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夫君金大腿 第一章 一劫还一劫
跑跑跑——
闪避、跳跃、飞跨,冲冲冲!
这一座与北陵北境国界相衔接的广阔山林,巨木参天,溪流湍急,多样的地貌造就出诡谲多变的天光云色,上一刻犹见光束穿透叶缝落下,不过几个呼息,人便深陷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
在世人眼中,这片被称作“苍野诡域”的北方山林或者充满危机,对甫满十四岁的乐鸣秀而言,却处处透着生机。
她是木灵族的灵能者,山地林野之于她如同鱼儿得水。
可惜的是她此际不能停下脚步来慢慢汲取、徐徐涵养。
她身后有一群追兵!
那些人见她逃进苍野诡域,追逐的脚步有片刻踌躇,这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但也才一会儿,杂沓的脚步声以及猎犬的吠叫便又逼近。
乐鸣秀跑得更快,根本已慌不择路!
一路上因闪避不及,被横生的细韧枝桠连连刮破衣裙,原先整整齐齐束成一把的长发也被挑勾出好几缕,随着她极力的奔跑仓皇飞荡,毛茸茸的细软鬓发更被细汗濡湿,黏在她满泛热气的腮畔上。
她跌跤了两回,所幸皆摔在厚厚枯叶和软泥上,身子没摔得多疼,只是洁白衣衫上多出不少泥印子,连颊面也溅上好几点烂泥,让那张跑得红通通的小脸蛋看起来更加可怜。
外表彷佛柔弱可欺,但她意志是坚定的,要逃啊,绝不能缓下来!
“啊!唔……”
一声呼疼被她硬生生闷在喉间,她再次摔倒。
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她足下被突起的树根狠狠绊倒,纤细身子往前摔,前头恰是一个陡坡,她直接滚落,都不知滚了几圈才止势,头晕目眩中只觉膝盖和脚踝不住发疼,尤其是左脚踝,稍微一动就针刺般抽痛。
糟!
她脑袋瓜才闪过这一字,一头头悍犬便已追至。
五、六只庞然大物跃下陡坡,将她围住的同时亦不停威胁般吠叫。
随即便是十来名大汉,好几个或扠腰、或捂月复站在坡上气喘吁吁,有三名已滑下陡坡冲着她恶目狞笑,对她的逃跑显然气得不轻——
“小泵娘够机伶,脚程也不错,才一个错眼不见就让妳钻草洞溜走,可教咱们好一顿心惊胆颤,吓得都要见阎王了!”瘦汉怪里怪气咭咭笑,肩头忽被一同爬下陡坡的壮汉子推了一记。
那壮汉道:“要见阎王你这瘦皮猴自个儿去,别牵扯上老子,老子还想干完这一笔买卖,钱财入袋,好生吃香喝辣、风流风流。”
“想风流啊?”瘦汉摩挲着下巴,瞇起眼再次打量乐鸣秀,笑得更怪。“年纪是小了些,模样是女敕了点,但瞧着也是挺美味,要不……”
“你俩别多话,赶紧把人重新捆好,这座林子不能久待!”另一名黑汉峻声发话,阻了瘦汉子龌龊的念头,他几声弹指加上短促命令,几头恶犬听话地止住吠叫,但仍朝着乐鸣秀狺狺露出利齿。
乐鸣秀今日之所以遇上此劫,事儿还得从她的出身说起。
她不仅是木灵族人,亦是族长的独生女。
如今中原分为四大国,东黎、南雍、西萨以及北陵,各国之间或以崇山峻岭为天险屏障,或以大河、雪原互为国界,木灵族族人统共两百多口,栖息之地正巧分布在四国交界,此便成为四国帝王觊觎的依据。
不管是东黎皇帝、南雍国主,抑或是西萨大王和北陵的年轻君上,无论是谁皆认定木灵族为自己国中子民,他们都在争。
但,为何要争?
不过区区两百多口人,少数部族中的少数,帝王们究竟觊觎什么?
