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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小译官 第六章 娘子拥有大智慧

作者:风光

荣焕臣与顾巧成亲,几乎是海口村人从他们还是个髯龄童子就等到现在,所以当日能来帮忙的全来帮忙了,整个村子热闹滚滚,人声鼎沸。

他终是达到了自己的承诺,骑着高头大马,抬来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前来迎娶,而顾巧的嫁妆在早上就陆续送到荣家小院里,到现在她都要出门子了,最后一抬嫁妆还在路上,果真是十里红妆,羡煞了村子里的婆妈姑娘们!

当娶亲的队伍来到顾家门口时,鼓乐齐响,鞭炮声隆隆,门口自然是紧闭的,以海口村小书生顾原为首,逼着荣焕臣背了几首催妆诗,还唱了一首歌,才笑着替他开了大门。

荣焕臣入门后先拜见了岳父岳母,接着就是顾原将顾巧背了出来,一路背上花轿。

刘念芙与顾巧还撒了好几滴泪,看得荣焕臣心疼极了,却也知道哭嫁是习俗,只得忍下替顾巧拭泪的冲动。

待花轿起,喜乐再次奏响,荣焕臣的大马带头,朝着送嫁妆的反方向开始绕着海口村周围走,将新娘迎娶回家,为了配合吉时,他们在村里绕呀绕地,队伍花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荣家小院。

此时喜娘及男方宾客们早就在院里等着,一看到花轿来了,马上劈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

“新娘轿门开,夫家福气来!”喜娘顺溜地喊了句吉祥话。

荣焕臣下马,牵着小妻子下轿,他倒是没做什么踢轿帘或射箭的动作,因为在他心中,顾巧嫁给他根本不需要委曲求全。

他很明显地感受到顾巧下轿后腿软了一下,顺势靠在他身上,还得他扶着才能站好,如此娇态,莫不是因为害怕?这猜测令他心猿意马,一种英雄气概当下充塞内心。

“别紧张,有我在。”他低声在她盖头旁说道。

讵料,盖头里传来的回应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个样子。“我只是……脚麻了。”

也是,虽然两家离得不远,但轿子可是绕了海口村一大圈,平时她没坐过这玩意,抬轿的也不是什么专门的轿夫,没把她颠得吐出来只是脚软还算是好的。

想到一向注重形象的她原来还有这么糗的一面,荣焕臣轻笑了起来,小新娘偷偷的拧了他腰间一下,不痛不痒的他也坏心眼的偷偷抓了一把她的翘臀,害她险些没尖叫出声。

小俩口才刚下花轿,居然就自顾自打情骂俏起来,看傻了一旁的喜娘。

这喜娘也是村里的大婶,主持过无数婚礼,就没看过这么自在的新人。瞧他们没听她指挥就自己下了花轿,现在竟然还玩上了,心中很是无奈,马上用自己的大嗓门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也算给新人提个醒。

“新人入厅堂,富贵又吉祥——”

荣焕臣随即牵着顾巧入门,门口摆着一个马鞍与一吊钱,他小心翼翼地领着她跨过去,取前进平安之意。待得来到厅中,又是一连串的拜堂习俗,夫妻共持一条红绸,先拜天地与高堂,而后夫妻对拜,之后一行人便簇拥着新人入了洞房。

海口村这里的习俗是在中午迎娶新娘,入洞房后会先揭盖头,宾客退去外头吃喜宴时新娘便在新房中坐帐,直到新郎回房。

喜娘将喜秤交给荣焕臣,示意他可以揭盖头了,荣焕臣不知怎么地有些紧张,轻轻地用喜秤挑起了顾巧的盖头,与此同时,原本低垂着头一副娇羞样的顾巧也顺势抬头,新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竟像是痴了,都定在那里不动,别有一种缠绵依恋的味道在里头。

“瞧瞧咱们新郎俊,新娘美,这不都看呆了吗?”喜娘不由打趣着。

一旁观礼的亲友们哄堂大笑,正以为两人害羞,还想调侃几句,想不到一直怔然不动的小俩口突然指着对方,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噗!石头哥,你根本不适合穿大红,整得就像庙里的红蜡烛,特别粗的那一种……”

“哈哈哈小臭美你也有翻船的一日,瞧瞧你这妆,脸比墙还白,腮红涂得像猴子,你是准备唱戏吗……”

说好的娇羞呢?说好的矜持呢?喜娘哭笑不得地看着数落彼此乐不可支的小夫妻,亲友们的笑语也戛然而止,听得都傻了,表情齐齐化为一言难尽。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礼还没成呢!都给我坐好了!”

喜娘终于还是拿出了大婶的气魄,小俩口立刻乖乖住口,坐在了喜床上,看起来郎才女貌还满像回事,终于让喜娘稍微满意地点头。

“栗子桂圆铺满床,早生贵子福寿长,一把花生一把枣,子子孙孙运势好!”又是一连串的吉祥话,喜娘将栗子、桂圆、花生及红枣等喜果扔在了床上,这便是撒帐的仪式了。最后观礼的宾客都笑着离开,如此奇葩的夫妻实属难得,荣焕臣则是留在屋里,替新娘安顿好才会走。

不过这小俩口实在太不可靠,喜娘临走前还不忘警告荣焕臣快些回到宴席上,可别又和他的小新娘玩起来了。

唉,青梅竹马什么的就是难搞,因为彼此实在太熟了,若是害羞矜持那还会乖一点,这一对可是连捣蛋都很有默契,哪里会真的全听大人们摆布呢?

