到好的主人家,每天洒扫农活过后,就算我们自己的时间,能多做一些刺绣,也能多赚一点银子。”
柴氏因为兴奋,脸上也有一些血色,“是啊,我不躺了,今天下午去市集买一些花样子,多绣上几张帕子,日后给鸣耀娶妻,好开枝散叶,让我们宋家再兴旺起来。”
全氏欣慰,“你能这样想就好了,皇上已经十八岁,立后就是这几年,我们能等。”
柴氏点点头,双颊凹陷的脸上出现一抹喜色,骄阳说得对,鸣耀成亲需要银子,她这做娘的可不能到时候说自己拿不出钱。
宋骄圆眼睛红红,“母亲,吃一点糙米粥吧,我还温在小炉子上。”
早上连喝水都念的柴氏,此刻把一碗糙米粥喝得干干净净,一直无神的双眼也总算能专注了。
宋骄阳跟柴氏虽然不是亲母女,但多年相处,感情还是有的,此刻见柴氏总算稍稍恢复气色,心里也高兴,握着柴氏的手安慰,“以前读书时先生说,山穷水尽的另一头就是柳暗花明,母亲可得把自己养起来,鸣耀也才十二岁,人生漫长,还需要母亲扶持。”
全氏也点头,“是啊,鸣耀将来得娶妻生子,在这穷乡僻壤的,妻子只怕也是普通人,总要你这个婆婆指点才好,你活得越久,就越能照顾鸣耀。”
柴氏枯瘦的脸颊泛起一阵笑意,“是了,有兵部尚书打点,他们爷俩肯定能活到出来那天,说到底我们只是被连累,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们。”
宋骄圆呜咽说:“母亲要打起精神来,我不能没有母亲。”
那日几人都很高兴,最后全氏看柴氏难得有了生气,把写信的机会给了柴氏。
柴氏内心有千言万语,但又想着这封信不知道要过多少人的手,只能含蓄的请他们一定要保重身体,自己在边关也会好好生活。
宋骄阳仔细的把信放在披风的夹层,内心对燕书白有说不出的感谢,内心又想,果然积善缘,有善报,感谢祖父。
“骄阳在不在啊?”柯婆子的声音,“外头有人找宋家人。”
宋骄阳内心奇怪,他们在此身分低微,也不与外人来往,谁会找他们,但突然灵光一现,会不会祖父也想到方法联系他们了?还是说宋家宗亲找到他们的下落?
时间已经是下午,大厅花厅都擦了一遍,也过了农活的时候,除了去景举子处读书的鸣海,宋家剩下八个女眷都在这后罩房,此刻你看我,我看你,都隐隐高兴,但又害怕是自己想得太美。
众人有志一同的爬下通铺,穿上鞋子,鲁姨娘扶着全氏,宋骄圆跟宋骄阳扶着柴氏,刘姨娘、宋骄珊跟宋骄云在后面跟着。
八个人谁也没说话,但脸上都有着企盼。
到了花厅,就见到一个军官站着。
宋骄阳心中涌起一股失望,如果从京城来,那会是文官,而不是武将。
她打起精神,“这位军爷要找宋家罪人?我们就是。”
那军官颇有礼貌,“今日军营杀了羊,末将奉命送羊腿过来给宋家诸位尝尝,已经让婆子送去厨房了,便是在此等着跟宋姑娘通传一声。”
宋骄阳觉得奇怪,燕书白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羊腿在这地方可不是普通食材,尤其时序进冬,进补之物都水涨船高,不要说羊腿这种好东西,鸡都贵上许多。
可是军营能够扣下肉类的人,只怕也没多少。
她想不明白。
全氏行了礼,“不知道军爷的上官怎么称呼?”
“是致果副尉。”
宋骄阳想,祖母厉害,简单一句话就问出她心中所想。
致果副尉许忠义?他又不是军厨,即使偷鸡模狗也有个限度,扣下一碗肉汤还行,一只羊腿太夸张了?
全氏一脸感谢,“我们宋家流放到此地,没什么跟外人来往,不知道致果副尉何以送此大礼?”
那军官笑着说:“老太太放心,这羊腿是赏赐,副尉在上一场战役斩杀了昌和国的前锋,今日论功行赏,副尉就想起了宋家。”
宋家众人面面相觑,在京中久了都知道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骄阳跟宋骄圆风雨无阻去军营送饭,边关又男多女少,这意思已经算很明白。全氏活得久了,想得也比较深,“不知道致果副尉家里有什么人?”
“老太太说话真痛快。”那军官也很直接,“就是几房姨娘而已,还没正室。”
“那儿女呢?”
