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缘 第四章
辜拾璧回到燕迩宫之后,陷入沉思,她在心里整理全盘来龙去脉。
她不相信那粥里的细针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因为那是根半截的针,是特意折断的,很明显就是要让它不着痕迹地被吞进去。谁会带着半截的针入厨煮食?
那么,是赏花宴里的其中一人?她们为何要她死?她今日才第一次与她们见面不是吗?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置她于死地?
她开始回忆在场每个人说的话,她们的表情、态度……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可能在初见面就记得所有人的样貌,更不可能记得她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应该说,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谋害的一日。
如果是庞王被谋害,那是合情合理;但她有做了什么事会遭人怨恨的吗?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侍女端着一些饭食进来了。“王后娘娘,方才您没吃到什么,厨子又重做了些简单菜色,请您多少用一些吧。”
“我舌头才伤着,怎么吃呢。”她气恼地。
“王后娘娘请恕罪,奴婢太不长心眼了。”侍女诚惶诚恐地绞着手。
“我没有责骂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心头不舒坦……”
辜拾璧抬眼看她,这名侍女侍候她好些日子了,但她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过,真是对人家很失礼,于是她问道:“你唤什么名儿?”
“奴婢杏儿。”
“杏儿,你在这儿多久了?”
“奴婢进庞王府已经一年了。”
“在服侍我之前,是在哪个宫里做事?”
“奴婢一直都是在外围打扫做杂役的,并不是专司侍候哪位妃子的侍女。”
辜拾璧听了,心里稍微放下心,因为如果曾经侍奉过别的妃子的话,那么有可能心还是向着原主人的。
“那么,是谁指派你来服侍我的?”
“是王上。杏儿第一次做专职侍奉,如果做得不好,还请王后娘娘不吝教训,杏儿会认真学习。”
她暗忖,庞王为她安排了一个没有主人的侍女,难道他已经考虑到这一层了?
她接着再问杏儿一些个人的事儿,包括多大年纪、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等。她不能孤军奋战,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看不见的敌人,她得先把杏儿纳入自己麾下,这是她目前唯一拥有的兵卒。
当晚,庞王又悠哉悠哉地驾临燕迩宫了。
“我的王后,今日右肩还好吧?”
他还是不改那老词儿,辜拾璧甚至已经开始觉得,他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关心她的肩,那借口只是个幌子,他其实别有用心。
“我听说吏目大人死了。”她不理会他的虚情假意,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开问。
“喔。”他不置可否,悠哉悠哉地斟起酒来,他总爱在燕迩宫自斟自酌几杯,虽然辜拾璧连一口也不陪他喝。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她眼睛冒火。
“要解释什么?他死了与我何干?”
“你!不就是你杀了他的吗!”她一指直接指在他鼻子前。
“唷呵,天地良心,我可没杀他。”他举起双手,一副好无辜的模样。
“就算你没亲自动手,你命人杀了他也算,别想用文字巧辩月兑罪。”
“我也没命人杀了他啊。”他微微一笑,举杯又喝了一口,眼神瞟着她,似乎看她粉面生威的样子很是有趣。
“就算你没开口下命令,你的侍卫揣测你的心思,自动去杀他也算。”
“我的侍卫可没那个胆子随意揣测我的心思,要是谁敢擅自做了本王没指示的事,他们就等着大祸临头了。”
说到这儿,她反倒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庞王真的没杀他?可是吏目大人死了是事实啊,“……如果你真的没动他,那吏目大人怎么会死?”
他两手一摊,嗤笑道:“你问这问题还真妙,我怎么会知道?你不如去问阎王爷还比较快吧,生死簿可不是我写的哩。”
其实她也不知道吏目大人是怎么死的,现在这质问变得有些不上不下,她不知该怎么下台阶。“总、总之,吏目大人会死一定是你害的。”
“欸,照你这种说法,岂不是任何人死了都要算在我头上了?本王也真倒霉,茅厕里就算死了只蛆都要算我的,谁教它出生在檄州领地的茅厕里,檄州是我管的,我没办法让那只蛆安居乐业、长命百岁,难道我不用负责吗?当然统统都要算我的,是不是?”
辜拾璧被他的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俏脸一下青一下白的。
“没话说了是吧,这回可是你辩输了,罚一杯。”他替她斟了一杯酒。
“我说过我不会喝酒。”
“喝了就会了,有谁一出生就会喝酒的。”他自己先干了一杯。
不知怎么的,辜拾璧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于是端起酒杯,看着那琥珀色的酒水,犹豫了一下,闭紧眼,喝了。
酒的辛辣刺激到她舌上的针伤,她失口叫了声:“好痛!”
“痛?喝酒会痛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他挑眉。
“我嘴里有伤口。”
“你的嘴怎么了?”
“今早与众妃在后花园用早膳,粥里被人放了根断针,我差点吞了下去。”
他闻言,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她看着他笑得开怀的模样,心头一阵恼火,原本她刚刚对他说针伤的事,其实是有些暗示的,要让他知道她被欺负了,或许他会为她讨个什么公道之类的,结果他竟然这样大笑,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蓦地脸上一阵臊热,她觉得可耻至极,她居然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希冀,以为他真的对她有所关怀……她好气自己,更气庞王,他果然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家伙!
狂笑过后,他顺了顺气,说道:“比我预想的还要早动手,这些女人真是沉不住气啊。哈哈哈哈……”
辜拾璧一听,发现不对劲儿。“你知道有人要谋害我?”
“当然!你一来就当上王后,那些妃子肯定是嫉恨得要命,不想点办法把你除掉怎么行。说来女人很奇妙,平常就算彼此勾心斗角,感情不好,一旦出现共同的敌人以后,就会突然变得很团结,炮口一致对外,好像天生就懂得『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的道理似的。”
“你明知道众妃会这样,还故意立我为王后?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她大怒拍桌!
“这样游戏才公平。你想想,你要杀我,所以我得提防你来杀我;只有我一人处于挨打的局面,这怎么行!所以我也得让你提防别人来杀你。于是你得一边提防别人杀你,一边想办法伺机杀了我,这双重攻防战是不是很有趣?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你要放任她们杀我?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作乱,你竟然不管?”
“我当然不会管,因为她们要杀的人又不是我,你得自己想办法面对这场后妃之战,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他语意深远地笑着,接着话锋一转:“还是说,你要直接让她们杀了你,好顺了你求死的心?”
辜拾璧完全懂了!这肮脏卑劣之徒!庞王不杀她,却让她身陷被杀的危险之中,这是借刀杀人,不用弄脏自己的手。
亏她刚刚还一度相信吏目大人不是他杀的,现在想来肯定是他操弄了什么手段。想要让一个人死,方法有千百种,她早该知道他城府有多深的。
她咬着唇,恨恨地瞪着他。她不能死,要真死了岂不正中了他借刀杀人的计谋,哪能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什么事都在他的股掌之间!她不甘心,她得扳回一城才行……
“夜深了,王后,早点安歇吧。”庞王眼里有着狡诈笑意,悠然离去。
隔日开始,辜拾璧一改以往总是窝在燕迩宫的习惯,开始积极地出宫去,到处走到处看,熟悉整个庞王府的环境,认识每一个侍女、仆役、侍卫,甚至跟他们闲谈一些杂事。
她觉得,如果她就此躲在燕迩宫不出来,只会被人笑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要正面迎战,掌握全面的状况是她首先要做的事。
然而,她不知道目前敌人在何处,所以做任何事都很小心,像是她绝不让自己落单,走到哪儿都要带着杏儿,在自己目前还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唯有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