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入骨 第十一章 出门狩猎
车外的风徐徐吹拂,给人带来清爽的感受。
沈琪瑄趴在车窗上,看着沿路的山野风景,心情还不错。
“醒了?”骑在前面一匹马上的男人掉转马头,走到马车旁,看着趴在车窗的人笑问。
“嗯。”声音犹带着慵懒。
龙锦昱目光微深,拿着马鞭的手朝前一指,“前面不远有条河,到时候你下车来走走。”
“嗯。”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条河所在的地方,马车停下来。
沈琪瑄钻出马车,准备直接跳下去,结果,有人直接伸手将她拦腰抱下了车。
龙锦昱将她抱到了河边才放下,温声说:“先洗把脸吧。”
沈琪瑄在河边蹲下,掬水洗脸,果然一下就清爽多了,顺手还掬了捧水喝。
站起身甩了甩手,一方锦帕已经递到了面前,她不由失笑,带着几分打趣说:“龙锦昱,你如今都快成我的贴身丫鬟了,把双白的活儿都抢了。”
龙锦昱笑问:“那阿瑄对我的服侍可还满意?”
“还行吧。”
她的答案有些敷衍,他却丝毫不在意,凑过去低声问:“既然还行,那阿瑄有没有奖赏?”
她被气笑了,“你抢了双白的活儿,现在还有脸来跟我要奖赏?”
“不管是不是抢的活儿,总归是我在服侍你,该有的奖赏也是我该得的。”
她就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可是,这本来就是双白分内的事,我根本不用格外奖赏啊。”
“那本世子不管,奖赏阿瑄是一定要给的。”
“没有你这么耍无赖的。”
“那你现在就遇到了。”
沈琪瑄被他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震惊了,想了下,才给出了一个客观的评价,“你还挺自豪的啊。”
他笑容得意,“阿瑄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她断然否认,“绝没有。”
双白从另一边走来,“世子,世子妃,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龙锦昱从双白手中接过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饼递给妻子,“先凑合吃两口,等到了地方再好好休整。”
沈琪瑄从他手中接过饼子,带了些许埋怨地说:“这怪谁?我本来可以在京城待得好好的,你偏拉我出来。”
他们成亲后没几天,当今陛下就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去避暑行宫避暑,太子留京监国,一切都挺好的。
可是,后来皇帝决定留在那里举办秋狩,传旨京中召一些年轻的官宦子弟前去行宫。
这次龙锦昱便榜上有名,谁叫他如今是庆王府唯一的子嗣,想推托都找不到下家。
本来他自己去就成了,可他偏要追赶潮流携带家眷,如此一来,沈琪瑄就只能抛弃京中悠闲的生活陪着他往避暑行宫那边赶。
大多数人接到旨意后,都快马加鞭往行宫那边赶过去,家眷要么不去,要么就随后跟去,沈琪瑄原本也打算随后跟去的,但龙锦昱直接拽着她一同赶路,因为赶得急,其实路上是有些辛苦的,她觉得自己马术也还行,他却怕她太过辛苦,还是坚持让她坐车,即使颠簸,但路上好歹还是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下。
“夫妻本该同甘共苦才是。”龙锦昱朝一边石头指指,“到那里坐下吃吧。”
沈琪瑄没有意见。
双白赶紧过去简单清理下石面,然后再请两人落坐。
龙锦昱将食盒放在两人中间,自己也拿了个饼吃。
“还有多久才能到行宫?”
