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爱傻娘子 第一章
第一章
繁华街道、往来行人频繁而热闹,各式各样的商贩列满街道两旁,空地上一群人围着看杂耍,旁边的茶棚里则坐满品茶休息的人们,欢笑声与谈话声透露出百姓们的和平生活,只不过……
人多、事多……是非也多。
“啊……你放手!”一个卖着绣花鞋的清丽姑娘发出了尖叹声。
不寻常的叫喊引得众人回头,只见一名穿得人模人样、身边还跟着两个粗汉家丁,看来颇为气派的顽劣公子哥儿,正想对这小泵娘上下其手。
“小泵娘,别在这里卖鞋了,跟着少爷我吃香喝辣的多好?”他说着便伸手想往姑娘脸上模去。
“别这样,我要叫人了!”小泵娘别过脸,好不容易甩开他的狼爪,连忙退到墙边去。
“叫人?这往来路上满满都是人,你想叫谁?你以为有谁敢妨碍本少爷的好事?”他们现在可是站在市集里,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如果真有人想出手阻止他,早就出面了。
可现在旁人只是凑在一块儿,围着看热闹,像这样的景象已是常事了,谁教他爹有的是钱,官府那边又是只认钱不认人,所以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有钱都能摆得平!
探出手臂,他依照惯例,将发出尖叫声的小泵娘拖了就想走,只不过……
“啊……疼、疼啊!”
杀猪似的哀号声自这少爷的口中发出,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只能松开抓紧小泵娘的狼手,跟着他的右脚又莫名其妙地痛到没能跟上左脚,砰地一声便往地上跌趴而去,结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啊!我的脚!好痛啊!”少爷抱着腿,痛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这时他才注意到,身旁有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正挡在他与小泵娘的中间。
这下就算不问,他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居然敢对本少爷失礼!”少爷一边大喝着,一边示意家丁上前来扶。“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今天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少爷立刻吆喝着家丁上前打人。
平时遇上这种情况,最后总是他的家丁把人打趴了事,但今天情况显然有所不同,只见那男人挥舞了两三下拳头,转瞬间便将家丁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下子少爷与家丁都慌了,看来,他们大概是遇上所谓身手高明的江湖侠客了吧?
知道敌不过对方,家丁立刻扶着少爷,一群人狼狈地落荒而逃。
看着他们远去,小泵娘连忙转身朝男子道谢。
“不用客气,日后可要多留心些。”男子拱手回了礼,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旁的客栈老板叫住。
“这位爷,进来喝杯茶吧!您能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教训那恶少,可是大快人心的事啊!”老板满脸笑容地将男子请进了客栈。
许多刚才跟着在旁偷瞧的客人,见到老板把男子请进来,也跟着上前敬茶道谢。
闲谈之余才知晓,原来这恶少平日仗着家大业大,四处欺侮良民,大家也相当不满。
不过,看他今天被人教训,想来应该知道夜路走多也会遇见鬼的,以后该会收敛些才是。
一伙人边笑边聊,正觉得心情极好,没料到客栈外头却再度传来了尖叫声……
“啊……你放手!”
“小泵娘,别在这里卖鞋了,跟着少爷我吃香喝辣的多好?”
“别这样,我要叫人了!”
“叫人?这往来路上满满都是人,你想叫谁?你以为有谁敢妨碍本少爷的好事?”
一模一样的对话再度重演,教男子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敢情那恶少学不来教训,又想旧事重演?
