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的错 第五章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自从那天后,莎莎心血来潮时,便会亲自下厨为两父子做便当,再风尘仆仆地送去。
黎万里也好、黎翼恩也罢,两人嘴上都说不希望她太辛苦,以后别再这么费功夫了,可是每天午餐时间一到,便不自觉会期盼起她的到来。
有一天,两父子同时在会议室开会,时钟刚过十二点,便一块儿坐立不安起来,急着想把冗长又无聊的会议结束掉。
等听说莎莎果真来了,黎万里立刻下令解散,黎翼恩也二话不说地起身收拾文件,教一群高阶主管看得直发楞。
海燕集团最“热爱”工作的两父子耶!从前就算连续开上四、五个小时的会,也从不会喊一声暂停的工作狂,现在居然懂得要休息吃饭了?
不过比起频呼不可思议的这些主管们,日日跟在两父子身边,亲眼见证主子改变的秘书们受到的惊吓才真正算大。
“你最近可成了海燕的热门话题了,莎莎。”
这天,莎莎又送便当来,董事长室首席秘书也是黎家人都熟悉的李琇雯笑着对她说道。
莎莎一愣。“我?”
“是啊,大家都在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居然有办法把严厉的老董事长变成和蔼老人,还让老是板着一张脸的忧郁王子露出笑容?”
“咦?”莎莎完全没想到自己已成为众人八卦的焦点。她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会不会造成两父子的困扰?
“放心吧,他们乐得很。”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李琇雯轻轻一笑。“跟了董事长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他如此开心过呢。以前他老要我提醒他该吃饭了,现在只要他在办公室,中午时间一到,他就会主动问你今天有没有送便当来。你都不知道,有时候你没空来,他那表情有多失望啊!就好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一样。”
“真的吗?”听闻黎万里对她的便当如此捧场,莎莎快乐地脸红。“那我以后一定更常送来。”
“那就麻烦你了。你做的饭盒营养均衡又卫生,比我在外头买的好多了,董事长吃的时候也很落胃,我想应该对他的健康很有帮助的。”李琇雯幽幽地、叹息般地说道。
莎莎眨眨眼,看着李绣雯那浓浓关怀的表情,在心头横亘许久的问题忍不住冲出口。
“琇姨,其实你……喜欢爸爸吧?”
“嗄?”李琇雯一震,脸颊一下子染红。
她这反应令莎莎更确定自己的猜测。“说真的,你跟在爸爸身边也十几年了,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也受不了他的脾气吧?”
“你、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李琇雯脸爆红。四十几岁的女人了,羞涩的模样竟还如同一个少女。
莎莎抿嘴直笑。“大哥告诉我,你这秘书不只帮爸爸处理公事,连爸爸吃什么、穿什么,都是你一手打理的。有些事情问你比问他本人还清楚。大哥说他没法想象如果没有你跟在身边,爸爸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哪会……哪会怎样?”李琇雯别过眼,微微怅然。“他都五、六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会不懂得照顾自己?”
“那可不一定。”莎莎俏皮地眨眨星眸。“你刚刚不也说了吗?爸爸有时候也会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你别胡说了,莎莎。”李琇雯愈来愈尴尬,红着脸阻止她。“我跟你爸爸的关系……就只是老板跟秘书而已,没别的。”
“普通的秘书会像你这样帮老板处理私事吗?”莎莎不怀好意地追问。
“偶尔也会的。”李琇雯虚弱地辩解。
“连他妈妈的生日也要去祝寿?”
“那是董事长邀我去的。”
“那天只是个家庭聚会,为什么爸爸不邀别人,偏偏要请你?”
“那我……我怎么会知道?也许他只是希望人多热闹一些。”李琇雯苦涩地低声道:“他从来也没对我多说些什么,我想他纯粹只把我当成一个能干的帮手吧。”
只是纯粹的帮手?
莎莎眯起眼,对李绣雯这样的想法并不以为然。黎爸爸看来并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男人,他会邀琇姨出席女乃女乃的寿宴,显然对她有些别的感觉。
只不过依他那闷骚又古怪的脾气,就算有什么意思,也不会明白表示出来的。
“你太宠爸爸了,琇姨。”莎莎蹙眉叹道。
“我太宠他?”李琇雯愕然抬眸。
“你啊,对爸爸太好了,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习惯了你的存在,自然就不懂得感激了。”莎莎掐着下颔沈吟,亮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琇雯。
李琇雯被她看得好不自在。
忽地,莎莎眼珠儿一转,灵光一现。“琇姨,你有没想过跟爸爸冷战?”
