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娇媳掌侯门 第五章 夺下掌家权
五日后,宋彦宇回到靖远侯府时已是深夜。
苏瑀儿已经在拔步大床上熟睡,他放轻脚步到耳房沐浴,换上玄色中衣,掀帐幔上了床榻。
似是闻到他身上气息,她下意识的挪靠过来。
几日未曾**,他身上起了燥热,见她往他怀里蹭,蹭得她衣襟大开,露出肚兜,脑海想起曾有的亲密,他久久无法入眠,小心的将怀中人儿移开,他又去冲了冷水澡。
天亮后,苏顺儿才知夫君回府一事,知他已用过早膳在书房,她深吸口气,避开两个贴身丫鬟,小心的从衣柜里拿出前几日便藏妥的一张纸条放入荷包,才往书房去。
即使成为夫妻,可二人相处时间太少,宋彦宇不时得留在宫中及校场,几日再见,陌生感徒生,他只能对时常不着家一事表达愧疚。
苏瑀儿见宋彦宇眼里的内疚,莞尔一笑,“无妨,阿瑀很能自个儿找乐子的。”
撇开老夫人跟二房,婆母跟小姑都好相处,与宋彦宇聚少离多,她亦清楚他大多还是在査那件事,她这几日亦想着该如何向他透露消息。
重生的离奇事不好说,即使相信他的人格,但一想到得坦承她屈身在庆王府时那些不堪的前生往事,她办不到,那些事太丑陋,让她觉得脏,她很害怕他因此不喜或嫌弃自己。
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日思月想,总算想到法子让她可以不着痕迹的将线索送到他面前。
“夫君今日休沐,可否陪我上街走走?”她半仰着头,声音软糯。
他愣了愣,随即点头,“阿瑀不嫌我寡言无趣便行。”
“保证不会。”她俏皮的举起手发誓。
他唇角微勾,回头吩咐平安备马车。
宋彦宇本想独自骑马,但苏瑀儿直言有事要跟他说,于是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由平安驾车,玄日跟平安坐在车辕,玄月留守院子。
马车内,苏瑀儿一股脑儿的将她伸手管赵冠桦一事及家里其他长辈的反应都说了个遍。
宋彦宇望着她那双璀璨明眸,“你愿意伸援手极好,我的身分也不适宜帮忙。”没出口的话是赵冠桦年纪不大,但早熟自尊心强,不愿求助他人,妻子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一线生机。
苏瑀儿一想就明白,大房的手伸到二房,陈子萱怎会坐视放任?自己虽是大房媳妇,但身家个性摆在那,陈子萱再不爽也只能咽下。
她突然很好奇,前世她早亡的消息传到宋彦宇耳里时,他是怎么想的?
“二婶说赵公子的姊姊很可怜,花样年华便香消玉殖,夫君识得吧?”
宋彦宇脑海浮现赵允儿的模样,从未有人知晓,他自小个性严谨,沉默寡言却喜欢上小小年纪却已见多识广又直塲泼的小姑娘,只是后来两房之间愈来愈不和,赵允儿的心都在二房身上,又听多了捏造的谎言,这段青涩心动自然也消失了。
后来他在外面听到她的坏声名,不忍之余,曾好心上前提点,她不仅不听,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这皆是前尘往事了。
“认识,听到她的死讯,亦有不胜唏嘘之感。”他说得淡然。
故人已逝,再多的情绪也是惘然,她又想从他口中听到什么?
苏瑀儿点点头,太蠢的前世还是别回顾的好。
她想到宋意琳的事,目前暂无进展,药渣并无异样,她沉吟一番后,没对宋彦宇提及,只提了几个手帕交过府来相聚一事。
艳阳当空,马车嚏嚏过了桥,就见河面波光粼粼,再经过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店,一直到热闹的东街路口,平安才拉了缰绳,停下马车。
苏瑀儿姿容艳丽,宋彦宇俊逸冷面,两人甫下车便成群众的目光焦点。
说来,这还是成婚以来,两人第一回出现在京城大街上。
宋彦宇一贯面瘫,苏瑀儿张扬惯了,老百姓的目光自然没影响到她。
两人一路上漫步闲逛,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瑀儿却一直提着心,不知今日能不能有所获?