一切皆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木灵”这一支古老部族实已存在千年,古老部灵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以花草叶木的精力为魂食和魄物,同时亦能将自身灵能反刍于世间万物。
既是世间万物,当然包含了人,换句话说,木灵族人能涵养灵气,并把灵气灌注在别人身上,受惠者便能延年益寿、常保青春。
只是古老部族渐渐凋零,具灵能天赋的族人一代代减少。
到如今,关于木灵族的“灵能传说”真真成了一则传说,尤其是族长乐成霖在爱妻难产、极可能一尸两命之际耗尽自身微薄灵能去跟阎罗王抢人后,木灵族想再找出一个具灵能天赋的人根本难如登天……呃,原本,以为如此。
结果,非也!
乐成霖拿命换得的独生闺女,竟是木灵族年逾百岁的三位长老平生所见、灵能天赋最为强悍的族人。
也就是说,她乐鸣秀正是木灵族百年难得一见、不世出的天赋奇葩。
木灵族拥有这枚“绝世奇葩”之事,随着乐鸣秀渐渐长大,几次因缘际会出手搭救外族人而传开。
得灵能涵养能使人返老还童、解命中劫难,这般传言一传扬开来,越传还越神妙,木灵族便如稚儿怀中揣着稀世珍宝,怎可能再安然过日子?
于是乎,东南西北四国争起木灵族人,都说是自个儿的国中子民。
木灵族栖地再不是世外桃源,再不能与世无争,被两百多口族人视作部灵精神的乐鸣秀为了重新安顿族人,只能在四国当中挑出最能够倚靠的一国,将整个部族托付出去。
她最后选择东黎。
却未料在应了东黎皇帝之邀,前往东黎锦京面圣的路上,她竟遭遇恶徒劫人。
随行的几名族人被冲散,她遭挟持,那些人绑了她往北方跑,往北再往北,大有离开中原把她带往异域的意图。
许是见她年纪小,还是个姑娘家,恶徒们对她的看守渐渐变得没那么严谨,才让她有了这一次逃跑的机会。
然而事到如今,像也无法逃出生天了,她已然尽了全力。
乐鸣秀非常识时务,她不再负隅顽抗,就乖乖等着恶汉将她再次捆绑……
“欧呜呜——”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宛若狼嚎的野兽叫声猛地响起,似远似近,彷佛在瞬间响遍整座苍野诡域。
一切是那样奇诡,就见另一边陡坡上,静谧谧地出现一人一兽。
那是个身形十分高大的男子,披头散发,宽肩窄臀,穿着灰扑扑的短衫和破旧裤子,仔细再打量,他底下竟光着两只大脚丫子,好似混迹在山林中、不曾受过教化的野人,无端端地撞见眼前恶事。
再看伴在野人身畔的那一头毛茸茸黑兽,外表像狼亦类犬,惊人的是那头兽的体格竟如骏马铁骑,确实是庞然大物啊,大到令人心生畏惧。
“嗷呜……”结果率先示弱的是那五、六只狗。
乐鸣秀看到围住自己的几只恶犬突然垂首还夹起尾巴,喉中滚出像似求饶的声音。
“搞什么鬼?”见自个儿花了大把心血训练出来的猎犬如此不中用,黑汉又惊又怒,遂一指指向目标物并大声命令——
“上!上啊!”
几条狗毫无动静。
“咱说上!全部合斗牠一只,斗死为止,上啊!”火气更旺。
“该该该——”、“嗷呜……嗷呜……”
岂料几头恶犬尾巴夹更紧,不进反退,都挤作一团。
此时坡上那黑毛兽彷佛颇无聊般头一甩,喷出粗嗄鼻息,竟吓得陡坡下的几条狗真成丧家之犬旋身就逃,眨眼间蹿得无影无踪。
乐鸣秀怔住,同处在陡坡下的黑汉、壮汉、瘦汉更是愣在原地,包含坡边上的一众同伙,全都愣了个彻底。
彷佛有股凉飕飕的怪风穿过深深苍林涌出,吹得人颈后发凉,终于黑汉大喝一声——
“娘的,管你是啥鬼玩意儿,砍了便是!”
