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妻招财 第七章 启程回京面对风雨
听到那小财迷般的熟悉语气,皇甫天绝眼中的杀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是狐疑和一些恼怒,黑眸斜睨着小圆脸,心里的一簇火苗由小指大小窜至腰粗的火龙,熊熊焚烧。
这是小九儿?
天大的骗局吧!干瘦扁平的小身板能吹风似的长大、拉长,曾经看得出的瘦骨被血肉包裹,竟然骨肉匀称,发黄的肌肤如今几无细毛地泛出玉质光泽,他不信一个人的变化有这么大,有如洗髓伐脉,月兑胎换骨一般,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虽然他不相信眼前俊俏的人是小九儿,可是那双特别明亮的眼儿却是瞒不了人,闪着促狭、揶揄,晶莹透剔、盈盈漾波,好似盛满星星的湖泊。
“单小九,谁允许你擅自长成这样,你问过我了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小子真对得起他。
皇甫天绝真气着了,他费尽心思想把瘦皮猴养成小猪仔,可猴儿还是猴儿,谁知在他没瞧见的几年间,吃下去的补品都生效了,眼前人不但个头抽高,还一身白女敕细滑肌肤,彷佛初绽的雪莲花,玉洁无垢、冰清透皙。
小九儿,居然比女人还漂亮……
“皇甫哥哥,你该去问老天爷呀!我就吃呀睡的,然后有一天神蹟发生了,原来我是神仙下凡呢!”她自吹自擂地拍拍吹弹可破的玉颊,十分神气地抬高下颚。
单七鹤、月牙儿都看惯了她这副模样,她向来不在意脸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到畜生还能啤两声,十足地百无禁忌,嘴皮子俐落得紧,此刻两人只是浅浅一笑,一个宠溺、一个崇拜。
然而有人是第一回看到,压根没有他们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本领。
“噗!”玄风忍不住笑出声,他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好像自个儿真是神仙人儿,旁人见了最好合掌膜拜,神仙一高兴了就给人赐福。
不过一道冷冷的眸光一扫,他面上如同被冷风刮过,有股火辣的疼,不敢再笑。
“你的神蹟出现的还真慢。”皇甫天绝冷嘲。
“来得晚总比不来的好,要是我还是两块豆腐高,我都要入庙烧神明了,骂祂们有眼无神,让我明珠蒙尘。”好在真抽条了,不然真要哭求穿越大神,再让她穿回去,穿上白纱当美美的新娘子。
烧神明……他嘴角一抽,“你还明珠?小九儿,你再多吃一点就真成猪了。”
“皇甫哥哥,你真恶毒,亏你长得美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嫦娥见了都要飞离广寒宫,掩面哭丑,怎么能心如蛇蝇?以前你叫我吃吃吃,不吃还凶人,说我连猪都不如,这会儿又嫌我肉多,猪见了都唾弃……”
听到眼前人滔滔不绝的挖苦世子爷,玄风、玄衣暗暗心惊,这细皮女敕肉的小子死定了,世子爷虽天生容貌过人,却最听不得一句“美”,敢说他容貌妍丽的人,坟头的小树都长得能遮荫了。
可是更让人惊恐的是,眼前人没有躺在地上变尸体,而是听到世子爷毫无保留的放声大笑,这是怎么回事,世子爷疯了吗?
“皇甫哥哥,你不要以为笑就不用赔偿被你弄坏了的椅子,那个黑心商人收了我一百二十两,你们卫国公府很有钱,给我两百两银票,八十两不找零。”
皇甫天绝挑眉,“嗯?你这些年赚的银子还嫌少吗?一张椅子的钱也要坑。”这财迷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单九净一副守财奴的样子,痛心疾道的沾两滴茶水抹在眼眶下方,“银子跟我又没仇,我干么不开大门迎接,皇甫哥哥千万别惦记我那些零散小钱,给我留点零花成吗?”
