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宫中当米虫 第一章 艳绝美人儿
皇帝萧清澜自十五岁登基迄今已八年,今年却仅是第二次选秀。
依魏太后的意思,如今中宫无后,萧清澜后宫仅有妃子寥寥数人,无一有子嗣,为了国祚大统,广聘众家有贤有德之女入宫,殊为要事。
萧清澜对男女之事一向淡泊,不欲为此劳民伤财,却又不好忤逆魏太后之意,虽坚持拒了广及天下的采选,但各豪门世族推荐、进献的女子多是才貌双全,可就拒不得了。
这些名门贵女们经过第一轮挑选,仅仅留下数人,暂居安仁门内那处宫殿,只待萧清澜看过之后册封名位。
这时候各人的背景就很重要了,家中有高官勋贵的往往能得到好一些的位分,至于家中为末流散官,或是只抱着小小爵位不事生产的,就等着由最低等的品级慢慢往上爬吧。
萧清澜下了朝便被通知礼聘而来的众女等着参见受封一事,浓密的眉皱起,俊朗的面容显出不耐。
那浑然天成的尊贵霸气这么一抖落,让打小在他身边服侍的胡公公都忍不住颤了一下,“陛下,是否回甘露殿更衣再前……”
“不必了。”萧清澜清冷地一笑,“朕亲自去看,方能看出那些莺莺燕燕们的真面目不是?尤其是太后特别提起的那几个,朕不关照一番,岂非拂了太后面子?”
胡公公一听又打了个激灵。
熟知宫闱秘辛的人都知道,陛下与太后不和,太后仗着人伦大义,时常让陛下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像后宫纳妃这等小事,陛下往往由着她去,不过牵涉到朝政大事,陛下可从未让步,也因此两人不时交恶,非必要绝不往对方寝宫踏一步。
如今陛下这么说,显然是想对太后规划好要塞进后宫的人马动点手脚,虽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但让太后不满一阵子是肯定的了。
届时他又要被叫到太后面前骂个几回……想到这,胡公公一张无须清秀的脸都皱得形似苦瓜。
“你放心,这回不会牵连你,朕真的只是看看。”萧清澜说得云淡风轻,他知道这回太后把自己的隔房侄女魏红塞进了后宫之中,连位分都在名单刚交上来时就拟好了,魏氏受封昭仪,他只需照本宣科就行,所以他当然得搞清楚这是何等人物,免得日后行差踏错进了对方寝宫。
胡公公干笑了两声,连忙到前头领路,朝着安仁门内那百花争妍之处行去。
众贵女已收到内侍的通报,知晓今日无须晋见皇帝,她们也说不上是大失所望还是松了口气,总之众人散去,纷纷回到自己的寝殿之中。
此处只是暂居之所,而且只有几人,自然不会将她们分太开,两人同居一处也是正常。
楚茉回到自己所住的淑景殿后,马上取下头上的金步摇往桌上一扔,接着侧身倒在罗汉榻上,“光等着召见就站了快两个时辰,真是累坏我了。我长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选进来……”
听听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楚茉是如何的貌丑无盐,与她同居一殿的季圆圆无力地瞪了她一眼,可光是这一眼,便马上被榻上的楚茉吸引住,移不开眼,心都多跳了两下。
但见罗汉榻上的楚茉肤白发黑,一双眼尾上挑的眸子娇媚生波,红唇扬着魅惑的笑,身上那绛红绣金色牡丹的大袖束腰石榴裙,该是端庄正经,偏生压不住她的妖娆绝俗,被她那丰胸细腰那么一撑,艳极媚极,这种反差无怪乎夺人心魄。
楚茉很有自知之明,像她这种美艳的长相,一点都不符合皇室女眷庄重贤淑的标准,通常在第一关就该被刷下去。也不知她爹是怎么运作的,明明只是个没有实权的襄陵县伯,却有办法把她这艳丽红颜给推到最后一关。
季圆圆好不容易由美人儿无心流露的风情中回过神来,猛地吸了口气才道:“妳生得这样还不满足?太后的侄女魏红堪称清秀,被妳一比就成了地上的泥了!幸好她没注意到妳,她可是内定的昭仪,九嫔之首,还没进宫就被她恨上可不是好事。”
季圆圆是吏部尚书季衡的孙女儿,在入宫前可是被父母抓着学习了半个月,对于这些人情往来是最最清楚的,甚至连魏红表面乖巧内里阴险这等私事她都知道,对于对方自然是敬而远之。
楚茉挥了挥手,“放心,我爹让我入宫,就是让我来混吃等死的,我对男人可没有兴趣。反正我胸无大志,依我爹襄陵县伯这不大不小的爵位,我顶多被封个才人,陛下都未必能注意到我。然后我便可日日吃着御膳房的美食,住在宫里看着全天下最尊贵的风景,起居作息有宫人服侍,懒洋洋的又不用讨好谁,多美好的未来啊!”
