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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三千 第六章 朱小老板赠白米

作者:宋语桐

今年北方的雪异常的大又漫长,来自北方的流民及灾民自是比往年更多,鲁国公府第一个在京城外开棚施粥救济饥民,用的便是极品商行的米,都说这鲁国公府家的米粥特别香甜好吃,消息传到千里远,排队领粥的灾民多到一眼看不到尽头。

领到粥喝的民众笑得合不拢嘴,可极品商行的总管事堂善可是半点也笑不出来,这日从米仓出来之后便匆匆找上秦慕淮,一见到他便直接跪了下去,秦慕淮亲自上前相扶才好不容易把人给劝起身。

“这该如何是好?爷?鲁国公府都在施粥了,却发现米仓里的那些米被混了那么多霉米,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每次进货时咱们的人都是精挑细拣的,万不会出现这等过错,出货给鲁国公府时对方管事也是有瞧过的,现在米在对方的仓库里发现了问题,这……唉。”这事任堂善怎么想也想不通。

“此时不是究责的时候,得先解决问题。”

“小的知道,可现在咱们米仓里可以用的米都送过去了却远远不够啊,粥棚前还一堆排队的难民等着鲁国公府施粥呢,我们却拿不出米来,京城里可以买米的地方小的都派人去了,都说今年寒冬缺米……现在粥棚不能停下,咱们又无米可供,这事很快便可能让鲁国公知道了,他若怪责下来,那可怎么办才好?”

这建棚施粥可是遵陛下的旨意,若让人得知鲁国公府给灾民喝的粥里可能被混了发霉的米,那可是欺君之罪,不只鲁国公要倒楣,供米的极品商行更是罪上加罪!这霉米一事既不能外传,就只能私下处理,尽快想法子供上新的白米,并把鲁国公府米仓里的霉米给销毁才行。

极品商行的总管事堂善活到现在三十五岁,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令人着急的事,急到都让他红了眼。

闻言,秦慕淮沉思半晌,才道:“鲁国公怪罪下来不打紧,但我们得在这事情传到陛下耳中前处理好,你确定城中每一个可以买米的地方都问过了?”

堂善不住地点头,“是,都问过了,大到如意商行,小到一般小米商,甚至连几个可能有屯些米粮的大官家都派人问了,全都说他们无米可卖可给,属下已经遣人到城外调货,可再快来回也得数日,若我们一直拿不出米来,鲁国公府的粥棚肯定断炊,这事恐怕就再也瞒不住了……”

秦慕淮思考半晌,孰轻孰重拎了个清,便不想再浪费时间。

“若真瞒不了,还不如直接向陛下如实禀告,或许还可以借调宫中库存以解燃眉之急。”说着,他转身便打算立马进宫去。

堂善一听整个人都傻了,忙冲上前去用身子挡住秦慕淮,急道:“国舅爷,这可万万不可啊!陛下若知情定会责怪您,甚至骂您视人命如草芥,若一气之下除了您的皇商身分,咱极品商行不就完了?”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

“国舅爷!您是不在乎这些,可这些年跟着您的大伙们呢?若极品商行没了,那大伙们的生计怎么办?咱的商行从京城到关外牵系着多少人,有多少人仰仗着国舅爷呢,国舅爷万不可如此冲动,说到底,那些米是在鲁国公府的米仓里出问题,也不一定是我们的责任……”

秦慕淮倏地开口打断了他,“要查要办都是之后的事,重要的是如今的粥棚必须有米可炊!此事若再拖延下去,别说皇商身分了,恐怕还得问罪入狱,你可担得起?”

“小的……自然担不起!可是您是国舅爷啊!皇上待您自是不同!”都说君心难测,这事若捅到皇上那儿去,真不知后果会如何。

“圣恩再浩荡,本国舅也不能视人民性命如草芥,一堆灾民等着鲁国公府的粥棚去救济,若米粮的供应出了问题,那些挨饿受冻的灾民该怎么办?你叫本国舅为了一己之私对这些视而不见吗?让开!”

“可是,或许还有办法的,我们再等等——”

“等什么?”

“等……”

“有了!有了!堂管事!有……米了!”一名商行伙计急匆匆地从门外奔进,气喘如牛,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堂善一听忙不迭迎上前去,咧开了嘴,“真有米了?”

