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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紧夫君金大腿 第六章 我是你婶娘

作者:雷恩那

不好告诉她?她听了会怕?

是他故意吊她胃口、故意作弄人才是!

要她提出疑问的人是他,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根本是装模作样!不告诉她,偏要她心痒痒似的,他金玄霄好歹是一族之长,竟幼稚成那样?

乐鸣秀已暗暗月复诽某位大爷整整三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眼下只有抱紧金大爷的金大腿才有活路,所以敢怒不敢言,想骂人仅能骂在肚子里。

但这三天仍有好事发生,是极好极好的事——

金玄霄派去接应木灵族人的部分人马已将一批人接来与他们会合,先行被送抵的这一批族人多属老弱妇孺,青壮一辈的族人则随金玄霄的手下继续押队,再过两日就能赶上来。

见到从小便玩在一块儿的姊妹淘陆晓晴随第一批族人前来,乐鸣秀眼眶都热了。

整整三年多……噢,不对,连同上一世的分儿加在一起,她实有好些年未再见到晓晴,上一世她形同软禁被困在北陵后宫,晓晴也无法入宫相会,记起离世当下,走得那样孤单,身边一个亲朋好友皆无,乐鸣秀此际更觉万幸。

她哭得淅沥哗啦、涕泗纵横,抱着好友又叫又跳,向来温柔且善解人意的陆晓晴险些被她吓坏,更被她的起伏心绪带着一块儿哭。

两姑娘抱头哭过一阵,哭得旁人退避三舍,之后又手握着手边哭边笑,即使泪眼相对,嘴角翘弧一直高高扬着。

直到终于有办法稳住语调说话,她们相互聊起分开这些年发生的事,吱吱喳喳聊个没完,陆晓晴跟她说——

“太兴哥要我先过来,沿途可帮忙照料老人和孩子们,他则与族中几个青壮随金大爷的人善后,他要咱们别担心,说是金大爷的人虽不多,但个个能以一敌十,而且行动起来迅捷无比,若北陵真有追兵袭来,他们也能顺利遁走。”

乐鸣秀已见识过金玄霄那些手下的能耐,亦知金大爷老早遣了一队人前去接应押队的人马,此际再听陆晓晴说明,高悬的心终于安定一些。

好吧,金大爷还是有其值得被赞扬之处,她不能一直月复诽人家。

陆晓晴最后像忍不住了,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轻问:“秀秀,那个人……是好人吧?”边问,眸光偷偷觑向不远处一道高大身影,神情略显忧惧。

乐鸣秀随好友的视线看去,金大爷就像尊托塔天王般立在那儿,他的两名手下不知正同他禀报些什么,他沉眉敛目听着,偶尔微微颔首。

“我不知道他算不算好人。”她老实回答。

陆晓晴轻呼了声。“那、那你还向他求亲,要与他结为连理?”

乐鸣秀心里一个咯噔,两只秀耳红了。

自那日与金玄霄结契订鸳盟,此事一公开,竟变成是她开口求的亲,金大爷为了不令女儿家难堪,也就配合着答应下来。

她都当众承认自己心仪他、喜欢他、心里一直有他,如今说是她开口求的亲,也没谁会觉得奇怪。

总之辩无可辩,只能内心暗自苦笑,连娘亲那边她也没多去细说内情和事情经过,仅坚定地让她家阿娘明白,是她自己愿意的,甘心情愿。

总归是嫁定他金玄霄,这条金大腿她是抱定了。

她安抚似轻捏陆晓晴的手一下,道:“我不知他是不是好人,但他跟北陵君上对着干,萧阳旭恼他恼得牙痒痒,他还肯把我娘和长老们救出,把你和族人们送来与我相聚,光凭这些,我就算蒙着眼都敢赌他这一把。”

陆晓晴眸底似乎有湿气。“那秀秀当真……当真是喜欢他的?”

