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们不相爱 第一章
第一章
几净的大片落地玻璃窗内,是度假饭店附设的法式餐厅,里面处处是精巧的装潢与摆设,予人置身于欧洲的浪漫氛围。
夜幕之下,灯光点缀如星,季舒翎孤身一人呆立在玻璃窗外,怔怔地望着窗内的某一桌男女。
男人一袭量身订制的铁灰色西装,修剪有型的黑棕色短发,一双墨黑利落的剑眉,过分挺直的鼻梁,将对称的脸庞一分为二,一双阒黑幽深的眼眸,钉镶在深邃的眼眶里。
男人是项与麟,承德企业的总经理,身价至少百亿,前两个月刚满二十九岁,拥有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学EMBA,在台湾的最高学历则是T大经济系高材生。
打从学生时代起,项与麟一直是无数女孩子追逐的目标,他家世好,头脑好,外型好,样样都好。
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因为,她是项与麟的妻子──她是在二十一岁那年休学,奉子成婚嫁给了他。
后来,她一时不慎流产了,但两人的婚也结了,他从此也逃不开她了。
然而,眼前隔着那扇落地玻璃窗,她看见项与麟与一名十分眼熟的美丽女人喝酒谈天,两人登对的外貌,同样散发出高贵气质的谈吐,令人怎么看便怎么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
季舒翎咬了咬唇,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她望着自己一身风尘仆仆,搭了几个钟头的车程,只为了来台东给丈夫一个惊喜……
思及此,她有些麻木的抬起手,从斜背的名牌包里掏找出一个小长方纸盒,盒上的印刷字体写着“验孕棒”。
是的,她昨天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她偷偷买好车票,一个人搭着火车来到台东。
承德企业底下的营建子公司,这几年在台东有个度假村的建案,前阵子内部高层斗争出了点事,于是项与麟在老爸的指示下,接手了这个烂摊子,动不动就得跑台东。
她以为项与麟是真为了工作两地跑,现在回想起这段日子来,他种种古怪的举止,以及对她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对照此时撞见的这一幕,她不笨,心中顿时有了底。
她转动视线,开始端详起与项与麟同桌的美丽女人,已埋进青春底处的某些回忆,于焉被触动,进而在脑海里翻腾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认得这个与项与麟举止亲密的女人,女人不正是他们念高中时的校花郭依嘉吗?
没记错的话,郭依嘉的家境优渥,父亲是外科权威,T大医学系的教授,母亲是某财团后代,仗着先生是医界权威,投资了一连串的医美连锁店。
郭依嘉品学兼优,听说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加上外貌出众,是高中那时的校园名人之一。
另一个校园名人则是项与麟。
高中那时,也不是没有谣传过项与麟与郭依嘉的绯闻,但那些绯闻全被她挡下来了。
因为那时的她,与项与麟正好是同班同学,打从高一新生起,她便开始暗恋他。升上高二后,她开始明目张胆的倒追他,甚至可说是死缠烂打了。
就连当时的班导师,都耳闻她心仪项与麟,有时会在课堂上取笑他们两人。
项与麟对她的态度,从不耐烦到无可奈何,后来拗不过她的频频示好,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跟她交往。
升上大学后,她没有项与麟那样聪明的脑袋,考上一所排名中上的国立大学,由于害怕他会变心,当他血气方刚初尝禁果时,她非但没有拒绝他,甚至没有让他做任何防护措施,就这么怀了孕,并且顺利的嫁给了他。
可以说,两人当初是为了那个后来流掉的孩子而结婚。
可她始终坚信两人的感情深厚,甚至在他前往纽约念EMBA时,也跟着一同过去当他的煮饭婆,帮着他打理生活起居。
这几年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医生说她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她便让中医开药帖,帮她调理身子,努力想怀上孩子。
连吃了几年的中药,她胖了一些,身材亦跟着圆润了不少,以前惯穿的紧身牛仔裤全套不进去了,只能改买一些宽松的女圭女圭洋装。
她掏出随身的化妆镜,望着倒映在镜中的自己,两颊圆润,看上去却又是那样憔悴,两眼无神,整个人糟透了。
收起化妆镜,季舒翎迈开步子,来到餐厅的入口,门口带位的服务生制式地微笑询问:“小姐,一个人吗?”
季舒翎摇摇头,答道:“我是来找人的。”
服务生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请问是找哪一桌的客人?”
季舒翎挪动目光,眼眶刺痛的直瞪着餐厅内某一桌。
察觉她的面色不太对劲,服务生连忙又问:“小姐,妳可以说一下,妳要找的是先生还是小姐吗?方便的话,可以透露一下对方的姓名吗?我们餐厅是采预约制,一律都要有预约才能入内用餐……”
季舒翎只听到这儿,后边的话全听不进去。
预约制?这么说来,项与麟早就约好餐厅,等着与郭依嘉约会了?
