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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是朵黑莲花 第一章 四年不见的丈夫

作者:简薰

柳青山觉得是自己好事做多了,才有这等福报——从台北的安宁病房穿越成古代商户女,同名同姓,而且跟容貌普通的自己不同,原主可是个朱唇粉面、玉软花柔的大美女。

已经魂穿一个多月,她也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自己有个丈夫叫做武一竞,两人家世相当——武家是做船运生意的,柳家是鸡鸭中盘商,签约的鸡鸭场上百座,牲畜一旦足百日就上武家的船运北行,武家包揽了江南五成运货量,柳家则占了秦州、许州、相州四成的鸡鸭使用量。

武一竞是武家的嫡长子,父丧后承接家业,做得也挺好,现在河运百家争鸣,连官户都想分一杯羹,能维持现状已经算很出色。

至于原主则是柳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这样的婚姻本来应该是美事一桩,可惜原主脾气暴躁又疑神疑鬼,见寄居表妹跟丈夫多说几句话,马上冲上去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的把表妹说得十分不堪,又见武一竞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个个伶俐清秀,心生嫉妒,趁着武一竞远行一个月,把留守的两人都发卖给了西域来的牙婆。

武一竞从京城回来,知道自己亲厚的丫头被卖去不毛之地,气得不发一语,原主可就更吵闹了,一口咬定他睡了丫头,不然凭什么这么愤怒,又冲去祖母熊太君的院子讨公道,熊太君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一吵直接被吵得晕过去,赶紧请了大夫来针灸,熊太君这才缓过一口气,大夫说是小中风得好好静养——然后原主就被打发到城郊的庄子上了。

原主刚开始一哭二闹,武一竞跟生母柳四太太洪氏听说她病危还会过来看一下,后来就像周幽王的烽火,次数多了,连洪氏接到消息都没怎么理会,就这样原主终于把自己搞死——哭闹没用了,上吊吧,只是万万没想到原本只想做做样子却是成了真。

同名同姓的柳青山就这样取代原主,过起了城郊弃妇生活。

而且因为是魂穿,她脑海中有原主的一生,应付那些仆妇已经绰绰有余,何况主人是天,奴仆是地,谁又敢来质疑她的改变。

从原主的记忆中她知道,跟她一起被下放到庄子上的还有郝嬷嬷和喜鹊、寿眉两个丫头,她们是原主的陪嫁,虽然三人都觉得小姐有点不太一样,但总觉得是她鬼门关前走一回想开了,只替她高兴,说小姐这样就对了,自己过得好才行,不要总是要死要活,姑爷是个狠心的,不会来看小姐的。

柳青山已经用鼻胃管很久了,突然可以自己进食,那是大喜过望,连续几日大鱼大肉,直到腰带都紧了这才罢休。

乡下新鲜的空气也真好,没了气切管,她终于可以说话。

她在安宁病房躺得背好痛,现在她能在花园间大步走,可以弯下腰,看着花瓣上的小蜗牛,闻到泥土的芬芳。

百花盛开,绿芽探头,天空像洗过一样干净清澈。

她的世界,不再只是一张床,不用再透过安全窗户才能看到外面。

她又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真好。

经历一回生死,她对名声已经不是很在意,不得丈夫心意又怎么了,不管古代现代,健康都是最重要的,没了健康就什么也不是。

武一竞虽然跟原主夫妻不睦,但也没太苛待她——庄子有田有地,每个月还派人送十五两过来当家用,柳青山已经穿越几个月,知道了这里的物价,十五两可以过得很好了。

不过她不想就这样领着武家的银子困在这里过一生,她另有打算,武一竞既然不喜欢她,她如果主动要求和离,对方应该会马上答应,至于柳家的面子,那已经不在她考虑之列,好不容易再重活一次,当然要以自己为优先,面子算什么?她病榻缠绵两年,早体悟面子什么都不是。

吃吃喝喝一个月后,她首要的目标就是赚钱——每个月十五两虽然不少,但还不足以让她提出和离。

在城里买座小宅子得要三百两,如果只靠武一竞给的每月十五两,扣掉所有支出,勉强可以存到三两,得存到什么时候才有底气提出和离?她还想找个男人入赘生孩子呢,可不能太被动了,还是得自己赚钱才妥当。