“什么?!我、我跟董事长……冷、冷战?”李琇雯震惊得口吃。
“对啊,偶尔一阵子不理爸爸,让他知道日子有多难过,这样他才会懂得珍惜你。”愈想愈觉得自己这主意出得真好,莎莎得意地笑了。“就这么办吧,琇姨,你跟我爸冷战一星期。”
“可、可是--”
“你放心,照我的话去做。”莎莎热情地揽住李琇雯的肩,笑盈盈地注视她。
“我保证爸爸一个礼拜后绝对向你投降!”
“你这丫头!怎么笑得这么古灵精怪的?”
整个进餐期间,莎莎一径抿着嘴偷笑,一双眼笑咪咪的,莹莹灿亮。黎翼恩望着她,感觉诡异。
“你该不会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我哪有?”莎莎叫冤,微微嘟起嘴。“我这主意棒透了!一点也不鬼。”
丙然有阴谋。
黎翼恩挑起好看的眉毛。“到底怎么回事?”
“嘿嘿。”莎莎笑而不答。
黎翼恩被她笑得全身发毛。“你这丫头,不会又要你哥哥去做摘星星月亮那种蠢事了吧?”
“才不是!”莎莎抗议。“不过如果你这次想摘星星给我,我也不会反对啦。”撒娇地呵呵笑。
他无奈地翻白眼。“莎莎!”
“好好,我不开玩笑,我认真点。”话虽如此,莎莎放下筷子,一双手托着下巴的姿态仍是显得淘气。“我告诉你喔,哥,我有个好点子。”
“什么点子?”黎翼恩有不祥的预感。
“是关于爸爸跟琇姨的。”
“他们怎么了?”
“嗯。”莎莎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笑。
银铃般的笑声勾惹黎翼恩的心。“你倒是说话啊!莎莎。”
“你下礼拜五晚上有没有空?”她不答反问。
“下礼拜五?”他一愣。“怎么?”
“先说你有没有空啦。”
“等等,我查一下。”拿出PDA点了点。“目前应该没事。”
“那你赶快把那天空下来。”莎莎娇声命令。“不许排应酬喔。”
“你想干么?”
“嘻,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莎莎继续装神秘。
眼见宝贝妹妹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说,黎翼恩也没法子,只好乖乖等下礼拜五到来。反正天大的事,一个礼拜后就见真章。
到了那天晚上,莎莎穿着一袭粉女敕又可爱的女圭女圭装,拖着他来到公司附近一家日本餐厅,两人在一间半开放的榻榻米包厢内坐下,与隔壁包厢隔着一扇纸门。
不一会儿,一个打扮优雅的女子在服务生的带路下,盈盈朝隔壁包厢走来,莎莎连忙扳过他的脸,不让那女子认出两人。
黎翼恩心知不妙。“刚刚那个女的是琇姨吧?她就坐在我们隔壁?”
“嘘。”莎莎葱指抵住唇,要他降低音量。“琇姨今天很漂亮吧?”
“真的是她?”黎翼恩惊异地瞪大眼。“她来这里干么?”
“这不是废话吗?来餐厅,当然是吃饭喽。”莎莎白他一眼,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他无言,沈默两秒。“她该不会要跟爸爸吃饭吧?”
“宾果!”莎莎娇笑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黎翼恩眼角一抽。“莎莎,妳--”
“嘘、嘘!”她伸手掩住他的嘴。“快点转过头,爸爸来了!”
黎翼恩身子一僵,忙别过头,眼角余光果然瞥见黎万里行色匆匆地推开餐厅大门,连服务生的招呼也不理,便直接大踏步往最里头的包厢走来。
经过黎翼恩和莎莎的包厢时,他看也不看一眼,踢开皮鞋,坐上隔壁的榻榻米,劈头就对着李琇雯怒吼。
“你给我听着,我绝对不准你辞职!”
什么?耳闻父亲的咆哮声毫不顾忌地飘过来,黎翼恩骇异得合不拢嘴。
一向最好面子的爸爸竟然气得在公共场合发飙?