这番话说得季圆圆眼都睁大了,纤手指着她抖了半晌,却见榻上美人儿一记慵懒的秋波送来,马上让她如受重击般退了一步,“妳这副姿容居然只想着如何好吃懒做,简直暴殄天物!”
但要季圆圆说出楚茉哪里没有道理,却又说不出来。在后宫里若不想被斗死,抱着楚茉这种心态只求安稳苟活,好像也无甚大错?
她只能长长一叹,把心中的郁闷都叹出去。
其实她有个心仪的表哥,但知道要入宫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她也只能掐灭那点心思。因为心有所属,所以她也不希罕什么陛下的青睐,最好陛下这辈子都别来找她,这么说起来倒和楚茉殊途同归了。
季圆圆想到这,还是忍不住提醒一番,“妳当真对陛下不感兴趣?听说当今陛下高大俊美,尊贵不凡……”
“那不是更好?”楚茉嗤嗤笑了两声,“陛下越出众,后宫里的嫔妃越会前仆后继的赶上去,他应付那些红飞翠舞都来不及,就更不会注意到我了。”
她的笑声让季圆圆心里荡漾了一下,傻乎乎地月兑口说道:“也幸得妳不喜欢男人,反正陛下也不喜欢女人呢。”
“嗯?”楚茉柳眉一挑,来了兴趣。
这表情风流恣意,季圆圆被迷得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将藏在心里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听说陛下……那里不行,有碍房事,所以才会登基至今没有一个子嗣。”
如果这是真的,那当真是宫闱中最隐秘的秘辛了!亏得这小傻妞还能知道,足见本朝吏部挺能干的,什么隐秘都瞒不了他们,如此吏治必然清明,可喜可贺。
楚茉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蓦地凑近了季圆圆,撒娇似的勾住了她的手,接着用那媚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说道:“小圆圆,咱们这话题可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我得陪着妳被砍头,明白吗?”
胸前高耸的丰盈不经意的在季圆圆的手臂上磨蹭了两下,让季圆圆眼神都直了,隐隐有种鼻血快喷出的感觉。
“我的天啊!妳艳成这副模样已经够逼人了,还这股撒娇劲儿……哪个男人消受得了唷……”即使季圆圆身为女子,也觉得神魂颠倒,但随即意会自己说错话,纤手往额头一拍,“瞧瞧我在说什么,眼下不也就只有陛下能消受妳吗?”
“我可没打算勾引陛下,没那股劲儿呢。”楚茉无辜地道,眨了眨那勾人的美眸。
季圆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她,“行行行,知道妳这人惫懒,不过就算妳无心,光是妳这样貌还有那浑然天成的媚态,难保陛下不被妳勾了魂啊……”
先不说殿内的季圆圆如何咬牙切齿,已经在淑景殿外站了好一会儿的萧清澜与胡公公听到这番对话,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万分。
“这两女忒大胆,竟妄论陛下……陛下之事,砍头、砍头,一定得砍!奴才马上命人将她们拿下!”胡公公脸色一沉。
萧清澜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他并非没有动怒,却是在心中自嘲着,这两个女人所说的帝王阴私……似乎也没错,他的确是不行,若加以惩戒,岂不更显得自己心虚?