于是她开始了解起庄子能干么。

庄子的管家姓屠,是个老实人,说附近的百里坡属于庄子上的,武家老祖宗曾经种过果树、茶树、棉花、桑树,都长得不好,后来请了人来看,说是土地贫瘠,种什么都不会长,只能用来盖避暑庄子,结果就一直放着了。

柳青山一听就来劲了,这种地用来干么呢?养牲口啊。

于是牙一咬,把嫁妆卖了一半,盖起了鸡寮跟工人住处——洪氏知道这女儿总算振作,也缠着丈夫柳四爷帮忙。

就这样荒芜的山头盖起十二棚鸡寮,每座鸡寮八个工人,柳家给送来健康的小鸡小鸭,又派了几个老经验的来指导,柳青山的养鸡场就这样经营下来。

她隔三差五就去巡视,工人见状自然打起精神,她身为现代人,知道什么都是假的,奖金才是真的,于是每卖出一批成鸡,都会再给工人一些花红,工人们见鸡的行情好,自己就有赏,那照顾得可细心了,别说死鸡,连病鸡都很少,每一只都又肥又壮。

就这样两三年过去,柳青山存了不少私房——虽然人们说起她还是那个“武一竞不要的媳妇”,但她不在乎,有健康,有银子,日子可美了。

而且古代人真的很纯朴,她只是把郝嬷嬷、喜鹊、寿眉当成人来看,她们就感激涕零,一直说要报恩。

转眼,柳青山二十一岁了。

她已经存了七百多两银子,可以出去买座小宅子,或者跟武家把现在所居这地方买下来,然后谈和离。

武一竞是不喜欢她的,当初没切割除了两家爱面子之外,最主要的也是原主不肯,现在她这当事人同意,想必能进行顺利。

古代人的平均寿命是五十岁,算算她还有三十年左右可以活,赶紧和离,赶紧找个赘婿,赶紧生孩子——前生没能体会的幸福,她绝对要经历一次,她很喜欢孩子,想当妈妈,她现在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到。

如今已经是柳青山穿越第四年的夏天,这座本来不怎么样的小院子已经被她改造得绿意盎然——花钱移植了十几棵环抱大树,在墙沿种了竹子,原本没鱼没花的水塘,现在有了几株水莲,清澈水下有小鱼游走,梢间鸟儿吟唱,生气勃发。

柳青山除了去探看自己的鸡寮,也常常去城中的餐馆吃饭——前生最后只能透过鼻胃管进流质,现在能咬能咽,当然要大吃特吃。

一边夹着大厨精心烹调的菜肴,一边听说书人讲八卦——她爱财,可是钱财是为了让自己更好,赚了钱当然也得享受一下,才对得起自己的辛苦啊。

麻辣天香是传承第三代的餐馆,大厨的拿手菜是水煮鱼,又麻又辣,表面飘着一层红油却又清爽无比,跟别家都不一样,柳青山吃过一次后神魂颠倒,每个月都会来报到,像她一样的人很多,所以麻辣天香总是人声鼎沸。

一日,巡视过鸡寮,柳青山在回庄子前去了麻辣天香,点了水煮鱼、虾米丝瓜、五彩银丝、玉兰片,下午还得看账本,所以没点酒,要了一壶明前龙井。

郝嬷嬷、喜鹊、寿眉跟着坐在一起——柳青山前四年上吊被救下来后就不要她们站着伺候,说不喜欢那样,吃饭就一起吃,睡觉也不用人服侍,刚开始她们当然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几年过去,已经知道小姐的脾气改了,小姐说这是她病中菩萨指示,让她对人好一点,会有福报。

三人纯朴,自然也就信了,菩萨法力无边,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四人坐着吃饭已成习惯,有的人说柳青山就是没规矩,难怪武家大爷不喜欢,才成亲几个月就把她打发出来,可是说起柳青山的养鸡场却又人人羡慕——听说一批鸡能净赚八十多两呢。

但总有人不以为然,说那是因为她有个好娘家,娘家就是做中盘鸡鸭生意,她柳青山想养鸡,当然能养起来,老经验的养鸡人不好请,但柳家有的是人脉。

说来说去,就是眼红。

柳青山不在意,套用张爱玲的好女人坏女人公式,白手起家的人总是把靠家里的人骂得半死,但如果让这些人也能依靠家里发财,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

柳青山舀了一匙水煮鱼到碗里,嗯,很香。

“就说你这个没用的。”街上传来一个妇人破口大骂的声音,“怎么阿勇做得好好的,你就不行?”