这条路龙锦昱走过不止一回,熟,听到妻子的问话他几乎没什么迟疑地直接回答,“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到,快了,阿瑄再坚持坚持。”
“哦。”不坚持你也不让我回去啊。
一路上虽然日夜兼程,但总体来说还是没怎么让她吃苦头,吃干粮喝凉水什么的,都是难免的。
“等等。”
她被他突如其来叫停弄愣了,怔怔地看着他。
龙锦昱伸手将她嘴角的饼屑擦掉,顺势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这才笑着撤身回去,“有点儿秀色可餐。”
沈琪瑄无语至极。
龙锦昱摇摇头,“阿瑄就是少了些夫妻情趣。”
她不爽地哼了一声。
男人却不知收敛,继续说:“夫妻之间还是多一些小情趣才会更恩爱。”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谢谢,她并不想要,实在是这男人平时就已经够腻歪了。
感受到妻子无声的嫌弃,龙锦昱却是笑容满面,不知情趣也算是阿瑄的情趣之一,他乐在其中。
双白去拿了水囊过来,龙锦昱搀开塞子,递给妻子,沈琪瑄喝了几口又还给他,他这才大口喝了好几口,润了润喉。
沈琪瑄就有些奇怪地看他。
龙锦昱朝她举了举水囊,笑言,“阿瑄喝过的水是甜的。”
有什么毛病!她就不该好奇。
那饼就是普通烧饼大小,沈琪瑄吃了一个也就差不多了。
龙锦昱倒是一口气吃了四个,最后一个他掰了一小半朝妻子递过去。
沈琪瑄摇头,但他坚持,她最后只能接了过去,勉强自己把那块饼吃了下去。
龙锦昱微微皱了下眉,“你呀,总要人盯着才肯多吃几口,这什么时候才能养胖啊。”
“你也不要总喂猪一样投喂啊,我已经很努力在吃了。”
“真没看出你有在努力,难怪张胜总说你吃饭跟喂鸟似的。”
“别乱讲,我比鸟吃的多多了。”
他又将水囊递过去,“再喝几口水。”
“噢。”
龙锦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等到了行宫那边,可能会遇到常平侯府的人。”
沈琪瑄擦拭嘴角水渍的手微顿,而后一笑,“该见总归会见到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若是……”
她截断了他的话,“不用,做亏心事的人又不是我。更何况……”她顿了下,又继续,他们未必认得出我,再加上这两年我也长了开些,当年我在府中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
其实不只侯府的人对她陌生,她对他们也很陌生,比如当初的沈侯爷,若不跟侯爷夫人起出现,她都担心自己会认错父亲大人,甚至没有比老侯爷夫妇好到哪里去。
龙锦昱想说在行宫那边是跟她接触比较多的世子及其妻子,但话到口边又及时吞了回去。
他倒不是担心妻子被人认出后出什么乱子,只是不想平白坏了她的心情。
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一行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就重新上路。
沈琪瑄继续趴在车窗上欣赏沿途的风景,看风景看得困乏后,她便窝回车厢睡觉。等赶到避暑行宫地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龙锦昱下马上车,看到妻子仍在睡,不由无声地笑了下,弯腰伸手去抱她。
在将人抱出马车,走下来的时候,怀里的人睁开了眼,声音透着迷糊地开口——
“到了吗?”
“嗯,我先抱你去住的地方。”
“哦。”她又闭上眼睛,安生靠在男人怀中。
反正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很多时候,这男人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一路风尘仆仆,到了避暑行宫地头,首先一件事,洗个热水澡。
他们洗完澡出来,服侍的人已经把晚饭给他们准备好了。
“刚刚行宫里来人,说陛下明日要召见世子和世子妃。”程立上前禀报了一下最新情况。
龙锦昱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他扶妻子在凳子上坐下,轻声说:“不用担心,只是普通召见,皇伯父应该只是想见见你。”
这样的吗?沈琪瑄不相信这么单纯。
龙锦昱没说的却是,皇帝大约是猜出她的来历了,所以对她有点儿好奇。
他们成亲的时候圣驾已经往避暑行宫而来,所以是没见到的。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天塌下来还有自家男人顶着,这么一想,沈琪瑄顿时就重新对桌上的饭菜充满了热情。
见她筷子总是落在荤菜上头,龙锦昱不免有些好笑,果然是贯彻肉食者的宗旨,见肉就走不动。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只要她的身体允许,她想吃什么他都会尽可能捧到她面前,就想着让她多长几斤肉。
像他这样整天想着把妻子喂胖一点儿的人,大概真的不会多。
龙锦昱笑着持箸看她胃口大开的样子,自己的胃口也好了起来。
一起用过饭,龙锦昱照例带着她饭后走一走,消一消食儿,然后才换上寝衣安歇。
皇帝这个危险职业,是诸多古代小说影视剧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存在,沈琪瑄没想到自己还有亲自见到做这个传说职业的人的一天!