半晌,她终于看到她今日的目的地。
富丽堂皇的悦来酒楼,里外装饰得雕梁画栋,能进来消费的客人自然都是富贵人家,原主也来过多回。
只是外人不知,酒楼的主人是宫中的严太后。
严太后此生只有庆王一个亲子,自是予取予求的宠溺,悦来酒楼日进斗金,她将盈余全数给了奢华无度的庆王挥霍。
前世她被庆王折腾的日子,听到最多的就是“悦来酒楼天字一号房”这几个字,至于内容,都是片段的,毕竟她身心俱疲,多处于昏沉状态。
这些日子她没闲着,私下让青风去查,这才知道天字一号房极为热门,已被预订到半年后,再查看名簿,便发现当朝首辅魏相每月特定日子固定订房,宴请的都是朝中同侪、后辈。
这不算秘密,朝中人皆知,魏相心系国事,又因门生众多,人际关系向来圆融,笼络人心不遗余力,势力极大。
她认真仔细回想,庆王并未提及过魏相,但是她前后来回查看青风抄录回来的预约名簿,比对前世,只有魏相的日子对得上,她只能暂时将他视为目标之一。
另外,她也努力从前世记忆里捜寻曾在庆王府见过的几张面孔,她发现那些人中居然有多名都是魏相的门生,这让她更为困惑不解。
今日也是凑巧,宋彦宇休沐,而魏相预约的也是今日,可见老天爷也很帮忙。
酒楼客人来来往往,非富即贵,以宋彦宇与苏瑀儿的身分,要的自然是上等雅间。
训练有素的小伙计俐落的引导这对璧人往楼上雅间走,待在雅间坐下,因原主是熟客,苏瑀儿很快的点了几道有名菜色,便向宋彦宇隐晦表示自己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苏瑀儿去了 一趟净房,返回时,玄日注意主子走的方向不对,忙出声,“世子夫人,我们的雅间在另一边。”她指了另一边回廊。
“我知道,只是觉得胸口有点闷,走一走再回去。”苏瑀儿淡淡的回。
“要不要看大夫?”玄日急了,她不记得主子有这种毛病。
“不用了,不过我突然想吃五品斋的桂花梅,你去买些过来。”苏瑀儿又说。
五品斋就在悦来酒楼的对面,玄日见她无大碍,这才转身往楼下去。
三楼有着酒楼最好的雅间,每间至少得花上百两银,上等雅间外多有奴仆或随侍在门口守着。
苏瑀儿一边走一边看,走廊尽头就是天字一号房,门口站有两名侍从。
她停下脚步,四周看了看,转往对面长廊,小心的将身形隐在廊柱后方。
有年轻伙计端着几道热腾腾的菜肴步上楼来,四平八稳的朝天字一字号房走去。
侍从推开门,她站的位置正巧能望进去,就见其中几人的确是在庆王府中曾见过的。
此时,魏相身边的男子突然举杯起身,她一看,眼睛猛地一缩。
是他!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是她在庆王府后宅见过最多次的面孔,是庆王最倚重的幕僚之一!
所以说,魏相跟庆王真的有关?怎么可能,两人声名南辕北辙……
年轻伙计送完菜,转身便出了雅间,房门立即被关上。
苏瑀儿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虽然对年轻伙计很抱歉,但她加快步伐朝他走去。
年轻伙计一见是苏老太傅家的娇娇女迎面而来,连忙低下头靠边让路,可也不知怎的,对方竟撞了上来,他吓得手上托盘匡啷落地。 ,
苏瑀儿更是惊呼一声,跌坐地上还发出痛苦申吟,似乎是拐到脚了。
年轻伙计一脸苍白,急急跪下,“苏——世子夫人饶命,奴才冒犯世子夫人了!”