末了,他只是讥诮地扬了扬唇,状似不以为意地道:“想不到入宫的女子竟也有对朕不感兴趣的,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等人物。”
说完,穿着乌皮六合靴的脚往前一步,由窗口向内望去。
即便萧清澜自认心如止水,意志力更胜参天老松,在见到罗汉榻上那艳丽的人儿时,眉梢仍忍不住一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女人说凭她的模样,该在第一时间就被刷下的,如何入得了宫来。
妥妥一个狐媚惑主的料啊!
“胡公公,去替朕查查榻上那名女子是谁,有什么背景。”
或许那女子这回算盘可是打错了,就算她想在宫里混吃等死,也要看他答不答应呢!
传说中的帝王召见并没有发生,这批美人儿们便被册封了位分,分发到各个宫殿去。
萧清澜的后宫人数并不多,在这批美人儿进宫前,只有一只手数得出来的寥寥数人,所以每人都能住在独立的宫殿之中。其中以赵贤妃为首,住在延嘉殿,代掌后宫,得封如此高位得归功于她那任中书令的丞相爷爷,即使如此,却也坐不上后位。其余都是些叫不出名号的嫔妃,无足轻重。
但这批新来的美人儿就不一样了,其中有着魏太后的隔房侄女魏红,本应受封昭仪,但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最后只封了婕妤,分到了离太后所居承香殿邻近的彩丝院;朝堂上颇有实力的吏部尚书孙女季圆圆,似是哪里得罪陛下,只封了美人,居凝云阁。
至于本该艳绝后宫却默默无闻的楚茉,自然只封了个小小才人。她分得的宫殿就在后宫最东北角的紫云阁,离季圆圆的凝云阁隔了个千步廊,算是不远,但更近的一墙之隔却是佛堂,彷佛在叫她这祸水红颜暮鼓晨钟,修身养性。
紫云阁离萧清澜所居之甘露殿还有其他嫔妃都算远,却正合楚茉的需求,无须与邻居装模作样的交流,更不用担心容易被陛下想起来,镇日只顾吃睡就好,岂不快哉?
何况紫云阁四周种了不少芙蓉花,此时正值秋日,花开繁盛,嫣红粉白看上去美不胜收,身在其中只觉万紫千红,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负责服侍楚茉的大宫女有两名,一名唤含香,另一名为春喜,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因为萧清澜登基以来从未大规模采选,宫女的人数逐年减少,再加上经验丰富的宫女不会分给位分低的嫔妃,也就只能让一些勉强称得上熟练的年轻宫女们顶上。
不多时,含香便送来了午膳,今日尚食局备了炙羊肉串、黄金鸡球、一盘鲜蔬,主食是鹿肉汤饼,还有一小碟玉露团,虽称不上丰盛,但胜在精致。
撇除前些天在淑景殿吃到的简单饭菜,楚茉是第一次真正吃到宫里的东西,倒是觉得新鲜,用光了桌面上所有的菜色仍意犹未尽。
“这么会吃,腰肢还能那么细……”嫔妃们吃不完的菜色往往会赏给宫女,想不到遇上个这么会吃的,春喜想打打牙祭的想望落了空,不由低声咕哝一句。
旁边的含香用手肘顶了下她的肚子,警告她慎言。
楚茉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不以为意地问道:“这么少东西,一不小心就吃完了,却是忘了分给妳们。这宫里一日三餐分量都这么少吗?”
含香乖觉地回道:“尚食局原只准备陛下一个人的餐点,是陛下仁慈,惠及后宫,才增了几十名主膳,但备膳也只够楚才人用,楚才人不必顾虑我们。”
好丫头。楚茉弯唇一笑,“如果想多吃点呢?”