棒壁的琇姨似乎也吓了一跳,许久以后才颤声开口:“请你小声一点,董事长。”
回应她的,是一声重重拍案。
不过黎万里确实也放低了音量,接下来,只听隔壁传来一阵阵急促低语声,却听不清楚说话内容。
“他们在说什么?”莎莎好奇到不行,跪着身子从另一边爬过来,耳朵贴在纸门上。
“你做什么?!”黎翼恩震惊地斥她。
她伸指抵唇,又是一个要他噤声的动作。
老天!“你别闹了,莎莎。”他徒劳地想劝阻。“爸爸如果发现了,一定会生气的。”
调皮的眼眸眨了眨,仿佛在说,我才不怕他生气呢。
是啊,她是不必怕,反正爸爸一定会把所有过错怪到他这个做哥哥的身上。
黎翼恩暗暗叹气。
忽地,莎莎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噗哧一笑。
“怎么了?”他好奇地问。
“你听就知道了。”她小小声地在他耳畔说道。
他心一荡,不知不觉依了她,也把耳朵贴上去。
唉,要是让旁人看见他这样陪着妹妹胡闹,偷听自己父亲跟秘书的谈话,他这个海燕首席副总也不用做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最近一直跟我闹脾气!嫌薪水太低吗?我给你调!你要多少,尽避开口。”父亲不悦的嗓音隐约传来。
“不是薪水的问题,是……”琇姨的声音很细很低,几乎听不清。
“这么说你是坚决要辞职喽?”
“你在乎吗?”
“该死!你是故意要气我吗?你明知道我对你--”
一阵沈默。
黎翼恩一颗心提了起来,他望向莎莎,只见她正歪着头,俏皮地对他微笑。
不会吧?难道爸爸竟是……来对琇姨表白的?
“……十二年了,我真的很累,我老了,也许该退休了。”琇姨幽幽感叹。
“你想去哪儿?”父亲的嗓音紧绷。
“也许去加拿大吧。我妹妹跟妹夫在那里,他们说有个男人很不错,想安排我们认识。谁知道呢?说不定我还嫁得出去。”
“你、你居然要去相亲?”
“嗯。”
“我不准!”父亲又克制不住地咆吼起来了。“不准你去相亲!听到没?!”
“你凭什么不准?”
“凭我是你老板!”
“就快不是了……”
“我说了,不许你辞职!不准妳嫁人,就算要嫁也只能嫁我!妳--”
再度沈寂。
即使隔着扇纸门,黎翼恩仍能感受到父亲的焦躁与惊慌。他是真的慌了,慌到不顾一切吐真言、掏真心。
他终于肯承认自己对琇姨的心意了。
黎翼恩不禁微笑了,为父亲肯打开心房而感到高兴,他瞥向莎莎,目光温暖。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吗?
莎莎看出他眼底的疑问,露齿一笑,举起右手,得意地比了个V字形。他又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禁不住伸手捏捏她的颊。
她吐着舌头,无声地娇笑,想回自己座位,双腿却因跪下太久有些酸麻,软了下,娇躯跟着往纸门一晃。
咚!
这声闷响引起隔壁注意,黎万里脸色一变,起身唰地拉开纸门。
眼看一场妙计就要穿帮,莎莎惊呼一声,连忙弯下腰,双手抱头,没种地整个人龟缩在黎翼恩怀里。
而莫名其妙被她拉来的黎翼恩却是躲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假装镇静地打招呼。
“爸爸。”
黎万里怒视他,双眸喷出的烈火足以烧融整座地狱。“你们俩见鬼地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嘛,”黎翼恩尴尬地干笑。“说来话长--”
黎万里才不管儿子怎么说呢!一回到家,他立刻便把黎翼恩叫进书房痛骂一阵,也不管这事其实是莎莎主导的,一股脑儿全怪在长子头上。
他骂得激动,吹胡子瞪眼,一口气训了快一个小时,黎翼恩只是默默听着,也不反驳,逆来顺受。
直到在门外偷听的莎莎实在忍不住了,闯进书房仗义执言。
“爸爸,你别怪大哥啦,这件事是我不好,是我自作主张。”
“不怪他怪谁?做哥哥的还带着妹妹胡闹,成何体统?”