但她一点儿也不感谢这个书中世界的意志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有些人只适合远观,她在历史课本和小说影视剧瞻仰一下就已经很足够了,并不需要真身觐见。
出于对皇帝这一职业的尊重,沈琪瑄本来稍微紧张了一下的,可是见到当今陛下后,她好像就紧张不起来。
庆王跟皇帝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貌上十分相似,得有七八分相像,龙锦昱也有跟其相像的地方。
而沈琪瑄在府里见惯了公公庆王,如今再见皇帝,首先感受到的便是熟悉感,于是便真紧张不起来了。
他们是在行宫的御书房见的驾,皇帝身穿常服,神色温和,但依然有着上位者的威严气度,两个人依礼上前见驾,然后就被赐了座,皇帝显然有意多聊几句。
“你如今也成婚了,便不要终日闲散,也要想着为朝廷多出些力,替朕分忧。”
这是一位长辈对于后辈的殷殷期望,不过,沈琪瑄琢磨着某人大抵是没这样的想法的。
做为一个把全书世界都整崩溃了的灭世级危险人物,他只要安分守己不作怪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和善意了。
“停云那老家伙是个有福气的,平白得了这么一个伶俐的女儿,还附送你这么一个得意的女婿,这老家伙怕不是在心里乐坏了。”
呃,这个话做为女儿的沈琪瑄都听出了皇上对自家老爹那一点点的羡慕。
据说……嗯,这是家中老仆说给她的,自从有了家中老仆,人在家中坐,八卦全收耳不再是梦想。
自家老爹在朝中那张嘴得罪过不少人,本来大伙儿都觉得他丁忧之后直接在家乡养老就不必再起复了,却没想到又杀了个回马枪。
顶着庆王世子老泰山这个名头,等于是加了高防高血,回去丁忧一趟回来竟然还换新套装了,这就让人不能忍啊——这是沈琪瑄对朝中诸公的心理揣测。
龙锦昱忍不住有些怨念地说:“倒没见他对我如何满意,看我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就仗着老丈人的身分,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蹦睫。
一听这个,皇帝就笑了起来,“你不懂,这是每一个父亲都会有的情绪。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女儿,自然就会明白了。”
龙锦昱下意识看了妻子一眼,见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异样,心下不由一松——孩子这个话题他总觉得她其实并非不在乎,只是早就不抱希望,所以才会显得心如止水。
皇帝看向除了进来见礼请安就一直保持安静的人,单看模样是个出挑的,就是身子看着单薄了些,都是常平侯府造的孽。
不过,如今气色看起来倒还不错,想见得是被人调理得不错。
皇帝温和道:“锦昱的性子有时有些执拗,身为妻子,你要多多开解于他。”
“臣妇知道。”被点名的沈琪瑄只能做出回应。
皇帝又叹了口气,“还有你父亲,那也是个性子顽固的,你也要劝一劝他。”
沈琪瑄不由莞尔,“让皇上烦心了,臣妇以后会多劝着父亲一点。”尽量不让他在朝上喷人太过的。
“你是个懂事的,朕很放心。”皇上模胡子,迳自微笑,能把他家大侄子安抚得明明白白的,是个人才。
之后,皇帝大抵也就是做为一个长辈同自家大侄子说了些家常话,而沈琪瑄其实也就是做陪,并不需要多搭腔。
整个觐见很顺利,从御书房出来,沈琪瑄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这才悄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紧张的,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毕竟是这个世界权力最大的那一个人嘛。
整个行宫占地很广,每次皇帝挟带文武百官过来避暑行猎时,大家都是被安排住在行宫里的,只是依据爵位官职高低不同所住之地不同罢了。
夫妻两个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便碰到了常平侯世子夫人许氏。
她向两人行礼致意,而夫妻两个并没有理会的意思,也只是点头还礼便走开了,可直到他们走过去很远,许氏神情仍有些怔怔。
“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书琴忍不住出声轻唤。
许氏猛地转头去看丫鬟,声音急切又带着一丝惶恐,却又压得很低,似乎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说:“书琴,你刚刚可有看清?”
