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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星如意 第四章 考虑考虑嫁我吧

作者:寄秋

“驾!驾!驾!”

三匹快马在黑夜中赶路,披星戴月,马蹄踏地,扬起的黄沙阵阵,淹没在风声中。

马上的三人有两人身着黑衣,一左一右落后半个马身,未离三尺之内,形成两边相护之势,护卫着前方披着大红织锦镶毛大斗篷的男子。

风很急,天上下着微雨,地面略有泥淳,不利马儿奔驰,容易打滑,可是打头的十七岁少年完全不在意,他神情专注的看着前方,迫不及待的想早点赶回去,看见那张时嗔时喜的娇颜。

“五公子,歇歇吧,不用这般连夜赶路呀!你不累,马儿也累了,让它喘口气喝点水,嚼两口粟米吧。”侍从之一的徐雷大喊。

他们已经连赶了三天的路,累死了五匹马,每天休息不到三个时辰,连进食也包含在内。

“不行,再赶一赶,快到了。”红衣少年一口拒绝,几天几夜不吃不喝都撑得住,骑个马算什么,没那么娇气。

徐雷一张口吃了满嘴风,呸呸两声又大喊,“就算赶到了京城,这个时辰城门也未开,你急也没用。”

“我到了自然会开。”

徐雷轻呵一声,“五公子,不是属下要泼你冷水,你太高看自己了,若还是老国公爷带兵,相信没人敢拦你,可是时不我与,这一批的新将……大有来头啊。”

他指的是守城的将军,京城共有九道城门,以九位都护将军守卫,他们出自城外京畿营的龙驴军,由九门统领所管辖,一旦入夜后便会关闭城门,除非有紧急军情来报,否则不论你是公侯将相,一律拒于城外。

更重要的是,九位都护将军中有五人出自东宫,也就是太子党,这些人早就效忠于太子,往来人士若非太子一派便加以刁难,使其寸步难行。

非常不幸,他们家五公子和太子的关系……说好听点是不太和谐,绝对坐不到一桌喝酒,事实上是恶劣到若不是太子的地位摆在那,两人很可能会大打出手,直到有一方倒下为止。

他们是比仇人更难以容忍对方的存在,两人互慰到大,没一天看顺眼过。

“想赌一把吗?”挥着马鞭,带头的红衣少年回头一笑。

“不赌,你这人是胡搅蛮缠的性子,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你会出什么怪招。”他不跟五公子赌,一赌必输。

“无趣。”他还以为能找点乐子。

“是,属下无趣得很,你找梁震逗趣吧!”他是四品带刀侍卫,给宫里办差的,不是耍猴戏的。

另一匹马上的黑脸男子重哼了一声,因为夜色太暗看不见他脸黑,只瞧见两颗冷冷的眼珠子。

“梁震太古板,我怕他拳头一握往我鼻头挥来。”那人做事太一板一眼,顽固如石,但忠心无二。

“哈哈哈!很是,很是,五公子所言甚是,这次能拉下青州通政使,你厥功甚伟……”他也跟着沾光。

“慎言。”梁震冷沉的声音响起。

面上一哂,徐雷干笑数声。“在这又风又雨的鬼天气里,何况我们还骑马快行,不会有人听见交谈声。”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梁震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高手处处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梁震说的没错,你这张嘴老是没把门,最好留心点,别三杯黄汤下肚就把祖宗八代全交代清楚了。”红衣少年表示赞同,好酒之人守不住秘密,好在徐雷所知不多,只是帮着捉人,将人绳之以法。

徐雷和梁震是所谓的皇家暗卫,专门替皇上办一些不能公诸于世的阴私事,譬如斩杀生有异心的勳贵,与人谋私的王公将相,以及对朝廷、对皇上不满的分子,阻扰朝政推行的读书人……凡是和皇上作对的都不能留。

不过皇家暗卫最多的工作是调査贪官污吏、自立为王的封疆大使,还有自诩是土皇帝的地方官员,这些倒是能在明面上惩处,只要搜集到足够证据便可将他们收押入狱,交由三司审理定案。

而皇家暗卫的头儿便是这位行事张狂的红衣少年,他出身公侯之家,又有皇上御令,本身武艺高强,是暗卫中的佼佼者,足以统领人数三千的皇家暗卫,极受爱戴。

“冤枉呀!五公子,属下在办差时是滴酒不沾,就算偶而喝两杯也不会泄漏半句口风,比蚌壳还紧,撬不开。”徐雷说得洋洋得意,酒后不失言是他的长项,要不然也进不了皇家暗卫,而后由暗转明,成为皇家侍卫。

