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孕王妃 第十二章 御前救妻子
秋初,天气渐渐转凉,尤其黄昏时分更显得舒爽,公孙茉常在这时间带萧喜跟萧月来玩秋千。
至于让萧随英去看宣和公主之事,她劝了几次,每次萧随英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她心中有鬼,说了两三次后不敢再劝。
然后宣和公主又来逼她,公孙茉也只能说,让她先把身子样貌养起来。
原本只是一句拖延的话,没想到宣和公主居然听进去了——自己的容貌不若以往,难怪男人不感兴趣,等自己养回来,恢复昔日的美貌,就不怕萧随英不动心。
公孙茉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让人请了太医来看,结果就是宣和公主身体甚亏,太医甚至很含蓄的说了宣和公主流产过的事情,说不好好调理,以后就算有孕,那也留不住。
宣和公主听了不死心,公孙茉只好让她自己出去找人诊治,据春响说,那日足足找了城中四个有名的妇科大夫,说的都差不多,长期郁结于心,加上滑胎,现在想怀上是难上加难,调养个一两年可能还有机会。
宣和公主回敬王府后,开始要求调理身体,这公孙茉办得到,很快给了找了傅太医,五日针灸一次,食补,药补,双管齐下。
宣和公主又要求让田嬷嬷入府,这公孙茉没答应,一个宣和公主已经很麻烦了,加上一个田嬷嬷,更是头痛。
宣和公主两相权衡,自己还有大好未来,不值得为了田嬷嬷就跟公孙茉撕破脸,于是暂且算了。
公孙茉也算逃过一劫。
傅太医说了,盈姨娘至少得调养一年,那就代表自己还有一年可以缓冲,这一年……
郝嬷嬷一直劝她给宣和公主下药,让宣和公主终身不孕,可是她两世为人,知道这世界上真有因果报应,如果做坏事报应在自己身上,自己也认了,哪怕十倍的报应她都坦然接受,可万一报应在萧随英身上呢?或者喜哥儿,月姐儿身上,那她永远不能原谅自己,人要给别人留一条路,老天爷才会给自己留一条路……
“母妃。”萧月软软开口,“看我。”
就见她双脚一踢,那秋千居然荡了起来。
萧月得意洋洋,碧绿的双眼映着夕阳西下,说不出的漂亮,就像透过翡翠看斜阳,美丽无双。
看到孩子天真的模样,公孙茉一下去了不少烦忧,“月姐儿好棒。”
萧喜不服了,“母妃,我也会。”
小腿一蹬,也是荡了起来。
公孙茉拍手,“喜哥儿看什么东西一次就会,这点像爹。”
“皇祖父也说我跟爹爹像。”
萧月嚷了起来,“我才跟爹爹像。”
萧喜拉开嗓子,“我像。”
萧月输人不输阵,“我像。”
两娃儿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公孙茉觉得好笑,喜哥儿虽然是哥哥,但也才一岁多,要让一个一个岁多的女圭女圭理解“哥哥”,这实在太难了。于是她笑着安抚两个孩子,“母妃来说,两个都像爹爹。”
两个小娃儿很满意,缩了缩脖子,笑了。
看着自己两个孩子,那么可爱,那么聪明,公孙茉心想,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们,宣和公主想要他们的食邑?不,那是皇帝赏给她的孩子的,她不会给。
东瑞国崇简,对爵位分封更是谨慎,皇子都不见得有封号,何况皇孙,她的儿子是祈安郡王,她的女儿是福参郡主,这是皇帝赏给她两个孩子的一生富贵,自己就算被宣和公主扼死了,也绝对不会让出来。
“王妃,好消息。”郝嬷嬷过来,一脸喜气。春鸳,春鸳等人自然识趣,早早退开。
郝嬷嬷低声说:“丁大人传口信来了,他让王妃再拖一段时间就好,他打算亲自来京城把盈小姐带回去,人已经在路上。”
公孙茉大喜,“真的?”