男子有些无奈地转头往外边望去,却不见恶少的身影,只瞧见一群孩子围在街角旁的空地,正嘻闹着模仿刚才的恶少调戏姑娘。
“怎能学起这不正经的玩意儿?”男子摇摇头,起身往外走去。
昔日孟母三迁,为的就是教好孩子,毕竟孩子年岁小时,还不懂得如何分清是非,而是见什么学什么,若没大人适度教导,将来真会变成恶徒。
他往孩子群走去,正想告诉他们,恶少欺负民女可不是件好玩而值得学习的事,没想到一个纤瘦的小男孩竟模仿他刚才教训家丁与恶少的招式,一模一样地演练了一回,依样画葫芦地把其他男孩打倒在地上。
孩子们之间嘻闹着玩,这纤瘦男孩也使不上什么劲道,所以大伙儿依旧笑得开心,只是看在男子眼里,却有着无比的错愕。
这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武功可是明虚宫上任宫主苦心钻研二十年才研究出来的,就连他自己都得苦练七年才能顺手。
但这孩子除了拳脚毫无力道之外,动作却是流畅得惊人,而且对于他仅使出一回的招式,更是背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过度的震撼,让男子忘了自己上前是要告诉孩子们别学些不正经的事,反倒跨步往模仿自己的男孩面前转去,弯身与他平视,客气地问道:“在下伊湛秋,请问令尊是哪位前辈?瞧你年纪小小宝夫底子却这般扎实,必然是出身武林世家吧?”
“咦?”男孩张着清亮的眼瞳,愣愣地瞧着伊湛秋,显然对他的问话感到迷糊了。
伊湛秋瞧他茫然,这才苦笑着改了口,“我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功夫这么好,想问你爹是哪位武林高手?”
他可真是胡涂,平时说话惯了这番规矩,倒忘了孩子难以理解了。
“我叫蓝君柚。”男孩漾开笑意,只是他迸出的回答,却教伊湛秋感到更为震惊——
“我爹不是武林高手,是卖字画的!”
清亮嗓音绕耳,带着稚气的声调,这一年,蓝君柚年方九岁。
竹叶飞散。
宛若利箭的叶片在充满翠竹的林间不断飞舞,一名身着天青色衣衫的年轻俊雅男子,随着竹叶的落地而不断穿梭其中,迅速掠过叶片,剑尖一一扫过,
将竹叶一分为二,其精准的功夫几乎是练到出神入化、毫不失手。
他修长的身段随着这阵竹叶舞动而飞跃其中,利落如影、迅捷如风,衣摆随之飘荡,看来犹如天仙飞掠林间。
一张清雅的面容衬着他湛黑的瞳仁与薄红的唇,再冠以高束的乌黑发丝,画上细长眉形,已教他拥有足以勾人眼神的俊雅外貌,而他专注的眸光与敏捷的身影,更教人舍不得将视线由他身上移开。
若是女人见了他,九成九是给他的俊逸勾魂,男人见了则会羡慕他的剑法高明;可如果今天看到他练剑的人,不是偶入竹林的一般百姓,而是他的师傅,那么……
情况可是大大不同!
“君柚!”看着年轻男子展露着高超剑法,他的师傅却是有些不赞同地微眯起眸子,出声唤停。“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不可暗地偷学各家门派的功夫?”
正沉迷于练剑的年轻男子一听见师傅的声音,立刻露出微惊的表情,收了剑跃至地面,匆匆跑近师傅。
“师傅,弟子这不是偷学。”蓝君柚双手一拱,慌张地解释道。
“不是吗?”师傅伊湛秋瞄了眼蓝君柚手上的长剑,突然沉默下来。
自从十多年前看上蓝君柚的天生资质,将其带回明虚宫收为徒弟后,便将一身所学尽数传予这个高徒,但是……
他明虚宫的独门兵器分明是月牙钩,功夫更是对应着兵器所创,所以他从未教过蓝君柚剑法,可蓝君柚方才所练的,确实并非自家武学,这要他怎么信服蓝君柚没偷学旁人剑法?