待到喜娘离开,荣焕臣立刻就先将顾巧头上这顶比他盔甲还重的凤冠取下,一边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吃点东西,洗个脸,睡一觉……”

“我还得坐帐呢!”顾巧可怜兮兮地坐在床沿觑着他。

荣焕臣实在舍不得她坐那么久,不过这是习俗,也不好真的就省略过去,所以他只能说道:“那我尽快回来。”

顾巧点点头,他轻轻握了她的小手,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一想到离洞房花烛夜还有几个时辰,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些。

一顿喜宴一直吃到夕阳西斜,喜娘先进房让坐帐的顾巧去梳洗干净,方便等会儿圆房,果然等到顾巧清理好了自己,把脸上那恐怖的妆洗去,荣焕臣便带着浓浓酒味进房了。

“石头哥……”顾巧就要偎上来,他却伸出一只手挡着她。

“等等,我喝了酒身上臭,先去洗洗。”他可没忘了这小臭美洁癖得厉害,不想新婚之夜就被她嫌弃。

拿着她为他准备的换洗衣裳入了净室,不多时荣焕臣将一身酒气洗去,出来后便看到坐在喜床上的顾巧,一身中衣显得她娇弱无力,柔情似水,让他的心湖一阵荡漾,不由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

他也不唐突不猴急,就是轻轻地伸出手顺着她的长发,模了模她的脸蛋,而后在她坐了半天的后腰上轻轻揉捏起来。

“坐了一下午的帐,辛苦你了。”他说。

“石头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温柔了?”

顾巧眼波似秋水,柔柔地扫过,让他心尖轻颤。

“我一向这么温柔。”他捏着捏着,很快就变了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大手在她腰际游移,居然从下襦伸了进去。

顾巧痒得嗜皓笑起来,也伸手去拉他的裤腰。“这么温柔一定不是石头哥,我石头哥上有个胎记,让我确认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

“喔?那我也要确认看看,我家小臭美胸口有颗红痣,你究竟是不是狐狸精变的,居然把我迷得五迷三道的……”荣焕臣也不干示弱,大手直接侵入了她的领口,一片雪白柔腻。

原本只是笑闹,但这么挨挨碰碰的,一对有情男女之间的火花很快就引燃,不知什么时候床帐放了下来,衣服被扔了满地,妖魔鬼怪大战狐狸精,只见桌上的喜烛越烧越短,蜡都流到了桌子上,熄灭了火光,但床帐里的动静却是迟迟未止。

荣焕臣终是成功的证明了洞房花烛夜他是多么的中用。

三日回门之后顾巧就要与荣焕臣前往天津卫就任了,顾安邦刘念芙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表现尚称平静,哭得最惨的竟是小书生顾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一定会考上进士,以后就带着父母到京师与姊姊一家团圆。

将荣家小院托付给顾家,荣焕臣便带着顾巧上路。其实两地距离行马车时间也就三、五日,但真正麻烦的是要越过几个津渡,候船的时间不一定搭得上,所以最后整整花了十日才抵达天津卫。

天津卫城并不大,以鼓楼为中心往四象方位延伸出去东大街、南大街、西大街及北大街,对应东南西北四座城门。

其中西南方位多是百姓所居、集市所在,东南多是大户人家或是贵族行馆,东北有着许多庙宇古刹,西北则是公署衙门等聚集地,荣焕臣的府邸就位于卫城西北的报功祠胡同,距离卫所衙门也只隔着条街。

由于卫城本身就不大,主要也是军事功能,所以指挥使所住的府邸也就四进四出,其中第一进院还被荣焕臣改成与部属议事之处,顾巧等家眷则是住到最后一进院。

虽然荣府门面不大,但功能齐全,负责管事的是刘总管,他在荣焕臣在沿海剿寇时就是他麾下的小兵,替他处理军帐中的杂事,后来战役结束,遣散了一些兵员,荣焕臣见他办事还算可以,自己又急着在直沽建府后回村,便先招揽他担任指挥使府邸的总管,如今府中服侍的下人们也都是刘总管找进来的。

由海口村出发之后,荣焕臣就先替顾巧买了一名曾在大户人家工作过的婢女,名为春桃,来到天津卫后,他交代刘总管先安置好顾巧及春桃,并介绍顾巧便是主母,让他在主母休息好之后禀报一下府中内外之事,就匆匆忙忙赶到衙门赴任去了。