“老奴怎敢开玩笑,来传话的是段侍卫长,丁大人没跟他说事情的全部,只交代他如此转达。”郝嬷嬷一脸欣慰,“丁大人是盈姨娘的启蒙恩师,盈姨娘尊敬他更胜皇上,丁大人亲自来,一定能劝得盈姨娘回心转意。”
公孙茉太过欣喜,一下子血往上涌,整个人往后仰,直退了好几步,这才站住,想想忍不住微笑,“丁大人德高望重,盈姨娘想必不会拒绝他老人家的建议。”
“老奴也是这样想,我们当年从南蛮到东瑞京城,花了二十三天,现在丁人人只怕也是这个天数上下,恭喜王妃,只要再熬一个月,事情就都解决了。”
公孙茉喜不自胜,一时之间彷佛在梦中,她已经被困扰了整个夏天,还以为余生都挣月兑不开,没想到丁大人愿意千里迢迢来相劝。
南蛮皇帝重男轻女,不重视公主,丁大人在宣和公主成长的过程中,扮演了类似父亲的角色,做错会骂,但也不吝夸奖,他们一群共同启蒙的皇家子女,大家对丁大人都是又敬又怕,丁大人亲自来一趟,比什么都有用。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她不用再劝萧随英去看看盈姨娘,也不用在看帐本时,就想起宣和公主那句“我的儿子女儿也要食邑,皇帝不给,就你给”。
她要开始给丁大人点平安香,祝福丁大人一路顺利……
突然间,一阵喧讳声传来。
“让开,通通让开。”
“你们是谁,这可是敬王府。”
“来人哪,造反了,敬王府都敢进来。”
“这天底下除了御书房,还没有本官去不得的地方。”
武人的喝叱,丫头的尖叫,女官的威胁,还有小厮门推挤的声音,谁也不让谁,一声高过一声。
公孙茉觉得奇怪,敬王府邸,谁敢放肆,“春梅,你去看一下。”
不用春梅去,喧谭声瞬间由远而近,一队皇宫侍卫气势汹汹的朝后院走来,模样嚣张。公孙茉皱眉,“把小郡王小郡主抱起来,回房。”
内心怦怦跳,什么情形,谁不知道敬王是皇帝的儿子,太子的亲弟,近年提出不少政见都被采用,居然有人敢这样无礼。
一方内心又想,难道政局发生变化?不对啊,皇帝的几个兄弟都在封地,京城除了皇帝能坐上龙椅,谁上去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何以号令天下。
不太可能有人造反,难道是萧随英今天在朝上大不敬?
也不可能啊,他性子沉稳内敛,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父亲惹得这样生气?
那队皇宫侍卫的眼神,好像来拘禁犯人似的……
就见阎女官从后头走出,满头白发,穿戴整齐,一张脸十分严肃,“奉皇后娘娘之命,拘欺君罪人公孙茉,公孙盈。”
公孙茉一呆,怎,怎么会?“公孙茉”早死了,是个不应该在东瑞国的存在。
丁大人就要来了,明明最大的隐患就要解决了,宣和公主要回去了,她的身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揭穿?
是谁揭穿的?
宣和公主?不会,她一心在调理身子,何况把事蹟泄漏出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在外头的田嬷嬷?可是她对宣和公主再忠心不过,跟着她在西瑶吃苦四年,怎么会在主子要苦尽甘来时,捅主子一刀。
谁?还有谁知道她是公孙茉?
阎女官皮笑肉不笑,“朝阳县主好手段,我东瑞上下都被县主瞒得好苦,想必看我们这样团团转,县主很得意吧?”
公孙茉觉得喉咙很干,想否认,但又无法否认,原来事到临头会这样可怕,原来事情揭穿的当下,会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阎女官道:“皇后娘娘有令,公孙茉,公孙盈下大牢,来人。”
萧随英今日下了朝,又在御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去城南拜访刘先生。
刘先生知道官府打算在牢狱开办学堂,好让犯人出狱后得以谋生,十分赞同,学习的项目现在暂订是木工跟厨艺,萧随英就是来请问刘先生愿不愿意去担任指导,教导他们如何记帐,如何算利润,此事乃有利民生,刘先生欣然同意。
萧随英很欢喜,在路边饭馆随意吃了一碗面当晚饭,这才从城南打道回府。
马车转进巷子,已经是酉初时分。
回到府要先洗手洗脸,然后抱一抱囝囝,模模她的肚子,现在喜哥儿跟月姐儿应该吃完晚饭了,等他这个亲爹陪玩,然后洗香香,接着哄睡。
如果囝囝现在肚子里的也是八月十五生,那以后就省事了,四个小娃一起办生日宴,一年忙一次就好。
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萧随英想着如果还能是一对好就好了,那他膝下就是“好好”,很吉利,父皇年纪渐大,开始迷信,这能带给父皇些许安慰……
“王爷,王爷。”温长史的声音急促地传来。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老汪奇怪的说:“大人,您怎么出来街上了?”