“看清什么?”
许氏宛若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像,真的像。”
书琴有些不明所以。
许氏眉头紧皱,并没有期望从丫鬟那里得到什么回答,彷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自语,“真是太像了。”
二妹活着的时候在府里的存在感很稀薄,死后却成了一个禁忌,因为她的死,导致了一连串的灾难。
一家子谁都没有想到三妹妹会在二妹死后还一把火烧了她的尸体,最终导致自己也在花一般的年华香消玉殒。
而在三妹妹丧命之后,婆母便发疯了,说三妹妹哪里比不上二妹,庆王世子不愿意娶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这么丧心病狂?嚷嚷着说要报仇,有时候又会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二妹回来了,要给她灌毒药。
担心婆母的报仇言论惹来庆王府的不满,王府真的针对他们,侯府是无力抗衡的,所以祖父祖母决定把人送进家庵看管。
公爹即使再怜惜婆母,也无法阻拦,婆母被送走后,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大家都以为庆王世子对二妹没有多少感情,再者,人死都死了,报仇有什么用?就算伤了颜面,也会看在利益的分上大事化小,可偏偏庆王世子就不这么想……
许氏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沈琪玤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神色惊惶地坐在那里,不由蹙眉,开口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许氏像是突然被人惊醒了魂魄,抬起眼时,眼中犹带着忧惧和惊惶。
发现是丈夫,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丈夫的手,颤声道:“我今天见到庆王世子妃了。”
“怎么了?她为难你了?”这是沈琪玤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
许氏摇头。
“那你怎么这般情态?”
“她长得和二妹很像。,一她盯着丈夫的眼一字一字地说。
沈琪玤心顿时就颤了下,一脸不信,“你说什么?”
许氏重复,“她和二妹长得很像。”
死去的二妹成了整个常平侯府的梦靥一般,大家虽然嘴上都不提,但心中都记着,就是从二妹的死开始,侯府便如同遭受了诅咒般接二连三地遭遇不幸。
或大或小,有时甚至是不痛不痒,但就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而最有可能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庆王世子,但偏偏细查起来,所有事情又都跟他没有关系,这就越发让人心惊。
他本以为事情在三妹身故、母亲发疯之后已经到此为止,可是听妻子说庆王世子妃长得神似二妹,就觉得事情不好了。
因为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如果庆王世子对他们二妹情根深种,就连新妇都找得是她的替代品,那么每看到一次世子妃他就会记起侯府一次,记起是侯府害死了他心爱之人,那么报复会停止吗?
原本大家都说庆王世子夫妇恩爱有加,他们听到之后心中还松了口气,只要庆王世子心另有所系自然就不会再与侯府计较,可如今却反而更加提起了心。
事情怎么会这样啊……要不要去同父亲说?
沈琪玤有些犹豫不决,当初父母决定鸽杀二妹,何尝与人商议过?
就算二妹对侯府心存恨意,但她一个出嫁女终归还是依靠着娘家在夫家立足,事情哪里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为了三妹那点子小女儿心思,父母轻易选择牺牲二妹,就如同当年决定牺牲二妹的婚约换取舅父的平安一般。
二妹做错了什么呢?大约就只是她命不好投胎到了常平侯府吧,甚至就连死后的尸身都没有办法保持完好,就那样匆匆下葬。
想到冷情的家人,沈琪玤突然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再者,这些只是他们夫妻两个自己的猜测罢了,或许不至于此。
就算只是个替代品,时日一久,随着移情作用,或许庆王世子便就此放下了二妹,自然也不会再对他们侯府有什么怨忿不满。
在沈琪玤夫妻有些心情忐忑的时候,另一边同样回到住所的沈琪瑄却是另外一种情形。
“阿瑄觉得她认出你了吗?”