“都是有的,不过既然没正室,自然也没嫡子嫡女。”
鲁姨娘忍不住插嘴笑着说:“明白,多谢军爷提点。”
在鲁姨娘的想法里,致果副尉当然是看中她的骄阳——骄阳模样可好了,以前在京城宋家里,可没哪个年轻姑娘比骄阳更让人喜欢。
那军爷走后,全氏难掩高兴,“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不管致果副尉看中的是骄阳还是骄圆,对我们宋家来说,都是大大的有助益,鸣海有个官爷姊夫,将来即使不能回京,也能有个倚仗。”
宋骄阳想也不想地说:“孙女不愿意。”
鲁姨娘有点愕然,“这有什么好不愿意,我们现在是罪臣家属,只要你成了亲,那就能靠着那个什么果将军的身分提拔鸣海,你该不会还想着叶家的四爷吧,我们宋家现在都这样了,绝对不可能。”
宋骄阳简直对亲娘的推测无言了,她跟叶四爷只见过几面,她都忘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联想到那里去?
“姨娘说这什么话呢,致果副尉家里妾室众多,这种人有什么好,女儿不愿意不是很正常。”
鲁姨娘生气,“你也是姨娘生的,凭什么看不起姨娘?太太对我都还有三分好脸色,反倒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看不起姨娘身分?”
宋骄阳无奈,“姨娘说到哪里去了,女儿什么时候看不起您了,我就是害怕这才觉得不好,以前大伯娘吃了蔡姨娘多少亏,二伯娘还因为沈姨娘被打了一顿,整日吵吵闹闹,女儿自问没有嫡母的本事,我打不过还不能跑了?”
刘姨娘突然开口,“大小姐不是天天往军营,喜欢上燕将军了吧?”
虽然大厅宋家人吵吵闹闹,但刘姨娘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添油。
鲁姨娘傻了一下之后说:“燕将军?”
全氏也不得不怀疑,“骄阳,你真的喜欢上燕将军了吗?”
鲁姨娘突然又转怒为喜,“那姨娘就不怪你不喜欢那个什么果大副了,燕将军可是堂堂一品,嫁给他就是一品夫人,对鸣海的帮助更大。”
宋骄阳简直快崩溃,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不要说风就是雨,“都没有的事情,刘姨娘,不准你胡言乱语,鲁姨娘,你也别随之起舞,我们什么身分,自己要认清楚,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祈祷皇上立后,看看祖父跟父亲能不能被大赦出来,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我一辈子不嫁人也可以。”
宋骄珊犹豫了一下,加入战局,“可是刚刚的军爷也没说这礼物要送给谁,万一是送给二姊姊的……”
宋骄圆睁大眼睛——她是想嫁人,一直以来都想成亲,每天跟姊姊去给鬼一般的燕将军送早点,也是为了将来求他放她自由。
她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嫁给一个小贩,一个普通人,然后生儿育女,过完这一辈子,致果副尉已经是正七品,现在的她根本高攀不起。
柴氏知道儿子在牢中有人照顾,现在精神好得不得了,思绪也恢复清明,“如果是骄圆,那也挺好,妾室不算什么,只要致果副尉愿意以正妻之礼迎娶你,你就是正房,你的孩子将来才有继承资格。”
至于姊姊成了七品官夫人,将来就能照拂宋鸣耀这种事情,柴氏没说出口——女儿也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她一样心疼。
宋骄圆一时手足无措,虽然说是遇到好主人,但生活还是太苦了,四更起床,送饭,还要打扫大帐,回到家里就是擦拭整个花厅,光是这样就得耗去一个时辰,而且隔三差五的就有农活,她就不明白,菜哪来那么多虫子,鸟儿在果树上筑巢,妨碍到水果生长,还得移位置,短短两个月,她的手已经变得粗黑干燥,如果当致果副尉的妻子,她很愿意出嫁。
但想归想,宋骄圆还是有自知之明,“可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话,应该不是我吧……何况,大姊姊比我美貌许多……”
柴氏听不得这种话,在她心中,亲生女儿自然是最美,“或许那致果副尉就喜欢文静的女子,母亲觉得这机会甚好,不管如何,都得把握住,骄阳你也是,现在我们宋家如此,不容你们有选择,不管是谁,都得做好心理准备。”
刘姨娘阴阳怪气地说:“大小姐也别这样抗拒,我们在这地方,很难找到比军官更合适的对象了,何况不有句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不管是大小姐,二小姐,总有一人被看上,为了我们宋家,总不能说不,奴婢就讲白了,现在人家是客气,还来问一声,不然那个致果副尉直接跟燕将军要人,燕将军也不会不给,到时候自己打包送上门,不是更没面子。”
宋骄阳噎住了,刘姨娘这番言语,话粗理不粗,事实的确如此。她刚才一时意气,忘了自己的身分,要去哪里,都是燕书白一句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