皇甫天绝真让她气笑了,“听听,不让你占便宜倒是我的不是了,你还真能颠倒黑白,日渐出息了。”
“不敢,我也就学学皇甫哥哥的伶俐口齿,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谈生意不吃亏,才能够财源广进。”
“嘻皮笑脸。”皇甫天绝想不到有一天会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这四个字早些年可是某些人老挂在嘴边说他的。
“是想嘻皮笑脸呀!可是笑不出来。”单九净话锋一转,面色转为凝重。“你刚和哥哥说什么,为什么都好似被毒蛇咬了,表情沉痛。”
突地,营帐内一阵静谧,有山雨欲来的压抑窒闷。
半晌,单七鹤严肃地开口,“小九,这事你别管。”他不想将陪他吃苦受罪的妹妹拉进混浊的浑水中。
她正色道:“你是我哥哥,亲哥,你好我才好,你有事我能置身事外吗?我们是绑在一块的两枚铜板,谁也扯不开谁,挂在腰上叮咚响。”
“小九……”他一脸疼惜。
“木头七,小九说得没错,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瞒着他反而对他不利,你们单家就出小九一个聪明人。”虽然老是被气到,皇甫天绝却不得不承认单九净最对他胃口,这是个洞悉人心,擅长扮猪吃老虎的小狐狸。
“皇甫,你不要在一旁瞎起関,给我添麻烦,朝廷之事和小九扯不上关系,她现在是个大夫,不宜介入那些麻烦事。”单七鹤少有的动怒,不给人好脸色看。
皇甫天绝笑了,眼神却幽深,“这话你该说给小九听,你以为你不说小九就不知情?”
小九满脑子装得全是阴险狡诈,他倒想让小九动脑谋划谋划,以小九那一肚子阴谋诡计,东方承那老匹夫对上他准没好果子吃,小九是个没法预测下一刻会做什么的人,剑走偏锋、胆大妄为,有时连他都招架不住。
“皇甫……”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吗?单七鹤瞪了皇甫天绝一眼。
“小九,你想听吗?”皇甫天绝当作没听见单七鹤的阻止,洁白修长的十指相抵,置于下颚,那使人沉醉其中的深邃双瞳闪着幽光。
单九净不加思索的点头。“想。”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这两个人不会严阵以待,皇甫天绝更不会没事跑来西北。
“其实——”皇甫天绝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
单七鹤猛地一拍桌子,威胁道:“皇甫,别逼我翻脸。”他真的不愿妹妹再受更多的苦,他拖累她甚多,连这苦寒之地也拖着她来。
“你翻个脸给我瞧瞧,我还没见过不要脸的人。”
“哥哥,脸翻了是后脑杓,不能见人。”
两道声音同时扬起,一个嘲讽、一个数落,配合得天衣无缝。
“你……你们……你们不是不和吗?干么联手讽刺我。”单七鹤恼了,却也无奈,一个皇甫天绝他就应付不了,再加上他向来听从小九的,他根本不是对手,被两人直接辗压成肉末。
“谁说不和了,合拍得很,皇甫哥哥是面冷心热、口不对心、表里不一……”他就是做作、矫情,喜欢让人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反反覆覆让人捉模不定,但落到她手上,她却是能把他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皇甫天绝斜睨单九净一眼,哼了声,“把表里不一去掉,我勉强承认看你还算顺眼。”
对那水煮鸡蛋剥了壳似的光滑脸蛋,皇甫天绝越看眉心皱褶越深,老觉得这是个假货,被偷天换日掉包了,让他不由自主地火冒三丈。
小猴儿一只怎会摇身一变成了面白皮女敕的翩翩美少年?若是有人冒充,那眼神、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嚣张语气,真真叫人怒火中烧,什么人这般无德,模仿得维妙维肖?
偏偏他再怎么怀疑,小九的亲哥都已经亲口说这是小九,他怀疑也无凭无据,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白脸弄虚作假。
其实皇甫天绝也不是真的认为眼前人是假货,但不甘心他才一错眼,昔日喂养的“爱宠”就悄然无声的变了样,他没参与到砾石变美玉的过程,猛地一见冲击太大,让他大受挫折,一时无法接受眼见的事实。
他的“宠物”长大了,怎么可以不知会他一声?枉他煞费一番苦心四下寻药问医,担心猴子长不高。
单九净赶紧把话题拉回来,“皇甫哥哥,这时候不是闹内斗、窝里反的好时机,我哥哥的为难恐怕也是你的困扰,你专程跑一趟西北只怕不是探望,而是事态严重吧!”