“真的!小的哪敢骗你……”说着,眼角这才看见堂善身后的秦慕淮,忙躬身低下头去,“小的参见爷。”

“哪来的米?”秦慕淮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是……”商行伙计听到主子的问话,突然舌头打结,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是,舌头被叼啦?”堂善在一旁见了都着急。

“是……福悦商行。”说着,伙计担心的偷抬起头来看了秦慕淮一眼,可主子脸上波澜不兴,顶多眉头动了一下,倒是一旁的堂善瞪大了眼。

“你说谁?福悦商……那朱老头愿意帮咱们?”堂善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名伙计。

虽说这些年福悦商行的朱爷并没有对外说过什么对主子不好的话来,但福悦商行和极品商行老死不相往来是根本的事实,连当今皇上遇到事需要解决,也不会硬要把两家商行凑在一块。

伙计忙挥了挥手,“回管事的,不是朱爷,朱爷近来根本不在京城,是朱小老板朱大小姐——”

“你们跑去和朱大小姐买米?”堂善又叫一声,下巴都快掉下来。

“不是!不是!”伙计忙不迭双手乱挥,“是朱小老板让人把米送到粥棚去的!好几车呢,绝对撑得到咱自外地调的米粮来京城!商行里的人都说朱小老板是咱的佛菩萨呢!”

“好几车?整个京城都缺米,福悦商行却有好几车的米可以卖给我们?”堂善脑子一转,暗叫一声不妙,急问:“她是不是跟你狮子大开口了?一袋米要卖我们多少?不会是用粒算的吧?”

伙计一听又忙挥手,“不是的!朱小老板说那些米都不要钱,只要咱家爷答应她一个条件就可以了。”

“什么条件?”

“她没说,她说等爷见了她,她自会跟爷说。至于那些米,就让我们先用着,她说不管爷到最后答应还是不答应,她都不会要回这些米。”

堂善一愕,“天底下还有这种事?这是哪门子的条件?要是咱爷不答应她,那她不就亏大了?”

“说得也是。”伙计也跟着搔搔头,“小的一路跑来也是在想这个问题呢……”

堂善瞪了伙计一眼,转而询问起秦慕淮,“爷,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咱们应该要如何是好?”

秦慕淮神情淡然地起了身,优雅的拂了拂袖袍,“要怎么办,等见了人再说吧。”

“那……那些米?”

“先用着吧。总之,不管条件成不成,咱们极品商行都欠了人家一份人情,不要忘记了。”

嗄?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太妙的感觉?堂善微皱起了眉,“爷……小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慕淮睨了他一眼,“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用说。”

堂善一愣,还是说了,“爷没想过这一切可能是那朱小老板搞的鬼?若非如此,福悦商行怎会刚好在全京城都缺米的此时屯上那么多的米粮?还巴巴地自己将米主动送上门来给我们用?”

怎么想,此事都诡谲得紧呵。

秦慕淮闻言拧起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她若真想搞垮极品商行,此刻在一旁等着看戏就成了,何必出手相帮?”

“也许朱小老板就是要借此要胁爷——”

“真要要胁本国舅,就该等本国舅答应了她的条件再给米,而不是开出一个不管我答不答应,她都不会讨回米的蠢条件。”

堂善一愣,点了点头,“是,还是爷的心思镇密,句句在理,只是不知为何小的还是觉得眼皮猛跳,一个劲儿的不安呢?”

秦慕淮一笑,“本国舅看你是被吓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魂呢。”

堂善尴尬地笑了笑。

“朱小老板人在哪?”

伙计一听忙应了句,“朱小老板送完米就走了,听她对车夫说回朱府去。”

“嗯。”秦慕淮淡应一句,脚步一旋往外迈出,寻他们口中的那位朱小老板去了。

这小丫头的心思难测,打从她回京之后的所作所为,早已出乎他对一般姑娘家的认知,从她出现在他开的极品绸缎庄硬要跟他抢买一匹布开始,接着在赏花宴上,她那巧笑嫣然应对所有人和事的自信姿态,还有那洞烛机先,让福悦商行率先签下南都莫家的云丝,令云丝衫一夕之间享誉京城的独到眼光,再到今天的以米相帮……一件件都令他意外不已。

可以确定的是,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跌倒在雪地上只懂得哭和撒娇的小女娃,也不再是那个在樱花树下哭着说他不守约定娶她的那个小女娃了……

想起那些过去,秦慕淮的唇角不自觉地隐隐地上扬。

当时的她,当真是可爱极了,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现时的两家人应该也不会变成京城人们口中常挂着的“死对头”了吧?