“是啊,我喜欢他。”谎话说多了,越说越顺溜,乐鸣秀答得毫无迟滞,还略歪媒首睨着好友,眸光清亮。“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就像你喜欢太兴哥那般的喜欢,这样解释,小晴儿你明了了吧?”

陆晓晴听明白她所说的,脸蛋瞬间涨红,羞到把她的手都甩开。“臭秀秀,你、你胡说什么?我不跟你好了!”

“咦,我说错了吗?”乐鸣秀装模作样地搓搓下巴,深刻检讨。“嗯,好像真说错了,我指的那种『很喜欢很喜欢』,应该说是咱们太兴哥喜欢着你的那般喜欢,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明了了?”

“你、你……臭秀秀!”

“是啊是啊,我臭,你香,你是香晴儿嘛,莫怪有人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你还说!你还说!”说不过只好扑去动手了,捂嘴,搔痒,样样来。

女儿家的娇嗔笑闹声在岩壁谷地中蓦地高响,引来不少人侧目。

陆晓晴“单枪匹马”闹不过乐大姑娘,遂就地寻求“外援”,几名族中孩童初来乍到的,小脸儿上原还有些不安,被陆晓晴一声令下陆续加入“战局”,情势顿时扭转。

乐鸣秀被一群小萝卜头压倒在草地上,胳肢窝和腰间连连受到小手们的攻击,她哈哈大笑,笑到泪水直渗,偏不求饶。

“你们完蛋了,看招!”她忽地张臂一口气抱住三个孩子,童稚的尖叫声混着笑音引来更多人注目,本以为她要对孩子们使招,却是声东击西之计,她陡然放开孩子一下子逮到陆晓晴。

“孩子们,一块儿动手!”乐鸣秀揪着好友高声一喊。孩子们根本是见风转舵,谁被揪住就搔谁痒,小鬼头们齐齐扑上。

陆晓晴矜持不了,又叫又笑反手抱住乐鸣秀拖她下水,结果就是两个大姑娘齐落难,不分彼此都被孩子们“欺负”了。

不远处——

“爷,听这声量,心肺定然强壮啊,乐姑娘这笑声当真……当真如雷灌耳、响彻云霄。”正在禀事的一名手下颇有体悟道:心想,说是险些成为北陵皇后的姑娘家,还是一族的部灵象征,以为该端庄矜持,行止斯文才是,岂知这几天相处下来,大大颠覆本以为的那样,但又觉这样……甚好。

金玄霄目光直直落在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姑娘身上,嘴角似嘲弄似愉悦。“响彻云霄好啊,本大爷爱听。”

岩壁谷地里一场姑娘家与孩子们的“大战”,在“战况”最最激烈之时突然尽数消弭,原因来自于一头毛茸茸巨兽的出现。

“嘿……嘿嘿……嘿嘿……”长相肖狼,体型如骏马的大黑狗子又把舌头半挂在大嘴外,从远远地方兴奋无比冲跃过来,硬往两姑娘和一群孩子堆里钻,瞬时吓得孩子们嚎啕大哭,连性子一向沉稳的陆晓晴都吓得腿软,搂着孩子也搂着乐鸣秀偏逃不了半步。

待乐鸣秀终能回眸去看,就见大黑狗子一个翻身躺卧,前足张开开,后腿也张开开,丝毫不介意露出整个壮胸加软软肚月复,贴在草地上的蓬松尾巴甚至还开心地扫来扫去,两丸宝石般的眼珠水亮亮,透露出强烈的渴望——

“阿呜阿呜……汪汪汪!阿呜……”快来搔我痒呀!我在这儿,我躺好好,快来搔快来搔!

