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千红 第二章 惊艳初登场
东太学堂位在皇城的一隅,占地数公顷,依山傍水,柳树依依,若不是大门前高高的扁额上亮晃晃写着东太学堂四个大字,初来乍到之人还以为是某个皇家宅院呢,放眼望去,还得见古木参天,如此美景,当真晃花人的眼。
学堂之子,除了住在京城的官员子女,也有远在其他州郡的官员子女,因此是有提供学子们住宿,若住在京城的学生,不怕麻烦者亦可每日往返,这方面倒是没有太多的限制。
兰王朝初建还未满十五年,一切都想尽善尽美,在前朝本就很开放的风气之下,未免被世人诟病及比较,新王朝的初建在各方面就更为开明了,男女共处一室读书识字,甚至是相约出游赏花踏青,都在礼制允许的范围之内。
何况学堂之内大多是十四到十九岁的孩子,除去各人背后的身分背景及势力等因素,可以在同个学堂内学习,不管是礼、乐、射、御、书、数的切磋,都可教学相长,而适当的比赛更可以促进众学子们的好胜心与荣誉心,让人进步得更快更好。
因此,自从东太学堂成立之初,便成立一个兰苑,让三位皇子和上官公子都在这间苑里一起读书,再筛选几名才识出众者进入此苑一起切磋学习,除了让皇子们可以藉此认识一些才人能者供己所用,也让皇子们在学习上可以更上一层楼。
可毕竟僧多粥少,总得有个计较,才有后来每年的新生艺比,以较轻松的表演展现形式,由兰苑的学子在最后关头接受挑战,筛选一两个够格进入兰苑同皇子们平起平坐的新生,这似乎也变成了一种传统。
“……玩法很简单,由新生挑战者决定挑战的项目,每个项目的最终优胜者,我们兰苑会推出一个人来与之对战,只要挑战者赢了,就有进入兰苑的资格,如何?”
说话的人正是兰苑才子巩其安,其父乃工部侍郎巩立,此人仪表堂堂温文儒雅,是兰苑学子们选出来的代表。
此人虽身分地位不高,但在东太学堂里一向不论地位高低尊卑,兰苑学子因各有专长才学,巩其安算是其中之佼佼者,深得皇子们敬重,因此屡屡派他当代表,算是他们这些皇子公子们的最佳传声筒。
“……由几位各有专精的夫子们做评判,所有学子们皆可观审,若对评判的结果有任何疑义都可以提出,若有必要,可以匿名投票,以示公允……”
台上的巩其安还在对新生们娓娓道来,闲坐在台下的二皇子李晋已经显得不耐,“等他说完天都黑了。”
三皇子李麟正在一隅烹茶,闻言笑了出来,“二哥别急,东太学堂今年的新生也不过三十来名,大多是十四岁的年纪,光我们坐在这里的人就比他们多上十倍,真站在那台中央恐怕就要腿软了,有其胆识在我们面前比试者根本屈指可数,要不是一心想进我们兰苑者,恐怕没几人会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吧?而一心想入我兰苑者,也必是才子才女之流,试问这十四岁年纪却有才名在外的又有几人?”
李麟这一问,还真问倒了李晋,“确实……没有听说。”
“就是,所以今天这场比试很快便落幕了,让那巩其安多说个几句也不碍事。”说着,李麟双手端了杯茶给一旁偎在躺椅上的太子李晨,“太子哥哥喝茶。”
李晨微笑的朝他点头接过,未饮便闻其香,不由得将杯盏凑近深吸了一口气,任清香溢上鼻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三弟的茶是越煮越好了。”
“太子哥哥过奖。”李麟笑笑,低头转身又端了一杯茶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语的上官悦,“上官哥哥喝茶。”
“谢谢。”上官悦接过,没像李晨那样先闻其香,直接就口慢慢饮下。
时序已然入秋,就算这个比试场地是在围成环状的青秋阁内,四面有山有树有亭,但毕竟是半室外的场地,入秋的风吹起来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凉意,能喝上一杯刚煮好的茶,还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李晋见状,浓眉一挑,“三弟,我才是你二哥,你这茶倒是先给了你的上官哥哥。”
李麟连忙上前奉上一杯,“这不是好茶沉瓮底吗?再说,长幼有序,上官哥哥可是比二哥早出生了几个时辰,要不是这几个时辰之差,也许订下骆家女圭女圭亲的人就是二哥你了。”
女圭女圭亲?