怪不得蓝君柚每回练功时,总爱往竹林躲,原来是怕被他这个师傅或其他师兄弟逮到他偷练其他门派的武学。
唉……真是没办法。
他这高徒,什么都好,偏偏就因为太优秀,所以也产生不少问题。
由于蓝君柚可说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任何武功只要让他见上一次就忘不掉,再衬上他的灵活手脚,更能进一步让他照样演练。
也因此,就算蓝君柚不想偷学,只要让他见过,那么这门武学也等于是让蓝君柚学走了。
先前他曾带蓝君柚去过几次武林大会,当时只想让他多磨练,却没想到他一见旁人比试,便将各家武学尽数囊括脑海之中,统统都学了回来。
其实各大门派也不是什么小气的前辈,让人学走独门武功并非要紧事,可偏偏未曾知会一声就擅自偷练,总有些不够尊重,跟没经主人同意就取走别人家的东西可说是没什么两样。
所以就算要学,好歹也该问候一声,正大光明地得到师傅传授、而不是像偷儿一样暗着来才是。
为了防止这样的误会发生,自蓝君柚小时候开始,伊湛秋就时常叮嘱他,即使记住了其他门派的功夫,也绝不能练习。
可偏偏……蓝君柚似乎没听进去。
虽然他明白习武之人会想多精进自己的功夫,可问题出在偷学就是不妥啊!
“师傅,这是红石坞红家的昊雷剑法……”知道伊湛秋不喜欢他练其他门派的功夫,蓝君柚连忙解释。
“谁家的都一样,就算你跟红家少侠相熟也不许!今天的事师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瞧见,但下回不准你再这么做了。”伊湛秋严肃地灯眉斥道。
“师傅,不是这样的,弟子的意思是,这功夫是弟子的结拜兄弟红家的剑法,所以不是弟子偷学回来,而是红里光教的。”蓝君柚匆匆应道。
“原来是红少侠教你的。”听见蓝君柚的说明,伊湛秋总算释怀,“既然如此我也不怪你了,只是……既非偷学,为何要躲到偏僻的竹林来练功?”
明虚宫占地算是辽阔,刚才为了找蓝君柚,他连着问了不少徒弟,绕了后山大半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人。
“因为弟子在练的是红家剑法,虽非偷学,并不违背师父的训诚,但是……”蓝君柚有些犹豫地续道:“您是师傅,里光是兄弟,弟子练着师傅以外的人教的武功,对师傅显得有些不够尊重……”
说来,这都是因为蓝君柚自小听着伊湛秋的耳提面命,要他尊重他派武学,所以才在年纪渐长之后,更多了份顾虑,谨记着要尊重自己的师傅。
当着师傅的面练别人家的武功,简直像在嫌弃自己的师傅不够高明。
蓝君柚并不想带给伊湛秋如此感觉,更不愿勾起其他同门师兄弟不当的联想和误会,因此每逢练功,他总是躲起来偷练。
“你这孩子啊……”伊湛秋一听,仅是逸出了笑容。
这孩子果然长大了,不再是从前初会时的九岁娃儿,已经是个大人了。
如今,甚至变得如此懂事,心思亦是细腻体贴。
“你用不着担心师傅我。”伊湛秋拍拍蓝君柚的肩,笑应道:“师傅亦是习武之人,又怎会不懂你一心想精进的心思?其实就连师傅偶尔见识到高明的武学,都想切磋、学习,好试试手脚。只要你不是为了学会各家门派的武功,好当什么武林第一,真能够完全抛开这般无谓的争斗心的话……好奇心人皆有之,师傅并不介意你到底练了多少正式从其他门派学来的功夫。”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会对其他门派的武功感到有兴趣,若真的要完全不碰,那着实教这个对武功过目不忘的蓝君柚憋得辛苦了。
“说起来,都是我这师傅不够高明,没有什么深奥的武学可以教给你多多钻研。”伊湛秋苦笑一声,续道:“果然我明虚宫的这片井水,填满不了你这片大海啊!”
“师傅,快别这么说!”蓝君柚认真地拱手应道:“这是因为弟子太年轻,心性不定,明明还没把师傅教的功夫练扎实,就好奇地见一派练一式,况且师傅教给弟子的,可不只是功夫,还有待人处事的道理,这些人生经验,是弟子一辈子也学不完的!弟子虽跟随师傅十五年,却依然没学到师傅您宛如汪洋海洋般的气度和魄力,所以弟子这小小的井中蛙,还要师傅多教诲的!”