“那得花钱买了。”听到似乎有好处,春喜忍不住抢过话头,“楚才人每日想多食什么,报到尚食局,会由楚才人每月四贯的月俸中扣除。”
“每个月有四贯月俸啊……”楚茉思忖了一下,突然觉得口袋紧巴巴,表面上便显得深沉,倒让两个宫女紧张起来。
尤其是春喜,怨自己嘴快,该不会服侍的第一天就得罪主子了吧?
“四贯……四贯不少了,足足有八百斗米呢!就楚才人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误以为楚茉是因家中富贵方才不知米价,她连忙补充说明,却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
含香简直要昏了,这是嫌主子爱吃,还是嫌主子虚荣?她暗地踢了下春喜的脚,硬是弥补似的圆了话,“楚才人的分例,宫中每季会派五套新衣、鞋袜及各式配件,首饰若干,胭脂眉墨玉容膏、笔墨纸砚、被褥窗纱、蜡烛灯油、冬季的炭盆与夏季的冰都有定例,除此之外还想增添的,才需要花钱,所以四贯钱其实绰绰有余,楚才人不必担心。”
听起来简直是人间仙境啊!什么都不必花费还能有钱领,吃喝拉撒都有专人照顾,正合楚大美人的意,于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就这么寥寥几句对话,楚茉对两个大宫女的性格也模索出个大概了,含香为人稳重但胆子小,春喜有些傲气且不服输。既然是这样的话,该注意什么她心中有数,也不再端着形象了。
吃饱喝足,美人儿半个身子歪在贵妃榻上,纤手托着香腮,裙裾披散开来,露出一双玉足。
那**的脚踝纤细性感,足以令人想入非非,两个大宫女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心跳加速。
“膳后没有点心吗?”楚茉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一笑。
含香立时想回答有,却被春喜暗暗拉了拉衣角。
春喜有些着急地说道:“不一定,奴婢去尚食局替楚才人瞧瞧。”随即拉着含香出了紫云阁。
待来到尚食局,取了今日的点心柿子饼,含香方不满地问道:“明明每日膳后都有点心能取用,妳刚才怎不和楚才人明说?”
春喜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瞪着她,“楚才人可能吃了,想从她手上漏一点下来那是门都没有,像这种机会还不紧着自己,妳傻了呀!”
含香无语地瞪着她。
春喜见四下无人,将含香拉到了一旁僻静的角院里,取出食盒中的柿子饼大嚼起来,还塞了一个到含香手中。
含香像是烫了手似的连忙将柿子饼放回去,“我不要,我没妳这么大胆。”
既然她不吃,春喜便心安理得地将所有的柿子饼都吃了,这才算出了一口心头郁气。
待回到紫云阁,将手中空着的食盒收拾好,两人才到了楚茉面前。
含香绷着脸不说话。
春喜却是笑吟吟地道:“楚才人,许是今日新人入宫,膳食要得多,点心都被拿光了!”
楚茉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迥异的神情,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忽而纤手指向了门边的一个小箩筐,“刚才妳们离开时,赵贤妃那里遣人送来一篮子螃蟹,说是让我们这些新进宫的嫔妃们尝尝鲜。”她扬了扬手,“这些螃蟹拿去煮了,咱们三个一起吃。”
秋日蟹肥膏腴,正是好吃的时候,听到有这种好事,春喜面露喜色,就连内敛的含香也满心期待。
两人连忙将蟹抬到了紫云阁后的小厨房,让人用蒸笼蒸熟了,调了姜醋的酱汁,送回前殿时楚茉恰恰打了个盹刚醒。
看着眼前鲜红肥美的螃蟹,她只觉心中美滋滋的,吃饱睡睡饱吃,多么愉快的人生!