这三个字莫名其妙的突然从李麟口中冒出来,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这话,可说得曲折难明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其中意思被理解成什么样子,说者根本也不在乎。
“没事突然扯这个做什么?”李晋皱眉,“我对那个胖女圭女圭可没兴趣!幸好我晚了几个时辰出生,要是真把那女娃许给本殿下,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那娃儿就是个野的,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李麟看了上官悦一眼,见他没啥反应,还是轻咳了一声,出言打断他家皇兄的口不择言,“二哥,她现在可不胖了。”
李晋轻哼了一声,“那丫头不是住到她外婆家去了吗?你何时见过她?又怎知她如今的模样?”
“她是今年东太学堂的新生。”
此话一出,上官悦的身子微微一震,蓦地瞇起眼。骆千红是今年东太学堂的新生?不会吧?那个丫头何时想念书来着……
李晋也诧异的坐直了身子。
李晨则依然在品那杯茶。
但这三人却是不约而同都望向了李麟。
被三个人的目光狠狠注视着的李麟,失笑地看着各位兄长们,“怎么了?小丫头片子早就满十四了,她回京入学很奇怪吗?何况她再过阵子就要及笄,女子及笄之礼可是大事,能不回来吗?就算她不想回,她家父亲大人也会把她给拎回来。”
众皇子听着,都有点不敢相信。
在他们的印象中,那小胖娃仍停留在八九岁的年纪呢,还记得当时父皇在西郊马场办的一场官员子女们的狩猎比赛,本来是为了让他们几个皇子在大臣面前借机展现一下骑术与箭术,没想到最后全输给那小胖娃。
当时她就只有八九来岁的年纪,骑术了得,箭术亦了得,只要被她相中的动物根本没有任何一只逃过她的手掌心。
回忆起那段陈年往事,三个皇子不由得都笑出了声——
“还记得吗?父皇当时恨不得那小胖娃是他女儿,而不是那骆丞相的,还说他家三个儿子也抵不过骆丞相这一个闺女。”
“那都五年多前的事了。”李晨轻笑着。
李晋也一笑,“是啊,当时上官还没下山呢。”
“上官哥哥当时若在,铁定不会让那丫头赢了去。”李麟模了模鼻子,“每次想到此事我都觉得很丢我们皇家的脸面。”
上官悦抿唇不语,伸长了手把手中茶盏递出去,跟李麟要茶喝。
这些陈年旧事,他的确是不曾参与过,但却知晓一二,毕竟是他定下亲的娃儿的事,他不知道的,旁人也会忍不住说给他听。
当年他把那丫头从湖畔救起,将她送去医馆后那一别,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父亲说她好像失忆了,被送到她外婆家休养身子,而在他进东太学堂后没多久,父亲也离京赴北方代皇帝镇守边疆,独独把他给留在京城。
这么多年过去,他当然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这个在未来可能要嫁他的女人,只是,这丫头如今竟然进了东太学堂?怎会如此?上官悦震惊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所听见的事实。
李麟替上官悦倒好茶,将之递过去,上官悦接过,又听见李晋道——
“这可难说,上官可是人家小胖娃的未婚夫婿,就算上官当时也在场,上官能不帮她来帮我们?啧!”
闻言,众皇子又都笑了起来,李晋又道:“咱们可说好了,今天的比试,若那丫头当真能来到我们面前,谁都可以接受她的挑战,唯独上官不行。”
上官不行?那谁行?
“那丫头选的铁定是骑术或箭术,在场之人恐怕还没人比得过她,若她真来到我们跟前,派谁出马?”李麟看着李晋,“二哥你吗?”
李麟这话一问,惹来李晋的白眼,倒不是真认为现在的他会比不过那丫头,而是只要一提及那丫头,心里便有阴影……
李晨笑笑,“为何不可?二弟文武双全,自是最适当的人选。”
“我可不要。”李晋下意识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好男不跟女斗,就算我胜了她,也胜之不武。”
“那派谁?”李麟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李晋不耐的朝他挥挥手,“我们兰苑难道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吗?随便派出一个得了!”