十来名恶汉骤然间回神,随即叫嚣壮胆,腰间大刀“刷刷刷”全抽将出来,擎刀便朝诡异现身且不发一语的“野人”砍去,连带那只体型如马匹般高大的黑毛兽亦遭袭击。
对乐鸣秀而言,此时绝对是个遁逃的好时机。
当众汉将注意力转向那一人一兽,连三名与她同在坡底的恶徒都奋力朝坡上跃去,她就该拖着扭伤的腿赶紧寻找活路。
然……知道归知道,她一颗心提到嗓眼,两眼隔着一小段距离紧紧望着那即将遭大刀劈砍的一人一兽,尽避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仍无法自顾自逃开。
下一瞬间,她完全惊呆!
比适才见到几条恶犬莫名其妙被吓到四散窜逃还要震惊十倍有余的惊呆!
眼前的一切明明如惊涛暴起,落在她眼底时,却像所有流动都变慢了。
她清楚望见众汉的围攻,那叫嚣粗吼震得她全身紧绷,当头一个恶汉逼到那头黑毛兽前,大兽竟一副闲闲无事般侧身一闪……
“踹他,对,踹啊……”乐鸣秀小手揪紧襟口,不禁喃喃,她是把黑毛兽当成野马了,以为牠一侧身再起腿往后踢,准能一举中的。
但黑毛兽不是马,牠没打算踹人,牠有自个儿的风格。
只见牠咧开嘴,雪白利齿一闪,瞬间咬住来袭者的喉颈,再不失优雅地将人甩抛出去,从发动到最后的甩抛当真一气呵成,满头的蓬松黑毛荡出漂亮的波浪。
再看向“野人”那边,乐鸣秀小口张开开,两丸丽眸几要瞪突。
他像黑毛兽那样安静无声等候着,等到头一个扑来的敌人手中大刀已然近身,“野人”才闲闲来一个侧闪,他没有利牙,但有钵大的硬拳头。
只见他右拳从某个刁钻角度挥出,精准击中恶徒的喉颈,那颈骨断裂声音清脆可闻,乐鸣秀背脊一凛,眼睁睁看着挨了拳的粗汉被打飞出去,然后像坨烂泥般瘫软在地动也不动。
“混账!”、“找死!”、“别想逃!”、“砍死他啊——”
众恶汉惊怒地狂喊狂叫,群起而攻,大刀齐齐劈过去!
坡上的围攻来得太快太急太混乱,一下子成群的人消失在坡边上、消失在乐鸣秀的视线范围内。
只余声响。
扭伤脚的她没能爬上陡坡,但她能清楚听到那混战声音,一声声的叫骂,一声声的惨呼,然后短短半刻钟不到,全变成一声声的哀鸣和讨饶——
“不是咱啊!咱真真没想砍你,真的,是真的,壮士饶命……饶命啊——”嗓声陡断,像遭到无情消灭。
“鬼!表!你那眼睛……不是人啊——”惊恐叫声再断,又有谁被灭掉。
“别过来别过来!你、你……哇啊!”绝对是过去了,并把惨呼的谁给灭掉。
乐鸣秀一颗心紧缩再紧缩,蓦然间,四周归于平静。
平静得……无比诡谲。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当“野人”的身影缓缓又缓缓映进她眸中,那高大身影如日出东山般一寸寸浮现,直至完全伫足在坡边上,乐鸣秀其实闹不明白内心是恐惧多些,抑或大大松了口气?
不能怪她胡思乱想,因经过混战后,“野人”此际的外表着实可怖啊!
他半身染血,半张脸亦然。
他居高临下睥睨般注视她好一会儿,忽地纵身跃下陡坡,那身手之快之利落让乐鸣秀一下子明白——他毫发无伤。
那些沾在他脸上、身上的鲜血,应该没有一滴是属于他的。
这人怎么说也算解了她的危难,乐鸣秀抬头欲瞧清他的五官长相,道谢的话还不及出口,先被吓得倒吸一口气。
“野人”生得浓眉大眼,一双大眼却似兽类那般黑黝黝不见眼白。
那不是人的眼睛!
乐鸣秀惊得浑身直颤,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几要冲出喉咙的尖叫。
此刻两人距离拉近,他身上血腥味避无可避漫入她鼻中,再见他染血的颊面、嘴边和颚下,她很难不去想象,莫非……适才……他也学那头黑毛兽以牙为利器,张口将人咬死?