世子夫人怎么了?”此时,玄日正提了一小袋桂花梅上楼,一看主子跌坐地上,急僧伸手要扶起。
但苏瑀儿一动就喊疼,“不行,你喊世子来,我脚疼。”
宋彦宇的厢房正好与天字一号房一南一北,因而并没有惊动到那一区的人。
年轻伙计见玄日快步往另一边厢房跑,他急得满头大汗,跪坐着不知所措,想了想,急急起身奔下楼找掌柜求救去。
这里的骚动自然引得附近几间雅间纷纷开门探看。
悦来酒楼生意极好,苏老太傅门生又多,苏瑀儿常被他带着到处溜达,认识的人更多,这不,就有几个熟识的蹲来关切。
苏瑀儿注意到天字一号房并没有动静,她只能刻意拉高声音,“没事,我与夫君一起来用餐,谢谢各位关切。”
禁军首领宋彦宇也在!天字一号房中的几人脸色丕变。
其中,魏相神情凌厉的看了众人一眼,那些官员立即收敛神色,其中几人迅速的由房中暗道离开,其他人则随着魏相走出厢房。
此时,宋彦宇已快步来到苏瑀儿身边,蹲想察看她的脚,却见她按着脚摇头,“夫君别碰,好痛的。”
她泪光闪闪,见他神情担心,她发现自己原来也有当戏精的潜质。
宋彦宇小心翼翼的将她打横抱起,一回身,才注意到天字一号房外的魏相等几位官员。
两方颔首,魏相长年辅佐朝政,是昭顺帝的左臂右膀,权势惊人,又曾在翰林院任职,门生颇多,身后几名文官本就与他交好,在此相聚并不奇怪,可以说朝中人都知道。
他曾是探花郎,虽年过花甲,依旧玉树临风,相貌不俗,是个儒雅的美大叔。
魏相上前关切,知无大碍,温和的看着苏瑀儿,一袭青梨色月牙裙,挽髻的发上斜插几朵珠宝珍簪,秀眉明眸,盈盈动人。
“多年未见,当年明珠已是少妇,苏老太傅好福气,有统领大人这贤孙婿,老夫羡慕得紧。不过丫头受伤了,还是赶快去看个大夫,他日有空再叙。”他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笑意。
苏瑀儿从记忆里扒拉出原主对这个贤名在外的首辅极有印象,因苏老太傅长年与他不对盘,关系并不好。
但表面功夫要做,她还是开口称谢,再看向他身后几位表达关切的大人,说来是少了几位,包括最关键的熟人,显然那不是官场中人,是见不得光的,至于另外几名,是怕太显眼被认出来?
此时,酒楼掌柜急急上楼致歉,又不忘骂年轻伙计行事莽撞。
“是我在想事情没注意,不干他的事。”苏瑀儿打起圆场。
宋彦宇打算走人,向魏相及几个大人点头,便抱着妻子下楼。
魏相等人回到天字一号房,其中一名文官难掩忧心,“阁老,统领大人不会怀疑什么吧?”
“不会。”
魏相语气肯定,他在与宋彦宇交谈时,特别注意对方,那男人的心思全在怀里的娇妻,并无任何不妥或怀疑的神情。
悦来酒楼外,宋彦宇抱着苏瑀儿上马车,立即吩咐平安往最近的医馆去。
其实苏瑀儿根本没拐到脚,但戏要做足,她可不希望日后发生什么事,让天字一号房的人循线査到她这里,因此她还是乖乖去了一趟医馆。
瞧宋彦宇绷紧的俊颜,老大夫还以为小娘子怎么了,结果只是脚边破了点皮,连擦药也只有一个手指宽的伤处,老大夫气笑了,但人家是禁军头子,能打能骂?
他只能哼哼的说了句,“统领大人真是『疼』妻啊,苏老太傅或苏家那几个少爷知道统领夫人伤个小指甲盖的伤,统领大人就如此紧张,肯定欣喜若狂啊。”
老大夫在京城行医二十多年,认识的达官贵人不少。
“只有——”宋彦宇难以置信的再次询问。
老大夫用力点头,还是忍不住挥挥手,“统领大人可以放心带着娇妻离开了。”
宋彦宇是面瘫,但讨了妻子后,表情龟裂的机会似乎变多。
苏瑀儿看着他透出无奈的双眸,真心虚啊,咬着红唇呐呐道:“阿瑀怕疼。”
没事就好,宋彦宇告诉自己,一想到她怕疼,还是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骤然腾空,苏瑀儿都懵了,好吧,夫君木讷寡言,这般疼惜,她表示感恩,至于老大夫受不了的翻白眼,她就自动忽略。
二人再次回到马车上,苏瑀儿向宋彦宇坦言其实她是因胸口有些闷才想走走,没想到那么巧,刚好伙计端菜,她便看到天字一号房内有几个她曾见过的文官。
她看到他眉头拢起,不忘提及爷爷的疼爱,说幼时常被爷爷带进宫,直至十岁才鲜少进宫,因此认识不少朝中官员,但也不确定有没有看错。
说到这里,苏瑀儿有点忐忑,但这样说也是防止事后宋彦宇回头去查这日出席的官员,毕竟那一眼,她看到的人有限,敢提某些人,自是在庆王府里曾见对方与庆王的幕僚进出,既是一丘之貉,就都一起提,让他一道查明了。
思绪繁杂,但她不忘继续道:“阿瑀当时看了并没有想太多,却在想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偷偷将这纸条塞在伙计腰带,我就想,这么多位大人,门外还有他们的随侍,怎么如此行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她一脸神秘的从袖里拿出一张小字条。
宋彦宇见她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突然又感头疼,“所以阿瑀是出于好奇才故意去撞伙计。”因纸条在她手上,他说的是肯定句。
少女嫣然一笑,目光更亮。
宋彦宇早知妻子养尊处优,受尽宠爱,被护得极好也甚为单纯,好奇就涉险,无知的勇气让他心惊胆颤,但想及她的背后靠山,也是,若真闯了祸,总有人帮她扛,但事句万一,他仍耐着性子要她下次行事得多思,免得惹火烧身。
苏瑀儿努力装单纯,一听完训,她就将那张自己刻意用左手写出的字条念出来,“南云嘎,兵部尚书之庶长子,狼吼森林,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
宋彦宇心思一动,接过字条看。
边关军事案迟迟不见进展,他们如今追的名单里没有南云嘎,但狼吼森林位任大夏朝与鞑靼边境,离军营五十五里处,确实离军器被劫处不远,所以南云嘎是关键人物?
