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萌野狼 第十二章
独照沉默,让牛排在锅上滋滋作响。
从不下厨的君颖手忙脚乱帮忙翻面,叨念着,“你要动啊。”
他沉着声,“你是影子,他没有影子,他对你欲除之而后快,你对他心存畏惧,告诉我,事情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她忙着帮他一直翻面,抿唇不答。
“不可能。”他摇头否认,偏偏她的拒绝回应,已说明他没猜错。
“牛排要怎样才算熟?”她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彷佛可以永远不必面对他的臆测。
资讯量太大,独照仰望天花板,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消化。
“随便煎一煎就行?全熟是不是很难咬?你的獠牙有办法应付吗?”她翻翻翻,焦虑的一直翻,像个老太婆唠叨个没完没了。
浓密长睫低垂,低哑着声问:“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样对不对?”
“牛排如果不好吃,你可别怪我,我是头一次煎。这个要不要加水?肉质是不是会变得更软女敕?”她自说自话,打开水龙头打算加一碗水。
独照按住她的手,“小巫见大巫。你是他的影子?”
她一震,手抖,瞪着流动的自来水,拒绝看他。
“你是他的影子。”她的反应说明他猜对了,他长长深吸气,失去胃口关掉瓦斯,“我不懂,他是男,你是女,你若是他的影子,你也该是男人不是吗?”他以常理推断。
该来的总是会来。
她咬唇深吸口气转身面对他,双臂漂亮一摊,“需要验明正身吗?”
“好。”他扬扬下巴,不介意她月兑得光溜溜。
君颖坏归坏,却还懂得害羞,她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傻?”
“我知道你不傻,不过是想看你会不会赌一时之气。”知道她的事越多,并未让他更了解她,反而更觉雾里看花。
她挑衅道:“那你也月兑啊。”
“有何不可。”他真动手月兑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换他挑衅道:“换你了。”
她翻白眼嗤笑,“激我?我不会蠢得上当,你爱月兑尽量月兑。”反正她乐得保养眼睛。
他将身体练得真精实,那肌肉线条有够好看。
不再月兑的独照慵懒靠着橱柜,“你还没回答我。”
他态度强硬,令她疲累抚额,他从小就固执,今天若不能从她的嘴巴撬出答案,他绝不会放弃。
她认输。
“我说我爱他,是真的爱他。身为他的影子,日日夜夜和他高高在上,接受万人景仰崇拜,看他轻而易举为王平乱,看他施法护佑万民免于灾祸,看他举手投足无不优雅。你说,我怎能不爱上他?”她喃喃道出当年的怦然心动。
“他是最厉害的巫师,我是他的影子,自然不会是一般的影子,他会施法,难道我不会?天资再驽顿,也有他几成法力。我对他的执念过于强烈,强烈到让我能够施法与他分离,化成女子形态。”
“我以为这么做他会很开心,会接受我、爱上我。他不可能不高兴不是吗?我和他一体两面,他不爱弄脏双手,而我不介意使尽所有肮脏手段。我若与他联手,他要登基为王,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可是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却露出厌恶表情,我在他眼里是最恶心的存在,我做错什么?”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何痴心一片换不来感动。
“后来他喜欢上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没我漂亮,没我聪明,样样不如我,只会傻兮兮对他笑,我也会对他笑啊。说真的要我笑得那样傻是有困难,莫非是我不够傻,以致于他看到我只想把我收回当他的影子?”
“我这么聪明,当然马上逃了。我藏身暗处,想趁他不备要了那个傻姑娘的命,只要傻姑娘死了,他就会回头爱我。可惜功亏一溃,傻姑娘没死成,我让他暴跳如雷,更想把我收了。”她原原本本交代她和巫的爱恨情仇,说穿了全是她一厢情愿。
她说得云淡风轻,他却听得头痛欲裂,就事论事说:“你真的坏透了。”
她不否认,耸了下肩,“他是阳,我是阴。他面对世人会展现出最好的那一面,至于最坏的那一面便遗留在我身上。这是我化为实体最大的缺陷,我要嘛接受,要嘛放弃,如我跟你说的,我对他的执念太深,深到不顾一切。”
“现在你还爱他吗?”这是他最在意的点。
他与兽疯狂吃醋。
她竟为了爱巫用尽一切手段,那样疯狂,那样耀眼,如此烧灼他的心,教他移不开眼。
有没有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她当他是成熟的男人爱他。
“他恨了我几百年,每次见到我就将我往死里打,我又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症,再多的爱都会被消耗光,我早就不爱了。”也是认清事实,巫永远都不可能会喜欢她,他极其厌恶面对自身最丑陋的那一面,岂会想与她长相厮守。
看透的她,终于不再执迷不悟。
“他一路追杀,活了这么久都没死?”
“他若死了,我也不存在了。”她笑咯咯,人生在世,不论长短,最终会化为尘土。
他不喜欢她的不以为意,更不爱听她会消失这种话。
巫的法力听起来非常高强,以致于能够长久存活,当他们正面对峙,他的胜算恐怕不大。
他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对付那个对君颖恨之入骨的巫师,但又不能把巫弄死,以免她跟着遭殃。
“你的名字是为他而取?”他眉头一皱,非常不开心。
君颖,君影。原来她的名字早就说明一切,他竟傻得没察觉。
“我当时爱他嘛。”
他不悦抿唇,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粗鲁套上,转身离开厨房。
她对着他的背影扬声,“你不吃牛排了?”