沈琪瑄连眼皮都没撩一下,手捏着一粒葡萄往嘴里塞。
龙锦昱也不在意她的冷落,捏了粒葡萄剥皮,剥好了就往她嘴边递。
沈琪瑄只好张口吃了。
“你说她如何认出你了,心里会有什么想法?”龙锦昱对之前的话题却还是很有兴趣的模样,兴致勃勃地跟她继续讨论。
沈琪瑄给他一张冷漠脸,问:“你看我想知道吗?”
“咱们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聊聊。”
“她认不认得出来关我什么事?”
他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这可就不太好说了。”
“你不要总是无事生非。”她忍不住劝他。
龙锦昱哼了一声,“本世子哪里无事生非了。”
明明是那些人挑衅在先的。
他一再打招呼,他们当他是个屁,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就将她给岛杀了。
沈琪瑄有些无奈地捏了粒葡萄喂到他嘴里,好声好气地说:“是是是,你没错,错的都是别人。既然都是别人的错,你又何必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呢?”
龙锦昱沉吟片刻,“你这说法有点儿意思。”
“只是有点儿意思吗?”
“所以,阿瑄一直都是这么开解自己的吗?”他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她是真有些无语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为什么要把时间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话很有道理,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后,他点头说:“你说的对。”
但他并不想这样做,那些往他心上扎过刀子的人凭什么可以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地继续活着?他那些受过的痛,难道是活该吗?
阿瑄不愿计较是阿瑄心性豁达,可他不!
沈琪瑄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人是没听进心里去的,暗自叹了口气,有些事旁人是劝解不了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在她身故的那些日子里,他究竟是怎么过的,心里想过什么,她无从知道,所以是真的没办法劝解他。
那就这样吧,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沈家人当初既然做了那样的事,便该为此承担后果。
“为什么不劝了?”他反而追问起来。
沈琪瑄推开他的脸,没好气地说:“反正你也不听劝,我何必浪费口水。”
龙锦昱却的笑了起来,凑近她小声道:“口水可以浪费的。”
看他马上就要吻上来,沈琪瑄侧脸避过,带了些羞恼说:“你多少注意点形象。”
他理直气壮地说:“在阿瑄面前我不需要形象的。”
她只想叹气,到底还是让人凑上来亲了一口。
龙锦昱顿时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阿瑄的唇比葡萄甜。”
沈琪瑄将手里的葡萄塞进他嘴里,“吃你的葡萄。”
龙锦昱拿一旁的湿巾擦了手,这才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过几日狩猎,阿瑄也一起去吧。”
“我骑射又不好。”
“阿瑄这些时日练弩箭准头还是不错的。”
“到时候要是一只猎物也射不中,你可别嫌丢人。”她提前打预防针。
龙锦昱满不在乎,“不妨事,就是图个乐呵,这种大型的狩猎还是有看头的。”
沈琪瑄歪头看他,语气怪异地说:“俊男美女?”
龙锦昱朝她的下巴轻轻咬了一口,带了几分控诉地说:“阿瑄果然是个花心的。”
“你差不多得了,明明是你怂恿我去的,结果你又这么酸气冲天的。”
“明明阿殖刚才表示了自己是花心的。”
沈琪瑄头疼,“我是说你所说的有看头是指俊男美女比较多吗?”
“我明明是指狩猎的场面很大。”
“行吧,就算是我理解错了。”她认输很快,懒得跟他在这上面掰扯,没意义,这男人有时候幼稚得很,简直不可理喻。
龙锦昱满意她的识时务,又往她颈侧蹭了蹭,嗅着她身上的体香,享受地眯眼,“到时候阿瑄第一次在大家面前露面,会不会紧张?”
沈琪瑄不懂,所以她问:“我是长得很难看吗?”