“我们兰苑除了我们四个,就只有巩其安、姚明、王绍这几个文人,剩下的一位是咱们兰苑之花苏冉冉,她琴艺了得,舞艺了得,骑术一般,再说,她可是兵部尚书的宝贝女儿,要是因这场比试不小心磕着了碰着了,咱们太子哥哥可要心疼死了,这要是把气出在上官哥哥身上,两人打起来,上官哥哥不小心把太子哥哥给打伤了,父皇问罪下来,这——”
“就你话多!胡说八道些什么!”太子李晨好笑的打断三皇子李麟的话,真不知他这个三弟成天哪来这么多话可说,说的是胡天胡地,却也不是言之无物,常常让人不禁好气又好笑。
说起来,李麟十七,比他们这几位哥哥也才小两岁,但从小就心无城府老跟在他们后头说东说西,人是顶聪明又体贴,虽然话多也不讨人厌,这可能是跟他话虽多,却不会在外头胡言乱语有关,只在学堂里私下跟他们几个哥哥闹腾罢了。
兰王朝皇帝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无,之后纳的几名妃子也都一无所出,所以排行老三的李麟可以说是深受帝宠,虽样样出众,却文压不过太子,武压不过二皇子,平日里对几位哥哥们也都恭敬友善,连泡茶煮茶都亲力亲为,自是讨人喜爱。
瞧瞧他这番言语之间甚是挑拨的话,旁人听了也是一笑置之,叱他一声胡闹而已,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头说出来,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李麟无辜的眨眨眼,“我说错了吗?难道苏小姐不是咱内定的太子妃?”
李晨斜看他一眼,“连本太子都不知道的事,你倒说的煞有其事似的,怎么?父皇偷偷告诉你,那苏冉冉是我内定的太子妃不成?”
“这倒没有,可放眼望去,除了上官哥哥已经早早定下的骆家丫头,可以堪得太子妃重任的适龄人选,就只有兵部尚书之女苏小姐和齐国公的孙女郭雅芝……难道太子哥哥属意的是郭小姐?二哥哥的表妹?”
闻言,李晋不由得轻咳了两声,瞪了李麟一眼,“雅芝那丫头只会添乱而已,配给你得了!哪能配得上太子哥哥!”
李麟吐吐舌,“我可不敢要,她那股泼辣劲……咦?那不是雅芝丫头吗?还真是说人人到……”
李麟话还没说完,就已看见场中央有几名新生跃跃欲试,有选棋艺的,有选骑射的,也有选琴艺和书艺的,而郭雅芝那丫头就站在比试琴艺的那项目前方。
棋艺前方立有一名男子吴恒,乃东太学堂吴主簿的儿子,颇有才学,号称棋公子,能有一手好棋艺自不在话下。
骑射项目前方也站了几名男子,其中比较叫的出名号的是左仆射家的公子风邢,剩下几个倒认不出是谁来,选书艺的则有一男一女,因为地儿远些,有些看不清。
众皇子和上官悦的目光也纷纷落在场中央,状似无意,眼神却下意识的找寻着可能熟悉的身影。
“现在站在场中央的人只有七名新生,在场还有哪家的新生学子想要参加艺比吗?”巩其安环顾众新生一眼,见底下有的紧绞着手,有的交头接耳,像是拿不定主意。
也是,这新生艺比虽说是好玩,称不上是什么正式考试,但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比试,这“大庭广众”指的可不是一般市井小民,而是五品官员以上的家眷们还有皇子们,没有点自信的哪敢随便站出来?这要是出了糗,那可是要把父辈祖辈的脸给丢尽,扬名整个贵族交际圈了。
“如果没有了,我们的比试就正式开始——”
“等一下。”
一道清脆好听的嗓音蓦地插进来,然后在众人循着嗓音回头后让出的一条道上,走出了一名穿着女学子莲藕色正装,步履轻盈,姿态曼妙的小姑娘。
小姑娘有张鹅蛋脸,圆润白皙,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前额饱满好看,两片唇更是不点而朱,嘴角微翘,看似甜美可人却又在眉眼间带着一丝近似妩媚的娇艳,腰身细而圆,身形动人。
明明穿着同大家一样的制式学子服,可这个小姑娘穿起来却是风姿绰约,很有一番风情,让人一阵眼花。
巩其安的眸光一闪,对眼前这个娇俏的小姑娘泰然自若又端庄得体的模样,虽未到惊艳的程度,但诧异是一定有的,毕竟这小姑娘应该才十四的年纪,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来,不见怯场的颤抖或是一丁点害怕,甚至步履悠然,人家说的步步生莲是否就是形容像她这样的姑娘?
可赞赏归赞赏,他却是想破头都想不起这位小姑娘出自哪家门第?
这不可能啊!要是京城里有像她这样的姑娘,恐怕在京眷圈里早传遍了,难不成她是来自其他地方?可她那口音确是地道极了的京城口音。
“这位新生是?”巩其安终是忍不住开口问。
不只他想知道,很多在场的新生旧生都想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可人小姑娘来自何方?当然也包括坐在看台上的几名皇子。
“学子乃骆丞相之女骆千红。”骆千红不疾不徐地扬声答道。
此话一落,轰一声,四周顿时躁动了起来。
什么?骆姜之女骆千红?那个五年多前在西郊马场射猎,一举把几个皇子打趴的丞相千金骆千红?那个肉肉的胖女圭女圭骆千红?那个野姑娘骆千红?
