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妻 第六章 赶走背主下人
黄氏也顺着李氏的话道:“姊妹间谁没个拌嘴的时候,乐姐儿、默姐儿,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姊妹就是要和和气气,咱们家一旦选定要入宫陪伴皇后娘娘、一同侍候陛下的姑娘,你们姊妹几个就没多少可以聚在一起的日子了。”
孙拂在心里冷笑,原来等着她的在这呢,方才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
她没作声,黄氏惊讶的瞥了孙拂一眼,通常这丫头就是个凡事抢先的,知道能进宫,这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机会,不跳出来争抢才怪。
可对面的少女低眉顺眼,巴掌大的小脸,眉目如画,以前不只神情张扬,就连身上都带着一股傲慢自负,这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端庄贞静,好像所有人和她之间都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她身上甚至有着身在高位才会有的贵气。
有那么一瞬间,黄氏居然觉得眼前这丫头不是蠢笨的呆头鹅,而是那种金玉养出来的贵人……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黄氏自然不会知道面前的孙拂早不是过去的那个,而是历经了宫斗争宠,在冷宫走过一遭,在人间不知岁月的飘荡,看遍冷暖世事,曾执掌后宫,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孙拂。
“拂姐儿没什么要说吗?”
“这是举族大事,阿拂只是晚辈,长居后宅,人微言轻,能说什么呢?”
上一世,她傻乎乎的去当了孙窈娘的陪葬品,同一件事做错一次可以说是无心,要是两次都入了人家的套,那就是活该了。
孙家已经有一个孙窈娘得皇帝喜爱,皇帝有这么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作伴,丧失先机的妹妹怎么可能吸引得到皇帝的注意力?
再说就算能吸引皇帝的注意,她也不乐意,一夫多妻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以前的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经历了许多,她才发觉姊妹一起服侍一个男人实在恶心。
而孙家迫切的想再送一个女儿进宫,是因为孙窈娘没几年好活了,她知道自己来日无多,又怕她唯一的儿子在她走后会被后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白骨精给吞了,她需要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于是和孙璟商量后打算让孙拂进宫。
孙拂也明白这些人想让自己进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好拿捏兼没脑子,她一旦入宫,里里外外都是孙窈娘的人,她孤立无援,也只能随人搓圆捏扁。
黄氏恼怒的看了孙拂一眼,李氏却是了然的喰着笑,自己这弟妹看上去洁净得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实际上精明得很,要是孙拂这傻子不要命的往前冲,孙乐娘就可以不用进宫去当炮灰了,只可惜这回孙拂没反应过来,黄氏白费心机了。
“拂姐儿可是大房的嫡长女,最能代表我们孙家了。”
“多谢二夫人美言,阿拂的婚期已定,本该在家里备嫁,不好出来见人,若非祖母召唤阿拂才不得不出门。皇后娘娘慧德兼修,又怎么会要一个已经要出门子的姊妹进宫呢?陛下想来也不可能这般不近人情。”孙拂低下头,撇嘴冷笑。
这两房能安什么好心,如果孙家非要送一个女儿入宫不可,那就让二房三房自己去撕扯吧,断然没有她妯娌插手大房子女婚事的道理,更何况他们已经分家,二房三房的荣华富贵和大房无关,那些该他们去承担的,怎么好意思让大房出力?
李氏的脑筋转得飞快,都怪黄氏这嘴快的打草惊蛇了,要是徐徐图之,先笼络孙拂这丫头的心也许还有几分胜算,如果往宫里送庶女,不说陛下那里,皇后娘娘应该也不喜吧。
她笑着瞪了黄氏一眼,对孙拂说道:“拂姐儿莫急,三婶这是在跟你说笑呢,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这种大事,还是得与大哥大嫂商量了才能算数。”
原来还没准备放过她,攻不下她,就准备从她爹娘那里下手吗?这个李氏还真是不了解她爹娘的为人,上辈子反对她进宫最剧烈的人就是她亲爹娘。
“够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外头的男人自会有决断,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妇人拿主意,都散了,七嘴八舌的,吵得我头晕脑胀!”孙老夫人对这些唇枪舌战有些不耐烦,至于送哪个孙女进宫,送哪个不是送,她根本不操心,她只要做她的富贵闲人就是了。
李氏和黄氏各怀心思的带着女儿们回自己的院落,半道上连交谈都没有,倒是孙默娘和孙乐娘多看了孙拂好几眼。
孙拂往外走的脚步很慢,下巴微微抬着,眉目波澜不兴,就只是简单的行走,却让人无端觉得有股雍容的大气。
都说大病会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孙拂今日这般油盐不进,和以前大相迳庭,莫非真是因为绝食生病才变了个人的?