她想把自个儿抱成一球,想把脸藏在屈起的双膝间,很想很想,但她咬牙硬生生挺住。
正因她瞬也不瞬望着他,让她见识到他那双眼睛的变化。
当他从两脚开开与肩同宽的站立姿态慢慢蹲下,在离她三步之距的地方沉静蹲踞,而后,像似决定再仔细弄清楚她究竟是何“玩意儿”,他两掌触地朝她爬来……
他的脸一下子靠得太近,鼻尖几要触到她脸肤。
乐鸣秀瞪着他的眼睛瞪得自己都快成斗鸡眼,却也发现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兽眼慢慢缩成两丸乌瞳,出现眼白。
他的双目变回人的眼睛,举止却没有。
他开始嗅她。
一开始鼻端与她尚保持分毫之距,彷佛她是古怪的、未知的、易碎的一朵女敕花,他嗅得小心翼翼。
乐鸣秀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放任呼吸,紧盯他不放的结果,就是发现顶着那头乱发的他眉目特别深邃、鼻梁尤其挺直,近近去看才看出他竟十分年轻,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高大少年郎。
他直挺的鼻子往她颊肤上徘徊轻嗅,嗅嗅嗅、闻闻闻,一路来到她的耳畔,流连了会儿接着又移到她的发。
乐鸣秀年岁仅十四却已养出一把好头发,青丝丰厚柔软,光滑如缎,当他的气息近近喷在她耳边,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似乎是这个意欲闪避的小动作刺激到他,那染血的脸猛地凑来,一手还揪住她大把发丝。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发里,鼻子几是贴着她的头皮乱蹭乱闻。
这……这根本是拿她的头发当巾子擦脸啊!
乐鸣秀内心哀嚎,想斥喝他、推开他,又怕惹着他,满头秀发被他的“狗鼻子”努得乱糟糟,正进退两难之际,突然听到吞咽唾液的声音。
咕噜……又一声,好响!
他、他在垂涎她?他拿她当食物看了?他想吃她是吗?
“够了你!”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娇叱一声,两只柔荑蓦地合握他一只粗腕使劲儿抓住。
他果然被她凶住,脸终于从她的发中抬起,但乐鸣秀接着又心尖直抖,因为他目光慢腾腾挪向她的手,把被她抓住腕部的那只手举到眼前,鼻子凑上来又是一阵嗅闻,大有要张口咬下的态势。
完了完了,她这小身板真要祭了“野人”的五脏庙!
“你等等、等等!咱们有话好说,你会说话吗?你听得懂我说话吧?我们先说说话,我、我是木灵族的乐鸣秀,鸾凤合鸣的鸣,木秀于林的秀,你叫什么名字?你打哪儿来的?你……哇啊啊——”惊呼冲喉而出,她被“野人”一把提住背心挟进臂弯。
自以为两手把他抓紧紧,结果却是明显的力量悬殊。
他挟着她飞蹿,没两下便跃上坡顶。
她试图挣扎,打商量兼安抚的话流水般从她嘴里不断流泄出来,可恨的是“野人”完全无动于衷。
然后他发出一声短啸,乐鸣秀努力抬眸,就见不远处正跟那一众恶汉……的尸身“玩”得不亦乐乎的黑毛兽闻啸声抬首,好快地飞奔过来。
乐鸣秀瞥见那堆被迭高高的十几条恶汉尸首,内心当真说不清是何滋味,自己逃了这一路,以为徒劳无功了却天降奇兵,只是这“奇兵”真的好教人胆寒,造成的结果着实太惊骇太残暴太血腥,但,那头黑毛兽却显得那样快活。
牠脚步轻快奔到“野人”面前,甩着毛茸茸大脑袋,嘴咧得开开地嘿嘿吐气……乐鸣秀觉得自己没有看错或理解错,黑毛兽很得意洋洋自己“迭高高”的“创作”,蹭到男子跟前一心想讨拍讨赞赏。
岂料君心如铁,“野人”哼都懒得哼一声,直接格开黑毛兽的头。
“嗷呜……”竟然有些委屈。
木灵族里的每家每户不是养鸡养鸭就是养猫养狗,而养猪养羊、养牛养驴的也大有人在,乐鸣秀就喜欢那些大小动物,有时从动物身上亦能感应到灵能,牠们是那样单纯而无垢的存在。
此时她感受到黑毛兽从纯粹的欢快骤然跌进沮丧深渊,她什么惊骇、残酷、血腥的惧意也没了,顿觉牠好生可怜。
“大黑好厉害,你是最最厉害的,是真的。”边安慰轻喃,她一手已探去拍拍那只脑袋瓜被无情格开的巨兽,即便拍不到巨兽的头顶,模模牠颈侧软毛也能聊表心意。
她没料到这个随心而起的举措竟让黑毛兽“炸毛”了!