他此行是带着密令前去,并大张旗鼓的扣押犯了重罪的青州通政使,一等证据确凿后立即抄家,带走有关物证和人证,其家眷一并押解入京,不让一人逃月兑。

他在明,而暗卫首领自是在暗,不能暴露。

“快到京城地头了,不能再自称属下,记住了。”多些提防才能长命百岁,世上没有万无一失,谨慎为上。

“是。”

风叶如刃,打在脸上是会疼的,淅沥沥的小雨虽然不大,可是淋久了还是一样湿答答,马儿跑得快,迎面而来的风雨刮得面颊发红,必须俯才能避开正面吹拂。

没多久,城门近了,城墙上的火把灭了,挂上一盏盏宫灯,照亮北城门。

奔跑中的马儿并未缓下速度,红衣少年站在马背上,迎风而立,他拉弓上箭,朝城头的哨岗射去,羽翎上下颤动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引起守城将士一阵躁动和惊慌,以为有敌军来袭,已经兵临城下。

须臾,混乱平静,所有的官兵站回岗位,城门缓缓拉开。

“这……天还没亮……”徐雷震惊。

怎么可能,五公子到底做了什么?

率先进城的红衣少年将脸压低,不让人瞧见他的真容。“还在发什么呆,等城门关上吗?”

低声一喝,回过神的徐雷、梁震跟着进城,离了好一段距离才以眼角余光斜睨,城门已经重新关上。

“你射那一箭有何用意?”

“太子令牌。”红衣少年扬起嘴角,这种好东西不用白不用。

“什么意思?”徐雷一脸茫然。

“箭上挂着太子令牌。”

他讶然。“你哪来的太子令牌?”

东宫太子的身分象征可不是开玩笑的,哪能唾手可得,就连太子亲信也不可能拿得到,他从何得来?

“偷的。”

“偷的?”这种砍头的事也敢做,徐雷真是服了他。

不只徐雷错愕万分,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梁震也多看了红衣少年两眼,对其大胆妄为的行为只能奉上两个字——找死。

“没事去逛逛皇宫,找皇上吐两口苦水,再到东宫绕一圈,有好东西不拿跟看到金山不搬而绕道一样傻,所以我便伸手顺来了。”红衣少年一脸得意。

事实上是生性的太子那时正拉住一名路过的妙龄宫女调戏,宫女先是挣扎了一番,而后半推半就,两人就在御花园的石桥边成就了好事。

光溜溜的两人交缠成麻花,浑然忘我,进宫讨赏的红衣少年正好路过,看见散落一地的衣物中有块龙形羊脂白玉令牌,他用脚一踢,令牌就飞了起来,落入他张开的掌心。

而一阵翻云覆雨后发现丢失令牌的太子十分慌张,他不敢声张,悄悄的叫人寻找,连着几日坐立难安,急得都快早生华发了。

“你真偷了太子的令牌?”徐雷瞪大眼问。

这厮太浑了,他得离远一点,以免东窗事发后遭受牵连。

“太子自个儿丢在地上,我拾起有何不对。”他没将令牌丢进护城河已经够对得起太子了,换成他人拿了恐怕是祸事一场,不知太子承不承担得起。

徐雷拉着梁震和红衣少年隔开一段距离。“别说你认识我们,我们跟你不熟,连点头之交都不是。”

“喊!散了。”他们本来就不相识,一入京便各走各的,谁敢和京城最浪荡的纨裤子弟走在一块。

看他真的扭头就走,不放心的徐雷追上来一问:“你要去哪里?”

以他现在的情形不宜回府,容易暴露身分,他那些兄弟盯他盯得紧,一有风吹草动便群起攻讦。

“去当采花贼。”他说得吊儿郎当,好像真要去采朵香花快活快活。

“谁家的花儿?”

