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相公后我穿越了 第二章 月老安排的男人
楼府坐落在滋阳,马则养在兖州。
为了让支希凤有更多与楼宇庆相处的机会及时间,赵娴跟金玉娘说支希凤想学骑马,又没出门见过什么世面,可否让楼宇庆去兖州马场时将她一起带上。
金玉娘也没多问便一口答应,并要楼宇庆回马场时将支希凤也一块儿带去。
支希凤违逆不了母亲,只能乖乖上路。
不过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当然不方便孤身与男子上路,于是她便带了婢女秋心,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秀妍同行。
有机会去见识辽阔草原上的马场,秀妍自然是欢喜的。她是名兽医,同时也热爱骑马,甚至还曾经远赴蒙古待了一个月,体验逐水草而居的牧马生活。
午前,他们抵达楼家马场。
楼家位于兖州的马场占地辽阔,负责各种工作的人手将近百人。
马场内除了二十座马废,还有供楼家人使用的别馆,以及马医、牧马人及工人们住宿的连栋房舍,规模相当惊人。
马场里清一色都是男人,看见来了三名青春貌美的姑娘,大伙儿都难掩兴奋。支希凤打从进到马场后就一直愁眉苦脸,马场的味道、男人们呼喝的声音,都让她觉得厌恶。
走在那黄土路上,她小心翼翼,深怕自己漂亮的裙子脏了,她无心感受这一切,一心只想着何时可以回去。
可秀妍不同,这一切对她来说既新奇又有趣,她东张西望,兴奋之情全写在脸上及眼底。
用过午膳,楼宇庆带她们到处走走瞧瞧,并为她们解说着。其实,他知道支希凤来得心不甘情不愿,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兴趣缺缺,甚至感到厌烦。
他解说是为了秀妍,虽然她一路上不搭话,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免跟他眼神交会,但他能看见她眼底的热情。这一切对从小养在支家的她来说很新奇吧?
几次听见她跟别人的对话,他发现她在支家的身分并不是丫鬟婢女,可虽不是身分卑微的婢女,又似乎也说不上话。
周娘子跟她儿子元荣数次提及她遭马匪掳去、失去贞节之事,可她令人咋舌的坚毅及强悍可一点都不像是个曾经身陷匪窝、历劫归来的女子会有的表现。
真是个奇怪的、不可思议的姑娘啊!
育马是非常复杂且必须专心投入之事,为了将全副心思放在育马上头,他喜欢简单的事情,包括人。
人是复杂的,尤其是女人,所以他向来喜欢简单的男女关系,银货两讫都无妨。
当祖父催着他成家立室,并积极为他寻觅适合的对象时,他没有意见,甚至觉得祖父或是母亲做主便行。
他还曾经打趣地跟好兄弟邹承先说,他就当自己是楼家唯一的种马,只要负责传宗接代,生下楼家的骏马良驹便功德圆满。
赵娴带着支希凤来拜访,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赵娴是他母亲的远房表妹,血缘虽不算亲,但颇有交情,赵娴会住进支家,也是因着楼家跟支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如果他母亲喜欢支希凤,要他娶她为妻,他没有异议,可是……他却发现了有趣的女人,跟马一样有趣的女人。
不自觉地,他的目光停留在秀妍身上,此刻,她正倚栏,两眼发亮地看着围内的那匹黑色骏马——松风。
她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泛着微红,她的眼睛如炽,眼底迸射出灼亮的光。
论姿色及容貌,她其实逊于支希凤,支希凤生得一副精雕细琢的样子,像个无瑕的瓷人般,她虽模样不差,但在支希凤身边就出不了头,可她眼底的坚毅以及对着这未知世界的渴望及追求所迸出来的锋芒,却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教他目不转睛。
“这匹马名叫松风,是明年要参加军马拣择的角儿。”他知道自己可能会碰软钉子,却还是对她开了口。
她虽不想理他,但他知道她对松风一定很好奇。
秀妍斜眼瞥他一记,继续看着围内的松风,没搭理他。
此时,驯马手在围内拉着强绳以强迫松风配合他的脚步前进或快跑,可松风要不是文风不动就是突然躁动往反方向跑,那驯马手累得气喘吁吁,好几次差点被松风拖行。
围外,除了楼宇庆跟秀妍还有其他几名驯马手及骑手在观看着,至于支希凤,她早拉着秋心到旁边坐着歇脚,一脸无聊。
“少爷,”负责管理马场的韩健来到楼宇庆身边,“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已经在松风身上浪费了太久的时间。”
“浪费?”他瞥了韩健一眼,“哪来的浪费?松风是匹好马,你知道的。”
“我知道它是匹品种优良的好马,只是都两年了,它还是不肯驯服于人,无法被驯服的马是成不了军马的。”韩健提议着,“不如让白露顶上吧?”