“王爷。”温长史不等宣,自己掀开锦帐,“王妃跟盈姨娘因为欺君被抓了。”
萧随英一凛,“抓去哪?宫里,还是天牢?”
温长史奇怪,王爷怎么好像不是很惊讶,是问抓去哪,而不是问为什么被抓,难不成王爷知道些什么吗?
虽然心里疑惑,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刻,他赶紧道:“是天牢,阎女官亲自带人来抓的,有皇后旨意,下官拦不住,只能让阎女官把王妃跟盈姨娘抓走。”
“小郡王跟小郡主呢?”
“听说要带去皇后娘娘那里,敬王府现在是一个大人都没有了。”温长史一脸自责,“阎女官有懿旨,品级又比下官高,下官没立场阻止,请王爷责罚。”
“老汪,往天牢。”萧随英摆摆手,迳自道,“快点。”
温长史连忙放下锦帐,退到路边。
萧随英想着,这一天还是来了,比他想得快多,中午前他都跟父皇在一起,所以父皇是完全不知道的,这件事情的主导者是母后。
母后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敬王府的人已经很少了,但还是挡不住消息外流。
想到天牢那肮脏处所,他心里又着急起来,那地方怎么是囝囝能待的,何况她下个月就要生了。
囝囝,为夫一定保你。
心里不安,路程显得特别远,天牢距离城中快两个时辰,就算老汪加快,一个半时辰也跑不掉,明明是凉爽的天气,他却觉得背后一层汗。
直到天色黑了,老汪这才停下马车,“王爷,天牢到了。”
天牢规矩森严,但那是对平民百姓来说,亲王的三龙令一拿出来,门卫吓得说要去找监正,监正匆匆而来,哈着腰说敬王请进。
也不知道是天色漆黑的关系,还是天牢本就不见天日,里面很暗,只有几支火把插在墙壁上。
明明天气已经转凉,但这儿还是很闷热,且带着一股臭味。
“敬王小心脚下。”天牢监正一路弯腰,他只是个小官,自己也没想过今天会签收了一个王妃,一个贵妾,然后敬王晚上到了,回去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的,“下官给敬王妃安排了单间,在最里面,有窗户,不会闷。”
“很好。”
天牢监正乐了,他若是能巴结上敬王,那日后岂不是飞黄腾达?听说最近就有关于监狱的新政要实施,自己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萧随英走到最里面,墙壁上有火把,正好可以把人看得清楚,就见囝囝挺着肚子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休息还是在睡觉。
也是刚好,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叫醒她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她眼泪刷地流下来。
她扶着大肚子,慢慢挪动到牢门口,哭泣道:“你别生我的气。”
看她这样可怜兮兮的,他哪还生气,何况他们三年多的夫妻,一千多个日子的相守,这些比名称还真实。
萧随英拉了她的手坐下,“身子可还好?”
“还好。”
“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是宣和公主,宣和公主在成亲前一日逃婚,丁大人要我出家求恕罪,我不愿,霍大人说那就代嫁,反正没人知道……”公孙茉呜咽,“我也想过要跟你坦白,可又不敢,我怕你失望……”
萧随英没松开她的手,“你是谁呢?”