“嗷呜!”牠一蹿蹿得好高,浑身油亮的黑毛随着牠的跳跃彷佛瞬间蓬开,牠四条粗腿绷得直挺挺,一落地后就狂摇尾巴,像狼又类犬的大脑袋瓜直直蹭过来,这一次目标锁住乐鸣秀,好似要她再多模牠几把。
黑毛兽的愿望没有达成,因为“野人”蓦地一手揪住牠颈侧长毛,乐鸣秀只觉眼前一花,人已被对方挟着翻到巨兽背上。
她完全搞不清楚“野人”与巨兽是如何沟通,只晓得“野人”把黑毛兽当成坐骑,又是一声短啸冲喉而出,黑毛兽喉中滚出咕噜噜的嗄狺当作回应,起脚便飞奔起来。
该有的惊声尖叫全被她抑在胸肺间,狂风扑面而来,她根本也叫喊不出。
“野人”真把她当成布女圭女圭似,即使在破风驰骋间亦把她挟在臂弯,竟连把她摆正在黑毛兽背上的念头都没有,就任她的身子跟着黑毛兽的风驰雷掣飘啊飞的,都觉身子像是一张鼓满狂风的纸鸢,很可能下一瞬便要断线飞月兑。
这时候只能拚了命自救!
乐鸣秀飞荡的双腿夹不住黑毛兽的背,细瘦双臂亦抱不着黑毛兽的粗颈,为了稳住乱荡的身子,只好退而求其次反手抱住“野人”腰身。
她抱得死紧,小脸蛋深深埋进他的腰月复间。
这一下出于自救的行径,她全然不知自己触动了什么,嗯……是有感觉他身躯骤然绷紧,箝住她素腰的硬臂突然加重力道,勒得她腰肢生疼,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前途茫茫啊她还能多想什么……
此际出气多、入气少,头昏昏、脑胀胀,乐鸣秀被这一连串的折腾弄得快要月兑力,下意识仍紧紧咬着牙关,但死死闭起的双眸已泛出泪水。
她呜呜哭泣,泪流不止,哭得浑然不觉,却把“野人”的腰月复哭出一片潮湿和蠢蠢欲动的热气。
黑毛兽奔驰了多久?
唔……好像不到两刻钟吧,她想。
疾风切肤般的劲道骤止,乐鸣秀蜷缩的身子被人扳开,连紧紧揪住什么不放的十指亦被用力掰松,下一瞬她被抛将出去,“砰”地一响,水花溅起,兜头罩脑盖过她的头顶。
还没闹清楚发生何事,她人已被丢进一池温泉中。
“咳咳……咳咳咳!”吃了几口水,她凭着本能挣扎,好一会儿才稳住,原来温泉池并不深,她挺直背脊坐起,水面恰好在她的唇下。
大抵被这么一吓,神识陡凛,她倒不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怒火。
“你到底想——”拨开湿淋淋的额发、抹掉眼皮上的水珠正欲骂人,张开双眸话音陡止。
直到这时才完全看清——她不仅被抛进温泉池中,还被带进一座奇异洞窟里。
瞬间忘记要发火,这座洞窟实在令人惊心动魄!