楼宇庆没回应他,只是以手势要围内的驯马手出来。
驯马手解开拉绳,一脸无奈地出了围。
松风自个儿站在围场边,动动耳朵、甩甩尾巴,有点得意的样子。出围的驯马手方日东走过来,皱着眉,一脸懊恼。
“少爷,不如用鞭吧?”他语气无奈。
“你放弃了?”楼宇庆看着他,“松风是有点脾气,但它是有能耐的,再给它一点时间吧!”
“可是到现在它还不肯跑,也许该给它一些——”
“教训吗?”楼宇庆打断了他,神情严肃,“你得让它相信你,而不是怕你。”
韩健跟方日东互看一眼,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对它甩鞭子,再给它……咦?”楼宇庆说着,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走入马围内,定睛一看竟是刚才还在旁边的秀妍。
该死!她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老天爷!”韩健跟方日东也发现了,惊呼着,“姑娘,你快出来!”
松风是匹体格骨架都极为完美的良骏,唯一的缺点便是桀惊不驯,就连跟它培养两年感情的方日东也顶多只能跨到它背上,拜托它走两步。
它曾经踢伤帮它刷毛的牧工,也咬过帮它准备草料的人,对陌生人更是不友善,且具有攻击性。
“卞秀妍!”楼宇庆低喝,“做什么?你快出来!”
这时,原本在一旁歇脚的支希凤也发现秀妍进入围内了,她跑向栏边,惊慌地道:“秀妍,你做什么?”
秀妍对着他们做出“安静”的动作,慢慢地移动了脚步,朝着松风的方向而去。
这时,松风发现她的存在,耳朵竖了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开始跺起蹄子,像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
当她再往前两步时,松风突然朝她奔去,见状,楼宇庆顾不得危险地翻过栅栏,往她的方向疾奔而去。
当松风在秀妍的面前高高站起,两条马蹄子眼见就要往她头上落下时,楼宇庆横挡在她跟松风之间,伸出劲臂将她紧紧地抱住——
马围边的人几乎是同时间发出惊叫声。“少爷!”
松风认得楼宇庆,因为他是它出生时第一个看见的人,它耀武扬威的蹄子没有落在楼宇
庆身上,倒退了几步后,它有点生气地在场子里绕圈踱步。
秀妍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楼宇庆护着,在马蹄子就要落下之前,他想都不想地用身体保护了她。
她的胸口抽悸了几下,不自觉地抬眼看着他。
他抓着她的肩膀,两只眼睛恼火地看着她,她在他眼里看见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他害怕她会被松风的蹄子伤了,可他……不怕自己会因为护着她而受伤吗?
“你……你是笨蛋吗?”她月兑口而出。
“什么?”他浓眉一皱。他是笨蛋?不知死活跑进围内的她才是笨蛋吧!
“要是它踢中你的背,你可能会半身不遂,甚至死掉的!”她说。
“你知道这么危险,为什么要跑进来?”他愠恼,“你好肥的胆子!”说着,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快出去!”
“慢着。”她定着不走,“让我看看它。”
“什么?”他一震,“看?你要看什么?”
“它的后脚有点怪怪的。”她说,“它可能受伤了。”
楼宇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松风的脚……”
话未说完,他听见松风在身后发出啡哦声。
转过头,刚才绕场踱步的松风已经停在他身后两步距离的地方。
秀妍挣开他的手,慢慢地走向了松风。
“嘿,小家伙……”她用轻柔又愉悦的声音跟它说话,“你的脚是不是痛着呢?让我瞧瞧好吗?”