“我家阿瑄这么漂亮,怎么可能难看。”
沈琪瑄更加不解,“那我为什么要紧张,又不是见不得人。”
条理清晰,无可指摘,龙锦昱无话可说。
最后,他有些无奈地笑说:“是我说错了,阿瑄总是沉着镇定的。”紧张什么的,不存在的。
然后,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点,“阿瑄,别的女子吃葡萄都要剥皮再吃,你为什么不?”
“我懒。”穿越前农药那么多,她都是直接洗洗就吃了,没道理现在为了吃个葡萄还得把自己的手指弄得黏答答的。
龙锦昱很自然地接受了她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他家阿瑄确实不是个勤快的,似乎懒已经深入骨髓。
他便提议,“我剥给你吃。”
“不用了,怪麻烦的。”
他失笑,“还有人嫌被人伺服麻烦的。”
“嗯。”她应得一本正经,为什么不会有?
龙锦昱想了想,然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阿瑄,你该不会是嫌别人给你剥的脏吧。”
她无辜地眨眼。
龙锦昱简直哭笑不得,无奈点头,“行吧,你高兴就好。”
她本来就是特别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栽到她的身上。
这时苗安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回禀,“主子,赵世子来了。”
正含住一粒葡萄的沈琪瑄微微侧目,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内心却已是山崩海啸——这是本书的男主角啊!
自家男人跟男主角关系不错?
大约是塑胶兄弟情吧,否则不会让大家一起死,把书中世界都玩崩了。
龙锦昱没有错过妻子的细微神色变化,眼神微凝,迳自对苗安说:“就说我一路赶路辛苦,今日便不见了。”
“是,老奴这便去告知赵世子。”
等苗安退下,沈琪瑄就被龙锦昱捏住下巴,强制她面对他,她满眼疑惑,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疯。
他问得阴森森,“对他感兴趣?”
沈琪瑄都想扶额了,抓下男人的手,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认真地看着他说:“龙锦昱,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草木皆兵,无不无聊啊。我还不能对突然出现的人表示一下好奇了吗?”
这要换个性格的人遇到他肯定觉得人生窒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也就是她这么个随遇而安的咸鱼可以忍受他这略显有些疯狂的感情了。
龙锦昱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自语似地低喃,“阿瑄不要怕我,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沈琪瑄无奈,“我又不会跑。”
他喃喃道:“你曾经消失过。”
“那又不是我想的。”说到这个,沈琪瑄突然就有些生气了,质问他,“难不成你真的希望当时从坟里挖出来的尸体是我的吗?”
龙锦昱一下就哑了火,这果然是个危险的话题。
说到底,那次的偷龙转凤,阿瑄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就是后来听程济世转述,他也能感受到极致的害怕,就差一点,只要程济世动手晚一点,阿瑄就要被烧死了。
但也幸亏是那一场大火,掩盖了许多因为动手太过仓促而留下的痕迹。
套用程济世的话,真是老天保佑。
至于沈琪瑄,她怎么能不生气呢,莫名其妙地被送了一杯毒茶,她以为必死无疑,因为全无防备,猝不及防下就只能听天由命。
即使是现在想想,当初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境况,她仍旧很无语,要不是她够机灵运气也好,搞不好爬出棺材又会冻死饿死病死,甚至遇上盗匪,往事不堪回首……
“我错了。”世子爷认错很积极,绝不拖泥带水。沈琪瑄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认错很积极,但是坚决不改就是了。
无解!
摊上这么一个男人,她还能怎么办?
反正她个人很随兴,只要日子过得不烦心,也就不会去自寻烦恼追求什么自由啊,个性啊……喔,不对,其实,她觉得自己也还算有个性。
毕竟都敢跟龙锦昱这么一个危险分子拴在一起过日子,人生挑战啊。
得给自己点个赞!
像二妹吗?
这是看到庆王世子妃的沈琪玤内心由衷生出的疑惑。
那个一身飒爽朱红骑装的少妇,骑在马上顾盼神飞的模样,哪里像他家那个整日病恹恹的二妹了?