虽然她远在北地,但京城的乱象亦时有耳闻。
皇甫天绝向来讨厌搅和朝廷政事,偏又卷入其中,他的出身是个沉重的枷锁,他挣月兑不了,也没法坐视不理,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推着走。
有妖孽般倾城美颜的男人微笑说道:“小九,你有没有听过『慧极必伤』?”
单九鹤沉着脸,“皇甫,收回你的话。”这是他最忧心的事,妹妹的聪慧叫他心惊,他总是夜不成眠,希望她笨一点。
皇甫天绝没看向想和他割袍断义的单七鹤,一双笑意深沉的眼望着肤如凝脂的小脸。
“小九,你哥哥被告通敌叛国。”
“皇甫!”他怎么不讲道义,一口气全说了!单七鹤恨不得扑上去捂住皇甫天绝的嘴巴。
“什么?”单九净的身子晃了一下,眼前出现一闪一闪的小星星,纵使她再聪明冷静,听见这种掉脑袋的大罪,还是心惊胆跳,头晕目眩。
“小九,别听皇甫胡说,没这回事,他说笑的……”单七鹤瞪着皇甫天绝的眼神充满杀气,明白地说着:皇甫天绝,你给我等着瞧,打不赢你也咬死你。
不想妹妹为他操心的单七鹤赶紧上前安抚,可是妹妹一眼也没看他,反手推开他,面色微白的走向皇甫天绝,眼中多了前所未有的冷意。
“参他的是你们的好伯父单昭辉,他声称手中握有单小七通敌的往来信件,他无意间在你们住过的院子瞧见,通敌是大罪,他不敢有所隐瞒,因此大义灭亲,连忙上禀。”他说时语带讥诮,微勾的唇似笑非笑,带着一丝看热闹的兴味,又有一丝怜悯。
“为什么?”她问。
“因为西北富了,因为西北有了『雪花盐』,因为你们两手捉满银子。”
“他眼红?”单九净咬牙切齿。
皇甫天绝轻笑,“谁不眼红?如果他晓得羊毛作坊是你的,贵如金子的绵羊油由你手出,甚至是葫芦谷一年两获的粮食,相信他会想直接杀了你们,接收那难以计数的庞大财产。”
“他是谁的人?”她面冷如霜。
皇甫天绝露出赞许眼光,“三皇子。”
“皇后的人?”大伯父倒是攀上高枝了。
“没错。”皇甫天绝点头。
“信呢?”
“毁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你毁的?”她肯定,这么问不过为了确定。
“你说呢!”他挑眉,谁会做吃力不讨好的活,是他才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行了个大礼,“大恩不言谢,只要不把我卖了,皇甫哥哥尽可使唤我,挖人墙角,专啃别人大米的事我最拿手。”
皇甫天绝受了她的礼,眼中多了笑意。
“小九,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是皇甫摆平的。”他气得只想冲回京杀人,把大伯父的头顾砍下挂在城门口,压根就没想到这里来。
单九净没好气的看了哥哥一眼,这榆木疙瘩几时才会开窍。
她简单解释,“如果真以通敌叛国罪名论罪,来的就不是皇甫哥哥了,而是御林军,此时你已铁链缠身,等着坐上囚车。”
单七鹤讶然,妹妹真有诸葛之才。
“知我者,小九也。”皇甫天绝嫌弃地斜睨了眼单七鹤,瞧瞧你家小九多聪慧,就你是个傻的,还以为天子圣明,明察秋毫。
皇上被几个皇子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头痛不已,哪有心思查明罪名是否属实,见到奏章就要朱笔一批,判处死刑,是他出言拦下,以已身作为担保,皇上才轻放。
“皇甫哥哥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你处处护着我、宠着我,让我借你的势立足,你是好人,没得说嘴的大好人。”
她当年虽然打着利用皇甫天绝的心思,可这终究是因为他情愿才能成功。
他跟着来到西北是为了当他们兄妹的靠山,没有他的纵容,五百名府兵怎么可能肯听她的,他就是来为他们撑腰的。
因为有皇甫天绝,初来西北的她没人敢对她下黑手,离开后,隔年又来,这是在告诫西北的众人,她是他的人,好生照顾着,若是掉了一根寒毛,他们会知道什么叫血流成河,他从不介意帮老天爷收几个祸害。
“我以为我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对你从没好脸色。”皇甫天绝取笑,笑眼闪着光,显示着好心情。
“大坏蛋又如何,你可没对我做过一件坏事,我在西北所做的每件事若无你在后头相挺,哪能顺顺当当、水到渠成,你可是我得道成仙的天梯。”她的贵人,能逢凶化吉。“哼!良心总算没被狗啃了。”说得他浑身熨贴,光饮水也甜。
“那是当然的,你是我的皇甫哥哥嘛!你杀人、我把风、你挖坑,我递锹,你做坏事我帮着出主意,我们一起使坏,阴尽所有想算计我们的人……”
“咳咳!小九,这不是你该说的话。”单七鹤脸都红了,臊的,他没想到妹妹会这么……口无遮拦。
“别扫兴,小九这话说得让人热血沸腾,甚得我心。”
莫名感觉欢喜的皇甫天绝不晓得心中住着一人,他会牵挂、会思念,会为其做打算,却不知道情意已生。
“皇甫,你别带坏小九,她还小。”在当哥哥的心里,妹妹永远是纯真可人的小姑娘。皇甫天绝本想反驳单七鹤,谁知清脆的声音先响起——
“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玉白美颜,黝黑俊面,两个男人同时面露错愕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单九净,暗暗一惊。
单七鹤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回京?”这件事除了他和皇甫,以及当今圣上,无人知晓,她如何得知?难道有人走漏风声?