想知道谁那么倒楣被五公子看上,好奇心重的徐雷打算跟上去一瞧,忽地一阵掌风袭来,他在马背上翻个身,一时不慎跌下马背,后背先着地,跌个四脚朝天。

“不许跟,不许打听,否则杀你灭口。”红衣少年目光冷厉,带着森森杀气,宛若踏屍而来的修罗。

此时雨渐小,东边一抹白,闪耀的星子隐没。

“梁震,我有没有听错,头儿说要杀我灭口?”他肯定是淋多了雨,着了风寒,得找太医开个药。

梁震面无表情的将人从地上拉起。“你没听错,头儿的确说要杀你灭口,兄弟,保重,逢年过节我会拎壶酒去你坟头上香。”

“呸呸呸!上什么香,你咒我——”算命的说他面相是多福多寿,儿孙满堂,他连糟糠之妻在哪都不晓得,怎会呜呼哀哉,一押黄土千古恨。

“你要跟吗?头儿走了。”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我……”一脚跨出的徐雷想到灭口的警告,突然觉得做个识时务的人也不错。“算了,我是有良心的人,不坏人好事。梁震,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我不喝酒。”梁震将他的手拨开,长腿抵住他肩膀,不让人近身。

“梁震,我记住你了。”真无情。

徐雷的狠话刚说完,完全不予理会的梁震骑马走了,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留他在雨中当落汤鸡。

两人没料到红衣少年真的去当采花贼了,他手一挥便有人现身牵走他的云听马,醒目的大斗篷一月兑扔开,尚未落地前便被一道黑影接走,他足下一点上了一道灰墙。

他熟门熟路的,看来是来过很多回了,他知道哪扇窗的窗拴松了,关不拢,轻轻一推就开了,飞身一跃,落地无声。

原本漆黑的屋内有一抹明黄,架子床的床头上方吊着竹编花篮,篮子里有颗发着萤光黄的夜明珠,将四周染成淡淡的晕黄,不刺目,却能令一室微亮。

“睡得真熟。”看到这张如花睡颜,他人也跟着暖和起来。

红衣少年不顾自己一身湿坐上床沿,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人儿,看着看着不禁入迷了,不自觉以指轻抚珍珠白面颊。

他忘了自己淋过雨,发上的雨水往下滑落,不偏不倚滴落在扇子似的睫羽上,熟睡中的人儿眼皮动了一下。

看她似醒未醒,觉得有趣的红衣少年轻捏床上人的鼻子,见她改用嘴儿吐气便呵呵一笑。

“谁?”少女瞬间惊醒。

“别怕,是我。”什么时候她的小嘴儿生得这么好看,鲜艳欲滴,红润丰泽,叫人瞧了有些心动。

“谁知道你是人是鬼。”听出来人是谁的少女有几分被吵醒的恼意,没睡饱会有起床气好不好。

“如意妹妹,哥哥一回京就来瞧你,感不感动?”他可是连恩国公府都不回,满脑子只想到她。

孙如意将被褥拉高,盖住脸以下。“喔!是走错屋子的疯子,你请便,从原路爬出去。”

“这么绝情吗?哥哥特意来见你,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破玉有没有为难你,结果你这心呀,装的是千年寒冰石。”见到她好,他也就安心了。

“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他的率性而为叫人吃不消。

“天快亮了。”卯时。

她一翻白眼。“司徒飘花大侠,你要行侠仗义能不能拜托你走远点,我自问没烧过你家祠堂,没踩破你祖先的骨灰锁子,你为什么非要害我?”

一脸无辜的红衣少年……不,是红唇如火的司徒飘花笑得招人。“我没有要害你呀!我想念你了。”

她停住到达嘴边的一连串“问候语”,让自己冷静。“要是让人瞧见我屋里有男人,我一辈子就毁了。”

铁打的事实,她百口莫辩,连爹娘也会受到连累。

“大不了我娶你。”

话一出口,司徒飘花自个儿也吓到,但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他居然觉得挺不错的,能让他不讨厌的女子少之又少,而他们彼此了解,相识已久,他应该可以……容忍她。

被气笑的孙如意拿起床上的玉枕往他一砸,“重点是我要不要嫁你,你以为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

她忍不住想唾骂,人长得出色的确吃香,万紫千红,群花围绕,可她对成为百花中的一朵不感兴趣。

“为什么不嫁我?”司徒飘花以为他一提起,她会欣喜若狂的点头,毕竟他的出身很好。

“我为什么要嫁你?”给她一个理由。

抱着玉枕的司徒飘花朝她靠近。“因为我会对你很好,任打任骂不还手,还帮你撑住长房。”