柳青山天生八卦,忍不住朝外看去,就见一个穿着褐色裙子的大妈拉着一个少年的耳朵又打又骂,旁边一个丈夫模样的人正在劝。

“妳总得让阿智解释解释,不然好的坏的都让妳说去了。”

“我错了吗?”褐裙妇人声音更大了,“我就知道,阿智是你亲亲表妹生的,所以我这嫡母说几句都不行。”

男人一脸为难,“妳要说回家说,何必在大庭广众下不给阿智面子?”

褐裙妇人暴跳如雷,“长到十五岁还找不到活计,要面子?要什么面子?当年阿勇想读书,你可是说家里困难,让他十三岁就去码头干活了,我见阿勇在武家河驿干得好,赚的钱也多,有月银,有花红,逢年过节还有猪肉可以拿,几年下来都能娶妻生子,让阿智也去那里,这是坑了他吗?我又不是让他去做见不得人的工作。”

男人好声好气的解释,“武家河驿虽然给的银子多,但又不是人人能进去,阿智不得武家眼缘,那就算了,反正我们梅花府挺热闹,到处都找人,去铺子当个小二也挺好。”

“好个头。”褐裙妇人依然怒气冲冲,“阿勇在武家河驿上工,一年下来能拿二十两,你倒是说说,哪里的铺子工人能拿二十两?薛家河驿、皮家河驿,一年能有十两已经偷笑了。”

男人理所当然地道:“那阿勇能赚,将来多照顾阿智就行了,我们家就他们俩兄弟,彼此帮忙帮忙,凑合着也能过。”

褐裙妇人一呆,随即又大骂起来,“好啊,我就知道你偏心,让我的阿勇辛辛苦苦工作,好去养那狐狸精的儿子。”

男人也不高兴了,“都是自己人,何必计较那么多。”

柳青山收回视线,心想,好白目的男人,外人只会觉得那褐裙妇人泼妇骂街,但她作为女子,不难想象家里有个表妹姨娘,丈夫还想让嫡子赚钱养庶子,心里得有多苦。

话说回来,自己有没有庶子庶女啊?

她穿越四年一直在庄子上生活,每间所见除了郝嬷嬷、喜鹊、寿眉,小厮长生、保安以及几个洒扫丫头外,就只有洪氏每两个月会来看她一次,武家那边是完全无消无息的状态。

夫妻分居四年,武一竞又是嫡长子,有传宗接代的压力,有姨娘庶子应该正常,她也只是好奇,倒不是很在乎这个,反正她已经计划好了,今年秋天卖了鸡,入账后就跟武家谈和离。

那褐裙妇人好不容易被丈夫哄走,邻桌客人声音大,飘进柳青山的耳中。

“那妇人的亲生儿子能进武家河驿干活,往后是不用愁了。”可能喝了酒,邻桌嗓门还不小,“不但月银比其他河驿高,每年夏天货运旺季,工作时间延长,还能领双倍酬劳,我听说有工人家里老母病了,武家允诺他随时可以回来,让他安心照顾家里,实在有人情味,武家能做到我们江南一家独大,确实有过人之处。”

“这倒是,光是月银大方这点就赢很多人了,皮家河驿、薛家河驿整年都在应聘工人,一天要工作六个时辰,不包餐,一个月却只给八百文,刻薄得很,一样卖力气做事,当然是武家最好,要我说,武大爷的胸襟可不一般,能给出这样多的例银跟花红,每日供两餐,有菜有肉,底下的人自然都向着他,这道理说来普通,但却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

柳青山听着,心想,这武一竞很可以啊,带人带心才是道理,注重员工福利,员工自然有向心力。

虽然两人没什么缘分,但她还是肯定他善待工人这部分。

武一竞对工人都能这样友善,想必不会为难她——她已经打听好了,她居住的庄子价值六百两,百里坡价值四百两,他应该会愿意用行情价把这两个地方卖给她吧,这样最快再卖两批鸡,她就能谈和离了,赞啦。