别说什么相貌,单从这份精气神就远超他二妹。
要说相貌,呃,沈琪玤有些沉吟,二妹的模样他似乎有些模糊,主要还是见得少。
不过在这一刻,他悬在半空的心突然一下就落了地,想来是妻子想得太多了,如果这算是替代品的话,也未免差太多了。
到底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常平侯世子,眼睛往哪里看呢?”
就在沈琪玤沉吟之际,他听到一个男人带笑却透着警告的声音,心神顿时一凛,在马上朝来人抱拳行礼,“在下只是走神在想事,抱歉。”
龙锦昱朝他冷睇一眼,没再说什么。
沈琪玤却彷佛听到了对方的无声冷哼,这位世子妃想必是庆王世子的逆鳞了,是连旁人看一眼都不许的。
想来,这位才是他的心头所爱,他对二妹不过是过往云烟罢了。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这又是妥妥的误判,导致常平侯府失去了修复关系的最后机会,在这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常平侯,在官场上都被龙锦昱极力打压,而勋贵之家,谁家没点肮脏事?被龙锦昱一挖出,虽说一家子保住了性命,爵位却是没了,家财也被抄走,老侯爷和老夫人相继病倒,整个沈家就此衰败……
狩猎大部分都是各自组队,大家看眼缘看关系远近各自取舍,但也有一小撮人是要负责陪着皇帝一起行猎的,而龙锦昱便是这其中的一人。
他朝在妻子马边转悠的老仆看了一眼。
对这个名叫张胜的家中老仆,龙锦昱表示出了最大的忍耐和尊重,因为他得承认有这老家伙在,阿瑄总是显得会活泼许多,而且他还曾一路保护阿瑄游历江湖,在她最飘零孤单的时候陪伴着她。
张胜在庆王府是个特别的存在,他不听从任何人的吩咐——他唯一肯听的人从来不吩咐他如何做事,他们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更像是父女、朋友、师徒。
这个时候,老家伙正在对自家少爷殷殷忠告,“待会儿少爷别乱跑,就您那三脚猫的花拳绣腿都不值当大型猎物一爪子挠的。”
无语片刻后,有些话沈琪瑄还是要说的,“你每天总这么打击我,有意思吗?”
闻言张胜不由叹了口气,一脸心累,“老奴已经这样努力了,可少爷依旧不为所动,仍然如此咸鱼。”到底谁受的伤害和挫折更大啊。
沈琪瑄给他一个僵尸脸,内心只想呵呵。
咸鱼不好吗?在书外的那个世界里,许多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无忧无虑的咸鱼躺。
“少爷,您不要月复诽老奴。”
“呵。”她只奉送给对方一个字表达内心的情绪。他们这对特立独行的主仆老实不客气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注视。
这些勋贵人家的子弟女眷没有见过这样相处的主仆,主子一副不屑搭理的态度,老奴却是喋喋不休谈兴正浓,丝毫也不受主子态度的影响,甚至还有一点儿来劲儿。
队伍终于要开动了,大家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需要携带的东西是不是已经都带好了。
“少爷,您一会儿跟紧老奴,我们就当来看风景了,千万别一时热血上头……好像也不用担心少爷这点,反正跟着老奴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跟着我,反而是我要跟着你?”她就事论事,单纯就是好奇而已。
“因为老奴对狩猎有兴趣,对看风景则兴趣不大,少爷跟在老奴身边顺便就把风景看了啊。”
好有道理,她竟无力反驳。
但好像也不用反驳,打猎这种事,她从来没干过,可跟老仆行走江湖时看他干过。
对自己不懂的事保持敬畏,跟着懂行的人走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弯路,所以她认同老仆的要求。
沈琪瑄虽然纯粹打算就凑一下热闹,但她挂在马鞍侧的弩箭和箭筒还是被人仔细又检查了一遍。