东太学堂大半都是京眷,又是差不多的年纪,没几个不认识骆千红的,可因为这姑娘已经很多年都不在京城走动,让人几乎忘了还有此人的存在,如今听得这个名字,往日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我去!”李晋第一个从位子上站起来,想把人看得清楚些。
李麟笑咪咪的也站起身,一样看着场中央的姑娘,“我就说她现在一点都不胖了吧。”
“何止不胖,都变成个小美人了……”真是令他太意外了!“你确定她是骆家那个胖女圭女圭?”
李麟好笑的回了他二哥一句,“亲爱的二哥,她不是亲口说了她是骆千红了吗?难道她还谎报姓名不成?”
李晋摇摇头,不敢相信地啧啧出声,“这太不可思议了,丑小鸭还真能变天鹅。”
而且这天鹅还是只挺美丽可口的天鹅。
“二哥现在有没有后悔没早上官哥哥几个时辰出生?”
李晋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重新坐了下来,“人是可以变美,性子却难改,野丫头就是野丫头,除了一样会射箭骑马外,还能突然变成琴棋书画皆通的名门才女不成?”
“也是……原来二哥喜欢才女啊。”李麟说着,转过身去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上官悦,“上官哥哥,你怎么不说句话呢?”
上官悦冷冷地睇他一眼,“话都被你们说完了,要我说什么?”
李麟逗趣地凑上前去撞了上官悦一下,“说说你乍然见到未婚妻的感想呗,是惊艳吧?还是发现自己很是想念?”
“我看你是皮在痒。”上官悦瞇眼冷笑,“待我下回见了陛下,非得让陛下立马给你指个婚事不可。”
“千万别啊,小弟闭嘴就是。”李麟说着还真闭上了嘴,专心烹他的茶,一边煮茶一边看着场中的情景,陡地又啊一声叫了起来,“不会吧?”
“真是,你干么一惊一乍的?”李晋被他这一喊,刚入口的茶不小心喷出来,喷得他淡蓝色外袍都湿了。
“你们看!那丫头选了什么?她是转性啦?还是疯了?”李麟伸手指着骆千红站的位置,“她要比棋艺?她是不是不识字,把棋当成骑啦?”
上官悦也看见了,一道好看的浓眉轻轻往上挑,深思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场中的骆千红瞧,完全搞不明白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五年前突然离京一声招呼也不打,五年后突然回京也没通知一声,还进了跟他同一间学堂,现在倒好,还想进兰苑?比试的项目却选择了她以前根本连碰都不会碰一下的棋艺?她何不干脆弃权算了!
是压根儿不想赢吧?那又为何要比?
上官悦的疑问,也是所有曾经认识骆千红的人的疑问,包括此刻人和骆千红一样站在场中央的郭雅芝。
郭雅芝先是不敢相信的瞪着骆千红半晌,又看见她跳过骑射艺比,站在棋艺比试项目前方,诧异的眨了眨眼,终是禁不住笑出了声——
“骆千红,妳不会不识字吧?还是没睡醒,老眼昏花站错位置了?”郭雅芝低声取笑道。“妳会下棋吗?”
骆千红扫了眼前这张长得很是飞扬青春的脸,生得算好,笑起来也很灿烂夺目,就是飞扬跋扈了些,这模样,倒是让她想起前世的骆千红,若这身体里还住着原本那个骆千红,恐怕也是这个模样吧?
想着,骆千红淡淡一笑,倒不生气,“妳要跟我比比看吗?不如弃了妳的琴比,来跟我下盘棋?”