于是她自个儿动手,用钳子取来两只蟹,剩下的直接推给两个大宫女,“妳们拿到一旁去吃吧,有多的再分下去。”
含香与春喜高高兴兴地端着螃蟹到一旁,却不敢真的走开,怕楚茉随时唤人伺候,遂在一旁的小桌吃了起来。
螃蟹肉女敕味鲜,蟹膏浓厚香醇,主仆几人吃得不亦乐乎。
由于楚茉只吃得两只,倒是比两个宫女还快吃完。
含香见状,机伶地扔下了手上吃到一半的蟹爪,连忙去端来水盆让她洗手。
一旁的春喜倒是视而不见,继续吃得津津有味。
“好含香,妳要是一直对我这么好,以后有妳享福的。”楚茉一边洗着纤手,一边朝着含香抛了记媚眼。
面对此等美色攻击,含香一张小脸都涨红了,连忙摇头,随即觉得不对又急急点头,一下子倒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被自己撩得七荤八素的人也不差这一个,楚茉早就习惯了,继续挑了挑眉说道:“妳别不相信我,我这命格可是让大佛寺的高僧算过,对我好的人会跟着我一起好命,至于对我不好的人嘛……”她止住了后话没有再说,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我是不是忘了问妳们,今日可食了柿子?”
含香心头一跳,急忙摇头。
一旁专心吃蟹的春喜闻言则停了下来。
“没吃就好。”楚茉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说道:“方才抬蟹的小太监说,今日尚食局的点心是柿子饼,柿子与蟹不能同吃,会月复痛的。不巧蟹也是今日送入宫,为求个新鲜,所以还是送到各宫了,只是让我们两样东西别离得太近吃。”
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幸好我们动作慢,没拿到尚食局的点心,正好这蟹就让我们第一时间尝鲜了。”
含香听得冷汗直流,一旁的春喜更是脸都绿了。她蟹和柿子饼都吃了不少,手忍不住模向小肮,当真隐隐作痛起来。
“春喜妳怎么了?”楚茉注意到了她的异状。
春喜开始觉得月复痛难忍,到了几乎要让她出糗的地步,于是她结结巴巴地道:“许是……许是螃蟹寒凉,奴婢吃得有点多了,想去……想去洗个手……”
“去吧!”楚茉挥了挥手。
于是春喜夹着腿艰难地往茅厕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楚茉突然说道:“对了含香,方才我和妳说到哪儿啦?大佛寺的高僧说我就是个万恶不侵的体质,对我不好的人哪,也不需我特地做什么,那恶意可是会被反弹回去的……”
后宫的侍寝原有一定的规律,也就是按朔望日来排,初一到十五月亮渐圆,便由位分低的嫔妃开始,一直轮到位分高的,十五、十六两日留给中宫皇后,而从十六开始至月末则又从位分高的轮回位分低的。
然而这个制度到了萧清澜这里被完全打破,一则他没有皇后,二则宫中嫔妃人数稀少,连半个月都填不满,所以侍寝完全按照他的心意,想去谁那就去谁那。
如今他大权在握,帝位稳固,即使每个嫔妃都有不小的后台,却是谁也不敢在此事上对他施压。
当然,魏太后除外。
那群美人儿被册封的第一天,魏太后就特地将萧清澜召去,先是骂他只让魏红封了婕妤做得不地道,之后又要求他多多宠幸魏红,之后母子不欢而散,萧清澜自然没踏入过魏红所在的彩丝院一步。
打从十岁那年,萧清澜意外撞见当时还是皇后的魏太后与先皇的胞弟鲁王偷情,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母亲就不疼爱他,原来鲁王才是她的真爱,她当年被迫嫁姶先皇,对先皇恨之入骨,又怎么会疼爱他这个先皇的血脉?