她一听,怔了怔,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真没想过他会这么说,心中有点酸涩。“国公夫人不会同意。”

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即便她祖父是太医院院使,掌理整个太医院,但区区五品官高攀不起超品的恩国公府。

何况恩国公府还是皇贵妃的娘家,牵扯更广,一、二品官员的贵女都不见得能嫁入恩国公府,而她只是一名件作的女儿,两者之间简直可以说是天与地的差别,她不会自讨羞辱的贴上去。

“我娘那儿我可以说服,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会顺着我。”他信心满满,认为不会有阻碍。

看他说得眉飞色舞,孙如意心中暗暗嘲弄他的天真,“别说得太满,等问过了再来谈情投意合。”

曾经是孤儿的她尝过人间冷暖,被医生男友的父母嫌弃过,还遭到医院院长千金嘲笑她

不自量力,连幢房子都买不起也敢和她抢男人。

那时的她很傻,以为可以为他们的爱情奋战到底,只是人终究敌不过现实,说好要为她而战的男友转身就和院长千金订婚,还跑来求她谅解,希望她成全。

她放手了,不强求,人不能撞死在一颗石头上,男友负心又如何,这世上不会谁少了谁就活不下去,人要为自己而活。

“你答应了?”他双目生辉。

“不是,我是说你该回府了,早点睡,别作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不会随意往脸上贴金。

“如意妹妹……”真是太不可爱了,她只管点头就是,其他的事由他摆平,最高的山他也能一脚踹开。

“别说了,你这一身湿是怎么回事?”发觉手背都是水的孙如意这才瞧见他身上在滴水。

“下雨了。”

“然后呢?”

“我淋着雨回京。”想见她。

“……你是傻子吗?”她轻声叹息。

司徒飘花笑着从怀中取出用油纸包着的一物。“我说过不会失约,给你的,不许再说我言而无信。”

“什么东西?酱肉包子、驴打滚、烟燻鹅肉,你给我带这些……咦,还有微温!”是热的。

“你这人嘴刁,挑剔得很,我一路用内功温着,好拿到你手中能热着吃,省得你又念我不带脑子出门。”念久了也会开窍,之前受了伤只知道来找她,却没想过为她做什么。

“你……”看着温热的吃食,孙如意眼眶微微发热,她吃了一片鹅肉,眼泪差点滚出来。“你背过身。”

“干什么?”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司徒飘花转过身,背向她,耳朵听见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应该在穿衣。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穿好衣服的孙如意手上拿了一块巾子,示意他坐在凳子上。

“你要帮我擦头发?”他惊讶的张大嘴。

“坐下。”

其实孙如意很清楚,她和司徒飘花之间有如云泥,他们不会有结果,所以不该开始,也不能动心。

她很实际,不能让自己走入绝望的深渊,她有爹、有娘、有一个家,不能因一己之私而伤害他们。

只是呀,有些事身不由己,看到一身湿透又饿着肚子的司徒飘花一心惦记着要给她送吃食,那一瞬间她真的动容了,心中流过涓涓暖流。

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前一世的孤儿,这一世的件作之女,她身边的人总是忘记她也需要一个怀抱,他们理所当然的忘了她也有柔弱的一面,以为她独自一人也能活得很好。

“如意,你在哭吗?”少了嘻皮笑脸的司徒飘花沉静如石,面上有着男子的坚毅。

“不喊如意妹妹了?”她取笑。

“太轻佻。”他不想惹她讨厌。

孙如意笑着调侃,“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妹妹长、妹妹短的喊得起劲,不喊妹妹还真不像她居然不习惯,还真是怪了。

两眉一蹙,司徒飘花露出困扰神色。“我觉得不对劲,一喊妹妹心里就乱,我该改口喊你如意。”

“吃吧!别多想,吃饱了脑子就通了。”想不清楚的就先搁一边,民以食为天。有了小厨房后做什么都顺心,孙如意揉了面团煮了一碗大涵面,打了三颗鸡蛋煎熟,切了几片昨晚吃剩的鹿肉放在面上,洒了一把葱花。

她是为司徒飘花煮的,这个傻子居然饿着肚子给她送吃食,咕噜咕噜的月复鸣声一发出,他才说自己饿了。

天微微亮,两人就坐在小厨房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东西,虽然简陋了点却十分温馨,让人不自觉心暖。