“大黑!”乐鸣秀简直啼笑皆非。

她想也未想,率先扑到黑毛巨兽身上,只为了向今日初来乍到的大小族人们证明,这头巨兽是很具灵性的,可近观亦可亵玩。

“莫怕莫怕,它叫大黑也叫狗子,虽然长得像大恶狼,但它其实面恶心善得很,是猎狼族里最最厉害的猎狼犬,它是狗子,不是恶狼啊,别怕,孩子们都别哭了,瞧,我都敢这样扯它的毛、拉它耳朵、掐它颊肉,你们来试试,大黑狗子的毛好软好软的,模起来好舒服好滑手,你们来模模呀。”

她的“以身饲虎”果然起了大作用,加上孩子们好奇心本就重,见她这个大姊姊跟黑毛巨兽都快滚成一团,孩子们遂一步步小心挪近。

等到一只只小手真碰触到巨兽那一身油光水亮的毛皮,模啊模的,轻揪轻拉轻扯,模到后来简直爱不释手了,孩子们不禁相视而笑,惊惧渐去,每张红扑扑的小脸蛋显得那样新奇开心。

最后连陆晓晴也慢慢蹭过来,腿还在发软,但仍探出一手学起乐鸣秀的手法、试探地揉了揉黑毛兽的肚皮。

“嗷呜……”再来再来!有美姑娘们宝爱真好啊……黑毛兽的宝石眼睛彷佛泪光闪闪了。

而此际,身为黑毛兽正宗主子的金大爷实在没脸再看下去,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他大爷转身直接走开。

金玄霄看不下去,却有个与他同族同宗同脉的男孩儿看得津津有味,看得满眼羡慕且挪不开眼。

乐鸣秀在让孩子们彻底体会到黑毛兽有多么“好欺负”之后,遂将午后剩余的时间全用来帮族众们灵疗。

听陆晓晴说,几位上了年岁的老长辈腰腿本就不太灵光,当年随她迁徙北陵时就受了苦,之后被圈在那儿生活,还得忍受当地人时不时的欺侮,加上这一次又走得好生匆促,老长辈们身子骨便频出状况。

接下来还不知要走多长的路、吃多少的苦,才能求得一个安稳生活,乐鸣秀对族人当真是万般内疚。

她灵疗的方式并不复杂,握住对方的手或覆手在对方脑门上,以灵能梭巡,找到痛点,再驱动灵能舒解。

乐鸣秀对于自身灵能还算了解,她的灵能用在治疗伤口、解除疼痛上最具奇效,而东黎、西萨、北陵和南雍四国的君王欲夺她,其实他们最想求得的是所谓的“长生不老”。

她的灵能力量能让人长生不老吗?

她不知道。

但长生不老有什么意思呢?见亲朋好友们一个个变老、离去,就自己一个被留下来,永生不死,很多有意义的人事物都变得索然无味,有什么好?

人,还是活在当下最好。

上一世她输得彻底,这一世再赌一次,就拼尽全力活下去吧!白日接二连三的灵疗耗掉不少灵能,还让阿娘为她担忧了,她对自身能耐还是颇有信心,并未太过逞强,但确实需要好好“补充”养分。

夜里,岩壁谷地外的一小座涧水边,乐鸣秀已盘腿静坐近一个时辰。此处离谷地甚近,是众人饮水、用水的来源,时时都有金玄霄的人轮番守备,乐鸣秀跑来这儿静坐不动,那守夜之人看了好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便也模模鼻子起身巡逻去。

水里有很多能量,应该说,这处涧水的水先前去过许多地方、形成各种姿态,可能是雨、是雾、是山岚,也可能是雪、是霜、是冰霰,然后某一天它变成河、变成溪、变成清泉,变成这一处山涧,带来极为丰富的自然灵能。