因为出行急,途中也没有多停留,顾巧并未在沿途添购什么,所以身上还是素净的短袄襦裙,是便宜的素绸材质,只在领口袖口绣点花儿做装饰。

在海口村这身可算出挑了,但来到京师门户的天津卫,这样的打扮顶多是个村姑罢了。

在刘总管等人眼中,战功赫赫的荣焕臣那就是神,如何匹配一个村姑?所以表面上他维持了一定的恭敬,事实上却对顾巧有些不屑一顾,将她带到后进的东厢房安置后就要退出去,连话都懒得和她说。

赶了几天的路,顾巧很是疲累,一时也无力与刘总管计较,而那刘总管似乎看到她有人服侍,便也没有派新的下人来。

春桃初来乍到,什么都一头雾水,连替顾巧打个洗澡水都是东问西求弄了半天。

洗了个澡后顾巧将自己扔进了床铺里,睡得昏天暗地,起身时居然已经是隔天。

房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间的春桃,春桃连忙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顾巧其实有些不习惯,不过她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所以也默默的接受了,横竖春桃梳妆的技术是真的好,像现在梳的这个挑心髻,别说海口村,就算在镇上顾巧都没看过有人梳。

荣焕臣给顾巧的聘礼有不少时兴的首饰,由于顾巧此时衣着朴素,插戴金银坠饰并不搭配,春挑便替她挑了一只由几朵桐花结成的头花插上,让原就气质出众的顾巧更显月兑俗。

“我在及笄之后就不戴花了,想不到来到这大城里还戴了一回。”顾巧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石头……夫君昨夜可有回来?”

“没有,荣将军一夜未归。”春桃如实回道。

顾巧皱了皱眉,她现在都饥肠辘辘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好好用膳,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总不能像在海口村时杀到他面前看着他吃,她只能按捺下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忐忑,说道:“先用膳吧。”

春桃点点头,领命去了。

顾巧坐在房内等了一刻钟人都没有回来,虽然她没在大户人家待过,但她可是通译了不少书,其中不乏本朝与外邦生活的对比,大户人家该有的规矩,多多少少还是清楚的。

本以为春桃该是交代外头属于主院的下等婢女去传膳就应该回来伺候才是,但眼下看起来春桃是亲自去取了,所以在这个主院,服侍主母的该不会只有春桃一个?

顾巧先模了模桌上的茶壶,茶早就凉透了,她挑了挑眉,起身走到房门外,果然偌大的院子没有一个是服侍她的人,只有一些洒扫庭院的粗使婆子及花匠等,一问三不知,甚至还不知道顾巧就是荣夫人。

如果今天顾巧只是来做客,受到怠慢她就认了,反正又不是自己不能动手,但今天她是主人,这个问题就大了,可以解释为下人的轻慢,更可以解释为主母的无能。

要是到现在她还不懂这是刘总管的下马威,那就太傻了,今天她要是认怂吞下这口气,从今之后也别想替荣焕臣管好后宅,一个小小的总管就能把她拿捏到死。

春桃终于满身大汗的小跑回来了,她拎着一个食盒,里面倒是满满当当,有羊杂碎烧饼、干烙盒子、馆范、炖小鱼等,都是当地人惯吃的早膳。

顾巧吃了一个盒子并一碗靛鲔,春桃也努力的吃了两块烧饼,消灭的食物却不到食盒的一半。可笑的是最后收拾的还是春桃,她忙忙碌碌的又将食盒拎回去,连给顾巧倒壶茶都没时间。

顾巧无奈,只得让门外扫落叶的仆妇去请刘总管来。

这个命令一下去,一直到春桃都回来替顾巧泡好茶,都快等到午膳了,刘总管才姗姗来迟,身后居然还跟着两小厮,排场比顾巧还大。

“夫人叫小的有什么事?”刘总管态度还算恭敬,但心里是不是这么想就不知道了。

“将军离府前,应当有让你向我禀报这府中的一切,我等了好半晌都没能等到刘总管的大驾,只好让人请你来了。”顾巧虽没管过家,但她学识不比一般村姑,端坐在那里的气势还满像那么一回事的。

本以为只是个村姑,现在看上去又好像没那么简单,刘总管有些模不清她的底,只能打迷糊仗,“昨日夫人刚来便歇下了,今天早上小的忙着安排将军与夫人带回来的东西,所以才有所怠慢,请夫人原谅。”

“那真是辛苦刘总管了。”听起来无懈可击,顾巧微微一笑,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今日的早膳很丰盛,可是灶房准备的?”

“是啊是啊,咱们灶房的厨子可是京师酒楼挖角而来,每日光早膳就能做出十多种不重样,而且三餐必有海鲜大肉,现在将军回来了,那菜色还能再升一升,午膳整个八大碗四大扒的,定然能让将军满意。”刘总管得意地道:“在这卫城里我老刘敢说,就没有任何一家的膳食比咱们府里好的。”

“喔?咱们府里有多少下人?每日煮这么多,吃得完吗?”顾巧又问。

“这个……应该有个百八十人吧?”详细的人数刘总管也没在意,“吃自然是吃不完的,不过咱们这里是卫城,很多下人是军营出身,军管讲究的就是要管饱,让大家吃饱最重要嘛!”