“不吃。”
“你不是很饿?”骗人,她明明就可以吸取到他弥漫在空气中的饥饿感,连带使她又饿又累,和巫小打一场,令她消耗不少能量,她得尽快喂饱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不饿。”
“还是吃一下吧,我煎给你吃?”在满足自身的需求前,她更担心他。
“你煎的不能吃。”
“叫外送?”
“不必。”
“你干嘛臭脸?”
“我高兴。”
“你最好是高兴。”怎么办?这牛排到底还煎不煎?“你帮我问你体内的兽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弄吃的给它?”
“不要。”
难得想讨好他的君颖挫败嘟嘴,忍不住再扬声,“你再问它一次,我叫外送,随它点,它不是很喜欢披萨,十二个十二寸的够不够?还是叫二十个?”
“不必。”他拒绝的很干脆,不爽她为了巫化身成人,连名字都是为巫而取,他的长相还他妈的跟巫一模一样,什么跟什么。
“我不是问你,是问兽,你怎么可以替它回答?”君颖跟他杠上。
超级不爽的独照一坐进沙发,伸长大长腿搁在女乃油色脚凳,不理她。
跟在后来到客厅的君颖伸指戳戳他的肩,“你快点问。”
臭脸独照挑眉,“你很喜欢你的名字?”
“什么?”他没事干嘛又提到她的名字?到底是哪里碍着他了?
他冷冷发表意见,“我不喜欢。”
“然后呢?”他不喜欢关她什么事?有必要特别告诉她?
她对他着实包容,居然还没大发脾气搞得天翻地覆,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热心提议,“你要不要改名?”
“改叫什么?”
“独依,好听又好记。”她就是独一无二,也是他的唯一,多好。
“……为什么我要姓独?”
他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姓独。”
“我是你的老板。”她提醒着。
她存在好久好久,岂会不知从前的女人会从夫姓,他先是说喜欢她,认定她,现下又要她从夫姓,摆明就是要占她便宜。
“这个身份随时都可以改变。”他可从没拿她当老板看。
“你爹娘若是见你现下这副嘴脸,会以为我对你施了不可告人之法。实在有够冤,你应该没遭邪灵附身啊,还是要我为你开坛作法驱魔?”
“尽管冷嘲热讽,那些全都改变不了我和兽认定你是我的女人的事实。”他希望她能面对现实。
被逼得好紧的君颖只觉流年不利,她真是大走楣运,以致于再也嚣张不起来。
“我应该要腐烂在深山里。”她沮丧喃喃自语。
“影子能腐烂吗?”他狠毒的戳她一刀。
她没好气瞪他一眼,“我竟然连腐烂的资格都没有,影子当成这样,实在悲哀。”
“没别的影子跟你比较,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这也算安慰?”
“是安慰。”
每一句都被堵回来,教君颖为之气竭。
独照猛地坐直,将她拉住双腿间,上下左右前后细看,“你是不是又变淡了?”
不是他多心或眼花,她真的又变淡了,他心惊忧虑她会在下一瞬间变回最初模样。
狼警觉竖起双耳,不安躁动。
“你……”她又想随便唬弄过去。
他怒沉着声,“不要骗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嘻皮笑脸,“我和巫打了一架,我打他像隔靴搔痒,他轻轻松松就将我往死里打。”
“很疼吧。”他心疼将她拉坐在大腿上。
君颖怔怔盯着为她心疼的男人,眨眨长睫,心,揪着疼着。
从前她多次被巫打得落花流水,趴在地上几乎要变回他的影子,再无自由意识。当时她只觉气恼不平,并不想哭,可现在她好想哭,好想抱着独照放声大哭。
这世间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乎影子疼不疼,且就在她面前,就拥着她。
独照温柔为她抹去泪珠,“别哭。”
呆呆看向他指尖晶莹的泪珠,这才发现原来她哭了,原来被人心疼,她的心也会疼,原来她是如此深切渴望曾恣意嘲笑的男女情爱。
“告诉我,我要如何帮你回复原本模样;告诉我,你不会消失离开我。”他恳切请求。
他的温柔,不由使她心柔软,她捧着他的脸,抵着他的额轻道:“独照,我疼了好久好久,也孤独好久好久,为何你现在才出现?为何我是影子?”
千不该万不该说出口的寂寞与埋怨,滔滔不绝倾吐。
双臂害怕失去牢牢勾住他的颈子,泪,如雨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你也不可以丢下我一个,嗯?”
她哽咽着声,不敢承诺。
“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答应我。”霸道的狼非要得到应允不可。
她迟疑好一会儿,终于贪心承诺,“好,我不丢下你。”
“告诉我,我要如何帮你。”
“喂饱我,最重要的是一旦遇到巫,就要头也不回的跑走。”
“你跑我就跑。”总而言之他要和她绑在一块儿。
她的泪滴落在他心上,灼烧。
猛地,两人同时一震。
君颖惊恐瞪大双眼,跳离他的怀抱。
獠牙暴出唇腔的独照十指已成具杀伤力的爪,大掌一拉,将备战的君颖护到身后,拉长的耳聆听风吹草动,向前低伏的身驱已就战斗姿势。
大门,遭人从外以无形的力量开启。
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