瞧,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仪式感,明明她也许一箭都不会发,但是人家就是把工作准备到各种细节。
不过,沈琪瑄突然又想到以前的影视剧和小说里各种意外,于是就觉得这种小心是应该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千般小心尚且不及人心一恶,再仔细都不为过。
大部队终于开拔,一群平日里高髻华服的贵族女子此时都换上俐落的骑装,就算实力可能不行,但是门面好啊,光看着就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沈琪瑄是混在一群皇亲国戚权贵名门中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庆王世子妃,并对她表示了善意,沈琪瑄也回以同样的善意微笑。
其实,大家对于庆王世子是真挺好奇的。
曾经一度有人怀疑龙锦昱好男风,毕竟寻常男子要是他那般年纪就算暂时没有正妻,身边肯定也要有个暖床的丫鬟,可他身边干干净净,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
后来,未婚妻病故,他似乎便淡了婚娶之心,一度出京散心,再然后他就突然又有了一个未婚妻。
还是姓沈的姑娘,大伙儿都想,估计他是跟这沈姓女子扯不断关系了。
又想这位庆王世子妃也算是出身名门,只是嫁入王府后,却从没在外露过面,这就又让外面传言纷纷。
如今,大家总算是借着行猎之机见到了真人。
第一个感想是,是个意料之中的美貌女子,性情嘛……暂时看来,也还算不错,至少能让身边老仆如此“为所欲为”的,就不是个强势的,能容得了人。
就是那个老仆为什么总称呼她“少爷”?
大家对这个比较好奇,但也不好直接问,毕竟大家不熟,甚至不认识。
因为跟其他人其实并不熟,沈琪瑄也并没打算去跟谁拉近关系,基本上算是游离在队伍边缘。
反正,身边有侍卫,她只要不月兑离大部队,安全不是问题,就算是来猎场一日游?
张胜就跟在她身边,与她拉开半个马身的距离,算是贴身护卫。
姑爷临行前那一眼暗示他接收到了,保护好少爷,不能让她伤了一点儿皮。
他心中颇不以为然,还用姑爷说,他家少爷他不知道保护心疼的吗?
猎场中的猎物是足够的,不够也会有人专门往里驱赶和扔一些进来,以此来保证权贵们的狩猎快乐。
一大群人在猎场中策马奔驰,看起来就是大场面。
“少爷,您这样不积极就不好了啊,毕竟大家都是来参加狩猎的,您多少得表现得积极一点儿不是吗?”张胜有些看不过去自家少爷严重模鱼的行为,不由发出了正义之声。沈琪瑄给了他一眼,让他自己体会其中内涵。
“少爷,您这是生无可恋吗?”老仆惊讶。
“你闭嘴。”她终于忍不住发出熟悉的喝叱。
“少爷,忠言逆耳啊。”老仆语重心长地劝说。
“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老奴说什么了?”
“你让我跟着你,别卖弄自己的花拳绣腿,以免丢人现眼。”
“这也不是少爷您连样子都不装一下的理由啊。”
“你拿着我的弩打几个猎物,意思意思就成了,又不会有人跟我计较这个作弊。”沈琪瑄提出解决方案。
“少爷,您竟然是这么打算的?”
“啊,有问题吗?”她说得理直气壮。
老仆痛心疾首,“少爷啊,您竟然连试一下的打算都不曾有的吗?”
“有你代劳,我干么要尝试去丢人现眼?”她送他一个“你白痴吗”的眼神。
张胜朝前面奔驰的大部队看了一眼,再瞅瞅他们这吊在最后的庆王府一帮人,由衷叹气,“咱们这么着,连捡漏都不太行。”
“那换个方向?”
“少爷怕不?”
沈琪瑄微笑,有恃无恐地说:“反正我出事,你倒楣。”
张胜一脸欣慰,“果然是我家原装的少爷,还是这么肚里有墨水。”黑心肝依旧啊。
“嗯。”她欣然接受了来自家中老仆的夸奖。
“那咱们就换个方向好了,跟那么一大帮人一起,怪不自在的。”张胜如此说。
“好。”沈琪瑄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