“那将军向来喜欢吃什么?”顾巧一副想向刘总管打听丈夫爱好的模样,彷佛自己与荣焕臣并不熟悉。

刘总管自然不可能知道顾巧与荣焕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以为比她了解将军了解得多,口气都有些忘形了。“那自然是爱吃肉了!将军是无肉不欢的!”

“这样啊……”顾巧偏头思索了一番。“既然刘总管这么说,我今天想到街上看看有什么可买的,给将军加加菜。刘总管能否替我安排马车呢?”

“马车?”刘总管一副见鬼的样子。“咱们府里谁用那东西,连将军都是骑马的,夫人想坐的话,我让人去租一辆,不过车行离我们挺远,现在去租车再回,只怕夫人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出不去啊……”顾巧叹息。“既然出不去,我留在府里也无聊,要不刘总管把府里的帐本拿来我瞧瞧,打发打发时间好了。”

“夫人看帐本做什么?”方才还飘飘然的刘总管,突然警戒起来。

“我是当家主母,看看帐本不应该吗?”顾巧好整以暇地反问。

“府里万事有我老刘兜着,帐本繁杂又琐碎,看起来劳心劳力,夫人也不用浪费那个力气,没事逛逛园子、绣绣花不是很好?”刘总管皮笑肉不笑的,显然一点也不想把管家的权力交出来。

“刘总管怎么一副很怕我看帐本的样子?”顾巧的声音还是绵软,但说出的话不可谓不厉害。“该不会是府里亏空了吧?”

“怎么可能?”刘总管脸色一沉,他是军旅出身,情绪一激动嗓门自然就大了起来,

“夫人你这是在质疑我老刘的清白?”

“我就是在质疑你!”顾巧也将脸一板,拍桌站起。“我就好好让你听听,你这府是怎么管的!”

她走到刘总管面前,虽然矮了他一颗头,但气势高张得让刘总管都退了一步,她从未及笄就开始与书铺那狡猾的掌柜打交道,之后还随着父亲经商到省城,谈判时该拿出什么态度,她可是掌握得很好。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回直沽只有两辆马车,其中属于我及将军的五个箱笼已经搬到房里,只剩下一些生活用具,不到两个箱笼。”顾巧直视着他。“五个箱笼春桃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整理好,两个箱笼的东西,你有一屋子的奴仆可以使唤,却从昨天晚上忙到现在?要不是你随口敷衍我,就是你怠工!”

确实是他随口敷衍她,刘总管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辩解的话都找不出。

但事情可不只这样,顾巧又伸出手指着他,让他又退了一步。“每天的饭菜造成大量浪费,你居然觉得理所当然?你以为你家荣将军是挖银矿的,俸禄可以让你这样随便浪费?

“还有身为一个总管,你连府里有几个奴仆都说不清楚,百八十个,究竟是一百个还是八十个?主院几个?外院几个?护院几个?几人负责灶下,几人负责采买?几人负责洒扫,几人负责跑腿?甚至我来了这么久,出出入入张罗的还是只有一个自己带来的春桃,那我要你何用?”

顾巧说这些并非刁难他,史密斯曾开玩笑的告诉她外邦的管家是如何处理事务,那可是钜细靡遗,连主子什么时候晨起什么时候肚饿都要算得精准,她还为此特地打听过州城大户人家的总管行事,虽然没到史密斯说的那么夸张,但基本的精明及细心也是应该要有的。

这个刘总管,就顾巧看来就是太过大而化之,又太自以为是了,拿管军营那一套来管家,简直糊涂。

“若是不知道府中有多少人,你月俸如何发放?工作如何合理分配?谁偷懒谁努力你怎么知道?哪里缺人了,哪里又太多冗员,你能搞得清?”

刘总管冷汗都要飙下来了,确实他在招揽人手时都是缺哪补哪,而且要找就找有名气的,像灶下那个大厨,花重金聘请,但大厨带来几个帮厨他确实不知;又如花匠,这还是由集市挖来的民间好手,但当初他也只要了三人,真正却来了好几个,各有各的好处,他也照单全收了。

因为人员混乱,所以月俸的发放就是时间到了自己来领,领完画押,他觉得有凭有据就好,却没想过人员的配置合不合理,钱是否花在刀口上。

顾巧骂的可不只这些,她手指都快戳到刘总管的胸口,让他又惊吓地退了一大步。

“而且你应该早知道府中女主人要来了吧?有女眷居然不先备好马车?还是你觉得指挥使夫人应该和你们一样骑马出入?你有没有想过荣将军的脸面?况且我们昨日来的时候,马车也是带了两辆吧?车呢?”

这个刘总管就能回答了,只是惭愧地声如蚊购,“那个……我忘了将军带回来的那两辆……”

“还有我告诉你,你们荣将军最爱吃的不是肉,是鱼!”

至此,顾巧已是面色铁青,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很坚定,有条有理的把原本声如洪钟的刘总管压制得哑口无言。

“所以你说,你一个办事奇慢,敷衍主子,奢侈浪费,粗心大意,脑袋糊涂,连主子爱好都搞不清楚的总管,我该不该质疑你?”