他看着妻子,慎重询问,“这字条确定是被悄悄放进伙计裤腰处?”
苏瑀儿用力点头,她很有良心,利用伙计一把,可不能再让他被夫君认作是细作捉了去。
宋彦宇抿紧薄唇,如此说来,之后一样会有人不知不觉的拿走伙计腰上的纸条,如此大费周章——难怪他与父亲来往信件中都提及,得到的每一条线索最后总止于不相干之人,他们疲于奔命却一无所获。
他垂下眼想,不管如何,一定要先派探子去燕州探探燕州节度使南云嘎,不,也许该亲自走上一趟。
心思既定,宋彦宇要妻子别再对其他人提这件事。
“好,那字条所写的对夫君有帮助吧?”苏瑀儿装作好奇的问。
宋彦宇不想让她牵扯进案子,点点头,不愿多谈,但不忘再次提醒下回别再这么做,极有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她直言不敢了,但心里嘀咕敢不敢还得看后续,若是迟迟无进展,她总得想方设法的将自己知道的情资说出,至于到最后无法自圆其说,必须暴露自己的重生……
她头皮发麻,不管了,且战且走。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路上,蓦地,后方传来一阵急遽杂沓的马蹄声。
“啊——儿啊!”一名妇人尖锐叫声及多人惊呼声同时响起。
苏瑀儿飞快撩开帘子,就见一名男子策马疾行,但前方可是热闹大街,许多老百姓走在两边——
宋彦宇已掀帘飞身而起,顺手扯走平安手上的马鞭,甩鞭出去,及时将差点被马蹄践踏的孩童卷至半空,接到怀里后,交到那名泪如雨下的妇人手中,接着又掠身而去,直接挥鞭将马背上的人扯下马,再飞身跨上马背扯紧缰绳,一次次的控制住马儿直至停下。
宋彦宇手拿缰绳,背脊挺直,看来矜贵傲气,那双璀璨明眸更是吸引人。
他策马缓缓接近路旁,翻身下了马背,蹲子看着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的男童,“可受伤了?”
苏瑀儿在马车上,掀帘看过去,就见夫君表情冷淡,但举止温暖,轻轻碰着男童的身子,确认可有大碍。
男童摇摇头,泪水一颗颗掉落,母亲则一再感谢。
苏瑀儿见那妇人衣着朴素,交代坐在车辕的玄日几句,就见玄日快步过去,蹲从荷包拿出颗碎银子给了抱着男童的妇人,“世子夫人说娘子还是带孩子去看一下大夫,开个安神药也好。”
“谢谢贵人,谢谢。”妇人朝马车方向拼命感谢,也谢谢救人的宋彦宇。
老百姓更是用力鼓掌,赞声连连,就连一向骄纵出名的苏瑀儿也被称赞了。
只是,当苏瑀儿看到那名被宋彦宇手上马鞭捆成肉粽的男子时,心头一颤,脸色瞬间苍白,竟然是熟人!
庆王之子萧赞,一头被紫冠挽起的头发乱了,一袭宽袖袍服皱巴巴,朗眉凤眼,出身皇室,整个人也充斥着盛气凌人的气势。
上梁不正下梁歪,萧赞也是京城鼎鼎大名的纨裤子弟,吃喝嫖赌样样来,还有传言,父子同时狎妓一人,各种花样变着玩,将女子玩得体无完肤至死。
苏瑀儿知道,这从来不是传言,她亲眼看过。
萧赞自然认识宋彦宇,立即破口大骂,“宋彦宇,还不快放开本世子!”