古代没有历经工业革命,没有汽车高楼,温室效应没有发威,夏天也热不到哪里去,只要不晒着太阳,基本上不会出汗。

待在室内舒服,但门还是要出的——她可爱的鸡棚,她得常常去看,她的将来就靠这些鸡大爷了。

进入夏季,天天午后雷阵雨,可得小心照顾,鸡要是生病,不是死一两只,是死一整片,损失可大了。

一日巡视回来,刚刚换下泥泞的鞋子,就听得雷声一响,下起大雨。

“这雨可真大。”郝嬷嬷的声音透着诧异,“我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雨。”

柳青山是好奇宝宝,马上放下喝到一半的碧螺春,走到梅花窗边,一看还真的,根本台风,她移植来的大树还能撑得住,前几天才开的百合跟夏菫都快被暴雨打没了。

寿眉见自家小姐看着花一脸心疼,连忙说:“我去把那几盆花移进檐廊。”

柳青山马上就说:“不用,暑气蒸腾,又淋雨,会生病的。”

“我身强体壮,淋一会不会有事。”

“不准。”柳青山伸手阻止,“妳们要记得,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健康更重要,几盆花而已,不值得淋雨。”

寿眉见状,只好作罢。

按照入夏以来状况,雨通常只下一两刻钟,柳青山原本也以为很快就会停,却没想到过了半个时辰,雨势更大。

天像破了洞,拚命的往人间浇水。

那夏菫原本还朝气蓬勃,被骤雨打了一个多时辰后,整个摊扁下来,一看就死透了。

柳青山想,难怪人家说娇花,大树跟竹子都没事,她特意移植来的夏日花卉半数都阵亡。

就这样直到晚上,前院开始积起小水。

所幸主建物有架高三个阶梯,所以室内青砖仍然是干的,柳青山现在担心小池塘溢水,那些小金鱼一旦跟着满出,那可是回不来的。

厨娘开出晚饭菜单,清蒸鲈鱼、白果猪肚、辣椒福菜、京酱素丝。

柳青山想着她的鸡寮,有点食不知味,虽然是盖在山头,不至于淹水生病,但如果山下的路淹了,她的鸡也运不出来。

古代没有帮浦抽水,只能自然水退,那可有得等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在雨声滂沱中,郝嬷嬷劝她早点睡。

柳青山躺在花梨木床上,盖着祥云丝被,心里挂念山头上的财产,总是不踏实——如果一切顺利,她原本可以在今年存够钱谈和离,但这场意外的大雨打乱了计划,让工人冒水运鸡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睡醒醒,突然间有人摇晃她。

“小姐,醒醒。”寿眉的声音响起,“小姐?”

柳青山本就没有熟睡,这一摇就睁眼,心里奇怪,穿越四年多,这些仆妇只怕她睡不好,第一次在半夜叫醒她。

寿眉见她醒来,连忙扶着坐起,一脸喜色,“赵管事来了。”

柳青山原本想问赵管事是谁?脑海突然一闪,赵管事是武一竞的左右手,三十几岁,很得武一竞的信任。

他来干么?三更半夜呢。

格扇一推,郝嬷嬷进来,十分喜悦,“小姐快些梳妆打扮,姑爷要过来了。”

柳青山一噎,这是武家的庄子,自己是他的妻子,他不是不能过来,但现在这种时间,外头还下着倾盆大雨,这武一竞哪门子毛病。

而且自己还因为这样要半夜起床,真是莫名其妙。

柳青山虽然本来就没睡好,但真的不想为了这种番石榴事起床,只是他们还没和离,总不好连面子都不给——要是这宅子是自己的,她才不想接待他。

于是梳妆,打扮,更衣,烛光掩映中,她看着镜中的人慢慢被妆点起来。

已经看了四年,还是看不腻,太好看,三春之桃、九秋之菊都不足以形容,美女她见得多了,没见过这样连骨相都好看的。

想来原主也真厉害,名门出身,容貌倾城,这样都能把自己搞到被打发到城郊庄子,这顾人怨的本领可说数一数二了。

表妹既然寄居在武家,跟武一竞见面说话都是正常的,原主可以因为这样就大发飙,还把表妹说得很难听。

四个丫头打小伺候武一竞,自然贴心,居然因为这样心生嫉妒就把人发卖,故意卖给西域来的牙婆,存心让她们不好过。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原主去找熊太君主持公道,熊太君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了孙子的事情不得安宁——熊太君的娘家祖上有功,因此有个虚衔,虚衔延三代,因此她明明是商户妇人,却有了官家“太君”的称呼。