“我是原本陪嫁的媵妾,朝阳县主公孙茉。”
“那囝囝……”
“囝囝是我的小名,因为我不是公孙盈,所以不想听见你叫我盈儿……”公孙茉脸眼泪一大滴一大滴落下,“王爷不要生我的气。”
“这时候我又是王爷了,嗯?”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死不足惜,我生完孩子就服药自尽,哪怕是酷刑也愿意忍,求王爷代为美言,不要迁怒我南蛮十万人口。”公孙茉松开他的手,挺着肚子艰难的给他行了大礼,“当初代嫁只是因为交不出人,害怕两国起干戈,绝对不是看不起东瑞,还请敬王垂怜我南蛮无辜百姓,不要因此发动战争。”
萧随英看着,内心居然是欣慰的——他的囝囝还是他的囝囝,自己面临这样的困境,不是求他给一条活路,是给南蛮百姓请命。
女子胸怀天下,何其难得。
萧随英抢在皇帝入睡前进了皇宫。
御书房中,阎女官奉甘皇后之命前来禀告,南蛮的宣和公主如何逃跑,送嫁的丁大人如何以朝阳县主替嫁,闹了半日,他们东瑞堂堂亲王娶的只是一个区区县主,而不是地位相当的公主。
宣和公主公孙盈跟个侍卫私奔,破了身子的人现在居然还返回来想伺候敬王,朝阳县主公孙茉与其狼狈为奸,居然将那等伺候过人的脏人接进敬王府,还封为妾室,敬王房中大丫头坦承,敬王妃常常劝敬王去公孙盈那,要是让公孙盈生下敬王的孩子,皇帝又因为宠爱敬王封其为郡王,那简直让东瑞成了笑话。
再者,一个小小县主也敢冒充一品公主代嫁,这完全是在糊弄东瑞国,藐视东瑞国,必须严惩。
快五十岁的皇帝已经很少发脾气了,听完阎女官的叙述,还是大为震惊的拍桌怒斥,“大胆。”
跟阎女官几乎同时进入御书房的萧随英连忙拱手,“父皇息怒。”
“这南蛮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焦侍中最会拍马屁,现在看皇上生气,连忙顺着皇帝的话说,“代嫁都使得出来,存心看不起我们东瑞,可得好好惩戒一番。”
景太师连忙说:“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皇帝冷着一张脸,“公孙茉跟公孙盈捉弄我皇儿,罪不可恕。”
萧随英往前一步,“父皇要怪罪,儿臣也有罪。”
“怎么说?”
“儿臣早知道王妃不是公主。”
简单几个字出口,御书房众人迎来第二次震惊,敬王这个明面上的受害者居然早就知道?那他为什么还忍着,应该马上杀了公孙茉啊。
自古以来成亲都是门当户对,他们东瑞敬王堂堂一品,以亲王之尊,怎么能娶一个小国县主?那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父皇可还记得前几年儿臣提的那个所得税以及军人遗孀再婚?实施后我东瑞国税收增加不少,得以扩张军武,使得四海安平,当时虽说是府中清客建议,但其实就是公孙茉,当时儿臣跟她讨论起这事情,她提出建议,并且表示这些政策在南蛮行之有年,当时儿臣已经知道她不是宣和公主。”
皇帝糊涂了,“说得明白些。”
“据儿臣所知,南蛮采取统一税,士农工商,分职业缴税,十顷田地跟百顷田地都一样的税额,而且南蛮女子比起东瑞女子壮硕,可以耕田,可以养家,因此他们不赞成女子再婚,她却提出所得税跟官媒媒合军人遗孀的方法,并说是南蛮政策,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可能连自己国家的税制跟政策都搞不清楚。”
天策将军奇了,“这样敬王殿下何以不立刻处死她?”
天策将军自恃有功绩,想把女儿许给萧随英当侧妃,满心以为萧随英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没想到被当面拒绝。
都说萧随英宠爱王妃,不愿纳妾,但在天策将军眼中,萧随英只是注重门第之见,不然实在没道理,但此刻听来,敬王居然不是因为门第的关系?
萧随英继续跟皇帝禀告,“虽然她不是公主,但确有非凡的见识,这几年陆续提出的行车向右靠避免了不少马车相撞跟行人纠纷,河口船只按照货品的价值抽税,而不是依照船舱大小抽税,菜农果农的日子更好过,又规划了市集,让一些小商人有出路,乃至前些日子提出的狱中学习,都是公孙茉的主意。”
皇帝喝斥,“糊涂,怎么可以跟个女子商量国家大事。”
萧随英知道,父皇极度看不起女子,所以每当公孙茉有什么好主意,他才托说是府中清客建议。
他不想霸占名声,却也知道在男尊女卑的东瑞,公孙茉不能出名,公孙茉一旦出名,就是她没教养,会被京城贵夫人鄙视。
但此刻他必须说出真相,想起狱中的王妃,自己无论如何要保住她的命,保住南蛮国人的命。
“父皇。”萧随英晓之以理,“公孙茉聪慧至此,留着她对我们东瑞大有助益,这几年她提出的主意帮了儿臣乃至于东瑞国不少忙。”
苏伯方算是比较公正的,“微臣恳请皇上三思,此女聪慧,若善用其智慧,对我东瑞是一大助益。”
天策将军十分不赞同,“苏大人说这话不对,戏弄我东瑞亲王,要是这样都能饶过,以后人人都看不起我们东瑞,臣建议应该挥兵南下,灭了南蛮,把南蛮帝后拖到京城示众,一番羞辱后,车裂处死。”
景太师吓了一跳,“将军万万不可,战争再起那可是生灵涂炭,就算南蛮十万人小国,但我朝势必也有损失,那些将士都是有家人,有妻子,有孩子的,平白失去了生命,让家人如何是好?”