乐鸣秀身姿尽管纹丝不动,体内灵蕴却是生动活泼地跳跃着。

就像修练内家功夫的习武者那般,气血在奇经八脉中不断循环,大周天、小周天地转动,养气练气用以滋润丹田身心,所不同的是,她是对外汲取能量,再涵养成自身的灵能。

这片小小涧水虽比不上整大片山林原野的能量,但已够她补足内在力气。

忽然,一道枯木枝被踩断的声音清楚响起。乐鸣秀此时也已结束体内的灵能涵养,调息并张开眼睛。

她闻声回首,见到来人,她一双杏眸先略感讶然般眨了眨,随即眼底漾开笑意。

“已经好晚了呢,怎还不睡?”她脆声问,又俏皮地眨眨眼。

“阿紫说……说你在这儿,唔……我就过来看看。”男孩单手举着一根小火把,身上罩着一件黑噜噜的披风,衬得那张小脸在火光和月光的照映下更显玉雪粉女敕。

乐鸣秀没多问“阿紫”是谁,反正是同伙人、同路人,总有认识之时,她对眼前的男孩比较感兴趣啊。

这几天的相处和打探,她自然已知孩子的姓名和身分。

男孩名叫金玉磊,是金大腿……呃,是金玄霄的亲侄子,亦是唯一的血亲。

金玄霄的兄嫂在一次与北蛮子的冲突中双双丧命,从此金玉磊就跟着叔叔一块过活。乐鸣秀知道他们叔侄之间定还有许多故事可探,但不用着急的,是要一直相往相亲的人儿,往后总有机会慢慢得知。

她朝孩子招招手,还往旁挪开了些,在不算宽敞的石块平台上腾出一个位子。

金玉磊没有踌躇,只模了下耳朵便举步走近。

他聪明地将火把插在两石之间天然形成的隙缝中,然后才在她特意空出的小所在学她盘腿落坐,坐得有些直挺挺,神情小小拘谨。

见她笑咪咪瞅着自己,他微微一笑,想了想,认真地补充回答。“我本已躺好要睡了,寻常这个时候,我差不多是睡着的。”

“嗯……依我看啊,你睡相一定很好很规矩,就是躺得直直的,两手还会交叠搁在小肚子上,然后一觉到天明,醒来时睡姿依旧不变,我有没有猜中?”她手肘轻顶他一记,斜睨着他笑问。

“我……也、也没有太规矩……”男孩细声嗫嚅,目光微飘。乐鸣秀哈哈笑。“被我猜中了是吧?是吧?”

他下意识又揉揉耳朵,添上他那一脸腼腆又想努力撑持的表情,明摆着是害羞了……只是孩子揉耳朵的姿态有些眼熟,但她可不想欺负孩子让他恼羞成怒,这样老成自持的性情,瞧着她都心疼了。

哼,都不知金玄霄是怎么带孩子的,定是让自家侄儿成天为他这个大人操心担忧,要不,小小八岁孩童怎会矜持成这般模样?金大腿……呃,金大爷实在太不可取!

她遂收敛笑声,手肘又轻蹭他一下,重新吸引孩子注目,问——

“你有没有搔过别人痒?”

金玉磊明显一愣,本能地摇摇头。

她再问:“那你有没有被人搔过痒?”

男孩彷佛有些迷惑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漂亮眼睛凝视着她,仍乖乖地摇了摇头回应。

然后,当他察觉到她的意图时,早已落了下风。

他被她迅雷不及掩耳的搔痒招式直接“击溃”,蜷缩身子倒在石头平台上,其实不想尖叫,他也从来不尖叫的,但……但那样尖锐高亢的声音确实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

“不要!啊——不可以那里!哇啊!不行不行!哇哈哈哈——不行啦……哈哈哈——”

“原来你这么怕痒呀!嘿嘿嘿——”乐鸣秀狞笑不断,完全就是恶霸上身,把孩子“欺负”到只能缩在那儿泪流满面。

“哈哈哈……救、救命,哈哈哈……”扭扭扭。

“叫破喉咙都没人救得了你,除非自救啦!”播搔搔。

“哇啊!阿紫救我,阿紫快来……哈哈哈——阿紫救命、救命,哈哈哈……”

一来是怕孩子这一笑笑得太过火要岔了气,二来是以为孩子常挂在嘴边的这位“阿紫”也来到此处,乐鸣秀倏地停下攻击回首去看。

咦,没人。

她迅速环顾四周,确实只有她和男孩两人。

“啾啾啾——”鸟鸣声清脆入耳,她闻声扬眉,就见一只小雀鸟轻振双翅盘桓在上方。她轻咦一声,觉得这只小雀鸟有点意思,她端详雀儿的同时,一旁的金玉磊终于爬坐起来,头发凌乱,披风带子被扯松,微肉的小脸红扑扑,女敕颊边上的泪痕犹在。