“咱们回府。”孙拂无意在东园逗留,出了泰和堂,一行人很快便回到西园。
孙拂回到半若院时,脸色如常,绿腰替她解下披风,妄茜端来她喝惯的燕窝,孙拂看也没看那盏金丝燕窝,反倒说起她想吃和美斋的糕点,打发她上街去买。
妄茜心里打鼓,小姐最近特别喜欢打发她跑腿,又把三生招回来,会不会是心里已经对她起疑了?
小姐虽然没有怀疑她昧下许多珍贵的小玩意去换钱,但是已经不如以往那般信赖喜欢她了,像这些跑腿丫头的事情……不过她也不怕,就算被随便配了人,她手上的银钱金饰也够她过上好日子。
妄茜早知道这个主子不可靠,加上孙默娘的刻意收买,她只要稍微往二房通风报信,便能得到丰厚的打赏,就像上次绝食逼婚的事情,果然孙默娘给了她一对价值三十两的金钗。
孙默娘也答应她要是事发,二房那边随时欢迎她过去,她可是有后路的,怕什么!
几个丫头们明显都看出来了,小姐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妄茜支开,让她忙得团团转,不让她留在屋里。
“小姐可是怀疑妄茜的手脚不干净?”三生等人一走,对孙拂问道。
“你知道些什么?”两人有着多年的主仆情谊,三生会这么问,表示她也知道了些什么。
三生迟疑了下,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倒出一堆对妄茜不利的言词,“奴婢在杂务房当差的时候没少听那些婆子们议论,妄茜的出手很是大方,很懂得收买人心,拿过她好处的人不少。”
“这件事我也不想白白冤枉了她,你们几个不要声张,另外,去把琴嬷嬷叫过来。”孙拂心里已经有几分把握,为了以防万一,还不想惊动任何人。
琴嬷嬷很快来了,她把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说出来,“老奴遵照小姐的吩咐,让那些守角门的婆子留意妄茜的行踪,陶婆子说妄茜每回出门,她们都以为是小姐吩咐她出去办事,前几日,也就是小姐……正和老爷夫人置气那几日,有人见到她往东园去,回来后手里的帕子不知包了什么东西……”
琴嬷嬷顿了顿,好半晌才拿定主意,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的小玩意——一根玛瑙点翠金簪、一个玉搔头、蝴蝶坠子,还有两个玉扳指,她呈给孙拂,“这些都是妄茜给婆子们的打赏,可里头有些老奴认得是小姐的东西,有些很眼生,老奴把它们都要过来,一查,这些东西都没有登记在册子里。”
也就是说,一些孙拂不记得、随手交代给妄茜的小玩意被她收为己有了。
孙拂揭了茶盖,她本来以为妄茜只是墙头草,除了把西园的消息往东园送,还贪财了些,想不到她的胃口真不小,自己库房里大幅缩水的金银细软,果然有妄茜不少的功劳在里面。
她懂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下人也有下人的难处,但是把她的私库都据为己有,孙拂还没见过胆儿这么肥的,只是那么多的银钱金饰,妄茜都花到哪去了?