环视四周,洞窟里彷佛四通八达,一个洞可通往好几个洞,都不知深进再深进的话,会出现怎样的光景,但,无妨,光凭眼前的景象就足以让乐鸣秀惊艳至极。
常说春天一到,花开得满山满谷,时值初夏,这座洞窟竟也开满鲜花。
当真是“开满”无误,以她所在的温泉池这边,洞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生满五颜六色的鲜花。
花朵的品种也好生特别,是乐鸣秀从未见过的,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甚至还有渐层的靛蓝和墨色,且每一朵盛开的花儿都有碗口那样大,翠绿叶子以及花藤衬得鲜花朵朵娇艳,加上天光穿透顶端的几道缝隙射入,一把把光束更将洞内的一切烘托得宛若仙境……
然后就见那头巨大的黑毛兽在这“仙境”里跳来蹿去,从这个洞窟跳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蹿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追着几只粉蝶儿跑。
被蝶儿的小翅搔得鼻间发痒似,呼噜噜响的兽鼻猛地喷出一记——
“哈嚏!”结果从鼻孔喷出的气把蝶儿瞬间喷飞,牠惊得一跳,赶紧去追。
呃,所以是……一头杀人如麻却又天真烂漫的野兽吗?乐鸣秀不禁屏息,好半晌才吐出气来。
就在此时,“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甫回过神的她连忙循声看去,挟她来此的“野人”就挨在温泉池边,捧起泉水泼得自身满头满脸。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倏地抬头,目光如电,乐鸣秀心口一震,终于看到洗去血污后的一张男性面庞,远比她以为的还要……还要年轻好看啊!
浓眉大眼、鼻挺唇朱,睫毛两扇既长又翘,轮廓显得深明,不仅好看,还颇有个性,是一张很容易就烙印在脑海中的面容。
此时乐鸣秀深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于是张唇想说话,但一启唇,吐出的字句全成惊呼——
“你……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哇啊啊——”
她眼睁睁瞪着他跨下温泉池,然后一步步朝她逼近,她忍着左脚踝扭伤的疼痛试图在水中站起,无奈重心不稳又一次跌坐,只好蹭着臀儿狼狈地退退退,退到整个背部贴上岩壁,已退无可退,他依然没有停下泉中前进的步伐,蓦然迫近,将她困在池中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落。
两人同样湿漉漉又热气蒸腾,高大的他杵在这一片热气中压迫感更是暴增,乐鸣秀瑟缩再瑟缩,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自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与他相差悬殊,不可能有逃月兑的机会。
所以……该虚与委蛇吗?
她勉强扯开一抹笑,笑得好生僵硬,眸珠滴溜溜打转才想挤出话来,他却朝她俯下,把她压在温泉池的角落又一顿猛嗅。
这么爱乱闻,这人根本不是人,是狗吧?
乐鸣秀被他的古怪行径接连惊吓了几次,这一次竟然淡定许多,她屏住呼吸,全身僵硬,维持背贴岩壁的坐姿不敢乱动。
他的鼻子又探进她的发中边闻边蹭,他嗅着她,同时乐鸣秀亦感受到他的体热、闻到那属于野性的气味,她脑海中浮现他那一双兽瞳,人的身躯却有兽的意识,彷佛人兽之间他厘不清界限,放任自身在两者间飘流。
他这般模样,是病了吗?
意随心转,她下意识探出一臂,掌心缓缓覆在他的天灵盖上。
他尽避高大魁梧,此时脑袋瓜正流连忘返地埋在她颈窝,让她一抬手就能模到他的头。
她的灵能能感应所有生灵的命象,不管是长年生成的病灶或是不可告人的隐疾,只消她探手一按、唤出灵能梭巡,很快就能寻到结果。
然而结果是——
他体内没有病灶,没有隐疾,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有一股气劲浑厚的巨能。
他体内的能量左突右冲,跳月兑控制,巨大的一团气在他身体里造出战场,自攻自守,竟奇诡地维持住一种恐怖平衡,也许正是因这一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平衡,才勉强令他的神识没有完全兽化。
他到底是谁?来自何处?
他其实与她相似,他们都是灵能者,只是他的能量像“误入歧途”了,全然不按顺行路径去走,叛逆得十分彻底。
“我可以帮你的,你听明白我说什么吗?”乐鸣秀轻揪他的乱发,试图将他的脸拉离自己颈窝,但效果不彰,最后只得捧住他的脑袋瓜,使劲儿推开一小段距离。
他显然不太痛快,微瞇的双目显得阴鸷,鼻头还不满地皱了皱。
乐鸣秀掌住他的脸没有放手,赶紧再道:“我想……我想应该可以,虽然从未遇过如你这样的,但很可以试试啊,我的灵能能助你控住体内巨能,让那一团气不再如无头苍蝇般在你体内造乱,你听懂我说的话吗?”