“少灌迷汤了。”伊湛秋忍不住朗声迸笑。
其实他对这爱徒可是疼到骨子里头去了,谁教蓝君柚不但聪明有才能,而且听话又贴心,为人亦是正直,这样的好徒弟,教他怎能不疼爱?
笑着拍拍蓝君柚的背,伊湛秋与他一同在竹林里并肩散起步来。
瞧着蓝君柚已追上自己的身形,不再是当年的幼小模样,伊湛秋忍不住露出怀旧的表情来。
“说来……时间过得真快,都十五年了……”
当年学着他的功夫在路边嘻闹的小娃,如今已是名满江湖的蓝少侠了。
“君柚,都过这么久了,你也没回家探望过,可有打算回乡瞧瞧?”伊湛秋问道。
“不了。”蓝君柚干脆地摇了摇头,“弟子离家时年纪尚轻,对家里人没多少印象,也许这话旁人听来是无情无义了些,但弟子确实对双亲与兄弟姊妹们没什么记忆,更无多少感情。”
更何况……在他小的时候,家里还有着他当年并不清楚,而今却相当明白的现实存在。
他卖字画的书生爹亲,因为赚不了多少钱,却要养活年迈的祖母、结发妻子以及四个孩子,所以根本是入不敷出,日子非常难熬。
所以当伊湛秋出现,谈起想收他为徒,只不过却得让孩子离家时,爹娘完全没反对过,因为这么一来,家里等于少一口人吃饭,孩子又可让人帮着养,所以他们二话不说就点头了。
相较之下,比起无力抚养他的爹娘,照顾他长大、又教了他许多事物和武功的伊湛秋,可说比爹娘还要亲,因此他早就拿伊湛秋当亲生的爹看待。
“师傅若不嫌弃弟子,请让弟子一辈子跟在宛如爹亲的师傅身边,孝顺您老人家。”蓝君柚认真地应道。
这番话让伊湛秋听得甚为欣慰,点头笑应道:“这样也好,毕竟事隔十五年,人事变化大,即使回乡,说不定你的家人也早搬走、寻不得人了。”
抬头望向被竹林绿意渗透的朗空,伊湛秋笑了笑,迸出了轻音。“如果你愿意,那我就代替你的爹亲,当你的义父吧!”
蓝君柚跟着他十五年,其实两人关系早已如同父子,说起来还真是只差没以父子相称而已。
“孩儿拜见义父!”蓝君柚听闻,立刻转身面向伊湛秋跪下叩头。
“傻孩子!都相处十五年了,何须多礼?”伊湛秋笑着拉他起身,“江湖中人用不着计较这些礼节,规矩就免了吧!今后你直接称我为义父就是。”
“孩儿懂了!”蓝君柚欣喜地道。
“很好,既然认了我当义父,那你可要听话、孝顺。”点点头,伊湛秋笑呵呵地迸声。
“这是当然。”蓝君柚点头道。
“那么……反正你也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义父就替你做主娶房媳妇如何?”伊湛秋向蓝君柚打探道。
“咦?娶妻吗?”蓝君柚虽有些惊讶,但想想男大当婚,确实是挺平常的事,也没再多问,“好,但凭义父做主。”
“好,那我就放心了,因为我今天急着找你,就是为着这事……方才我已替你做主,订了门亲事了。”伊湛秋点点头,很是满意。
“义父果然是有人选了,那么就让孩儿娶了回家,孝顺义父吧!”蓝君柚笑道。
“你这孩子,就是贴心聪敏。”伊湛秋笑道:“说起这人选,这位姑娘可不只是我中意而已,有不少人都想攀上她的亲事啊!所以能谈成这门亲事,我也替你感到相当高兴。”
“让义父如此欣赏的,是哪家的姑娘?”蓝君柚倒真没听伊湛秋这么夸奖过哪个姑娘,一时之间真教他好奇起来了。
“江南第一才女,朗若姗。”伊湛秋露出得意而欣慰的笑容。
这江南第一才女,配他这江北第一武学奇才的爱徒兼义子,正所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