松风踏着步、摇晃着它强健的身躯,两只眼睛有神地看着她。
“我是卞秀妍,你好。”她慢慢地伸出手。还没靠近它,它便撇开头,斜眼看着她。
“卞秀妍,别再靠近它了。”楼宇庆担心她受伤,低声地制止她。
秀妍以手势要他留在原地不动,然后又再上前一步。
“你叫松风吗?你的名字真好听。”她以轻柔温暖的声音对着它说话,然后先用手背试探地摩拿着松风的脸颊。
松风抬抬马首,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像是一个明明害羞却又故作冷漠的男人。
她笑了,“我可以模模你吗?”说着,她先以单手轻轻地抚模它的颈子及脸颊。
松风没有抗拒,尾巴微微地甩了两下。
她轻轻地拉住它下巴的套索,用商量的语气对它说:“我们走几步路好吗?”
说完,她先踏出了步伐,然后松风竟跟着她的步伐前进。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楼宇庆。
就这样,她牵着松风在场子里绕行了几圈,停下后,她站在它的正前方,用双手抚模它的脖子,它低下了脖子,那是接纳了她的表现。
她轻柔地拉着套索,在松风头上那道闪电般的白毛上轻吻了一记,然后贴近它耳边,跟它说了一些悄悄话,接着,她的手轻轻地贴着它的身躯移动,慢慢地走到它的后面并蹲下。
楼宇庆倒抽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松风接受了陌生人的她,为什么?
她扶起它的左后蹄细细检査着,然后她好像从它蹄子边抽出了什么。
“好了,没事了。”她走到松风的旁边,轻抚着它的身躯,“舒服多了吧?”
松风轻声马嘶,甩动乌黑的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动人。
“怎么回事?”楼宇庆靠了过来,疑惑地,“你刚才拔了什——”
话未说完,秀妍已将手上那根木刺递给了他,“这个刺进它蹄子边的肉里,让它很不舒服。”
他接过那根木刺,惊讶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它走路怪怪的,应该刚扎上不久,马医跟驯马手才没发现。”她话锋一转,“我可以骑它吗?”
闻言,他陡然一震。她要骑松风?就连方日东要骑它走几步路都得看它心情,她居然说要骑它?
她一个养在后院里的姑娘骑过马、能骑马吗?
“我会骑马,你放心。”她知道他眼里有怀疑,“不过它个头儿有点大,你能帮我一把吗?”
迎上她那坚定的、无畏的,胸有成竹又十拿九稳的自信眼神,他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女人……喔不,她明明还称不上是个女人,可为何那眼神之中却散发着迷人的、成熟的、炙热又娇媚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她。
“好,”他直视着她,“你小心,我会在这儿看着你。”说着,他十指交叠做出一个踏位给她。
她踩上他双手做出来的踏位,轻盈又熟练的一蹬便跨上了马背。
松风踱着步,她一手拉着套索,一手安抚着它,“宝贝,没事的,我们跑几圈好吗?”
接着,她整个人趴伏在它背上,双手内缩并拉住套索,两腿夹住它的月复部,轻轻地用脚跟顶了它一下,它便走了起来。
场边的人全都目瞪口呆,无法置信,就连那本来在别处忙着的人都围过来看着。
她骑着松风在场内走了两圈之后,松风跑了起来,脚步轻快且愉悦。
她没有用鞭子便让桀惊不驯的松风心甘情愿地奔跑,楼宇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先是震惊不解,然后是惊艳崇拜。
他的视线完全无法离开她,她耀眼夺目,牢牢地攫住了他的目光及心神。
多复杂深奥又不可思议的女人!
跑了几圈,松风在楼宇庆面前停下,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心情有些激动。
伸出手,他模了模松风的脸颊。“你这小子,原来你只对男人脾气差。”
秀妍温柔却又带着巧劲的抚模着松风的脖子,感受着它的肌理跟线条。
“它不是脾气差,是很有自己的个性。”她对着松风说:“我们松风可是很有魅力的帅小伙呢!”
“下来吧!”楼宇庆说着,朝她伸出了手。
她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他那天说的话是让她不太高兴,可是刚才他不顾自身安危冲出来护着她,又让她有种怦然心跳的感觉。
在她跟月老祈求一个自带光芒的男人后,他出现在她梦中……那是有原因的吧?他是月老给她找的男人?若真的是,这月老真的是太闹了。
她得先死一回,然后大老远地穿越在别人身上,才能遇到自带光芒且不在乎她锋芒太露的男人?