刘总管又惶恐地退了一步,这次他后脚跟踢到了门槛,直接由屋子里跌出去,还滚了一个圈,趴在地上抬头看顾巧时,顿时觉得这个看起来好欺负的主母突然变得好高大、好骇人,而且脑袋好得令他五体投地,几句话就把他的皮给扒了。

“小的……小的错了……”刘总管服气了,顺势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顾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其实没想把他逼到这种地步,还摔了记狗吃屎,但这场意外造成的效果倒是出奇得好,直接让他臣服了。

所以她收起了浑身的刺,又变回那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小村姑。

“既然如此,就麻烦刘总管先将帐本拿来吧!”

除了练兵之外,指挥使主要的工作是屯兵及屯田,荣焕臣一直忙了五日,还绕到临海的大沽口去检阅了水师及炮台,暂时将他职务内的事先捋清,才终于能从衙门月兑身,回到府中。

这个府里当初他也只待了几天就急急回海口村了,所以刘总管究竟把府里管理得如何他也不得而知。

今日他一回府,门房来迎接的速度比往常都快,而后立刻就有马夫前来,替他将马儿牵走照料,当他走进正厅,几个婢女随即奉上热水巾帕,还有一杯香气四逸的热茶,而刘总管早就束手在旁,还不待他问便先恭敬地道——

“将军,夫人正在午憩,不过她交代过将军回来便去请她,现在应该快到了。”

“小刘你干得不错啊,像模像样的!”对于府中井井有条,荣焕臣挺满意。

刘总管闻言却是苦笑。“将军您别折煞小的,小的也是向夫人讨教,才知道这管理大户人家应该是怎么样的,否则先前小的还在用军营那一套在管家呢!”

“夫人教了你什么?”荣焕臣好奇了。

刘总管虽然糊涂又贪恋权力,却是个忠心的,当他对一个人服气之后,便会全心全心的鞍前马后,供其驱使,如今对顾巧便是这样。

所以他也不怕丢脸,老老实实的把顾巧如何教训他,又在这两天如何重新分配府里下人的工作之事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最后自然不忘宣誓一下忠诚。

顾巧依旧让他管家,她只抓着帐务大权,仅仅是这一手,刘总管的权力并没有缩减太多,但她这主母却能轻易地掌握府里的所有情况,让人钦佩不已。

荣焕臣听得眉飞色舞,想不到他的小臭美变得这么厉害了,他不在海口村的这几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这么想着,顾巧已经娉娉婷婷地进了门。为了符合她指挥使夫人的地位,过去在海口村穿的那种村姑服饰自然不再适合,她也从善如流,听从了春桃的建议,先购置了几套穿得出门的衣裳。

如今她身着白绸立领滚边中衣,外套红底绣白梅的对襟长楕子,显得身材修长窈窕,再搭配头顶的飞仙髻与粉玉簸成的丁香花垂珠银钗,比起以往的素雅更多出了一股难言的清艳。

荣焕臣险些看呆了,差点就失态地拿手揉揉眼睛。不过男人的本能总是比理智还快些,妻子如此诱人,还来不及叙叙这几日的离别之情,大手早就先揽上了她的纤腰。

刘总管也知机地退了出去,在夫人教过后,他可是机灵多了。

“看来我要再努力一点,看能不能快点升官,把你带到京师。”他先亲了一口小嘴儿,才意犹未尽地感叹。

顾巧被他突来的轻薄弄红了脸,“怎么说?”

“京师那样的地方,才能让你臭美的天性得到最大的发挥啊!”他啧啧有声地将她从头看到脚,眼光放肆又无赖。“瞧瞧你现在,多漂亮。”

顾巧简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最后只得不依地推了他一下。“被你说得我好似极为肤浅,徒有外貌?”

“岂敢岂敢,我夫人那可厉害了,一来就把刘总管打服了,如今府里上下一心,有条不紊,瑞气千条,霞光万丈……”

“就你贫嘴!”她哼了一声,随即又被他逗笑。

“我可是说真的,我还怕你初来乍到被下人欺负呢,想不到你比我适应得还好!”他语气虽然戏谑,真心却是十足。“这里的人一股军痞气,就爱欺生,便如我已是指挥使,算是这卫所的最高长官,就任时那个该是我副手的石同知也对我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至少到现在我还没能让他服气。”

“你忙了这么多日,都在忙什么?”顾巧好奇。

“除了政事之外,主要是去水师阅兵,还有视察咱们沿海的炮台。”荣焕臣简单地说明。

顾巧睁大了眼,惊喜道:“还有炮台?是不是佛郎机炮?”

