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裤败给下堂妻 第一章
第一章
温花楹正在自家的酱菜铺子里忙个不停。如今正是春夏季节更迭时,早晚寒冷,午时炎热干燥,于是她配出了好几味不同口味的酱菜。腌咸姜温补开胃,适时早饭时佐粥吃;酸甜萝菔爽脆可口,适合饭后吃,清爽助克化;腌黄瓜咸辣微酸,是极好的下饭菜……
她吃力地将装满的腌菜的大坛搬到店铺里,又将写了腌菜名称的红纸贴在坛身上。其间又来了几位客人买腌菜,她便又秤重,算账镇,收钱,找零……一气呵成。
忙了一通方得空,温花楹靠在柜台边擦汗,喝水,顺便整理台面。
铺子门口有人经过,闹闹嚷嚷,走到门口中间,甚至停了下来聊天。温花楹懒得搭理,认真将卖得的钱用绳串起来,她数了三遍,还差两枚铜币就可以凑满一串了。
“玉成兄,听说怜香阁新来了一位以诗会舞的名伶美人,只要有人能吟诗,她就能当场跳出应景的舞……”
“对对对,那女伶的腰,还有那个……啧啧啧,真带劲儿。”
“当真?那我便要吟那一首……小怜玉体横陈夜,夜时无人私语时呢,她该作何舞?”
“玉成兄,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怜香阁看看?”说着,众人齐齐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温花楹皱起眉头朝外边儿看去,是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儿,此时正围着一人嘻嘻哈哈叽哩呱啦。
人模狗样儿的纨裤子,一群败家子,她摇摇头,鄙夷地撇了撇嘴。
“玉成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当中一人的身上,看来那人便是这一群人之首了,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猥琐不堪老色胚。
温花楹顺着众人目光仔细看向当中那人,只见他年纪甚轻,瞧着还不满二十,穿着雨过天青色的素袍华袍,头系同色发带,拢着一顶嵌了羊脂白玉的小金冠,手里还摇着一柄折扇。此人生得面如冠玉,气质儒雅,面对一众纨裤子弟,他笑道:“女人跳舞有什么好看,咱们不如去斗蝈蝈儿。”声音泠泠疏朗,琅琅清悠。
温花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想这纨裤倒有一把好嗓子,可惜了一具好皮囊。
温花楹摇头,仔细将绳子系好,关上抽屉,上锁,做完这一切,她方真正安下心来。
外边儿还在闹嚷。
众人不依,“昨儿不是才斗过蝈蝈?”
“那以诗会舞的女伶只在咱们镇上待三日,今儿可就是最后一天了,玉成兄,咱们去看看热闹吧。”
“是啊,什么时候都能斗蝈蝈,可那会扭腰扭的女伶可不多见,玉成兄咱们快去看美人吧。”
“玉成兄……”
温花楹实在听不下去,怕脏了自己的耳朵,于是端了一盆洗过酱缸的脏水,走到门口,朝那群人脚边泼了过去,“让让。”
那群人被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跳脚躲开,站得近的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衣裳下摆裤子及鞋子上均溅了乌黑的脏水。
“干什么呢!”那些纨裤恼了,齐齐转头,打算找麻烦。
这是一家新开的铺子,门口端着盆的女子面生得紧,一个新来的竟这般没有眼色,众人愠怒。
“抱歉,没看清,还以为是哪座山里来的衣冠禽兽,满口胡言乱语吵得人头疼。”温花楹语气虽平淡温和,眼中的鄙夷和怒气却是明明白白。
此女胆子不小,怕是有些来头,众人一时被她镇住,不由得打量起她来。
只见她穿着朴素的灰色布衣,领口处露出浅紫色的中衣立领,腰间系着一方绣着浅紫色小花的姜黄色汗巾子,看着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但脑后挽着个发髻,簪着样式简洁的梨花银钗,还坠着小巧可爱的的梨子流苏。
时下少有人佩戴梨子形状的流苏,因为梨字又通离字,拥有不太好的寓意,所以也点明了这女子的身份,她虽年轻,却是个和离妇。
“还请让开些,莫要耽误我作生意。”温花楹极不耐烦,这群人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和离妇罢了,凶什么凶,不过……这些公子哥儿们面面相觑,然后又重新打量着这个布衣美人儿。
她乌发雪肤,螓首蝉鬓,一双明澈的杏眼盈波微澜,秀美的菱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显得见正在生气。
美人儿就算是个和离妇,就算穿着布衣素裙,她却没有和离妇那种畏畏缩缩或者满身怨气的讨人厌模样,反而有种介于少女的娇羞和少妇的成熟之间独特的美。
见她年岁不大,那些个公子哥儿看向她的目光轻佻了起来,他们轻拍着手里的折扇,围上了温花楹,“小娘子面生得很哪,是新近才来到我们云澜镇的?”