迎上他那炽热的眸光,她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他。
他劲臂一揽,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从马场回来后的第一天晚上,金玉娘便将楼宇庆唤至她屋里,询问他对支希凤的感觉。
“今天去马场还好吗?跟希凤可亲近了些?”金玉娘笑看他。
楼宇庆随兴地坐在窗边的那张卧榻上,一条腿还翘到椅上。
“希凤妹妹一闻到马粪马尿味就已经想逃了。”他打趣地说。
“希凤妹妹?”金玉娘微顿,然后笑叹,“你都喊她妹妹了,看来是好事近了。”
“娘希望我娶她?”他直视着母亲,眸光坚定而沉静。
“你想娶谁,娘都没意见。只不过你也知道,你是楼家的独苗,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都在你身上,你这都二十有七了,是该成家了。”
“儿子没说不娶。”他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娘,您知道今天发生了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看他一脸兴奋,金玉娘微蹙眉头,疑惑地,“不可思议?”
“没错。”他说,“卞秀妍居然会骑马。”
卞秀妍?就是那个被支家收养的大夫之女啊!今儿白天喝茶时,她听赵娴提了那孩子一些事呢!“她一个养在后院的姑娘家,居然会骑马?”
“她不只会骑马,骑的还是松风呢!”
闻言,金玉娘惊讶不已,“松风?”
松风是由楼家的母马跟具有乌孙马及安息马血统的种马配种而生下的,体格肌理强健,
骨架结实端正,只可惜脾气坏个性怪,至今还无法进入正式的使役训练。
军马即是战马,训练不能马虎,除了服从之后,还得具备越障、对阵、冲锋等能力,而松风至今连服从都办不到。
“你说她……骑上了松风?”金玉娘不可置信地。
“她不只是骑上了松风,还拔掉它左后蹄的木刺。”谈起秀妍时,他眼睛在发亮,而且带着欢悦。
金玉娘从来不曾见儿子在提及谁的时候有着这样的眼神,身为母亲的她知道,他对秀妍很是不同。
她笑视着他,“看来,你对那位卞姑娘比对希凤有兴致多了。”
“娘,她不是支家的丫鬟婢女吧?”他向来不爱拐弯抹角。
金玉娘轻轻摇头,“不是,她的父亲是名大夫,名叫卞文独,也是支家独子希佐的救命恩人,所以在他死了之后,支家便为报恩而收养了她。”
他微顿,“她的父亲是大夫?”
大夫之女却想成为马医?她为何不走她父亲走过的路?
“是的。”金玉娘续道:“听说她的父亲是个大善人,经常无偿为贫苦之人医病,唉,这样的善人却在女儿七岁时就过世了……”
闻言,楼宇庆若有所思。
原来她父亲在她七岁时就没了,她是因为没有领路的人,才没想过要走上大夫这条路吗?
“你说她拔掉松风蹄上的木刺?她的胆子未免太肥?”
“可不是吗?”他一笑,“她跑进围内时,我可被她吓坏了。”
看着他聊起秀妍时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欢悦,金玉娘心里有底了。
“看来希凤不只过不了你祖父那关,也没过你这关呀!”她说。
“希凤妹妹长得标致精细,像个碰不得的瓷偶般,跟了我这种粗人真是委屈她了。”
金玉娘笑叹,“你姨母真是白走这一趟了。”
“姨母为了给女儿寻婚觅亲,还真是用心良苦。”楼宇庆想起支希凤在春宴时闯的祸,忍不住嘴角上扬,“只可惜希凤妹妹一直在拆她的台。”
这些年,金玉娘一直住在滋阳,今年的春宴她并不在场,但还是辗转听说了春宴上发生的事。
“那件事我听说了,”金玉娘有点啼笑皆非地,“希凤这孩子居然说你祖父是狗,还说什么上辈子是乞丐,可气坏他了。”
“严格说来,她没明指祖父是狗或乞丐转世。”楼宇庆虽没在春宴上现身,可从管事那儿听见了事情的经过,“祖父吃肉时掉了,因为是掉在青石地上,便立刻捏起来吃了,没想到这位傻姑娘居然说在支家,掉在地上的肉都是给狗吃的,还说祖父是楼家当家,不必如此节省,只有上辈子是乞丐的人才会舍不得一块掉在地上的肉。”
听完,金玉娘忍俊不住地笑出声音来。“这孩子可真是率真直接,一点都不修饰。”
“她其实是认为祖父年事已高,吃了不净之物怕会伤了身体,本是好意,岂知……”他说着,摇头笑叹。
“她爹娘都是老实人,也难怪她这样。”金玉娘话锋一转,“所以你喜欢那位卞姑娘?”