她的傻哥哥呀!只会打仗,不懂人心险恶。
“若仅仅是盯上我们手上的银子,大伯父何必要铤而走险,举发你有通敌之嫌,他也在九族之内,就不怕受到株连?”顿了顿,单九净又说:“我猜也是为了血狼军,我没猜错吧?”
单七鹤开口声音有点发抖,“小九,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她一叹,“哥哥,刚才不是说大伯父站队了吗?争夺龙椅不可缺兵,他们想要血狼军,帮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这样的事情一想便知……我想皇上虽然相信哥哥无谋反之心,可利刃般的血狼军太惹人注目了,不论放在哪里都让皇上寝食难安,唯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如此,召哥哥回京是一定的。”
谁都想把刀子握在手中,皇上也不例外,所以派了他最信任的人出面。
皇甫天绝点头,“没错,皇上的意思便是将血狼军充入京畿营,由我为主,你为副共同掌理,保护皇城的安全,震慑某些心怀不轨之徒……”
听着皇甫天绝说出真正的来意,单七鹤黯然,他还想率领血狼军杀更多的敌人,为西北百姓做更多的事,他是遨翔天际的苍鹰,不想失去自己的天空……
“小九先生,你真的要走呀!”
“小九先生,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
“小九先生,我会想你的……”
“小九,记得回西北看看,看你种出的大片玉米田……”
“小九,满溢的美酒等着你……”
“小九,要回来,这里是你的故乡……”
“小九……”
“小九……”
即使有再多的舍不得,单七鹤兄妹还是踏上了归途,得知他们即将离去,与之亲近的人纷纷前来送别。
其中人缘最好的单九净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有她的学生、有她的同袍,更多的是西北的百姓以及军眷,个个手拿自家的大肥鸡、鸡蛋、菌子、自家菜园子种的菜……
来的时候像被放逐,走时满载丰收,全是最诚挚的心意,她这才发现自己收获的是人心,西北土地上可爱的百姓。
“先生,你走了,谁来教我们读书?”泪流满面的柴信依依不舍,抱着先生的大腿不给走。
喰着泪,单九净低下头轻抚他的头,“张先生会继续教你们认字,还有我在药庐收藏了一百多本和医理、药草有关的书籍,你们每人都去抄写一遍,当传家宝留着……”
“什么?”一听到又要抄书,小人儿飞快的放手,连忙退了好几步,心里叨念着:先生好狠心,都要走了还荼毒他们,医书药典那么厚一本,要抄到什么时候。
“柴小信,你躲那么远干什么?”白费她的眼泪了。
柴信干笑着挠挠后脑杓,“先生,你一路好走,别太想我,我会吃得饱饱的,快快长大。”
“你这小浑球……”她满怀的感伤都被气走了。“哼!流放结束后,和你爹娘回京时若遇到什么为难事,来找先生,先生在家门口种两棵白杨树,树上挂着小灯笼,写着『单』字,你们一定能见着的。”
“嗯!”他重重地点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商勤、简一帆。”她又叫着另外两个学生的名字。
“先生。”略高一点的商勤、简一帆走了过来,眼中含着泪,红肿的眼眶显示他们真的很不舍。
单九净弯,在两人耳边轻喃,“在先生的药庐书柜的第七排,第八、九、十本书夹着几张药方,照着上面的药方配药能治病,相关的病征和效用都有详细记载,要是你们生计上有了困难,便制药去卖,或卖药方子,至少可以赚……”
她说了一个数字,两人惊讶地睁大眼,忘了要哭,一个药方居然能卖那么多银子?