可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秦慕淮迈向前的脚未曾迟疑。

大门外看起来不甚起眼的车夫孟安一见秦慕淮走出来便立马摆凳掀帘,动作迅速俐落,内行人一看便知其是个练家子。

“去朱府。”

“朱府?”孟安一愣,“敢问爷,是哪个朱府?”

国舅爷平日来往的名单里没有什么姓朱的啊,除了那个死对头朱爷家,那也是从来没去过的……

“福悦商行朱爷府上,知道吗?”

“是。”孟安又一愣,还真是那传说中的死对头朱府?可一向机灵的他忙答道:“小的知道,在西北大街上,小的这就马上送国舅爷过去,爷坐好啦。”

☆☆☆

“来了来了!小姐!秦国舅的马车就快到门口了!”丫头阿零兴奋不已地一路从门外喊进主子屋里。

朱冉冉整个人厌厌地窝在暖暖的炕上,身上还披着毛氅,脚边暖炉中的炭火也闪烁着朱光,才十月天,京城都还没下雪呢,朱冉冉就过着彷佛隆冬的生活,天知道她何时变得这般怕冷了?以前在大雪纷飞时在雪地里玩耍奔跑的她哪懂什么冷?恐怕连冷字怎么写都不会呢。

听见丫头大声的喳呼,她也没起身,只是唇边微微扬起了笑,“待会秦国舅来了,你带他直接到这里来见我吧。”

厦?阿零张大了嘴,半天才拼命摇着头,“这里?这里是小姐的闺房啊!这万万不可!要是让人知道了,小姐的名节难保啊!老爷也会打死奴婢的!”

朱冉冉好笑的看着她家丫头,“那也得他敢进门。”

“小姐!您别逗奴婢玩了!秦国舅就快到了!小姐得梳妆打扮更衣啊!”阿零看着一整日外出奔波回来都还没休整过的主子,心里都为她着急,女为悦己者容,小姐之所以这么帮着秦国舅,不就是因为喜欢秦国舅吗?怎么可以用这模样见人!

“不必了,本小姐这样就很好了。”朱冉冉边说边下炕,拉紧身上的毛氅,顺道还打了个喷嚏。

“小姐,您没事吧?才十月您就怕冷成这样,寒冬腊月该怎么活啊?”阿零过来弯帮主子穿上鞋,起身又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家主子,“快喝点热茶,别真着凉了才好。”

“知道你主子怕冷,就直接把人给带进屋来,省得本小姐还得出去吹冷风见人——”

“这不行!奴婢让人到大厅弄上炉火!这就去!”说着,阿零转身要走,却被朱冉冉给唤住了。

“不必这么麻烦,就几句话的事,他待不了多久。”

“可是……”

没等阿零说完,门外已传来朱府管事石伯的声音,“小姐,秦国舅造访,没有拜帖,不知小姐见是不见?”

“把人迎到大厅,奉上一壶热茶,我等会就过去。”朱冉冉交代着,起身走到妆台前,让阿零替她梳整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发。

朱家位在皇城外的西北大街上,曾经是第一皇商的朱家数十年来累积的财富,在这座偌大的宅院里却是没有彰显出来的,称不上富丽堂皇,但每个园子内的景致都有其意趣。

正值十月枫红时刻,满院子火红,十分惹眼又美丽。

朱冉冉到大厅时已经是一盏茶后了,秦慕淮见到她有礼的起了身,朱冉冉对他笑得像一朵芙蓉花似的。

“你来啦?秦老板!”她叫这男人秦老板叫得欢快,却把一旁的朱府管事石伯给惊得一身冷汗。

“小姐,您该尊称一声国舅爷才是。”石伯小小声的提醒。就算这些年来两家商行在商场上较劲得很,但真要照上面,连老爷都得客气的叫人家一声秦国舅啊。唉,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不懂那些人情世故。

被老管事这一“指点”,朱冉冉一脸抱歉的搞住了小嘴,眨了眨眼看着秦慕淮,“啊,对不住,我以为国舅爷是以商行老板的身分来造访的……难道不是?若不是,那小女子自然还是改口喊一声国舅爷才对,敢问尊贵的爷,小女子该如何称呼您才好?国舅爷?舅舅?还是秦老板?不知尊贵的爷喜欢哪一个?”