荣焕臣笑了起来。“这你都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佛郎机炮,史密斯留给我的书上就有啊!”顾巧拉起他的手,兴冲冲的直往房间跑,说起她学习的那些西洋学问,她总是兴致勃勃的。

两人跑到了房间,她来到一张黄花梨木的长桌旁,弯身想将放在下头的箱子拖出来,不过力气太小,用尽了全力那箱子也没能动摇分毫,荣焕臣虽是被她弄得一头雾水,见状连忙接手,一手将箱子拉了出来。

顾巧连忙打开箱子,在里头翻呀翻,终于找出一本文字如蝌蚪的书。她翻到了其中一页,比手画脚地形容起刚才说的佛郎机炮。

“书上说佛郎机主要是铜制,巨月复长颈,月复商修孔,有五枚子铳……而且我看书上还提到铜制的炮管造价昂贵,可改做铁制。不过铁制炮管制作工艺不易,铸造时容易炸裂,这也是铁制火炮无法普及的缘故,这一点可以改用上好的焦炭来炼铁,我想怎么都比用铜做的炮管来得便宜吧……”

荣焕臣原本还只是当说笑那样听着,但听得越多,他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凝重。“外邦的书,可有详尽说明铁制炮管如何精进?”

“有啊!”顾巧很干脆地点头,然后耸肩。“不过我看不懂,我曾试着通译,不过太多细微之处我不知道铁匠们是怎么说的,问问他们应该能明白。”

“我马上替你找几个铁匠来。”他简直心花怒放,当下只觉得这女人真是可爱得没边了。“我朝以铜为币,用铜铸炮,如同于用钱铸炮,我以前打倭寇时,发射一枚炮都心疼得要死。铁的价格还不到铜的五分之一,如果铁制炮管能克服炸裂的问题,那就太好了。”

“我真羡慕你还亲手发射过火炮,我只能看书用想像的。”顾巧有些遗憾,其实她有兴趣的倒不是这些武器,而是想亲身参与她通译的知识,看看究竟是如何实现的,只是始终没机会。

她却忘了如今她的丈夫已经统领了整个天津卫的水师,荣焕臣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虽是不能让你上手试,你想看的话,倒是可以在演练时带你一起上船看一眼。不过我得先说,我的准头不好,你看了可别失望。”

火炮昂贵,总不能大手大脚的试射,所以准头好的炮手还真没几个。荣焕臣其实已经谦虚了,他再怎么不准,在水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准头不好?”顾巧皱眉思索了一下,突然又弯,在她的箱子里翻翻找找,最后几乎是在最底下翻出了一本薄薄的书。“就这个就这个,石头哥你看!”

她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扇形的仪器。“这个东西叫象限仪,是用来观星,确定星象高度的,只要透过窥孔锁定星象,就能由下方的游表中找到对应的高度……

“外邦人把这个象限仪应用在火炮的射击上,只要知道火炮仰起的角度能射多远,就可随时对照,对敌时只要目测一下敌人的距离,依照象限仪游表上的高度对准敌人射击,十有八九能射中的!”

原本荣焕臣还不懂她解释这个做什么,听她说完,他已经激动地抱着她的脸猛亲。

“小臭美,小臭美,你要我怎么说才好呢?这次你可是帮了大忙了!”

虽说火炮昂贵,如果每门炮都能应用上象限仪,只要发个三、四炮,取得这几炮角度与距离的相对数据结果,其他角度的距离是可以推算出来的。以后每次发射,只要用象限仪决定角度,等同于确定了火炮发出去的距离及方向。

若是每门火炮的命中率都能大大提升,何愁敌人不除?

荣焕臣亲着亲着就有些变样了,内心的澎湃情潮让他也顾不得眼下还是大白天,直接抱起顾巧放到了床上,很快地便将娇羞的她卷入了的漩涡。

待到她无力地趴在他身上,他摩足地轻抚她柔细无瑕的背。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要怎么谢你才好?”看着她贴在他胸膛上那姣好的侧颜,长长的睫毛据呀拇地,像在撩动着他的心,荣焕臣又蠢蠢欲动起来。

“要不咱们再来一次,当作我的谢礼?”

顾巧拍开他使坏的手,佯怒瞪他,但无耻的男人可不怕,反而变本加厉的挠她痒,弄得她笑到无力,娇声求饶。

“别了别了,再下去腰都要折了。”

“我帮你揉揉?”他嘿嘿怪笑,举起了双手一脸不怀好意。

顾巧横了他一眼,最后被他逗得笑了开来,明媚动人,在荣焕臣看来,比什么花啊月的都要美上百倍,什么都不足以形容这一笑对他的震撼。

“正经点!你不是被那什么石同知刁难吗?你若真要谢我,等你东西做出来,可要好好告诉我石同知是如何被打脸的!”

鲁王能勤王成功登基成新皇,虽说荣焕臣剿灭倭寇厥功至伟,但是倭寇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而是趁着天朝皇帝更迭,在沿海仍然蠢蠢欲动。

他们在荣焕臣这里吃了败仗,便把矛头指向了其他小国,趁机扩张势力。

天津卫是京师的海上门户,荣焕臣是主帅,不得轻易离开岗位,平时都是由同知替他回京,向皇帝禀报沿海异动。

他的麾下有两位同知,其中一人名为石森,算是天津卫的老人了,但在同知这个位置上就是升不上去,另一名同知姓李,是荣焕臣提拔上来的,三人各领一部分的水师操演训练,只是以荣焕臣为首。