当她看见餐厅内的项与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绒面的长方锦盒,并且递给了对座的郭依嘉,她的眼眶彻底红了,怒气须臾涌上后脑。
下一刻,她不顾服务生错愕的阻拦,几个箭步冲入餐厅内,一把抢下郭依嘉刚接过去的长方锦盒。
项与麟的表情流露几分惊诧,却没打算开口解释或安抚,就这么目光沉沉的望着季舒翎。
季舒翎打开了锦盒,看着躺在里边的钻石项链,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郭依嘉有丝慌乱的站起身,道:“妳……妳怎么会在这里?”
季舒翎合上锦盒,将之扔到桌上,打翻了桌边那瓶红酒,锦盒躺在瓷盘里的牛排上,那画面竟是十足的讽刺可笑。
季舒翎只是红着眼眶,恨恨地望了郭依嘉一眼,随后才看向始终坐在位子上,面色沉静似水,彷佛他与她只是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项与麟,你这算什么?光明正大的搞外遇吗?”
她气愤的高声嚷嚷着,生怕餐厅内有人听不见似的,成功引起所有用餐客人的安静侧目。
项与麟略略转动那双清澈的眸子,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闹,甚至没有出声制止。
他一直是个很冷的男人,个性冷冰冰的,脾气也冷冰冰的,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他这个人太聪明,太自负,太冷静,哪怕有人死在他的面前,他可能也会无动于衷。
记忆中,除了前年他母亲的葬礼上,她见过他一度红了眼眶,此外她没见过他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情动容,甚至是流下一滴眼泪。
然而,刚才他与郭依嘉却是有说有笑,彷佛是一个深陷热恋的男人。
季舒翎心底气恨极了,她眼眶盈满泪水,死死地瞪着项与麟。
结婚多年,除去眉眼之间添了一抹成熟稳重,那张俊美的面庞,几与学生时代没有太大分别。
一双大手交握在桌沿,他好整以暇的挑眸望着她,那双冷漠的眸光,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彷佛,做错事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季舒翎咬紧下唇,泪水跟着滚落眼眶,滑下脸颊,却得不到那个男人任何一丝的怜惜,甚至是同情也没有。
终于,项与麟掀动脸上那两片优美的薄唇,沉醇的嗓音随之响起。
“妳怎么来了?”他的口吻淡得像是在询问一个不怎么熟的朋友。
“……我是来给你一个惊喜的。”
略作停顿,季舒翎瞟了瞟面色难看的郭依嘉一眼,才又接着往下说。
“结果,反而是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项与麟神色沉着地望着她那一脸浓浓的讥讽,宽拔的肩膀往椅背上靠去,摆出一派准备摊牌的姿态。
季舒翎恨自己太了解这个男人,当她看见他摆出这个姿势时,她心下十分清楚,项与麟不打算平息这一切,而是准备与她彻底的翻了。
这个念头才刚从脑海窜过,随即听见项与麟一派漠然的说:“妳早该猜到了,不是吗?”
季舒翎握紧分放两侧的粉拳,咬牙切齿的说:“不!我猜不到!”
项与麟眸光渐寒,语气添了一丝凌厉的回道:“季舒翎,妳闹够了没?妳想丢人现眼,请便,我没空陪妳一起丢脸!”
季舒翎气恼的嚷道:“我丢脸?我哪里丢脸了?你瞒着我跟她约会,你骗了我,你搞外遇,丢脸的人明明是你!”
项与麟目光凛冽的直视着她,说:“妳有没有照过镜子?妳这副跟泼妇没两样的德性,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季舒翎在他的指控下,心中涌现羞愧的畏缩,然而,遭受背叛的愤怒与不甘,犹然鞭笞着她,让她实在忍受不了这口气。
“我变成这样不也是你害的吗?如果你没欺骗我,如果你没有对婚姻不忠──”
声泪俱下的指控未竟,项与麟却是嘴角浅浅一挑,语气越发冷酷无情的打断她。
“季舒翎,妳说话要凭良心。”他用着极为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过她臃肿的体态。“妳变成这样也是我害的?”
季舒翎在他那般嫌恶的眼神中,无可遏止的感到羞愧与自厌。
项与麟接续说道:“妳一心只想牢牢巴住我,拚了命的让自己怀孕,导致大学学业也没念完,这也全怪我?”
季舒翎的面色霎时刷成一片惨白,紧咬的下唇频频颤抖,豆大的泪水涌现眼眶,身子僵立于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