像是知道孙拂在想什么,琴嬷嬷又禀道:“老奴还探听到妄茜家那一大家子的人都靠她过活,兄长和爹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嗜赌如命,而且出手特别大方,她那娘亲姊妹做的是见不得人的暗门子生意,这一家子,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那样的家人,难怪妄茜像个无底洞似的怎么都填不满。
孙拂赏给琴嬷嬷一把二两重的银镍子,又把那些从婆子处蒐罗过来的小玩意原封不动让琴嬷嬷还给那些婆子。
三生低声道:“小姐,妄茜恐怕不能再留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过两日我会寻个由头把她打发出府。”
孙拂说做就做,没两日把妄茜的卖身契还给她,说她年纪已经大了,让她回家自由婚配。
妄茜心存侥幸,以为没让小姐逮到她的小瓣子,还给她卖身契,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有些不敢回家,家里等着她的从来都不是欢乐和喜悦,而是无止尽的钱窟窿。
“奴婢对小姐一片忠心,除了小姐这儿,妄茜哪里都不去。”
孙拂垂眸,看着急匆匆跪下表忠心的妄茜,无声的轻笑,“你的忠心我如何不知道,只不过你不想回家,难道想进官府大牢吃免钱的饭?”
妄茜惊愕不已,脸色又青又白,连声音都抖了。“小姐说什么呢?奴婢着实不明白。”
孙拂把一叠当铺的明细扔到她面前。“我本来想看在主仆一场,好聚好散,也算是最后给你的体面,只是你太贪心了,不教训教训你,你大概无法心服口服。”
妄茜看着四下散落的当票,手抖的拿起一张来看,然后狠狠的吞了口口水。“……小姐哪来的这个?”
孙拂一挥手,三生将手里的匣子捧了过来,在妄茜的眼前打开,珠光宝气和金光灿烂顿时闪耀在妄茜的眼前。
她被晃花了眼,狠狠倒吸一口气,这些不是被哥哥拿去当铺换钱的东西吗?那几个金光闪亮的花瓣金元宝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印象特别深刻,她本想留下来当作私房,却被哥哥抢走了。
“不,奴婢对小姐一直是忠心耿耿,别无贰心的!”妄茜像是要说给自己听,又怕孙拂不相信,语气特别重,彷佛这样才能证明些什么。
“忠心耿耿到和孙默娘串通一气来害我?”养了好大一只老鼠咬布袋,她孙拂做人要不要这么失败?
“奴婢没有要害小姐,奴婢只是把西园的一些消息送过去东园而已,奴婢从来不曾想过要害小姐,只是……”她快要没法子自圆其说了。
“只是孙默娘许你好处,你就忍不住诱惑了是吗?”孙拂替她把后面的话接上。
所有的人全都变了脸,三生实在忍不住了。“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居然敢想着要害小姐?”
孙拂眉宇间有些疲惫。“她说的话可都详细记下来了?让她按指印。”
闷声不响站在后头的琵琶放下手中的笔,拿着印泥和纸,二话不说抓起妄茜的手指就按了下去。
妄茜挣扎了几下,却叫后头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按住,她撕心裂肺的哭号,“小姐、小姐奴婢是冤枉的……”
“替她收拾包袱让她走,我不想再看到她了。”孙拂挥挥手。
不知道孙默娘许给她什么,不拘是什么,能让妄茜肯为她冒险,必然是十分可以打动她的条件。
“送交官府吗?”
“不用,她从哪来就回哪去。”没将背主又监守自盗的刁奴送府究办,已经是她最大的宽宥了。
至于妄茜的将来,她那一心维护的家人会不会善待被主家驱逐出来的弃子,甚至把她一卖再卖,她就管不着了。
“小姐、小姐……”妄茜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孙拂不知道的是,被扔在西园大门外的妄茜奋力爬起来后,摇摇晃晃去了东园。
“三小姐,您说过奴婢要是在西园走投无路了,您愿意收留奴婢的。”
孙默娘揶揄的瞧着妄茜,脸上都是不屑。“像你这种妄想一步登天的丫头我不敢要,真要了你,哪天不知道怎么死的人就是我了。”
“三小姐,您许过奴婢……奴婢对小姐的忠心天地可鉴。”妄茜的心凉了一半,咚地跪下爬到孙默娘跟前抓住她的裙子。
孙默娘恶心的把裙子抽出来,彷佛妄茜就是个脏东西。“我不记得许过你什么,你也别太当真,还有你那颗忠心,说穿了一文钱都不值,谁稀罕谁拿去,你走吧,别浪费本姑娘宝贵的时间了。”说完话,带着讽笑,扬长而去,留下面如死灰的妄茜。
夜里刮起了北风,只半宿,青砖上就结了霜,雪粒子在空中打着转。
月黑风高,全身黑色劲装的黑衣人和浓浓的夜色融成一体,轻巧的越过沉睡的瓦舍,避过打更更夫和巡街的五城兵马司巡逻,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九衢街的谢府。
脚尖一落地,院墙那头齐刷刷的冒出了几颗头,见是自己人,露出满口大白牙,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肩扛着麻布袋以闪电的速度进了一间客房,“指挥使,您要的人小的带来了。”
“确定是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罗翦风流倜傥的半张脸隐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小的办事,您还不放心?只是小的有一事不解。”
那缝骑千户把肩上的麻布袋随地一放,打开系绳,露出一张如栀子花初绽的雪白容颜,就算她长睫微阖,精致的五官也难掩夺目的雪肤花貌。
即便自诩阅人多矣的罗翦也被孙拂的容颜惊艳了一把,甚至有些惋惜起来——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失明了,往后岂不是寸步难行?