星眸灵动带笑,用手微掩住的小嘴儿轻轻上扬,她这哪是抱歉的模样?倒像是故意的……

“朱小老板高兴就好。”秦慕淮不置可否,可嘴里也不喊她朱大小姐,改称她一声朱小老板了。

朱冉冉一愣,蓦地再次笑开,坐在大厅主位,“既然秦老板喊我一声朱小老板,那小女子就不拘谨了,秦老板有事就说吧。”

“自然是关于那几车的……”

“等一下!”朱冉冉笑咪咪的打断他,望向一脸莫名的朱府管家,“石伯,这里没事了,有阿零在外守着就好,您先忙您的吧,有需要我会请阿零去叫您的。”

石伯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尊贵的秦国舅,显得有些迟疑,倒不是担心孤男寡女这种事,毕竟大业王朝的男女无大防,何况自家小姐整天在商行也都和男人混在一起,这倒是没什么,他比较担心的是自家小姐不懂事,若不小心得罪了人家尊贵的国舅爷,那可就不太好。

可想归想,石伯还是决定听话的退开,去忙活府里的事,没想到才一走出大厅,就看到一堆探头探脑的奴仆们,他忙不迭挥手赶人。

大厅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静到彷佛可以听得见风吹落树叶时簌簌飘落的声音。

“朱小老板现在可以直言以告了,关于那几车的米,你想要我如何偿还你的恩情?”秦慕淮一瞬不瞬地望住朱冉冉。

“娶我。”

两个字,简单扼要。她甚至没想过要稍加修饰一下。

秦慕淮俊美的脸微微一变,纵使在商界闯荡了这么多年,当年还曾陪着父亲秦汰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过,可以说这世上也没几样可以惊到他的事了,可这小姑娘一开口,还是让他平稳已久的心大大惊了一下。

“朱小老板请慎言,莫开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尊贵的秦国舅,我亲爱的『舅舅』,你当年是要我这么叫你的吧?不知你可还记得那一年在凤怡宫的雪地里答应过我什么?”

秦慕淮默然不语。他当然记得当年他答应过那个小女娃什么,更没有忘记他成亲时,她一个人跑到樱花树下哭的那一幕。

从没想过当年一个拿来哄小女娃的玩笑话,会被对方当成一生一世的承诺,或许当时在樱花树下的他对她是有点抱歉的,可事到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又岂能这样泰然自若的重提往事?

秦慕淮神情一凛,起身道:“我会当做今天没听见过这席话。”

“所以,秦老板是决定不偿还本小姐的『恩情』了?还是你觉得这份恩情根本不值得你付出娶我的代价?”

朱冉冉当然知道就算她提出这个条件,秦慕淮也不会乖乖应允,但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还是喜欢他,想嫁他,想当他的妻,一如以往,不曾改变。

“聪慧如你,该知道就算我愿意,我们也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旁人会对你指指点点,说你不知廉耻,旁人也会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娶了仇家之女,对不起我的亡妻和其月复中胎儿,更对不起我的祖父——”

闻言,朱冉冉气得呼地一声站起,走到高大的秦慕淮身前,目光澄明却又带着悲伤的瞅着他,“我跟你,从来都不曾是仇家,我和我父亲,甚至是我哥哥朱明,也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或任何人!你当真不知道吗?”

秦慕淮的背脊一僵,薄唇紧抿,冷冷地看着眼前娇美动人又信誓旦旦的她,她的眼神太坚定而无畏,像是认定了什么就会勇往直前,不管会不会因此伤痕累累……

如此美好的青春年华,他岂能亲手毁了她?

他绷着一张俊颜,薄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从没打算要把那笔帐算在你或是你父亲身上,但无论如何,你我之间都不可能成为你想要的那种关系,你最好认清现实,不要如此天真无知!”

朱冉冉看着他,看着看着,激动得掉下泪来,那是喜悦的泪,解月兑的泪,憋在胸口上闷了数年,还死了又重生,她的心里从没像此刻一样彻底的放松过。

他知道!他真知道!他知道她朱家一门是无辜的!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眼神里对她根本没有一点怨也无一点恨!

就算他嘴里没有说一句,可他心里果然是对这一切明明白白地……

果真如他前世临终时对她所言,他早就知道他的妻儿是因太子而死,不是朱明,只是他不能说。

是啊,他怎能说呢?范襄是他的外甥,还是当今太子,若他揭穿了这个事实,太子和皇后可都犯了欺君之罪!落进有心人手里,恐怕一辈子都难以翻身也说不定,若不是如此,当年皇后也不会让朱家播这个黑锅了。

她恨过皇后,怨过太子,但他们都是秦慕淮的亲人,那件事终究是个意外,哥哥朱明也是心甘情愿下湖去救范襄的,她只能怪老天爷竟如此轻易的把她哥哥带走,让她和父亲都伤透了心。