“阿紫。”他唤声微哑,没办法,刚刚笑得太猛烈太凄惨,笑到喉咙都哑掉。乐鸣秀瞧见神奇的一幕,那雀鸟啼了声似在回应,随即飞下来停在金玉磊的小肩头上,歪着小脑袋瓜亲昵蹭着孩子的耳朵。

“它是……阿紫?”乐鸣秀也歪着脑袋瓜打量。“阿紫不是人,是只小雀儿?”

“嗯。”金玉磊认真点头。“阿紫当然不是人,人很多都很笨的,但阿紫是很聪明很聪明的。”

小雀儿又叫了声,欢快地张张小翅,彷佛真听得懂主人正在称赞它。

乐鸣秀瞧着瞧着……不知怎地,越看越觉眼熟。

男孩带来的那根火把犹在燃烧,火光跳跃中,她能轻易瞧出那是一只紫雀,月复部却有明黄色的细毛,黄月复紫背,与在北陵后宫时常飞来同她作伴的那一只小紫雀竟无比相像!她下意识唤道:“……吱吱?”

“啾啾啾——”紫雀再次张翅,晃动小身子。

“吱吱,真是你?”她杏眸瞠圆,满脸的不敢置信。

紫雀又啼,叫了好长一串,金玉磊眨眨眼突然笑了,对乐鸣秀慢声道:“阿紫要我告诉你,他还是比较喜欢『阿紫』这个名字,他说……说『吱吱』听起来像耗子,他讨厌有个耗子名字,但喜欢你天天喂它不同的果脯和谷子。”

这下子,乐鸣秀的表情不是不敢置信而已,还要加上完全呆滞。

阿紫说……说你在这儿……

阿紫要我告诉你……

“你听得懂鸟语。”她微张的唇瓣终于蹭出话来,徐徐吐出一口气,她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啊……你亦是灵能者。”

金玉磊想了下,摇摇头郑重说明。“不算听得懂鸟语,只有阿紫说的我才懂,以前还有翠翠,但翠翠年纪很大很大,后来死掉了,我把它埋在黄花坡上,再后来就遇到阿紫,就这样在一起了。”

“那翠翠也是雀鸟吗?”乐鸣秀兴致勃勃问。

金玉磊再次摇头,微笑答道:“翠翠是一头小体型的猛禽,是羽毛绿到发亮的翠鸢,它的鸢喙生得像根铁勾,笑起来特别好看。”

男孩眉眼生动地描述着,食指还跟着比出勾子形状,乐鸣秀被他逗得好乐,忍不住两手同时出击,不搔他痒了,改而轻掐他腴女敕的双颊。

她的突然出手立时引得孩子神情怔怔,安落在他肩上的紫雀则再次振翅飞起,啾啾叫了两声后,在不远处的水边石块上重新歇落。

乐鸣秀笑弯双眸轻声嚷嚷,“天啊,天啊,你也太可爱了!八成只有你瞧得出来猛禽有没有在笑吧?还瞧得出特别好看呢!你怎么这么厉害?”

待金玉磊回过神,脸蛋红得像颗红苹果,因他发现自己竟也学她探出双臂,两手分别去掐她的双颊,他们就这样对掐着。

她没有掐疼他,他也没有使劲儿,这样“互掐”的举措很是莫名,但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觉得心暖暖,一股很愉悦很亲昵的感觉不断漫开,令他嘴角一直翘起,没法儿拉平。

被她清亮亮的眼睛瞅得好想揉耳,但他手好忙,腾不出来,但……好像该说些话才好,所以他想了想,道——

“我、我没有厉害……我家阿叔才是真的很厉害很厉害,我阿叔是最最厉害的。”

乐鸣秀撇撇嘴,鼻子不通般一哼。“谁管你阿叔厉害不厉害!在我看来,你又厉害又可爱,呵呵呵,瞧瞧,这手感多女敕多滑呀,还晓得要出手回掐我了,有长进有长进,孺子可教也,姊姊真喜欢你。”掐够了,她干脆两手一捧,揉起他两边玉颊。“往后咱们就玩在一块儿,姊姊会照看好你的,好不好?”