但原主不管啊,老太太也好,熊太君也好,她都不放在眼底,就是要闹。

一个有娘家依靠的当家主母这样,真的是很愚蠢,表妹说几句话怎么了?四个丫头亲厚些怎么了,说来说去,原主才是武一竞的正房妻子,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地位稳固得很,到底在怕什么?

所以柳青山也不怪武一竞冷酷,把原主打发到庄子上,她是女子都受不了这样的人,吵、闹、鸡飞狗跳,光想就头痛。

所以话说回来,武一竞为什么选在这个大雨之夜过来啊?

柳青山想,这就是古代的男尊女卑吗?

她梳妆打扮好了,到了花厅,点上七八个灯笼,花厅明亮如昼,这才知道武一竞人还在路上,赵管事快马过来通知她等候夫君。

人在屋檐下,她忍。

雨还是很大,她不用想就知道雨停后她的花园会有多惨,唯一可能生存的大概只有日日春了,能从柏油路面挣扎长出的花朵,希望也能扛过风雨。

不知道几点了,虽然在床上睡不好,但真的起来了,又觉得好想睡,喜鹊把她的发髻梳得好紧,她觉得有人勒住她的眼角,武一竞看到她会不会觉得她长得不太一样,眼睛被勒小了……

终于,大门开了,长生的声音传进来,“小姐,姑爷来了。”

柳青山站了起来,走到门坎边迎接,就见一群人陆续从马车下来,撑着伞,一脚踏进前院的水洼。

雨急,几人也走得急。

柳青山很快找到自己的丈夫——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有原主的记忆啊。

也许是长年在外奔波,武一竞肤色微黑,但却容貌端正,器宇轩昂,眉眼之间颇有气势——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年纪轻轻就接掌家业而不吃亏,据说刚开始皮家、薛家看他年轻,还想用辈分压,说得好听,“转几张单子给伯伯,有钱大家一起赚,年轻人不要那么自私”,讲白了就是想抢货运单。

武一竞是什么人哪,笑而不语,笑到皮老爷尴尬,笑到薛老爷觉得自己丢人。

夫妻不睦是一回事,柳青山还是欣赏他扛得住人情压力。

见丈夫率着一群人进了花厅,她一个屈膝,“夫君。”

武一竞有点意外,随他而来的人中有女子,按照柳青山的个性,应该不会给好脸色才对,还是说这些年来,她终于把自己修练得大器一点了?

他本也不想来打扰她,但是雨太大了,他们在路上被耽误,无法进城,最近的客栈都已经满了,他总不能让贵客露宿野外。

他携同的贵客是东瑞国总商会庞会长介绍的异域商人。

贵人一个汉名汪志勤,一个汉名黄顺义,两人的妻子都在母国,这次出来,除了随从,还带有几个小妾服侍。

若是能跟这两人谈好,武家的生意将拓展到海运,听说海外有许多国家,那里有的东西比如香料,木材,水果,东瑞国没有,东瑞国的丝绸、茶叶、瓷器,那些国家也没有,如果能互通有无,那对商人来说绝对是一大利多。

这两位异域商人在他们的母国地位极高,是皇亲国戚,掌管着宫中物品的采买,因为精通汉语所以被派遣出国,假设能谈好合作,那武家就能更上层楼。

武一竞拿暴雨没办法,可是他想尽可能的让两位贵客休息好,偏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进退两难的时候,他想起还有个庄子,虽然柳青山在里面住着,但无妨,庄子一共十几个房间。

就算柳青山又大吵大闹,都总比让贵客在车上过夜好——他是生意人,最讲求实惠,面子什么都是假的,舒适才是真的,贵客不会在意看他们夫妻吵闹,但会在意自己晚上有没有温暖干燥的床可睡。

反正他跟柳青山的婚姻就是一地鸡毛,梅花府跟整个船运界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

武一竞看到柳青山,就想起祖母那次病倒,那真的是没什么好脸色,“我携同几位贵客,妳安排一下梳洗跟休息,别怠慢了,等明日雨停我们就走。”