“世子纵马行凶,先随五城兵马司的人走一趟吧。”他冷冷的道,回头示意闻讯赶来的多名巡城官兵将人带回去。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对京城五品以上官员、皇亲贵族或重量级人物自然识得,对这些世家子弟,尤其惹祸能力强的更是认识。
一见萧赞,众人头痛,都想直接放人,但见宋彦宇冷眼轻轻一瞟,瞬间怂了,只能押着骂骂咧咧的萧赞走人。
宋彦宇回到车上时,苏瑀儿已调整好惊惧的心,面色如常的对着他说:“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治不了他!”她口气的嫌恶相当明显。
全京城应该没人喜欢萧赞,因此尽管宋彦宇察觉她过分的厌恶,也没有多想,接过妻子递来的茶盏喝了口茶,这才开口,“庆王还是要面子的,那些人不敢治,但萧赞回到庆王府,一顿打或禁足也够了,不然御史们不会罢休,至少能让老百姓喘息几日。”
他对庆王父子从无好感,但谁让他们胎投得好?皇上想严惩,但庆王是太后所出,太后总能胡搅蛮缠,逼得皇上睁只眼闭只眼。
小俩口 一回到靖远侯府,宋彦宇就进了书房,写了一张字条。
一只信鸽自窗外飞进来,落在大红木书桌上,他解下它腿上绑着的铜条,拿出字条,蹙眉看完后,将字条放到油灯烧掉,揉揉眉宇,在原本写的字条上又添了几个字,将纸卷起放入铜条中,单手抓起信鸽往窗外送。
思忖再三,他打算亲自前往燕州,来回至少一个月,他得进宫告假,再去禁军营处理些事务,接着出远门,可能不会再回侯府。
离府前,宋彦宇先去见江姻芸,把事情说了遍。
为了军事调査案,江姵芸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叮咛他再三小心,并要他去跟媳妇好好说话,将人娶进门却天天晾着,实在说不过去。
宋彦宇回到齐轩院,看着苏瑀儿,将自己要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夫妻一体,他不希望妻子以为他不喜她才聚少离多,庆幸妻子聪慧,只叮嘱他小心再小心,不必有后顾之忧。
宋彦宇本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一句,“在府中别委屈自己。”
苏瑀儿其实都懂,笑道:“放心,我肯定没事。”其他人有没有事,她就不敢保证。
很神奇的,宋彦宇从妻子那狡黠又带着笑意的眼神读懂她的心绪,他放心不少,只是难掩愧疚,严肃的道:“嫁我本身就委屈了阿瑀。”
她摇头一笑,“一点也不委屈,我帮你收拾行囊吧。”
宋彦宇看着红纱喜帐,柜子双门都镶嵌着百子千孙图,床上亦是红色的丝绸被褥,再看着忙碌地为他准备衣物的小妻子,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他陪她的时间实在太少。
她收拾好行囊,回头看他。
宋彦宇突然上前一步拥抱她,但很快就松开,丢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她一脸懵,看到他耳朵涨红,这是害羞了?也是,夫君太守规矩,两人亲热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她能感觉到他是喜欢的,只是喜欢得克制,而她脸皮太薄,要她主动实在不行。
翌日,苏瑀儿用完早膳便至泽兰院向婆母请安。
此时阳光正好,屋内,江姵芸与苏瑀儿对坐杨上,婆媳相处还有点不自在,尤其是江姵芸,商家女这标签贴在身上,令她心里阴影颇深,好在媳妇神情恬淡从容,她心弦没绷那么紧,再想到与儿子交谈时,儿子直言对儿媳不必弯弯绕绕的猜心,把事情说开便好。
于是她暗暗吐口气,不再纠结,直说:“按理该让阿瑀接手中馈,但我想着,还是等你熟悉这里的人事物再让你接手,可好?”
苏瑀儿深知婆母善良,台面上管中馈的确实是她这个名正言顺的侯爷夫人,但侯府上下皆知真正管内务的是老夫人跟二夫人,前世的她也是府中一员,自是看到婆母在两人手下办事有多憋屈。
她伸手握住婆母的手,“母亲,家里人多疼宠我,相信你亦有耳闻,所以府中很多事,媳妇心知肚明,若没说错,眼下这时间,老夫人跟矫娘应该已经在竹寿堂与各院管事嬷嬷议事?”
江姵芸呐呐难言,一方面羞愧,一方面又想到她的商户女身分,这新媳会看不起自己吧?
苏瑀儿嫣然一笑,“母亲暂时不让我接中馈是疼惜我这新妇,不想让我早受委屈,不过阿瑀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走吧!”