金玉磊有样学样,也改掐为捧,绵软小手揉着她的脸。

他还是很害羞,脸红得快冒烟似,但说话语调倒还维持住惯然的徐慢——

“你不是姊姊,阿叔说,你很快就要变成磊儿的婶娘,你是我婶娘。”略顿,腼腆之色满布小脸。“婶娘照看着我,我也会乖乖的。”

“噢……”乐鸣秀禁不住从心底逸出一声感叹,她倾身,缴头“咚”一响顶着孩子的额头,真情流露道:“你不用乖乖的呀,你可以尽量使坏,姊姊我……呃,婶娘我绝对护着你,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婶娘陪你一块儿闹腾,好不好?”

好像……有娘亲的味道。金玉磊模糊想着。

但可悲的是,娘亲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他其实记不得了,或者……他从来没有记住过,一切仅是他的自以为是、他的借机发挥。

但他不管的,什么都不管,他就是喜欢这样被亲近,好像娘亲环抱着他,香香的暖暖的、软软的绵绵的,他好喜欢,于是他两手放开她的脸,很不强壮的两条臂膀环上她的秀颈,收拢再收拢,将她搂住。

“婶娘……”哑声一唤,挟着太多意绪。

“嗯,没错没错,是我,我是磊儿的婶娘呀,来,婶娘香一口。”乐鸣秀都不知自个儿表情有多像偷了腥的猫,呵呵笑着,蹶嘴要亲,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暗处站着一道高大身影。

“哇啊!”她本能地叫喊出来,又本能地抱紧男孩,那人离她和孩子甚近,实在不知何时靠近的。

“啾啾——啾啾啾——”紫雀振翅飞起,扬声似在提点。

金玉磊从她怀里探出红红小脸,声音有些软有些哑。“阿紫说,是阿叔来了。”

乐鸣秀讷讷道:“……我看到了,穿得全身黑抹抹,是你阿叔……没错。”她看着那人徐步从暗处踏出,越走越近,近到盘手而立的身躯所形成的影子将抱在一块儿的一大一小完全笼罩,欸,盖一金大爷也。

金玉磊又嚅出话。“阿紫还说,阿叔已来了好一会儿。”说这话时,他眨眨眼望向金玄霄,彷佛在等自家阿叔给个解释。

乐鸣秀闻言则是头皮一凛,不确定刚才有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唔……好像没有……是吧?

眼前这一幕在金玄霄看来,就像人家姑娘跟孩子玩在一起玩得正开心,他突如其来出现,硬把柔软愉悦的氛围生生冻结,那一大一小的目光齐齐朝他投来,有惊疑有迷惑有质问,就是没半点欢快感。

所以现下是怎样?

她把他的狗子拐了去,把他家孩子也拐了去,他们自成一国,把他视作外人?

金玄霄咧咧嘴,如兽类宿狯低咆的嘴型,两排白牙亮晃晃,皮笑肉不笑——

“是来了好一会儿,如何?我要真是敌人,你俩小命再多都不够死,半点警觉心也无,入夜了还敢离开谷地,来这儿作甚?晒月光吗?还是吸收日月精华?”

乐鸣秀不太服气地嗫嚅了声,“是在吸收精华没错啊。”

他冷笑。“可本大爷怎么瞧,都觉得你其实是在玩孩子呢?”说着便出手,一手提住金玉磊的背心,一掌握住她的手臂,粗声粗气道:“快快放开我家孩儿,又是抱又是亲的,蹭免钱的是吧?其心……可议。”

怎觉得他其实是想说她“其心当诛”。当真刺耳啊!