现在他们巴不得先生快走,才能赶紧去找书,把价值千金的药方子藏起来。
看到两个小娃儿的急迫样,单九净真是哭笑不得,她原本的用意是想给这些被流放的孩子有实质上的帮助,没想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生都染上她财迷的习性,一听见银子马上两眼发亮,忘了感伤。
摆摆手让小孩们走,单九净回到城中宅子,处理完该处理的事,找来了陈叔。
“陈叔,我把羊毛作坊交给你了,不过不要太惹眼,少收些羊毛,别挡别人的路,接下来到边城接我哥位置的人不知是谁,就怕别有用心。能做你们继续做,反之就收起来,不要想着赚钱,活着比银子更重要。”
此去前途未卜,也不知最后会面对什么,因此单家兄妹决定,不带走陈家四口人,留下羊毛作坊和城外一百亩良田供他们维持生计,以免害了他们。
“是的,东家,老奴记下来了。”陈叔跪谢单九净,东家分了两成利给他们,不管作坊能不能开都感激在心。
“我们在城中的宅子你整理整理,再多盖几间屋子,供血狼军休沐时有个去处,这里也是他们的家……”这么大的宅子真是可惜了,她和皇甫天绝花了心思去弄却住不了几年。
“是,老奴会为他们准备热汤、热食、洗得干净的被褥。”没有这些血狼军的浴血杀敌,百姓怎能安居乐业。
“嗯!不说了,我走了。”
西北,她第三个故乡,再会了。
“一路顺风。”陈叔泪送东家。
*
单九净带着月牙儿终于迈步往城外走去,除了皇甫绝天和所带来的侍卫,要跟着一起回京的血狼军已经在城外整齐列队。
此次随单七鹤回京的血狼军约有两万左右。
三万血狼军有人不想打仗了,打算回乡奉养爹娘,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过着简单的耕种生活,不愿成为党争之下的牺牲品。
因为有了屯田养兵制,每位将士都领到足额的军饷,加上卖雪花盐的银子都有分成,以及战场上搜刮的战利品,每个想回家的兵士手中至少有数百两到数千两的银子,足够买屋置地了。
单七鹤见他们去意坚决,他也不刁难的登册去籍,放人回乡,一人再送二十两路费。
毕竟卖雪花盐的银子他拿大头,几年下来虽说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富得流油,交给妹妹打理又翻了一番,给出去的只是九牛一毛的小钱,却赢来血狼军兄弟的尊重。
而一部分身有残疾的血狼军不想回家,怕拖累自家人,单九净便将他们安排进了作坊或铺子,活不重,赚的钱却足以养活自己,他们是为国效力的将士,不需要拖舍,他们要的是尊重,他们可以挺起胸膛做人。
走和不走的,一共四千人,剩余的六千名血狼军仍留在原营区,作为火种。
因为去了京城的血狼军不一定能活下来,京城风起云涌,皇子们谁也不占上风,你扯我后脚,我断你左臂右膀,互相泼泼脏水,杀几个对方的人,冲突随时有可能爆发,留一部分在边关便是以防万一。
谁知京城的两万血狼军没事,反而边关的火种差点全军覆没,只因后来到边城的监军竟是三皇子的人,他不满京城的血狼军归入皇甫天绝麾下,京城的动不得,便拿边关的来开刀,私下调动军队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当单七鹤接到消息时,六千名血狼军只剩一半不到,他们逃向城里,又从宅子的地道逃往城外,去了葫芦谷,看到满谷满仓的存粮,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汉子哭了,明白了这是单家兄妹安排的退路。
他们在谷中待了一年才和单七鹤派出的人接头,而后一行人分批到了京城,纳入京城的血狼军。
从那天起,西北不再是血狼军的天下。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健康城外集结着两万身披黑甲的兵士,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精神抖擞,军容整齐整装待发,只待军号一响便会齐步走,走向充满未知的京城。
单七鹤一身战甲骑在马上,目光往城内眺望,他在等人。
在他身后有两辆马车,一辆是朴实无华的平顶油布马车,从外观看再普通不过了,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一辆是碧顶金缨八宝马车,车前挂了两盏六角宫灯,两旁垂着璎珞流苏、金碧辉煌,奢靡无比,亮晃晃地等人来打劫。
金碧辉煌的马车帘子被掀开,皇甫天绝露出脸来,不爽地说:“你家小九跌入粪坑了吗?还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他承受得起吗?”这么留恋西北的风沙,那就不要走了。
“小九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很快就来了。”
“有什么事比本世子更重要?”从不等人的皇甫天绝黑沉着一张绝世美颜,目光不善。
“银子。”
“银子?”