“你哭了吗?”他呼噜吃着面,不忘问上一句。

“烟燻的。”她很久以前就学会不哭,因为哭没有用,只有心疼你的人才会在意,在别人面前哭是一种浪费眼泪的行为。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从一次次的人生阅历中,孙如意明白了这道里,当她知道哭也挽回不了既定的事实,她就不再哭了,泪水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表示被现实打倒了。

但是司徒飘花不经意的温柔勾动她心底的脆弱,撩拨了她死寂的心湖,一时没忍住泪光涌现。

她真的好久好久没哭了,久到自己也记不住最后一次落泪在何时,他让她有种“原来我还有他”的窝心。

“如意,我先前说的话你琢磨一下,虽然我是恩国公之子,可是爵位落不到我头上,多的是人在抢,而且你也知道以我在京里的名声,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将女儿许配给我,我最终是等着皇上赐婚。”而那是他最不想要的。

她默然,一口一口吃着酱肉包子。

司徒飘花自嘲的扬起唇,“恩国公的恩是恩在社稷,而非朝廷的施恩,先皇此举是防着我们司徒家,担心我们军权过重,日后朝阳皇朝半壁江山落在我们手中,若是司徒家想反,朝廷的军队阻止不了……”

“你是在告诉我,皇上给你指婚的对象不会是对你家族有利的人家,反而有可能是颗老鼠屎,甚至还会让恩国公府永无宁日?”娶妻娶贤三代富,若是来了个搅屎棍,那真是败家的开始。

“朝霞长公主。”他垮着脸,喝了一缸黄连水的神情。

“啊!”她捂着嘴,满脸惊讶。

他横了一眼,大口喝着汤。“想笑就笑吧!不用忍着,我承受得住,不用担心打击到我。”

“呃……朝霞长公主很美。”这是这位长公主少数足以评论的优点,她是先皇最小的女儿,芳龄十九,和当今皇上相差二十五岁。

“你能不提这一点吗?我心痛。”

美是美,但是美人无脑还有病——花痴病。

一见他痛彻心扉的神情,孙如意噗哧笑出声。“忍忍就过去了,好在你也小有颜色,够她痴迷一、二十年。”

朝霞长公主为人垢病的是好男色,只要长得好的男人她都不放过,带入皇上为她盖的长公主府当花草养着,每日看上几回,偌大的长公主府养了上百位美男,但她并不婬乱,也就好颜色而已,心动不行动。

她前后尚了三任驸马都福薄,没能行礼就与菩萨同行了,一个坠马,一个落湖,一个还是吃汤圆噎死的,以至于京城男子一听到要尚朝霞长公主,个个闻风丧胆,逃之夭夭,避之唯恐不及。

这得多大的仇恨呀才想把朝霞长公主下嫁,不是逼死人吗?皇上做得太不地道了,为了出清存货坑害臣子。

“你这般幸灾乐祸好吗?别忘了是谁背地里罩着你。”忘恩负义的臭丫头,枉他一片真心。

孙如意好笑的闷咳,“皇上有意这么做?”

看来恩国公府真是恩重过于天了,连贤名在外的皇上也心生忌惮,想拉垮他们在军中的声望。

“皇上言语中多有暗示,被我四两拨千斤给回绝了,我也话中有话的暗指自己已有心仪之人,等她及笄便上门提亲。”他看着她,含情脉脉。

“你……你拖我下水……”孙如意被他看到打心里发毛,惊到舌头都打结了。

“不然谁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祖父是太医院院使,品阶不高,又是皇后的人,相信皇后乐见其成,能借此控制皇贵妃娘家,削弱她的助力。

再者,司徒飘花觉得有点对不起孙如意,虽然他没有瞧不起件作这行业,也十分敬佩,但是她爹的差事的确令不少人安心,无权无势的公门中人,对恩国公府毫无助益。

有了这么个亲家,很多人会睡得安稳了,连皇上也能放心,不会再强行塞人,皇上一方面在公事上提拔重用他,一方面也要在明面上打压恩国公府,如果他不自觉一点,就会被安个惹祸精进门。

“司徒飘花,我今日才知你这般无耻。”白煮这碗面了,还不如拿出去喂狗。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不知道哥哥的不要脸是全京城都晓得的事吗?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他指的是他在外的纨裤名声,众所皆知他游手好闲,浪荡成性,脸皮厚到长矛也刺不穿,惹是生非是小事,最乐做的是痛打世家子弟,把京中的高门大户全得罪了。