然而碍于亲情孝道,兼之当时先皇已卧病在床,萧清澜只能吞下这个秘密,怕一说出来先皇就要气得驾崩。而他与魏太后的关系却是日渐恶化,到如今他登基之后,母子之间只要见面就是剑拔弩张,已无情分可言。
又是一天月升日落,萧清澜带着胡公公踏出两仪殿,天已大黑,后面还远远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抱着一堆未批完的奏折。
“今晚陛下欲前往哪一宫?”胡公公弯身恭敬问道,但朝着地面的神情却是苦的。
萧清澜自嘲地一撇唇,“到哪一宫不都一样?我这身子……也只是耽误了那些姑娘家。”
十岁那年在承香殿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只要想到母亲与旁人翻云覆雨的画面,他便为之作呕。原以为时间久了就没事了,直到该通晓人事的年纪,他发现自己对女人并没有女官教导的那种兴奋反应,甚至避之唯恐不及。他为此偷偷模模的看了些图、书什么的,才怀疑自己是医书中所谓的“阴痿”。
黄帝内经有云“阴器不用,伤于内则不起,伤于寒则阴缩入,伤于热则纵挺不收”,意思便是小兄弟不中用,不举者是房事过度,阴缩者是寒邪所伤,若僵直不痿者则是热邪所致。偏他并无伤于内,亦无伤于寒,更别说伤于热。
他私底下也寻来了自己信任的顾太医诊治,却诊出个他身体并无大碍的结果,但无论按摩针灸或服用药汤,均无起色,只能归咎于心理因素了。
连医术非凡的顾太医都束手无策,即使萧清澜英伟高大、气宇轩昂,也不得不承认,在房事上,自己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
这便是萧清澜这么久都没有子嗣的缘故,因为就算到了后宫,他往往是在妃子的寝宫看奏折看到累了,连留宿都不想,再回到自己的甘露殿歇息。
纵然他阴痿的情况始终没有太医署证实,谣言却不是没有。
他对宫里那些姑娘家感到抱歉,却碍于魏太后的坚持非得选秀,横竖进来的都是些想攀附皇室的,他便睁只眼闭只眼由她们去玩。
“还是再到赵贤妃那里去……”胡公公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是老相好了,口风又紧。
萧清澜却是沉了沉脸色,“赵丞相最近有些太活跃了。”
这便是不能到赵贤妃那里了,免得已经抖起来的中书令连尾巴都翘起来。胡公公又硬着头皮劝道:“还是像之前几日那般,到新进宫的嫔妃那儿歇息?”
听到这提议,萧清澜脸上更黑了,“前几日那个鹤羽殿的,一见到朕就扑过来,朕险些让她扑倒;还有那个临照殿的,朕看个奏折她能讲一晚的话,衣服还不穿好;最夸张的是昨日彩云阁那个,朕过去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没穿!”
最近突厥频频骚扰边境,萧清澜想找个清净地方思索处理战事,像这种烦人的,在他心中已成永远的拒绝往来户。
胡公公脸都皱起来了,可怜他才二十来岁,看上去却像四十岁的人,都是被陛下的房事给拖累的啊!看来还是得快点物色一个守口如瓶的新货色才行。
他绞尽脑汁回想当初宫里礼聘进来的新嫔妃们,到底哪个不会一见到陛下就扑上去,又不会乱说话呢?
萧清澜突然止步,心中浮现一个艳极的丽影,“对了,上回朕与你偷偷去瞧选入宫中的那些女子,淑景殿那个宣称对朕没兴趣的是谁?”
胡公公一听,也不由眼睛一亮,是啊!那个女人口口声声入宫就是想混吃等死,对陛下没兴趣,听到那些不利于陛下的话,还懂得警告别人不许妄言,这么适合的人选,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于是他嘻嘻笑着,细细说起楚茉的身世,“启禀陛下,那女子是襄陵县伯楚之骞的独生女楚茉,母亲早逝,也没有兄弟。楚伯爷生性放浪不羁,挥金如土,有爵位却无实权,襄陵伯府仅剩个门面撑着,府库只怕仅仅聊以卒岁。
“这楚才人到了婚龄,楚伯爷估计是想着家财万贯的高门高攀不起,门户低点的他又看不上,而女儿外嫁他又出不起象样的嫁妆,索性送入宫中,这样也算嫁出去了,宫里还管吃管住。
“反正他对权位没有野心,不必靠女儿联姻巴结权臣,也知陛下不好,认为只要楚才人低调点不出头,皇宫就这么养着她到安享晚年也是可能的。或许就是楚伯爷这样的观念及教养,才能教出楚才人那样……呃,独特的性格。”
萧清澜听到这里,表情一言难尽,他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有如此奇葩的臣子,不禁对楚茉更好奇了。
之后,胡公公打起手势让后头远远跟着的小太监们转个弯,然后对着萧清澜恭敬地道:“楚才人如今正住在紫云阁呢。”
听到太监来报今日陛下驾临紫云阁,一刻钟之内就到,楚茉整个人都懵了。
她刚用完膳,这时换衣服也来不及了,只能匆匆让人整理一番环境,自个儿迅速理了上被她坐皱的云纹洒花裙,匆匆忙忙地领着两个宫女到前头去。
这时萧清澜已经一步踏入紫云阁了,楚茉刚好迎上来,盈盈下跪,对皇帝的印象就是眼前的一双乌皮靴。
都躲到宫里的犄角旮旯了,想不到还是被陛下注意到,今日她便要侍寝了吗?她守了十来年的贞洁,就要奉献给眼前这只乌皮靴的主人?