他没有出声回应,目光变得深沉,鼻翼略略歙张。
乐鸣秀内心既紧张又急切。
她未料自己这个纯属无心的小动作竟把他的欲念骤然点爆!
年轻的男性面庞突然迫近,那挺直的鼻猛往她唇瓣努过来,她本能地想扭开头,下巴却被他一把扣住,掐得她小口无法闭起,然后他还非常过分地想把鼻头蹭进她的口中嗅闻。
“你别唔唔……太过分唔唔……放唔、放开唔唔……”乐鸣秀使劲儿想推开他的脸,细瘦双腕忽地被他一把攫住,真真没法子了,他既然拚命往她口里钻,她也不跟他客气了。
她咬!
鼻头被重重咬了一记,果然疼得他龇牙咧嘴,迅速抬头。
“唬汪!汪汪——”八成见他们俩窝在温泉池里“玩”得水花乱溅好欢乐,黑毛兽暂时抛弃了牠的蝴蝶玩伴飞奔过来,兴奋地蹬踏四只健腿,大有要跟着跳进池里的态势。
结果鼻头有着清楚牙印的“野人”狠狠横了黑毛兽一眼,乐鸣秀再次见到大兽从欢天喜地变成垂头丧气,还落寞地转回身、拖着脚步往洞口去。
“你干么凶牠?牠不过是想你陪牠玩罢了……等等!牠、牠其实是条大狗对吧?不是狼,是狗啊,我刚刚听到牠汪汪叫了,狼不会像牠那样……”乐鸣秀越紧张话越多——
“还有你!你其实听得懂兽语,你能跟那头大兽对上话是不?唔……不对,不能算是对话,而是一种意念的流通,根本不需要言语,你能感应到兽的灵智,你的灵能所在原来是这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嘴喃喃,她自个儿不断推敲,小脑袋瓜里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突然水声“哗啦啦——”大作,她被人从温泉里打横捞抱,一抱抱上池畔。
池畔边上亦生长着无数花朵,她避无可避地压着那些花,正觉有些心疼,他已再度贴靠过来,逼得她往后一个仰躺压坏更多花。
她又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他整个人撑在她平躺的身子上方,两腿跨跪,眼珠黑沉沉的好似下一瞬就要异变成兽瞳。
她小心翼翼喘息,仰望着他,小声嚅道:“你的灵能……意念能与兽类相通,黑毛兽大狗……像狼,但不是狼,牠亦是异变的奇兽,比狼只更威猛巨大……”他的底细到底为何?她似乎就差临门一脚!
咕噜……咕噜……
她没办法再想了,他吞口水的声音清楚响起,那张浓眉大眼的麦色脸庞俯低蹭来。
浑身湿透的她衣裙全黏在身上,虽仅十四岁,小小身板也已显出窈窕身形,他这一蹭从她泛香的颈窝蹭到少女微鼓的胸脯,吓得她连呼吸吐纳都忘记,身子僵得直挺挺。
乐鸣秀脑中冲出的第一个想法是——
他确实肚饿了!把她丢进池子里洗干净后,确实要好好享用她了!
僵化得太过头,她一时间想使唤自个儿的四肢狠狠推他、踢他竟是动弹不得。
不不不——她内心狂喊,努力要稳住心魂,但惨事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他胡蹭一顿后,脑袋瓜朝下移去,一路嗅闻个没停……
乐鸣秀是在十三岁那年来了初潮,听阿娘和族中其他女性长辈们对她说过,但凡女儿家来过初潮,身子便似有若无地有了气味,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却是能吸引雄性作狂的味道,让对方发春又发痴。
遭男子挺着鼻子一努再努时,乐鸣秀的四肢在惊吓过度后终于能够活动,她一双手往下抓住他的发,柔软掌心抵紧他的天灵……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极度惊吓间,她体内灵能超月兑她的意志,“轰”地一响全面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