而不管是秦慕淮或是她及父亲,都心知肚明,把当年的真相好好掩藏并将它一直带到自己进坟墓里的那一天,才是对大家都好的结果。

因此,她不会怪他,只要他可以理解她和朱家是无辜的,甚至朱明根本还是太子的救命恩人,这就够了。

秦慕淮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泪眼汪汪,唇角却带着丝笑意,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也不明所以,一双俊眉微微蹙起。

是他的话太伤人了,她哭也是应该,那她唇边的笑又是怎么回事?唉,他从来就不太懂她,以前不懂,现在也不懂。

“秦某从来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朱大小姐的恩情,秦某一定偿还,除了娶你这件事,朱大小姐有任何要求,秦某一定尽力办到。”

朱冉冉好笑的看着他,“若我要秦老板去死呢?你也照办?”

秦慕淮一愕,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吐,“是,若这是朱大小姐的要求。”

朱冉冉一愣,终是伸手捣住小嘴轻笑出声,“所以秦老板的意思是宁可死也不愿意娶我朱冉冉了,对吧?”

他不语。瞅着她的眼神却是坚定的。

明明要感到伤心,她却笑得开怀。

好一个立场坚定不移的秦慕淮啊!那个临终前跟她约定好来世要娶她的男人似乎只能在她的梦中出现了,朱冉冉在心里一叹。

她伸手胡乱抹去颊边未干的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这一点,他不想骗她。

“那你喜欢我吗?”

姑娘家这般直接又大剌剌地问话,完全不是秦慕淮平日会遇上的情境,一时之间还真是让他答不上来。

朱冉冉见状,乐得笑了,“不回答那就是喜欢了。”

有她这样自作多情的解读人家话的吗?秦慕淮不禁想笑,却是拧起了眉,微欠了身,道:“若朱大小姐一时想不起该开出什么条件来让秦某报恩,那就等朱大小姐想好了再跟秦某说吧,秦某先告辞。”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朱府,坐上马车离去。

丫头阿零看着坐在大厅里发呆的她家主子,过了好一会才嗫嚅道:“小姐,您刚刚那是叫逼婚吧?”

“嗯,算吧。”朱冉冉随口应了句。虽然真的要逼婚根本不是这样干的,但无论如何这或许也叫逼婚的一种。

阿零听完努起了嘴,“拿那几车米来逼婚?小姐算数是不是不太好?秦国舅的身价岂只值那几车白米?难怪人家不同意呢……”

噗——

朱冉冉好笑的抬眼看着自己的丫头,“臭丫头,你可知那几车子白米的价值有多高?要是没有那几车白米,恐怕现在整个鲁国公府和极品商行,甚至那皇宫里都要鸡飞狗跳啦,搞不好还有人要掉脑袋的!”

“啊,原来这么厉害啊,难怪秦国舅这样尊贵的人还亲自跑这一趟。”阿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小姐,那白米再怎么厉害,也应该没有秦国舅的身价厉害吧?”

“自然没有。”朱冉冉一笑,“我是狮子大开口了。”

“是啊,小姐,要逼婚至少也得以身相许才行,像是不小心让人家看了身子啊,或是不小心掉进池子里被人家抱上来啊,之前住前头那几家小姐都是这样干的……”说着,阿零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忙不迭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叫道:“唉呀,奴婢说错话了!小姐,奴婢可不是要您这么做,您可千万别把奴婢的话当真啊!”

“你没说错话啊,说得极好。”本来她要是没脸一点,也是该这样干的,但她不想,她就是要他的心甘情愿。

就算是被逼的,他也得被逼到心甘情愿才成。

嗄?阿零呆呆的看着她家主子,“小姐……您是笑奴婢吧?”

朱冉冉摇了摇头,“你就把刚刚听见的都照实禀了石伯吧。”

嗄?阿零再次呆住了,“小姐,您确定要奴婢把您逼婚秦国舅的事告诉石伯?那老爷可是会知道的……而且小姐您还被拒绝了耶,您不觉得很丢脸吗?”

朱冉冉叹了一口气,故意道:“你以为你不说,那秦国舅就不会说吗?与其在外头听见人家乱说,还不如乖乖照实说,免得被人家无中生有,懂吗?”

“喔……阿零记住了,这就去找石伯。”石伯恐怕也等到不耐烦了吧?想着,阿零转身要走出大厅,却又被自家主子叫住了——

“记住,你等等说话大声点,石伯年纪大了,可能听不太清楚,你还得多说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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