但是他立马狠下心,万事都没有师父重要,师父身为景辰朝股肱,为了成就大事,这些枝微末节都是可以不计的,必要之恶,没有什么能不能。
这位姑娘还要感激她的命格与师父相辅相成,命该如此,别人想要还没那资格。
“说。”
“这位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我们动了她,要是追究下来,可能不好应付。”
“动就动了,她虽然出自孙府,却已经分家,和上面那位的关系不算深厚,何况镇抚司是干什么吃的,做事何须向后宫那位交代!”
他除了卜卦算出能改变师父命格的人在东北方,也让下面的人到户部去调出这一块区域所有的户籍逐一清查,彻夜不眠数个晚上,才找到几个火命的女子,又经几番精测计算淘汰,最后确定孙家大房嫡女孙拂是他要找的人。
镇抚司行事不必经过任何司法机构,可以自行逮捕、审讯、处决,到时候随便安个罪名到这姑娘身上,人是锦衣卫抓的,锦衣卫的背后有皇帝这座大佛,谁能拿他如何?
“原来鼎鼎大名的锦衣卫就是这般草菅人命,胡乱行事的。”孙拂轻柔中带着嘲讽的口吻惊住了屋里的两个大男人,而她边说话,三两下就挣月兑了麻袋。
孙拂的运气不差,被黑衣人模黑进屋把她劈昏之后,见她是个弱女子,只随意以麻袋把人套住,扛了就走,连捆绑手脚都省略了,孙拂一路颠簸,来到这不知名的地方后就醒了,尽管视线所及一片漆黑,却也给了她时间让麻痹的手脚恢复正常,同时还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眼前两个年轻的男子明显是会武的练家子,肌肉在布料下贲起,结实有力,走动无声,她不懂武不会武,一个男子她都打不过了,何况两个,她一点胜算也没有。
孙拂不明白的是他们把自己掳来做什么?也不像人贩子,而且还把孙家几房的关系都模清楚了,知道她是孙家大房的姑娘,一点也不忌讳皇后的势力。
最令人费解的是,抓她一个弱女子有必要动用到恶名昭彰的锦衣卫吗?目的呢?