走去哪儿?江姵芸不由得一愣。
苏瑀儿亲密的挽着她,神态从容的朝着竹寿堂去,一路上把自己准备要做的事大略告知。
江姵芸看着侃侃而谈的媳妇儿,看自己的眼中没有半分轻鄙,越发对她喜爱,只是再想到她要做的事,愁云又拢上眉头。
于是,当王氏跟陈子萱在堂院与各院管事商议内务琐事时,苏瑀儿带着江姵芸出现了。
江飒芸明面上虽是管着中馈,从来也只有听命的分,久而久之,王氏连面子也懒得给她做,凡事与陈子萱商议,让江姻芸不必过来。
侯府里的奴仆都知情,大房、二房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再加诸这些日子,世子夫人管到宁雀居的事,老夫人跟二夫人似乎没什么声音,显见对其没辙。
此刻,见嚣张娇气的世子夫人挽着大夫人过来,众管事嬷嬷行礼后就退至一旁。
苏瑀儿也不罗唆,靖远侯府有如今的荣光,靠的都是大房,她这新媳要接手婆母的中馈练练手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开门见山的就将来意说了。
真猛啊!世子夫人开口就要权呢!两旁多名管事与嬷嬷皆低头,眼神迅速交流。
一时之间,气氛凝滞,全场静悄悄。
苏瑀儿也不急,迳自扶着婆母,就着两张太师椅坐下,一双明眸就盯着王氏。
无声的点名令王氏心火高涨,面上却得装和善,“孙媳啊,因为你婆母管事能力较不足,所以向来都是由祖母跟你二婶作主帮衬。”她摆出一副自己掌权也是逼不得已的模样。
苏瑀儿示意玄月端两杯茶给自己跟婆母,喝了口香醇好茶,是大红袍,老夫人很会享受嘛!
她放下茶杯,“这样啊,但孙媳进门了,孙媳自认能力极好,且几个哥哥给我的陪嫁中,光管事就有十多名,虽然因娘家给的嫁妆太多,不少店铺得由他们帮忙管理,不过还有多名管事嬷嬷亦是人精,更有一手管帐的好功夫,我调几名来府中帮衬,绰绰有余。”这其实才是她说的正事。
王氏脸色微红,自然是气的,这是硬要拿走掌家权。
苏瑀儿牵了牵嘴角,“祖母这把年纪还为内务忙碌,孙媳都心疼了,还好孙媳进门了,能帮着祖母分忧解劳,让祖母享享清福,不然这事儿我回娘家说给家人听,他们肯定骂我不孝。”
是啊,她这把年纪还死握着中馈不放,传到苏府,她这张老脸丢大了,“是,老太婆日后享清福了。”王氏强颜欢笑,内心却咬牙切齿。
“侄媳啊,很多内务都是二婶帮忙管的,咱们一家人,我就继续帮着,反正也做习惯了。”陈子萱连忙笑说。
苏瑀儿俏脸一整,“不成,不对的事就要扳正,怎能习惯成自然?再说,侄媳可是未来的侯爷夫人,一事不劳二主,更别说树大分枝,日后两房总会分家,我还是做习惯的好。”
语毕,她一挑柳眉,挑衅意味明显。
婆媳俩一噎,完全无法驳斥,说她态度差?可这就是个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娇小姐,她才嫁过来多少日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苏家少爷们天天都派人往齐轩院送,不知道的还以为靖远侯府亏待了她!
“今日就叫管事将帐本全送过来齐轩院吧。”苏瑀儿微笑着又说。
婆媳几乎要吐血,偏偏苏瑀儿理直气壮,再看这次宋老将军跟宋承耀捅出的大娄子,宋彦宇完全没受影响,仍稳坐禁军统领之位,还有机会以功抵过,就知道皇帝对他们力挺的态度。
因此,婆媳俩心里再有千万个不满,也只能闭嘴。
苏瑀儿挽着江姵芸以凯旋之姿离去。
王氏脸上强撑的笑意消失了,她火冒三丈的看着陈子萱,手上的茶杯也顺势扔过去,“不是说是个混不吝的高门千金,怎么她撒泼的暴脾气却是发在咱娘俩身上?”
额间的痛楚让陈子萱一时恍神,蹙眉看向地上碎裂的茶盏,才意识到自己被婆母砸了!额头肿了个包,她不能揉,面对婆母的怒火,她找不到词驳斥。
她也不懂,苏瑀儿进门后,言行举止与过往完全不同,力挺自家婆母,行止有度,待下人也好。
因她的恍神,王氏怒不可遏的对她劈里啪啦的臭骂,到后来,昂贵的白瓷茶碗再度砸到她面前。
陈子萱动也不敢动,半个字不敢吭,但她心里憎恨,猝不及防的被夺了中馈,这代表日后他们二房,甚至她的儿女都得巴结大房、依仗大房,屈于大房之下,她怎么甘愿!