此次针对倭寇再次扰边,皇帝又来了旨意召见,原本又该是石森前去,但因为听顾巧说了那些改进火炮的事,荣焕臣早就心急火燎的想面圣,于是二话不说的要石森留守,这次由他自己去。

石森一直认为自己可以经常面圣,荣焕臣不能,两人虽有品级差距,但在这件事上他就能扳回一城,在权力上与荣焕臣旗鼓相当,所以他对荣焕臣一向很不客气。

这次荣焕臣要剥夺他面圣的机会,石森如何能忍,所以在收到荣焕臣命令后依旧视而不见,自己离营去了京师。

荣焕臣可不是在和石森赌气,而是真的有事要禀报,但石森却如此一意孤行,似乎真以为自己是指挥使了,所以他也不客气,交代了留守的李同知几句话后便也在石森之后去了京师。

新帝登基后改元盛昌,早朝之后,盛昌帝对于天津卫一次来两个人感到相当奇怪,便在御书房一次接见了两人。

石森禀报的自然还是关于倭寇的消息,他直接统领水师营,自然了解得很清楚,而且他抢在荣焕臣之前开口,就是要让后者无话可说,待盛昌帝质疑荣焕臣时自会明白这个指挥使为了夺权有多么不负责任,居然把整个天津卫扔下,只为在皇帝面前出头。

然而当盛昌帝问起荣焕臣来意时,他的回答却让石森傻了眼。

“若是陛下没有召见,臣也要主动求见陛下,因为臣有一些关于火炮改进的建议需要请陛下定夺。”

盛昌帝果然来了兴趣。“你说。”

于是荣焕臣将后来顾巧向他细细解释及通译的外邦书本内容一鼓脑儿的全倒出来。

“……所以若我们精研焦炭冶铁的技术,精制出适合制作炮管的铁,那么未来制作火炮的成本将大大降低。另,臣提到的象限仪可装置在火炮上,增加火炮射击的准确度,无疑等于提升了战力。”

盛昌帝听得眉飞色舞。“你说的可有根据?”

“有的,臣的老家靠海,时有外邦人落难留居,其中一位名为史密斯的是西方外邦的学者,拙荆与史密斯学习西方语言及知识近十载,留了许多外邦书籍给拙荆,铁制炮管及象限仪之事就是拙荆在书中见到再转述于臣的。”

大大方方说出来,荣焕臣倒也不怕皇帝把顾巧的书都给收缴了,反正那是外邦文字,也只有顾巧看得懂,对旁人来说那就是天书。

何况,以前的鲁王、如今的盛昌帝,一直是一个大是大非分得清又具有前瞻性及进取心的英明君主,并不会如守旧人士一般只觉得天朝就是最好,瞧不起外邦的东西,相反的,新帝对于外邦的新鲜实用玩意儿肯定相常有兴趣。

果然,盛昌帝目光益发炯然,差一点就从龙椅上站起来了。“若有书籍为证,倒不是不能尝试。”

一直听着他们交谈的石森总觉得荣焕臣说的那些就是无稽之谈,那么容易的话为什么以前没有人提出来过?于是他抢在荣焕臣回答之前突然一揖到底,插了句话。

“陛下,臣有话说。”

盛昌帝自也看出石森与荣焕臣面和心不和,但如果石森真有中肯的建议,盛昌帝也是重视的,于是他并不介意被人打岔,反而缓声道:“石同知也统领一方水师,未来这些东西你也用得上,若有什么意见,直说便可。”

石森冷冷地瞥了一眼荣焕臣,方说道:“那臣便大胆直言。荣指挥使所说之物,不过是出自外邦来路不明的书籍,并没有实物为证,也没有做过演练,无法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的。况且他说的这些事是他的妻子所说,一个后宅女子对此等军事上的东西会有多少了解?她就算懂点外邦文字,也不见得通译出来的东西就是完整且正确的,臣以为不可轻信。”

盛昌帝沉吟了一下。“这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荣指挥使你怎么说?”

“臣与妻子自小认识,她有多少能耐,臣比任何人都了解,要说她通译出来文字的正确性,臣倒是可以证明。”荣焕臣敢来殿前建言,就不会没有准备。“陛下还记不记得上次臣提出的关于马车转向及减震的改进?那便是拙荆通译出西方外邦的马车情况,建议臣可以有所参考,后来臣命人试做出车厢,也让陛下亲眼见过,确实比现今马车的情况好得太多,这便可证明了拙荆的通译并非半瓶醋弄巧,而是真的明白。”

对于石森为反对而反对,荣焕臣感到一阵无奈,像这样的人,只能等他自己被事实打脸才会服,估计光用嘴皮子是说服不了的。

果然,石森马上回道:“马车与此次所说的铁制炮管及象限仪根本不是一回事,在改进的难度上也有差异,何况如今倭寇正入侵朝鲜,战场距离我天朝一步之遥,这正是我水师偷袭倭寇的大好机会,哪里有空去捣鼓你那些鸡毛蒜皮之事?”