“不是的,爸爸,哥是被我硬拖下水的,你别怪他啦。拜托你了,别生气好不好?”莎莎拉着黎万里的臂膀直撒娇。
“哼。”失了颜面的黎万里还是老大不爽。
“别生气了啦。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啦!”她举起手,不停行礼,螓首一次压得比一次低。
见女儿如此乖巧柔顺地认错,黎万里一时没辙了,忿忿然又念了几句后,也只好自认倒楣。
“妳啊!以后再搞这种飞机,看爸爸怎么对付你!”
“知道了啦。”莎莎嘻嘻地笑。“那我跟哥哥可以走了喔?”
“去去去,都给我滚出去!”
“遵命!”机不可失,莎莎拉起黎翼恩的手便往外走,只是走出书房门后,她忽然又一个人踅回来,扶着门边笑道:“爸,那你可要把握良机快点跟琇姨求婚喔!”
“死丫头!”惊天动地的怒吼差点掀了天花板。
她呵呵笑,拉着黎翼恩匆匆逃开,一口气奔回卧房,然后身子一仰,笑倒在柔软的床上。
她躺在床上,喘着气笑着,望着床顶的眼亮晶晶,脸颊粉红粉红的,像即将成熟的蜜桃,水女敕女敕。
看着那可爱到不行的笑容,黎翼恩几乎有股冲动,想一口咬下她粉女敕的脸颊。
糟糕!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居然想轻薄自己的妹妹?
他急忙别过头,咬牙压抑体内莫名的渴望。
莎莎笑了好一会儿,总算尽兴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为自己惹的祸向黎翼恩正式道歉。
她爬起身,跪坐在床上,小手文雅地放在双膝上。“对不起,大哥,害你挨骂了。”深深一鞠躬。
见她如此慎重地道歉,黎翼恩不觉好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莎莎误会了他的无奈,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惊慌地扬起容颜。“你别怪我,我真的不晓得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好心想撮合爸爸跟琇姨--”
“谢谢你。”他温声地打断她。
“嗄?”她一愣。
他在床沿坐下,微笑地注视她。“其实爸爸跟琇姨之间的暧昧,我们都早就看出来了,却一直没人采取行动,只有你。”
看出他并未生气,她松了一口气,恢复了玩笑的心情。“你的意思是只有我敢去捋爸爸虎须吗?”
他却没有回应她的玩笑,很认真地看着她。“只有你,会热心地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还说做就做。”
“啊,其实也没什么啦!”莎莎被他赞得有些不好意思,模了模鼻子。“大概我这人天生比较鸡婆吧。”
黎翼恩微笑,抬起手,温柔地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绺。“其实你很希望爸爸得到幸福,对吧?莎莎。”
“嗯。”莎莎坦然承认。“你也说了,爸爸是白手起家,几十年来总是好辛苦地工作,没享过一天福,妈妈的去世对他来说更是一大打击。他现在年纪大了,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何况琇姨又一直对他这么好,他们早该在一起了。”
“是啊。”他完全同意。
“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幸福。”她抬起眸,热情地说道:“爸爸、女乃女乃、二哥、还有……你。”
特别是你。莎莎在心底默默补充。她最希望他得到幸福。
黎翼恩静静地望着她,许久、许久,才轻轻地开口:“我已经很幸福了--能找回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莎莎胸口一融,像遇到高温的巧克力,一下子化成一团甜蜜。她敛下眸,徒劳地想掩饰不停发烫发红的脸。
怎么办?她好开心喔!太开心太开心了,全身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
“哥,你实在……”不依地叹息。“太会说话了啦!你让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
这半撒娇半懊恼的抗议听得黎翼恩直笑,胸口同样暖融融的。“你怎么会长得这么乐观活泼呢?莎莎,为什么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照在你身上似的?”他感叹。
照理说,她从小被抛弃在育幼院门口,过着无父无母又清贫困窘的生活,应该多多少少对这世间有些怨怼啊!为什么她好像一丝埋怨都没有,总是一副快快乐乐的模样?
她令他,忍不住心折。
“……其实我也曾经很不快乐过。”莎莎忽然说道。
他一怔。“真的?”