萧随英心想,就知道天策将军要借题发挥,自从两年前他拒绝纳天策将军的嫡女为侧妃,天策将军就不时针对他,现在囝囝出错,让他逮到机会,还不大加报复。
但自己可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要说了解,在这御书房中,绝对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亲。
“父皇,以仁治国,天下来朝,近年四个小族前来依靠,都是因为我东瑞仁慈四海,话传出去也有面子,强是为了不让别人侵犯,但同时也得心怀仁德,才能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儿臣误娶之事有碍国家名声,不能声张,那这样我们讨伐南蛮就师出无名,外族只会以为我们想扩张疆土,此战一起,四海动荡,说不定会让他们团结起来,一起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萧随英顿了顿又续道:“我东瑞历经太祖皇帝开国以来的十余年战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好不容易经过五十年休养生息,得以喘口气,日子眼见要好起来,不值得为了一个县主置天下于水火,父皇,争讨南蛮得三思。”
皇帝沉吟起来,他虽然很生气,但随英说得有道理。
公孙茉大胆代嫁,这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不然丢的是东瑞的脸,这样他们争讨南蛮就师出无名。
万一四海集结起来打仗,他东瑞就算最后能赢,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为了公孙茉这样大动干戈?
焦侍中鉴貌辨色,知道皇帝已经动摇,连忙说:“微臣站敬王一边,皇上放了南蛮一马,菩萨会赐福的。”
年纪渐大的皇帝听到菩萨赐福,动了心思——他还想多活几年。
以往东瑞战争,都是异国来犯,不得不起兵抵御,那还有话说,但自己这回如果主动出征南蛮,十万生灵就算在他的头上了。
钦天监正说,祈安郡王跟福参郡主出生当夜,福星闪烁整夜,乃至于太阳出现都还隐隐可见,百年难得,可见是生来庇佑帝后的,自己如果杀了这福星的母族,将来孩子长大知道,恐怕也不会真心向着他。
皇帝动动眉毛,“难道就这样算了?”
焦侍中瞬间懂了皇帝的心思,“皇上饶得南蛮人一命,必有福报,至于朝阳县主之事,老臣有建议,把相关人事都处死就是,包括密报甘皇后的人也得死,然后留公孙茉一条命,让她在大牢待着,对外就说敬王妃病重,不再见客,将来祈安郡王跟福参郡主知道生母犯大错还有一条命,只会感谢皇上,福星心之所向,想必能护佑皇上长命百岁。”
萧随英道:“父王,焦侍中说得在理。”
皇帝想了想,“可是公孙茉犯下如此大不敬之事,还能苟活,未免太便宜她了。”
萧随英想也不想就道:“儿臣愿到江南治水,以替公孙茉赎罪。”
“哦?”