他微顿,“娘这话问得也是直接。”
“都几岁人了,难道还害臊?”金玉娘笑话着他。
“不臊,只是不知道人家对我感觉如何?”
“卞姑娘还未许婚,我可以跟你姨母说说,不过……”金玉娘像是想起什么,神情忽地有点凝沉地,“你不在意吗?”
楼宇庆立刻明白他母亲指的是什么,“不在意。”
“遭遇了那种事,我怕她的心里……”
“娘看她像是受害遭罪的女人吗?”楼宇庆撇唇一笑,“她既不愤恨也不委屈,更没有一副惶惶不安、畏畏缩缩的模样,她的心强悍极了。”
金玉娘想起对抗周娘子的样子,蹙眉一笑,“那倒是。”
“娘在意?”楼宇庆直截了当地问。
她微诧,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娘有什么好在意的,你喜欢便好。”
他咧嘴一笑,“我娘就是如此通情达理。”
天色蒙蒙亮,秀妍就睁开了眼睛。
睡不着了,她穿衣着鞋,走出房外,到厨房打了一点水简单洗漱。
在楼府,没人得急着起身张罗吃食,大家倒是都比平常起晚了一些。
她走出院外,到处走走瞧瞧,走着走着,她一个转弯穿过一扇月洞门,进入了另一个院落。
这儿满园花草,植栽苍郁,还有几株高大的树木错落在院中,一条曲折的廊道沿着院落的这边往那头延伸,一只黑猫轻盈地跳上廊道,悠闲踩着猫步。
“喵!”她发出声音以引起它的注意 …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
她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黑猫不时转头看她一眼,却没有停下。
“小猫咪,等等我。”她快步追上,经过了一间中门敞开的佛堂。
眼尾余光一瞥,她发现里面有个妇人盘坐在蒲团上,一旁趴着一条大黑狗,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来福。
还没反应过来,那妇人已转头并发现她就站在门口的廊上。
看见那转头的妇人,她陡地一惊,赶紧地弯腰行礼,“夫人早。”
金玉娘看着她,神情平静。
秀妍注意到金玉娘的面前摆着佛经,手上捏着念珠,看来虔诚的她正在做早课。
发现自己打扰了楼家主母,她更紧张了。
“打扰夫人早课,请夫人恕罪,我这就走。”说完,她转过身子,急着离开。
“别走。”金玉娘柔声唤住了她,“进来吧!”
她愣了愣,怯怯地走进佛堂。
来福识得她,虽时躺着却摇了摇尾巴。
“来福认识你?”金玉娘问。
“我们见过。”她一脸抱歉地,“我是追着一只黑猫过来的,不是故意打扰夫人……”
金玉娘温柔一笑,“你看见的应该是煤球,它常在这儿出入。”
“原来它叫煤球?真可爱。”秀妍说着,又怯怯地看着金玉娘,“夫人很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吧?”
“喜欢。”她说,“老太爷长居京城,宇庆又来来去去,我经常是一个人的,有这些猫狗陪着我,没那么寂寞。”
“那倒是。”秀妍神色温煦又温柔,“它们虽然不会说话,但总让人觉得贴心又温暖。”
金玉娘深深注视着她,“你也喜欢猫狗?”
“应该说我喜欢动物。”虽然一开始因为对方的身分是楼家主母,她因此有点紧张,可聊了几句后她便觉得很放松。
金玉娘温柔婉约,性情沉静和善,是个让人感觉很放松、很安心的人。
“我听宇庆说你在马场那边帮松风拔了脚上的木刺,还骑着松风跑了十几圈。”金玉娘眼底有着对她的好奇,“宇庆他们跟松风相处了两年,松风始终不愿意配合,你是如何办到的?”