为了她的“天姿国色”?还是向孙府勒索钱财?真要勒索金银财物,孙默娘可是皇后的亲妹子,不更是香铮铮一个?再说论美貌,京里多少才华洋溢又兼具天仙姿容的姑娘,只是扣除这两样,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人家韵観的?她想破了头,真想不出来。
“姑娘胆色不错,知道我们是锦衣卫还能处之泰然,实属少见。”罗翦对她淡定自若的神色多了几分欣赏。
“我哭的话你会放我回去吗?”不然该怎样?大哭大闹是没有用的。
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不瞒姑娘,我等用这粗暴的方法请你来,是有事要请姑娘相帮。”
好吧,这是要让她做个明白鬼的意思吧。“帮完,我就能回家了?时间最好不要耽搁太久,明早我那些丫头要是发现我失踪了,惊动了家里,事情就闹大了。”
她娘的胎刚刚坐稳,她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弟弟们和娘亲的安危。
“也就取一对眼睛的时间,了事,我们会原封不动把姑娘送回孙府西园,另外还会奉上足够姑娘一生享用不尽的补偿。”罗翦越发惊讶,如果她是那种动不动就晕倒,还是惊声尖叫的姑娘,一句多余的话他都不会说。
“所以,你们的目标是我,我爹娘都无碍吧?”她一心记挂爹娘,罗翦的话慢了半拍才进到她的脑子里,血液一下冲进脑袋,心抖了几抖,可她告诉自己不能慌,一慌就要乱,一乱什么都完了。
“你们要我的眼睛做什么?”孙拂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视线仍旧盯着罗翦,只觉得膝盖发软,无意中模到一把椅子,顺势坐了下来,她得冷静冷静,冷静才能谋得一线生机。
“我家主人需要你的眼睛。”罗翦有些恶质的笑着,但凡女子没有不胆小的,尤其看见他穿飞鱼服的模样,简直就像见了恶鬼,这孙家大房的嫡女虽然惨白着一张绝世容颜,却还能跟他讲话,也够教人另眼相看了。
“你家主人肯定不是普通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否则怎么会纵容下人做这等掳人挖眼的勾当。
“那是,我家大爷可是堂堂的有斐国师。”
那千户嘴快说完,招来罗翦阴沉的一瞥,千户马上退了两步,捂住嘴,两指打叉,蚌壳似的闭上嘴。
他们没有必要告知想要她眼睛的人是谁,也不用她的同意,反正人已经在他们手里,她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也就是说最快明日,师父就会有一对新的眼珠了。
孙拂微微蹙起了眉,景辰朝的国师,她上辈子依稀听过这么个人,夸奖他的无非都是什么通天本领,能知过去未来,天命神授,把这人夸得无所不能,只是当时的她一心扑在魏齐身上,除了魏齐二字,其他男人的名字左耳进右耳出,入不了她的心,又哪里会在意国师为整个王朝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还替景辰朝算足了三百年的国运……
等到她入宫,这位国师已经离开皇城,据说是因为身怀恶疾,命不久矣,再后来,听说他被京中反对他的官员,买通无恶不作的江湖匪类给劫杀在归乡途中。
不过……那国师到底叫什么名字?
有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就在她绞尽脑汁、搜索枯肠的同时,彷佛有一道雷电光石火的劈进她脑子里——
谢……谢隐,是的,他叫谢隐!
孙拂霍地站了起来,捏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手心。怎么可能,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能当上国师,不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她印象里的谢隐还只是个十三岁的惨绿少年。
罗翦一直观察着孙拂的反应,见她半天沉默不语,以为她是被国师的名讳给骇到不敢说话,又见她脸色变换,又喜又愕又失落,甚至还有更多他看不懂的情绪,聪明如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解读能力似乎还不够强大到能看懂这姑娘的所思所想。
孙拂正眼看着罗翦,双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她得极力压制才不会表露出内心的惊魂未定。
“我要见国师一面。”
“不行!”罗翦和千户异口同声。
这时候的孙拂反而冷静下来了,她破罐子破摔。“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假设要取眼睛出来的人是你们,你们不会想知道你的眼睛用在谁的身上?我用一生的失明换来一个要求,过分吗?就算知道对方是谁?难道我还能去把眼睛要回来?”
她想见他,迫切的,她想知道那个国师谢隐是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她的眼睛给不给已经不是她个人能选择的,她可以选的只能是旁的。
那么不管是不是,她都非要见上他一面不可!
罗翦沉吟了许久,才道:“你不打歪主意?没有别的心思,只能远远见上一面?”
一个姑娘,还生得如此美貌,用一生的黑暗得一眼明白,这要求似乎不会太过。
“如果你有任何企图,你要知道我的刀会比你的动作还要快,把你了结了再把眼珠拿出来也不是不行。”他这是恐吓威胁都用上了,但他陈述的也是事实,他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可不是拿鸡换来的。
这是答应了?
“成,我答应!另外,你得想法子,随便怎么安排,只要让我爹娘相信我是出门去游玩,短时间不会回家,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安心,不要担心我的去向。”
罗翦慢慢瞠大眼,这姑娘是提要求提上瘾了,早知道不该答应她答应得这么快。“你这是为难我?”
“我就这两个条件,没有别的了。”要一个人捐出好好的一双眼睛,谁为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