“我——”郭雅芝被她噎了一下,“比赢了妳有何用?妳没看见妳前头站的是谁啊?是棋公子吴恒哥哥!他的棋艺在我们同辈中可是出了名的!妳没看见这一排里面就站着他一人吗?因为根本没人敢跟他挑战,稳输的!我又不笨,挑这个比,我根本进不了兰苑!看在我们曾是儿时玩伴的分上奉劝妳一句,换样比吧,妳不是骑射很行吗?怎么就——”
“两位学子,选定了吗?艺比马上就要开始了。”巩其安打断了郭雅芝的话。
闻言,骆千红不再理会郭雅芝,朝着巩其安微微躬身一笑,“可以了。”
这一笑,让那本来就甜美的脸蛋瞬间艳丽起来,竟使得巩其安微微红了脸,赶紧别开眼去,免得失态。
“比试开始!”他在场中微微一喊,手中旗帜往下一挥,新生的比试正式开始。
说起来,参加艺比者加起来也才九人,分别是棋比两人,琴比两人,骑射三人,书艺两人。
比试可以说是同时进行的,骑射三人被带开到骑射场比试,琴比和棋比、书艺等都在同一个场地里进行,只听耳边琴声悠扬,书艺两人一男一女安静的落坐书写,棋比的骆千红和吴恒就在场边的石桌两头各自坐下,身为男子的吴恒让骆千红先行落子,一展君子风度。
骑射比试很好论判,通常都以射中箭靶中心多寡及距离为判,较无悬念,也作不了弊,有兴趣观看的可以挪动到骑射场去。
书艺和琴艺在初试时是由夫子们来论判,到与皇子们比试时才公开盲选,就是怕失公允或偏颇。
棋艺比试算是特殊的比试,若是棋逢对手,耗时较长;若是两者相去悬殊,则是高下立判。棋比和射艺相同,赢输可说是一目了然,只要有数名夫子在旁观赛论判即可定输赢。
此刻比赛已过了近半个时辰,除了棋比,其他比赛都已经选出最后优胜者,反观棋比这边却是一点消息也无,围观者却越来越多,几乎把比试的两人团团围住,后来者根本难以靠近窥见其中乾坤。
“怎么回事?当年那个野丫头难不成真会下棋?”
“都已经过半个时辰了,要是棋艺不行,早就比完了。你说呢?”
“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没人来报一下?”
“报什么?要报也得看得懂那盘棋是下得如何才能报啊!想知道,不会自个去瞧瞧?”
“要挤得近前,我还需要问吗?”
不得其门而入的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想到吴主簿的儿子,人称棋公子的吴恒竟能被一个野丫头给刁难上……
不只众人没想到,连吴恒自己也没料到会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这个程咬金还是一个五年前打死不碰棋盘的骆相千金。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他一个棋公子真要输给一个在乡下混了五年的野丫头?想着,吴恒就觉得全身躁热无比,更是不耐。
吴恒可是一心要进兰苑的,最大的夙愿就是挑战棋王上官悦,这几年每年兰苑推出来接受棋艺挑战的人都是上官悦,几乎是没有悬念的,就算到时赢不了上官悦,只要能不死得太快,控制住盘局,也可为自己创造名声,毕竟上官悦的棋王身分摆在那里,他就算没赢也不算太丢脸。
可如今,他若输给了眼前这个骆家小姐,恐怕他之前辛苦建立多年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怎能不让他心焦难耐?
可越是如此,他的思路就越乱,对应着骆千红此刻的气定神闲,不时地还对他唇角微弯的一笑,败象已现。
这点参比者自己或许看不出来,但在旁观比的先生们相视一眼,便心有定数。
可未到一翻两瞪眼的时刻,若参比者其中一方坚不认输,这棋便要继续磨下去,只要不超过参赛时间一个半时辰,也没人可以随便打断这场棋局。
现下已过了一个时辰,若吴恒心思不那么紊乱,或许还有翻盘的可能,可眼见这骆大小姐根本没专心棋局,反而不时地看着对方,又不时地从容浅笑,虽没出声没说话,却惹得坐在对面的吴大公子气息紊乱,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见眼前这男子的呼吸益发紊乱,骆千红微低的脸上嘴角悄悄上扬。
连下棋都可以使美人计?其他姑娘可能办不到,可她骆千红是谁?她可是前世兰翠坊的头牌花魁花晚儿啊!
就算当年她这个花魁走的不是狐媚路线,更因为进京之后便一直有上官悦护着而清冷孤傲,不太懂得逢迎拍马,也不爱逢迎拍马,但一个女人该怎么笑才能笑出妩媚的模样?该怎么看着男人才能让男人心痒难耐或心动情动?这些技术活可都是正正经经上过课的,就算她平日不拿来用,但要用时却也是手到擒来,虽然生疏了些,但面对眼前这个才十四岁的男孩,却是绰绰有余。
望着棋盘上占据越来越广的黑子,终至难以挽回的境地,吴恒在众目睽睽之下认了输,起身拱手朝骆千红一揖,“骆大小姐棋艺精湛,吴某甘拜下风。”
闻言,骆千红起身回礼,“承让了,吴公子。”
此话一落,全场哄然,慢半拍的意识到这场棋局竟是骆大小姐赢了!
在场众人望着骆千红的目光和一个多时辰前完全不同,若说先前是惊艳于她蜕变后的美貌,此时此刻却是惊诧于她的月兑胎换骨。
当年的野丫头,如今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了呵。
“好了好了,肃静肃静!”巩其安站上高台叫喊着,等全场终于静下来之后,才道:“近午了,先歇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由兰苑推出人选接受新生优胜者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