“因为我对松风无所求。”她说。
闻言,金玉娘讶然,“无所求?”
“我想松风是很有个性脾气的一匹马,生性桀惊不驯,越是要求它,甚至强迫它,它就越是想反抗,但我对它无所求,只是想亲近它。”秀妍提出建议,“我认为少爷跟驯马手他们要先跟它玩,跟它成为互相配合的伙伴,而不是单纯的想训练它成为一匹军马。”
金玉娘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热切的眼神像是在对她说“继续说”。
“军马跟将士在战场上应该是生死与共的伙伴,而不单纯只是胯下坐骑,唯有信任及爱,人跟马才能生死与共。”
金玉娘听着,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卞姑娘,这些话你跟宇庆说过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个女人,说得上话吗?”
“咦?”金玉娘微顿,不解地问,“你这话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原本静静趴在一旁的来福突然几个急喘,发出跟平常不一样的声音。
金玉娘跟秀妍同时看向它,只见它四脚伸直、痛苦地抽喘了两下,忽地就动也不动了。
“来福!”金玉娘惊叫一声,立刻向它扑去,并摇晃着它,“你怎么了?别吓我!”
“夫人,先将它放下。”秀妍神情凝肃。
金玉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秀妍那强硬坚定的眼神却让她不自觉地听从其指示。
金玉娘将来福放下后,秀妍便趋前确认它的呼吸心跳。她以食指及中指轻触它大腿内侧脉搏,发现来福还有非常微弱的脉搏,接着她将它的舌头往外下拉检查有无异物。
金玉娘不明白她这些动作的用意为何,只是惊慌失措的在旁边看着。
急救是刻不容缓的,秀妍立刻对来福做人工呼吸及胸外按摩。
她用双手闭紧来福的双颚,与它口对口,将两口气吹进它肺部,接着对它做七次的胸外按摩。
金玉娘看着她对来福吹气按压,内心疑惑又焦虑。这是在做什么呢?这时,前来向母亲问安的楼宇庆看见这一幕,也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宇庆!”见楼宇庆来了,金玉娘忧急得眼眶泛泪,“来浮………它突然就倒地没气
从没见过这样的动物急救法的楼宇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一旁看秀妍不断地对着来福口对口送气及胸口按压。
不知过了多久,来福的脚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
“老天爷!”金玉娘惊呼着,“来福活过来了!”
秀妍满头大汗,瘫坐在一旁,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看着已经醒来的来福,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卞姑娘,我……我该怎么谢你呢?”金玉娘感激地道。
她摇头一笑,“来浮…没事就好。”
金玉娘抱着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来福,欣喜的泪水流下。
看来福摇着尾巴,两眼水汪汪地,像是在感谢自己救了它一命似的,秀妍觉得很幸福。
是的,当兽医一直让她觉得很幸福,虽然难免也有生命在她手中流逝,但每当看见它们恢复健康的模样,她就觉得很安慰。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震撼着楼宇庆的心,她对来福做的事是他不曾见闻的,而她拯救了来福的性命,让来福回到他娘的身边。
来福还是狗崽子时就陪在他娘身旁,伴着她度过四季,走过八年岁月,他很清楚来福在他娘的心中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你……”他用一种崇拜却也怀疑的炙热眼神看着她,“是怎么办到的?”
迎上他的目光,秀妍微顿。
她无法跟他吐实,说她是从很久以后的未来来的,而且还是个拥有一家动物医院的兽医。
他认为兽医是低下卑微的工作,而且……她还是个想从事如此低下卑微工作的女人。
从她的眼神及表情中,他看出她有所隐瞒。“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她直视着他,“我说了,你就相信?”
他一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为了成为马医,我付出很多的心力去学习,这就是我学习后的成果。”说罢,她站了起来,“夫人,少爷,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小姐寻我不着,告辞。”
话一说完,她旋身便走出门外。
金玉娘怔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楼宇庆,“怎么我觉得她在生你的气?”