这件事荣焕臣早就考虑进去,不假思索地回道:“我朝屡屡无法重创倭寇,就是输在火器上。如果能趁着倭寇无暇顾及我朝,成功的改革了火器,将来对倭寇的胜算也更大了!何况朝鲜此役必败,这段时间让他们勰蚌相争,降低彼此的实力,待朝鲜向我朝求援,我们用上新型火器,必能重创倭寇,未来倭寇及朝鲜国对我朝的实力必然更加敬畏,实乃一举两得之事。所以我们现在该做的是把握时间,改良火炮,而不是贸然进攻出击!”

“够了够了。”盛昌帝听得头大,自也明白石森是故意刁难荣焕臣,不过石森虽然有些刚愎自用,在水战上却是一个好手,同知的地位是实打实战出来的,即使盛昌帝不欣赏这种人,倒也不会因为偏见就压着不让他出头,他的意见亦有其参考性。

只是这次荣焕臣提的事,盛昌帝确实有兴趣,且上回的马车改良他也当真是开了眼界。

再者火器改善,就职权而言其实荣焕臣可以在天津卫寻匠人自己研究,若能成功,他大可挟此自重,甚至与自己讨价还价,但这家伙却无私的在第一时间就来寻自己说个分明,代表他本心里还是当初伴随自己打天下那个赤胆忠心的小子,一心以帝王为重。

他对于朝鲜倭寇之战的立场,比起石森也更符盛昌帝的心意,所以这回盛昌帝在倾向上就非常明确了。

“倭寇与朝鲜之战,我朝暂且静观其变,横竖荣指挥使所说之事也不是无法试验。就拿铁制炮管来说,不过是多用些焦炭的事,让那些铁匠研究研究便知能不能行。再者象限仪的原理并不困难,做几个出来代价也不高,朕会饬令钦天监监造,工部执行,届时让天津卫的水师试射一番便知结果,这些花不了太多时间,尽快抢在在朝鲜的战争结束之前完成就是。”

盛昌帝虽然把研制的工作留在朝廷了,但尾巴还是留给了天津卫,至少这份功劳不会忘了荣焕臣。

“臣遵旨。”

荣焕臣与石森同时明白了盛昌帝的意思,此事势在必行,只是彼此的心情天差地别。向盛昌帝告退后,虽同属天津卫,职级也只差半级,荣焕臣及石森却没有并行,而是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退出了御书房。

一离开御书房外,石森也懒得向荣焕臣虚与委蛇了,直接一个拂袖,“任凭你巧舌如簧,我却不吃那一套,今日你逢迎陛下,提出这种自己都不确定的建议,无端增加水师营的麻烦,届时要试验,你自己去,本人恕不奉陪!”

说完,石森转身便走,结果一个不小心不知撞到了谁,因为只是轻轻碰一下,盛怒的石森也懒得管那么多,连句道歉都没留下便气冲冲的快步离开。

荣焕臣却是看得明白,被石森撞倒的可是个女眷,所以即使只是轻轻一碰,对方却是直接被撞倒在了地上。

能够寻到御书房来的女眷,不是妃嫔就是公主,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石森可以无视,荣焕臣身为石森的长官却是不能,只能在心中一叹,朝那女眷走了一步,却没有太靠近。

“我替那位同僚向……公主致歉,不知公主是否无恙?”一看对方不是梳着妇人髻,那肯定是公主了,荣焕臣也算够义气,没有把石森的名字说出来。

跌坐在地上的恰巧就是陛下最大的女儿开阳公主,这位公主自小受宠,从她还是郡主时便刁蛮任性、飞扬跋扈,四周的宫女太监们也以为开阳公主会借机发飙,想不到她抬头一看荣焕臣的脸,居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脸蛋微微红了起来。

今日入宫匆忙,荣焕臣穿的是水师的戎服,护臂绑腿凸显了他肩宽腿长,充分体现出英武之气,加上他有着深邃五官,眼瞳虽比旁人淡一点,却更有一种独特的迷蒙感,眼神所过皆是多情。

所以当他用着低沉的嗓音温柔地问候开阳公主时,这位涉世未深的公主一下子就着迷了。

“我不要你们扶我。”开阳公主拒绝了宫人的攥扶,坐在地上指着荣焕臣。“我要他扶我!”

“这个……”随行的宫女太监简直要疯,公主这是要外男来唐突她?

荣焕臣就算再傻也知道公主金枝玉叶,不是他可以随意触碰的,但是眼前这位公主却像赖上了他似的,坐在地上骄傲地命令着他,让人有些反感。

“既然公主这么说,那就得罪了。”荣焕臣也不罗唆,反正跑不掉,他并未伸手去扶公主,而是捡起了公主落在地上的飘带,令众人惊讶地伸手一卷一拉,飘带居然缠着公主的腰将她拉得站了起来。

确定她站稳了,荣焕臣手一抽,那飘带便回到了他手上,他恭敬地双手奉上交还。“下官失礼了,此便归还公主之物。”

开阳公主伸手取了飘带,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荣焕臣却视若无睹,作揖告退,一双大长腿没几个眨眼就走出了开阳公主的视线之外。

她这辈子哪里看过这样性格的人,痴迷的眼神土见一时收不回来。

“去给本宫查查,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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