“她说只要提到这两个字,你就能体谅她的身不由己。”妹妹不是看重银子,而是无银万万不行,回京后还有很多事要办,得用到银子。
“小财迷。”他气消了一半,但仍是不痛快。
“我们和本家分家了,回到京城后并无根基,我们需要足够的银子和他们抗衡。”长房是三皇子的人,有所依恃,必定占着长辈名义上门寻衅。
皇甫天绝嗤了声,“有我,你们怕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单七鹤苦笑,“我们不能事事依赖你,得自立自强,我不能让小九挨人白眼。”
妹妹十六了,该说人家,他若处处仰赖别人,自己无法在京城立足,哪能替妹妹说到什么好亲事,他不能一再耽误她。
“谁敢给小九脸色看,我先……”
皇甫天绝还没把“让人趴下”四个字说完,单七鹤就嚷嚷起来。
“啊!来了,小九来了。”看到妹妹慢慢走近的身影,单七鹤咧嘴一笑,上前迎接。
“终于来了,这只乌龟……”倏地,他眼一眯,觉得不对劲,可是正要瞧仔细,一头大黑熊已经挡在前头。
“妹妹,事儿办完了?”
皇甫天绝皱眉,妹妹?单小七在喊谁?
“嗯!差不多了,我让他们晚两天启程,到时直接入城外的庄子。”轻轻柔柔的娇嗓带了一丝撒娇意味。
这声音、这声音、这声音……明明熟悉却又有着不同寻常的娇柔?
皇甫天绝快步上前,一把拉开碍事的单七鹤,目光看向那个人——
他瞬间瞪大了眼,“女的?”
一身新绿翠纹羊毛织衣裙,腕上是银叶丝缠绕翠玉镯子,金镶五色宝石蝴蝶簪子斜插发丝,点翠耳饰,娉婷袅娜,玉姿仙颜,未言先带三分笑,美人娇如花。
“皇甫哥哥,你还没走呀!劳你等候,着实对不住。”她微微一福身,千娇百媚,笑靥潋滟。
“你……你是小九儿?”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敢大胆喊他“皇甫哥哥”。
“我姓单,名九净,在本家排行第九,叫我小九儿也没错,皇甫哥哥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九儿。”单九净笑眼盈盈,彷佛盛开的雪莲花,清丽无双。
“你是女的?”他怒极,没想到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
单九净格格一笑,“好像是。”
“单小九,你敢隐瞒不说——”简直找死。
“是你自个儿眼拙怎么能怪我,我长得不像女人吗?”她抚抚发,转了一圈,再朝他抛去媚眼。
“你……”她确实五官柔美,娇媚可人,展颜一笑有如桃花开,眼波如水,女子姿容展露无遗,皇甫天绝想到这儿,耳根发热,气恼自己居然看走眼了,把牡丹看成野草。
“不许骂人,我也是逼不得己,军营不能有女人,我只好穿上哥哥的衣服扮童子,一扮就月兑不下来了,大家不识我是女红妆。”一说完,她得意地笑起来。
“连我也骗,好大的胆子。”他想大声斥责,可是发出的声音却像怕吓到她似的,软绵无力。
“皇甫哥哥不问我去做什么事吗?”她目露狡黠。
他一哼,“准没好事。”
她不满地娇嗔,“谁说的,是天大的好事。”
“是对你而言吧!”
“哈哈……皇甫哥哥真是太了解我,这下真的要赚翻了,赚到钱,我请你吃糖,甜到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