柳青山连忙应承,当下就安排起来。

长生保安招呼男宾,喜鹊寿眉招呼女宾。

又问他们吃过晚饭没?得知道几人晚饭时间还被困在暴雨中,只吃了一些干粮,柳青山想起自己晚饭吃了白果猪肚,厨房必定还有余下的食材,于是吩咐厨娘煮胡椒猪肚汤,给贵人去去湿气。

她在生病之前也是堂堂执行企划,行动力跟思考都是强项,动动嘴皮子这种事情,最简单不过了。

武一竞见以前连小事都做不好的柳青山突然把万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些意外——但凡柳青山有一点脑子,两家都不用闹到如此难看。

一群人安顿妥当,已经是深夜。

雨仍然未停,而且有更大的趋势,好像老天爷舀水往人间泼洒,即使是见过强台阵仗,柳青山仍然觉得这雨惊人。

回到房间,柳青山卸下头发上的各种钗子——她不太懂古物,但也知道是好东西,白玉簪通体晶莹,凤凰钗栩栩如生,本体的价值可能还好,但手工真不得了。

说来柳家对女儿也挺不错,嫁妆都给这样的好东西,那可是真心诚意希望女儿过上好日子,只是原主不争气,柔能克刚的道理都不懂。

武一竞是长子嫡孙,是家业继承人,跟他大小声,一哭二闹,他会怕吗?他如果这样就让步,怎么掌家,怎么养活那几千个工人?好好跟他说话,即使他心里不喜欢,正妻的面子也会给的。

不过话说回来,原主如果不是要死要活,自己也不可能魂穿过来,虽然不知道原主的魂魄去了哪,可是只要上佛寺,她一定就会给原主念平安经——什么都没办法做,只能这样聊表心意。

郝嬷嬷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小姐,老婆子僭越,姑爷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小姐还是去服个软,求姑爷带着一起回武家,小姐年纪轻轻,还是要生几个孩子才妥当。”

柳青山心想,我才不要,我在这宅子当老大,何必回武家——有婆婆,上面还有一层熊太君,武一竞的两个庶弟都已经成婚,所以她还有两个妯娌,以及几个会喊她伯娘的小萝卜头,两个双胞胎小姑算算应该是十五、六岁,正是麻烦的年纪。

回武家得面对这些,丈夫再温柔体贴她也不想,何况武一竞不温柔体贴。

她知道郝嬷嬷是为她着想,可是她并不想过大宅生活,太闷了,她现在可是养鸡富翁,城郊的女子人人羡慕,女子经济独立,人格就能独立,不跟人伸手,不用看人脸色,多自由自在啊。

不过她也知自己不能跟郝嬷嬷说这些,太惊世骇俗了,只笑说:“嬷嬷看不出来大爷讨厌我吗?”

“只要小姐同意,我可以去跟姑爷解释,小姐以前不懂事,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好好掌家,也会孝顺家里长辈,姑爷对码头工人都能那样宽厚,想必也会给小姐一次机会,人会老,小姐还是要个儿子才有依靠。”

“郝嬷嬷不用为我操心。”柳青山挽着她的手臂撒娇,“我现在有银子呢,银子傍身,心里可踏实了,嬷嬷想想,是不是自从有了鸡寮,我就不整日发脾气了,那些说我闲话的人,谁不羡慕我每一百天就赚八十两?”

郝嬷嬷着急,但她嘴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我明天一早起来烘干贝丝,小姐亲自下厨煮粥,姑爷一定会赏脸的。”

我可不在乎他赏不赏脸啊。

前生一直在当社畜,好不容易穿越当老大,她可不想进武家当小媳妇,与其回武家面对两层婆婆、妯娌、小姑,她宁愿上山头看自己养的鸡。

退后一步说,自己不愿意,武一竞也不愿意吧——毕竟原主可是把熊太君气到小中风,把他的贴身丫鬟发卖西疆,还天天在后宅发疯鬼叫,吵得一家不能安宁的人啊。

她不想跟他在一起,他肯定也不想跟她在一起。

要说起来,她柳青山可是武一竞的阴影呢,而这阴影可不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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