虽说入宫前已有过心理准备,不过当真遇上,楚茉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横竖那事儿她闭眼咬牙一忍就过去,以后还是可以继续混吃等死,自己也不是很排斥。或者也可能季圆圆所说的闲话是真的,陛下其实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那她就当陪他唱场大戏……
想到这里,她心头五味杂陈,都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紧张。
她还没确定该用什么心态面圣,那清朗的声音已落入耳中——
“平身。”
楚茉由身边的含香扶起,方才抬头看看萧清澜的模样。
一对上眼,两人都愣了一下,竟是别不开眼来。
她早知陛下年轻,却不知他竟是如此丰神俊朗、气势不凡。她在女子之中已算高-的,但陛下比她更要高出一个头,恰恰是她能依偎在他怀中的高度。
人嘛,都是爱美的,楚茉更是个中翘楚,以貌取己还取人,萧清澜的长相甚合她意。
突然间,她有些希望季圆圆的鬼话可别成真,要陪眼前的陛下睡一晚,她愿意啊!
萧清澜见了楚茉,虽然心头仍是涟漪荡漾,倒是比初见时镇静了许多。
他早知她美艳,可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她,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展现万种风情,涂满胭脂的红唇微扬,诱惑魅人。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由她纤细的雪颈往下看衣领内那未知的深深黑暗,总让人想探寻一回……
意识到自己的无耻,萧清澜轻咳了一声,连忙正了脸色。
这就是个妖精啊!
“朕只是想找个地方处理政事,紫云阁远离后宫,朕就来了,今晚无须妳侍寝,妳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挂念朕。”萧清澜面无表情地说道。
楚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用侍寝?”
“不用。”
“妾身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要吵朕就行。”
早知道陛下如此上道,她还紧张个什么劲儿啊?楚茉说不上有多可惜,省了事她也乐意,不由嫣然一笑,如百花开放,顿时晃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那妾身便失礼了。”
让含香领萧清澜到桌前,见小太监摆上文房四宝和一堆堆的奏折,由胡公公伺候,楚茉就当真不理他了,将平时活动的地方移到了偏殿,与萧清澜隔了个珠帘,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说是互不干扰,但当楚茉摆上了一桌的糕点,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嚼时,还是吸引了萧清澜的目光。
纤纤玉手拈起一块不知什么,放入了充满诱惑意味的红唇之中,然后享受得双眼微瞇,粉脸带笑。
她吃得极为恣意却不粗鲁,萧清澜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忘了政事,就这么看着她将一桌子东西全吃光,然后伸了一记懒腰。
一点也没想要分给他,真当他是透明的。
萧清澜不由有些气闷,完全忘了刚刚是自己叫她别吵他。
接着美人儿由桌前起身,慢吞吞地走到了贵妃榻前,踢掉绣鞋懒洋洋地侧卧着,身上洒花裙披散开来,像朵耀目的芍药花,媚得惊人。
她手里拿着本书,萧清澜猜测应该是些话本子之类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真的很安静,连翻页都无声。
她的神情让屋子里彷佛充满一种静谧的舒适感,一直不时偷看她的萧清澜紧锁的眉头也不由一松。
胡公公注意到了这一桩,却是低头不语,心里忖度着难不成这行事异于常人的楚才人获得了陛下的青睐?