至于另一对婆媳回到齐轩院,从头至尾都处在惊惧状态下的江姵芸在喝了杯茶压压惊后,想到最后的胜利,目不转睛的看着艳丽的媳妇儿。
苏瑀儿甜滋滋的喝着醇香的茶,放下茶盏,抬头看到婆母笑咪咪的看着自己,在前世,她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外露的侯爷夫人,“母亲?”
“你——阿瑀这样很好,很好。”
江姵芸真的很开心,她原本心惊胆颤,未见新媳,怕她瞧不起自己,跟婆母妯娌是同路人,初次相处后又觉得她太好说话,性子柔,不承想她在面对祖母婶娘时气势全开,让她们硬是吃了闷亏。
苏瑀儿回以灿烂一笑,是啊,这样极好,这一世她就想跟原主一样,活得没心没肺,无法无天却又有滋有味。
接下来的日子,苏瑀儿一边暗中派人去查陈子萱昧去的赵家家产,另一边努力回想在庆王府的悲惨岁月中可有她忽略的情报,而在掌管中馈之余,不忘多次前往宁雀居看弟弟,见他气色一日好过一日,一日中能下床走动二回,她的心情渐渐转晴,只是大夫直言,赵冠桦长期营养不良,气虚体弱,还得调养一段时日。
赵冠桦一直以为他会跟姊姊一样死得无声无息,二房告知他姊姊死时,装模作样的哀伤愧色令他作呕想吐。他想见姊姊最后一面被拒,只能忍着伤痛到近郊庙宇为姊姊办法事。
人走茶凉,二房在拿走他家家产后早成另一副嘴脸,他病倒后更是无人闻问。
他努力的活着,可太难了,就在他几乎没了盼望时,一个与他无关系的年轻女子竟成为他生命里的光,将他从阴冷地狱拉回温暖人间。
她要他养好身体,什么都不用管,她还告诉他,他是她罩的,她接了中馈,宁雀居也归她管,要是谁不尽心照顾他,她二话不说发卖出去,再找人进来伺候他。
她说到做到,下人敬畏她,照顾起他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日日补身汤药,他身子已好上许多,几回与大夫讨价还价想读书,大夫要他先别费心神,毕竟读书也是个体力活儿,但一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他月余未曾碰书,心里总是闲得慌。
今日见苏瑀儿又过来探视,赵冠桦坦言想起身读书。
“身子养好一点再说吧,任何事都比不得健康来得重要。”
苏瑀儿看着仍坐卧在床上的弟弟,她对他另有计划,依陈子萱的坏心眼,她可以想到,过去对方帮弟弟找来的夫子一定有问题,也不知弟弟是如何把持上进之心,还能通过书院考试的。
赵冠桦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可是他已错过东陵书院,近期鹿林书院也有一场入学试,他不能再错过,他得进书院,日后求取功名,才能为姊姊报仇。
苏瑀儿看出他眼中的迫切,直言,“事有轻重缓急,你想做什么,都得在大夫许可的状态下才能开始不是?”
赵冠桦只能闷闷点头,苏瑀儿这才放心的回自己的院落。
掌家之后,每日上午,管事嬷嬷都会来齐轩院报告内务收支等事,苏家少爷们的确可靠,苏瑀儿身后站了四名嬷嬷,一个个眼神精亮,听了事务即提出解决方法,苏瑀儿要做的只是点头。
不得不说,四位资深管事嬷嬷能力强,靖远侯府骤然换了主子掌家,但上上下下井然有序,奴仆们做事更认真,不敢躲懒。
只是,苏瑀儿刚进门就直接粗暴的抢了靖远侯府的掌家权,王氏跟陈子萱怎会不恨?
不过几日,外头就隐隐有流言四起,传苏瑀儿硬挤下婆母掌家,说她不敬长辈,看不起出身商家的婆母。
更有波及到苏府的流言——
“苏家疼宠太过,莫怪世子夫人如此行事。”
“苏老太傅能当今上的夫子,可其对孙女的教导堪虑,教孙女无方。”
流言传来传去,苏府几个护妹狂魔就气急败坏的上门了。
对于流言,苏瑀儿早就听闻,但不在意,还得耐心安抚几个要她回家的哥哥,“流言止于智者,哥哥们别担心,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
苏家少爷们虽然还担心,但见她气色红润,自信十足,不见半点委屈,这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齐轩院的动静很快传到江姵芸耳里,她才知道外面流言传得这么凶。
她脚步不歇的直奔齐轩院,开门见山的对着苏瑀儿道:“管家之事吃力不讨好,如今阿瑀传出恶名,甚至说到苏家教导无方。”她说到这,真是恨极那些长舌之人,当婆媳时日虽短,但这媳妇比儿子还熨贴,她极为喜欢,“阿瑀先把中馈交出去?你没管,便与事实不符,外人也就不能再胡说什么。”
苏瑀儿一脸的云淡风轻,示意婆母先喝杯茶喘口气,她自己则捏了一块可口糕饼,那是哥哥们特别为她带来的广福斋的限量糕点。
江姵芸连忙喝口茶,又要说话,苏瑀儿又笑咪咪的要她尝尝那做得精致的一口糕,她耐着性子将糕点吃了。
此时,苏瑀儿才笑笑的看着她,“那些流言怎么传出去的,母亲心里可有底?”