乐鸣秀着恼嚷道:“我的心怎么了?我的心好得很,昭昭然日月可监。”

她怕拉拉扯扯的容易伤着孩子,没怎么挣扎便放手了。

她怀里倏地一空,男孩已被自家阿叔提走,用单臂挟抱在腰侧。

她干脆跳起来,顶天立地般站在石块平台上与他对峙,可惜这方平台不够高,她站得再有气势还是比他矮。可恶!

“昭昭然日月可监吗?”金玄霄扬高一道浓眉,嘴角翘弧又染嘲弄。“都说喜欢我、心仪我,也要嫁我为妻了,怎么身为你未婚夫君的本大爷厉害不厉害,你都没想管管吗?”

……我阿叔是最最厉害的。

谁管你阿叔厉害不厉害!

乐鸣秀气势瞬间一弱。原来那时候他大爷就躲在暗处偷听了。认真想想,她统共也才说了那样一句,他就记恨上吗?

“那、那你金大爷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爷,岂会让人管?”思绪乱转,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晓得不能自乱阵脚、不打自招,要稳住!岂料金玄霄立时回答,“你求我让你管,自然由得你管。”

男人的表情是睥睨天下的神采,话仅说了三分,要人去听他的弦外之音。乐鸣秀这几日跟他打机锋、跟他虚与委蛇好几番,岂会不懂他要什么。

然后她觑了金玉磊几眼,以为男孩会说说什么帮她解围,结果孩子却一脸津津有味的模样,乖乖像个布女圭女圭被挟抱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在她和男人之间转来转去,好像很喜欢听两个大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斗上嘴。

唔,不对,不算斗嘴,“斗”得实力旗鼓相当才斗得起,她这是被金大爷压着打。

好吧,她认输。

深吸一口气,她软着嗓声道:“小女子求大爷让我管,我定会管好的。”输就输,没什么好丢人的,他这条金大腿,她得用力抱。“求求你嘛。”天啊,她竟然有喽音出现,这也太沉沦了。

金玄霄再次挑眉,好像还颇受用的样子,他大爷终是正常笑了,大度颔首。“秀秀求我,再难的事我都应承。”略顿,笑更深。“毕竟你喜欢我、心仪我嘛,这般的情深意切,不能不回应。”

她脸蛋红了,气也不太顺。

这好像……好像是头一遭,听到他唤她小名——秀秀。

与他之间从前世到重生的今世,似远似近,似无牵扯却也藕断丝连,甚至演变成如今这般,往后又会是如何的光景,有谁能知?

咬了咬唇,她假咳两声清清喉咙才道:“还当着孩子的面呢,就算……就算你是大爷也该收敛些啊。”

“好。”男人道。

乐鸣秀才在想他是在好什么,他已蓦地唤了声,“老方!”

那名常跟随在他左右的瘦汉大叔闻声现身,就站在不远处,干脆利落道:“爷吩咐。”

“帮我把磊儿送回岩壁谷地,盯他眠觉。”

“是。”

老方才应声,乐鸣秀就见眼前的金大爷骤然一个抛掷,竟是把挟在臂弯里的孩子抛掷出去!

“呀啊啊你干什么——”她吓到惊声尖叫,扑上去已来不及阻止,而是整个人挂在他宽背上。

结果孩子被稳稳落到另一个臂弯里。

老方接得无比顺手,好似主子爷时常这样抛、那样掷的,他对应起来已万分……不,是十二万分熟练。

老方接到金玉磊后,抱着孩子鹿地就不见踪影,想必会彻底执行金大爷下的指令。

紫雀儿也“啾啾啾——”脆啼了几声,拍拍漂亮羽翅扑剌剌地飞向苍穹,消失在月夜中。

然后……好一会儿过去。

孩子去睡了,鸟儿也飞远了,水涧周遭再无谁闯进,男人终于慵懒带笑慢悠悠问——

“秀秀,你直攀着不放,连双腿都用上,是在求我与你亲近再亲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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