楚茉看著书,不多时便犯困了,直点着头,到最后真是撑不住,阖眼睡去,拿著书的手也突然一松。
萧清澜猛地站了起来,随即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又马上坐下去。
他刚才竟犯了浑,想冲过去替她接住落下的书本,只怕那书本落地会吵醒海棠春睡的美人呢!
胡公公将一切看在眼中,用着诧异的目光直盯着他。
萧清澜只是摇摇头,本想开口说无事,但想到里头睡着的那个女人,他居然没再出声,整了整心情重新投入政事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树梢,紫云阁外巡逻的禁军都不知来回了几趟。
萧清澜将奏折批阅到一个段落,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目光本能的往珠帘那里扫去。
贵妃榻上的美人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挪了位置都不带点声的,当真做到了他要求的别吵就好。
这紫云阁的确清净,里头的人儿也识相,让他处理政事来得心应手。
胡公公见他停下,连忙上来收拾东西,问道:“陛下可要走了?”
萧清澜本想应个是,但突然好奇起楚茉现在正在做什么,他不相信自己在这儿,她当真能安然就寝,遂改口说道:“你在此候着,朕到后头去看看。”
这是要去寝殿找楚才人了?胡公公瞪大了眼,一时竟忘了平时的机伶,傻乎乎的看着萧清澜就这么走进寝殿。
别说紫云阁,整座皇宫都是萧清澜的,他要去哪里自然不会有人敢阻拦。
守在楚茉寝殿门前的含香及春喜见到他就想高呼陛下然后下跪,却见他做了个手势让她们闭嘴,接着自己大踏步进了寝殿。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最后只能齐齐望天,当作没看到。
这是间雅致的寝殿,正中央一张大床,挂着烟罗纱,令萧清澜有些好笑,这女人还真会享受,睡的地方都快比他的龙床大了。
他毫不客气地行至床边,伸手撩起床纱,映入眼帘的是一幕美人春睡图,还不时有一股清淡的香气窜入他鼻腔之中。
楚茉把被子踢到了一边,她穿着薄薄的寝衣,凸显出诱人的玲珑身材,修长的美腿有一半溜出了裙襬之外,如同上好的玉石,晶莹透白。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有点口渴,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幻想她雪颈领口下的景色,这时候似乎算是得偿所愿了一半,至于要不要让另一半也得偿所愿……
这时床上的楚茉蓦地一个翻身,直接往床下掉。
萧清澜吓得本能伸手接住她,长吁口气有惊无险地将她放回床上。
然后她蹭了蹭柔软的被褥,露出一抹浅笑,翻个身又往另一面睡去,居然没醒。
萧清澜方才莫名其妙兴起的一股绮念马上被她粗鲁的睡相摧毁殆尽,他刚刚究竟在想什么,差点就误入歧途。虽说见色起意乃人之常情,不过自己是个不行的男人,何苦误了他人。
这回他真的信了她说的,这女人在宫中的志愿就是饱食终日,游手好闲,大好的献媚机会都不懂得把握,睡得跟猪一样,还是头差点掉下床的猪,亏她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
眼神慢慢恢复清明,萧清澜转身离开了寝殿,在门口见到半福着身子的两名宫女,他顿了一下。
“今晚楚才人吃的点心是什么?替朕也准备一份。”看她一脸满足似乎很好吃的样子,眼下他饿了,带回去慢慢吃也不错。
想不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春喜僵在当场,含香更是目瞪口呆,最后缩起了脖子,胆战心惊地回道:“陛下恕罪,那点心……是楚才人用月俸请尚食局特别做的,就……就只有她那一份而已。”
到妃子的宫殿蹭吃的却蹭不到,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尴尬的萧清澜顿时觉得脸热了起来,不过为了帝王威仪,他只能装作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举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