江姵芸叹息一声,点头道:“嫁入侯府多年,我哪会不知她们的性子,但眼下流言损及阿瑀娘家,又落了不贤之名,倒不如息事宁人将中馈交出去。”其实独处一隅,图个耳根,清静并没什么不好。
苏瑀儿摇头,若真的称了老夫人跟陈子萱的意,两人气势定更嚣张,她要一次就让她们知道她的脾性。
此时的她不是赵允儿,没有惯着她们的道理,但婆母心善,不愿争权,她便没提自己的打算。
江姵芸知新媳是个有主意的,见她没搭话,转而聊到婆家送来的几匹上好的布料,便顺着话题聊了下去。
稍后,等江姻芸离去,苏瑀儿即吩咐玄月玄日派人私下将府里查了个遍,只要有奴仆嚼舌根就拉到前院,如此一个追一个,总算追到最早散播谣言的头儿。
那些奴仆自己承认是他们往外抱怨了几句,原因是苏瑀儿掌家特别严谨,他们没有油水可拿,不好混水模鱼,才叨念几句,没想到会被传成那么难听。
当着众管事奴仆的面,苏瑀儿面不改色的命人将人打了二十板子发卖出去,动作之快,完全没有商量余地,偏偏那些人都是二房及王氏的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王氏跟陈子萱气冲冲的来到齐轩院。
王氏火冒三丈的“砰砰”直拍桌面,“没要求你仁慈善良,但那些人都是府中老人,这样下狠手,传出去主家不慈,会坏了咱们侯府多年贤名!”
“是啊,阿瑀,侯府好不容易累积的贤名被你这一手毁了,二婶外出交际可没没脸做人啊。”陈子萱放下茶盏,也出声附和。
人是她的,苏瑀儿说卖就卖,银两没入她口袋,令她心火直冒。
她们眼中的罪魁祸首却从容自在,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品茗,彷佛她们责备的人不是她。
王氏气呼呼的又拍桌痛骂一通,一旁的奴仆头低到不能再低。
陈子菅一也憋不过,叨念着主家要仁慈等大道理,又说她没被尊重云云。
没想到苏瑀儿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眨着那双美丽眸子,“二婶要是觉得没有受到尊重或重视,二房可以另立门户。”
陈子萱蓦地一怔,难以置信的瞪着还优雅喝茶的侄媳妇。
“你——”王氏气得指着苏瑀儿的手猛抖,“老太婆还在呢,你说什么分家!”
“有句古谚,家有贤妻富三代,即女子会掌家,家族兴旺。过去是祖母与二婶掌家,也没见靖远侯府福运绵长,换人做看看理所当然。”
她这明晃晃的打脸半点不留情面,王氏气得都要吐血了,咬牙切齿的拍桌怒道:“明明是大房出了祸事!”
苏瑀儿眼珠一转,嫣然一笑,“也是,那我们大房闯的祸自己担,此刻分家正好,祖母也能轻松跟二房过好日子,祸不上身。”会提到分家,只是想吓吓她们,她知道二房没胆子分家,她也不可能任由二房分家后带走弟弟。
苏瑀儿的顺水推舟让婆媳俩同时一噎。
“毕竟两房都喊我一声母亲,分家之事不必再提。”王氏神情难堪的说完这句话就挥挥手,要陈子萱扶她回竹寿堂。
苏瑀儿也没想要步步进逼,她的生活并不全在应付这对婆媳身上。
不可否认,经过这次敲打,接下来的日子,王氏跟二房都乖巧许多,外面的流言在苏瑀儿大动作的发卖奴仆后也戛然而止。
如今苏瑀儿一个月只去一回竹寿堂请安,倒也各自安好。
她心里惦记着宋彦宇,却也暂时帮不上忙,只能静待手边进行的几件事都能有所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