萧随英拱手,“儿臣愿意去江南。”
皇帝的老脸露出一点笑意,他为了江南之事已经烦恼十年,但治水牵扯上千万银两,四万人次的军力,又不能随便指派,不然携带大量人力财力到了江南,那要举兵谋反都做得到,自己怎能安心,所以多年来不曾处理。
现在天下太平,当皇帝很爽快,他还想在这龙椅上多待几年。
现在随英愿意去——他的母亲在京城,儿女在京城,皇帝想着,他不会谋反的。
想了想,皇帝做了决定,“来人,宣秘书监,户部尚书现在晋见,阎女官,代嫁案就交给你处理,留公孙茉一命,其余知情人士都斩了,你们几个,回去都闭上嘴,要是日后有什么消息流出,朕就找你们算帐。”
萧随英拱手,“多谢父皇。”
众臣连忙下跪,“微臣不敢。”
萧随英到凤仪宫已经很晚了——但他知道母后一定还没睡。他们是母子,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了。
顾姑姑给他端来了参茶,萧随英奔走一日,确实也渴了,拿起来一饮而尽—心下盘算着要怎么跟母后开口。
甘皇后很快出来,穿着常服,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束起,样子也不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萧随英知道母后在等他。
“儿臣见过母后。”
“免了。”甘皇后慈爱,“听武公公说,你最近提的那个狱中学习很受到好评,你能出息,母后很安慰,现在好好的帮你父皇,以后好好帮你哥哥。”
“儿臣不孝,家里事情让母后担忧了,喜哥儿跟月姐儿呢,儿子想看看他们。”
“明天再来看吧,哭了一整晚,好不容易哭累睡着了,睡得不是很安稳,吵醒了又要哄,那几个奴才累不算什么事,两个小娃睡不好,母后心疼。”
“多谢母后帮儿子照顾孩子。”
甘皇后笑了,“那也是母后的孙子,算不上什么辛苦。”
萧随英想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时间实在太晚了,母后一向浅眠,他也不忍心耽搁母后休息,“敢问母后,是谁人来告公孙茉之事?”
在之前,萧随英只知道他的妻子不是真的公孙盈,但不知道真实身分是谁,但多年相处下来内心只有喜欢,他不是注重门第之人,便也不想追究。
直到盈姨娘入府,公孙茉那样独占欲强烈的人还要推他进盈姨娘的房,他觉得奇怪,身为一个王爷,自然有自己的情报网,开始追查,消息一个又一个传回敬王府,说盈姨娘是西瑶来的,盈姨娘昔日的邻居说她是南蛮出身,盈姨娘在西瑶开过铺子,还嫁过丈夫,丈夫跟小妾死于非命的当天,盈姨娘出走。
他就奇怪,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样掐住囝囝不放,让囝囝收她为妾室,读囝囝劝他入房,后来终于让春鸳听到了盈姨娘对于囝囝的各种威胁,语带不客气,然后他顺藤模瓜的找到了盈姨娘书信往来的田嬷嬷,田嬷嬷不堪用刑,全招了。
他当下就把田嬷嬷处死,至于盈姨娘,他打算找个理由,比如狩猎时让她发生意外——盈姨娘已经有名分,不能无缘无故消失,不然头号嫌犯就是囝囝。
南蛮的丁大人他也派人去截住,告知对方,他会处理此事,免得丁大人的异状让人察觉,反而引人怀疑起囝囝的身分。
没想到在他处理之前,母后先知道了,母后一向注重宫廷规矩,一旦母后知道,谁都没活路。
“是个宫女。”甘皇后一脸不高兴,“她先去跟顾姑姑说,还有证据,顾姑姑带她来见本宫,详细盘问再无问题,也对照了朝阳县主昔日的旧书信,的确是敬王妃的笔迹,人可以假冒,但笔迹可骗不了人,公孙茉跟公孙盈都已经认罪,母后可没诬赖她们。”
“儿臣不是来责怪母后。”萧随英了解,一个皇后,母仪天下,自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儿臣想让母后把公孙茉接进宫中养胎,她下个月就要生了,天牢不够干净,儿臣担心生产不顺。”
甘皇后审视儿子的脸,“你是担心孩子?还是担心母亲?”
“都担心。”
甘皇后也是舍不得孩子的,公孙茉就算犯下大罪,但要生了也是事实,自己的亲孙子,想想后道:“赵女官,传本宫旨意,提罪人公孙茉入凤仪宫禁足,就让她住在后罩房的中厢,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赵女官匆匆领命而去。
萧随英道:“多谢母后。”
“公孙茉既然身分不配,就不能再做敬王妃,可你已经二十三,府中需要人打理,母后瞧着景玉如对你一片真心,不如就收了她吧,本宫跟景老夫人相交多年,也算了了她一番心思。”
“儿子不喜欢景玉如,以前不喜欢,也不会为了任何原因娶她。”
“难不成你还想留着公孙茉?她可是个罪人。”
“这些以后再说吧。”萧随英知道现在跟母后说起情爱,母后也听不进去,“儿臣答应了父皇去江南治水,只怕要两三年时间,喜哥儿跟月姐儿,还有公孙茉现在肚子里的双胞胎,都要请母后多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