楼宇庆蹙眉苦笑,“她是在生我的气。”
“你哪儿冒犯了她?”金玉娘问。
他耸肩笑笑,“我也不知道。”
秀妍救了来福一命,顿时成了金玉娘心中的恩人。
当天下午,她便着人来请秀妍到她院里一趟,说是有关于老狗照护的事情要请教她。
金玉娘着人来请,赵娴这边岂有不放人的道理,可看着秀妍突然之间成了金玉娘眼前的宠儿,赵娴跟周娘子都很是纳闷。
秀妍前脚才踏出院门,周娘子便嚼起舌根——
“夫人,秀妍这丫头可不是个简单的。”她说,“瞧她从前安静乖巧的样子,现在却是活跃得很。”
赵娴沉吟着,不发一语。
没错,她也觉得秀妍这孩子自从那天在茶亭与他们会合后就不太寻常了,她一直是个寡言乖顺的性子,那天历劫归来后的她虽然还是寡言,可眼神却一点都不乖顺了。
她的目光精锐,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似的,就说周娘子诬赖她勾引元荣一事,从前的她应该只会哭哭啼啼,语难成句,可那天的她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还冷酷有条理的反驳起周娘子的指控。
想起这事,她忍不住又叨念了周娘子几句,“你可得要管管元荣,别让他再惹事,咱们现在是在楼家,要真闹出什么,可真是没脸面见人了。”
周娘子干笑,四两拨千斤地道:“元荣也是个男人,难免干点蠢事,他有分寸的,夫人眼前该担心的是秀妍,不是元荣。”
夫死从子,赵娴也理解周娘子将独子元荣看得有多么要紧,只是周娘子一直惯着他、护着他也顺着他,有时连她都看不过去。
赵娴轻叹一声,“说到底,咱们也是欠了她,那天你可是活生生地把一头羊羔子丢进了虎口。”
“夫人,”周娘子眉心一皱,讨饶又邀功,“我这不都是为了小姐吗?”
“我明白,只是觉得对她不住。”赵娴说着,又长长一叹。
“支家养她十年,就当她这是报恩吧!”周娘子话锋一转,“看她从马匪窝回来后整个人像是变了个样子,夫人不觉疑虑吗?”
想起秀妍的变化,赵娴确实也觉得疑惑。“她确实是不同于以往,是不是在山里遇到什么,着了魔?”
“哪是什么着魔?我看她都是装的!”周娘子冷嗤一声。
赵娴微讶,“装?”
“她从前为了能在支家吃好用好,就装出乖巧服顺的样子讨老爷欢心,如今来到楼家,见到楼家这样的场面,心便大了、野了。”周娘子冷哼着续道:“我听秋心说她去马场的时候,当着楼少爷的面前溜进马围里逗马,楼少爷怕她伤了,还跳进马围里抱住了她。”
闻言,赵娴一惊,“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周娘子说:“夫人若不信,可叫秋心来问。”
赵娴眉头深锁,难掩忧虑。
“夫人,”周娘子低声地道,“家贼最是难防,您可得防着卞秀妍这只小狐狸,别让她撬了小姐的墙角。”
“秀妍呢?”这时,支希凤从房里出来,开口便寻秀妍。
赵娴看着那不争气的女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支希凤觑出她娘亲眼里的懊恼、无奈还有失望。
“小姐,卞秀妍那丫头去楼夫人院里了。”周娘子说。
“咦?”支希凤一怔,眨了眨眼睛,“她去姨母院里做什么?”
“听说她早上救了楼夫人的老狗,楼夫人特地请她过去问几句话。”
闻言,支希凤惊讶,“秀妍救了姨母的老狗?她可真是了不起。”
“小姐还夸她?”周娘子道,“眼见着楼夫人跟楼少爷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了,小姐还不担心吗?”
支希凤秀眉一蹙,“有什么关系,秀妍也是咱们支家的人啊,如果姨母跟宇庆哥哥喜欢她,就让她嫁进楼家好了。”
“你在胡说什么!”赵娴忍不住啐了一句,“你这没出息的丫头。”
“小姐真是好肚量。”周娘子摇头冷笑,“那丫头正要夹走你盘子里的肉呢!”
“那又如何?”支希凤不以为然地,“反正那块肉我又不爱吃。”说完,她一个扭头又回自己房里去了。
赵娴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