“你……你算计我。”她气得脸都红了。

看她粉颊泛红,桃腮染嫣的模样,司徒飘花眼眸一暗。“如意,只有你能帮我,我在那座牢笼里举步维艰。”

两个不是同母的嫡兄,两个野心勃勃的庶兄,他是继妻所生的嫡子,在亲娘有意让他接掌恩国公府的情形下,他的处境十分尴尬。

“……你在为难我。”她帮不了他。

“想想玉疏。”他攻心为上,挑她最在意的一件事。

“这……”她家小胖墩也很难,在虎视眈眈的孙府平安长大绝对是一个难题,她早晚要嫁人,护不了他几年。

“如意……”他撒娇的一喊。

“不许闹我,我再想想!”攸关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她不能草率待之。

“我会对你好的,真的,再大的风雨我替你挡,刀剑来袭我站在你前头,我不会一直纨裤的,一有机会我就带你离开。”离开这片乌烟瘴气,不掺和恼人的争权夺利。

这一瞬间,孙如意动摇了,繁荣的京城非她所喜,她更向往春耕秋收的农家生活,苦是苦了一点,却不必处处提防,知足常乐。

“我知道你为皇上办事……”

他在外的一切胡闹行径全是假的,就为了掩护他暗地里的差事,她不傻,从他一次次受伤来找她医治时,她便看出他不若外表看上去轻浮,他眼中有片深不见底的海。

“嘘!”他伸出食指点在她唇上,小心隔墙有耳。

孙如意心跳漏了一拍,“别乱碰。”

“很软。”他笑嘻嘻的将碰过她唇的食指又放回自己的唇,笑得意味深长。

“你……你该走了,不要让人瞧见。”她此时心很乱,不想和他说话。

他脚底生根,动不了。“我跟你提的事……”

孙如意想了一下,轻叹了口气。“我尚未及笄。”

意思是她得考虑考虑,让他别催。

“不急,我等你。”他在心里无奈的笑着,要哄个媳妇多不容易,得连拐带骗,使出十八般武艺。

这一句“我等你”说得多暧昧,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面女敕的孙如意浮红玉颊,把原本提腿要走的司徒飘花看得喉咙一紧,有点口干舌燥。

在出京前他的确把好友妹妹当亲妹妹看待,没有一丝逾矩的遐想,可是在青州通判之女投怀送抱、想拉拢他时,他眼前浮现的是这张娇嗔浅笑的容颜,像一根附骨钉打进他心窝。

蓦地,他的心打开了,钻进一个她。

明知不该想她,但越是抑制越是想念,蓦然回首,她早就在他心里了,只是以往的他太迟钝,浑然不知挂心的人儿近在咫尺,犹自逗弄她,用一句一句的妹妹来掩饰。

“走了,趁雨停的时候离开,别又淋雨了。”厨房的灶火将他的湿衣服烤干了,她也安心多了。

“如意……”一句“我心悦你”梗在喉间,他懊恼自己的不中用,居然连句告白也说不出口。

“小姐,小姐,你在吗?”

一阵风掠过,屋梁上多了一道红色身影。

“青蝉,我在。”孙如意往上一瞟,嘴角喰笑,他闪得真快,很适合作贼。

若是司徒飘花晓得她此时的想法,肯定大为赞同的点头,他就是采花贼,只采一朵如意花。

“小姐,你在这里呀!”看到灶台上一碗吃完的大碗公,青蝉顿了一下,随即顺手一收。

小姐好吃,有了小厨房她更如鱼得水了,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她没有多想,只觉得自家主子胃口似乎变大了。

“找我有什么事?”一般这个时辰她还在“冬眠”,侍候的人不会打扰她。

“刚刚二小姐过来说要找你,想硬闯,奴婢挡回去了,不过她气呼呼走时丢下一张帖子,让小姐务必要到。”

她直接把帖子丢在地上,一点也不想小姐赴会的样子。

“帖子?”孙如意眉头轻蹙。

“奴婢瞄了一下,似乎是太子妃在东宫宴请五品以上的官员女眷,年满十三到十六的未婚女子都得参加,三小姐也有张洒金帖。”

闻言,孙如意心头一抽,太子妃设宴……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妙,像是在为太子选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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