“小娘子这作的是什么生意?说来与我听听,或许我能帮衬一二呢?”
“小美人贵姓哪,青春几何?是何方人士?”
“小娘子妳这是……一个人开铺子?”
“要不要我来陪陪妳……”
说到后来,众人更加放浪形骸口无遮拦,有的人甚至还想对温花楹动手动脚。温花楹怒极,顺手抄起了摆放在门边的门栓,心想若是这些人敢对她无礼,那她就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这时,那位落在人后一直冷眼旁观的玉成兄轻咳了一声,朗声说道:“诸位,要不要到百客来喝茶?上等的云雾茶配上最新出的莲子酥和火腿卷儿……我请客。”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劲儿,
百客来的上等云雾茶二百钱一壶,一壶最多就只能沏上三四杯,莲子酥和火腿卷儿也是价值不菲,有得吃喝为啥不去?
于是众人便舍弃了温花楹,转身拥向那人叫嚷了起来,“走走走,上百客来喝云雾茶去。”霎时间,这些浪荡子走了个干净。
温花楹松了口气,刚放下手里的门栓就听到有人喊了声“温家娘子可在?”连忙应了一声,“我在。”
来人是宁府大夫人罗蕙娇遣来的婆子,她递给温花楹一封请柬,笑道:“好教娘子得知,我家大夫人后天做生日,也不是整生日,所以就在府上办几道家常小菜,邀请这附近的人家去做客,请娘子务必前去赏个脸。”
温花楹说道:“请婆婆报与妳家大夫人知,我一定到。”
婆子离开后,温花楹陷入回忆,她与宁府大夫人罗蕙娇乃是邻居,打小儿起一块儿长大。罗蕙娇年长她四岁,又早早出嫁,两人天各一方这才断了联系。
三年前,温花楹也欢喜嫁给了前夫。
前夫是个读书人,双耳不闻窗外事,家里家外全靠温花楹打点。这三年来,她勤俭持家,孝敬公婆,然而前夫考上了秀才后,公婆却以她三年无出之由,想贬妻为妾,意欲为他们的秀才儿子另聘高门贵女。
温花楹敢爱敢恨,眼里容不得沙子,如只是公婆这般刻薄,只要前夫待她好,她也能忍。不曾想前夫却不敢面对她,躲到书院去。温花楹追去质问他,他却不敢反抗父母,只说一切听由父母之命。
温花楹的心儿凉了,她毅然与前夫和离,然后带着嫁妆背井离乡来到云澜镇,投靠昔日闺中好友罗蕙娇。
在罗蕙娇的说明下,温花楹在云澜镇置办了三四亩良田,请了佃户帮忙种地,然后新开了这家卖酱菜的铺子。如今手头紧,她就没请人,酱菜铺子里的事一切都要亲力亲为。
她每日从早忙到晚,活得虽然累却觉得心中踏实,且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去,想来,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现在,温花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请柬,心想后天她要带些什么礼物去给罗蕙娇呢?思来想去,温花楹打定了主意,在她的嫁妆里有一对双面绣的团扇,一面是花团遮面美人,一面是白猫滚绣球,无比精致。就送这对团扇给罗蕙娇,然后再送上几罐她亲手做的酱菜,应该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