“嗯,大概念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吧,我喜欢上班上一个男同学,可是他喜欢的,却是另一个女同学。她很聪明,家里又很有钱,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来上学。”说到这儿,莎莎自嘲地苦笑。“我很嫉妒她。”
黎翼恩怔忡地看她,难以想象这阳光般灿烂的女孩也有嫉妒别人的时候。
“那时候的我,第一次恨起自己的身世。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为什么我会被丢在孤儿院?为什么有人可以每天穿漂亮的衣服,我却都穿大哥哥大姊姊不要的旧衣服?”莎莎恍惚地回忆。“那时候的我,经常这么想。”
黎翼恩胃一拧,额头泛冷汗。“对不起,莎莎。”他哑声道歉。“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别说了,哥,我没怪你。”见他又要开始自责,莎莎连忙抓住他的手。“其实说真的,我在育幼院物质生活是匮乏了点,却从来不缺少爱。院长、老师,还有哥哥姊姊每一个人都很疼我,大家都很照顾我。”
“可是你原本也可以过好日子的!虽然我们家刚开始经济情况也不好,至少不至于要你去穿别人不要的旧衣服。”
“有旧衣服穿,总比没衣服穿好吧?”莎莎微笑地安慰他。“何况后来我发现,只要能健康地活着,其实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健康地……活着?”他怔望她。
“嗯。”她点头,握着他的手,一面扳着他指头玩,一面娓娓诉说从不曾跟人分享的心事。“在育幼院住的时候,有一个大我四岁的姊姊,她跟我住同一间房,我们俩的感情一直特别好,她把我当亲妹妹,我也拿她当亲姊姊。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就在我读小学五年级那年,她染上了绝症。”
绝症?黎翼恩一震。
莎莎垂下眼,神情变得黯淡。“你也知道,育幼院日常经费来源都是靠社会上善心人士的赞助,院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让她治病,那时候也没什么全民健保,院长跟老师们虽然想尽办法筹钱要让她去住院,却还是没法子。”她停止玩他手指的动作,嗓音开始发颤。“姊姊她……虽然病得整个人只剩把骨头了,却还是整天笑嘻嘻的,她怕我……难过,还经常反过来、安慰我……”
她忽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沈默了好片刻,才扬起泪光晶莹的眼,勇敢地对他微笑。
“其实只要活着,就是一件很好的事了。对吗?”
他的心,重重一扯。
她为什么如此坚强呢?她坚强得令他好心疼。
“莎莎。”他忍不住展臂拥住她,将她娇小的身躯整个护在怀里。
她先是僵着,后来渐渐放松,再一会儿,便低低地、细细地抽泣。
“姊姊她……很喜欢看漫画,她帮人家跑腿,替人家做事,换了很多别人不要的旧漫画,每一本,她都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你那些压箱的漫画,就是她的吗?”他哑声问。
“嗯,有一些是她的,不过大部分是我后来自己收集的。”她吸了吸鼻子。“大概是被姊姊影响了吧?我也爱上了漫画,希望自己能成为漫画家。”
“你一定会成功的。”他鼓励她,轻轻地抚模她的头发。
她点点头,退开他怀里,揉了揉含泪的眼,自嘲地笑道:“我真丢脸,居然哭得唏哩哗啦的。”
“没关系,在我面前,你可以尽量哭。”他温柔地应许。“我不会笑你的。”
她眨眨眼,傻傻地看他。
“你高兴,我就陪你笑,你不开心,就到我怀里来哭,没关系的,以后一切都有我来替你顶。”
“哥!”莎莎一惊,感受到他对她的备极疼宠,眼眸一酸,泪水又不争气地弥漫了。“你干么这么疼我啦?你对我太好了啦,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轻嚷,粉拳抗议似的捶打着那坚硬又温暖的胸膛。
“傻妹妹,难道你希望我对你不好吗?”他似在逗她。
“讨厌啦!扮,你好讨厌喔!”
扮--
听着那一声声爱娇又甜蜜的叫唤,黎翼恩心弦连续扯断几根。
撒娇或生气的时候,莎莎总会这么叫他。
不是大哥,而是很亲昵、很娇气的一声“哥”。
他喜欢听她这么叫他,这甜到极点的叫唤总惹得他心猿意马,也让他不自禁窃喜。
同样是兄长,明淳偶尔回来吃饭的时候,她虽然也会跟他斗嘴玩闹,却从来都只是规规矩矩地叫他“二哥”。
只差一个字,听来却亲疏有别。
黎翼恩也不晓得自己在高兴什么,但就是很开心,当她像这样甜甜叫他的时候,当感觉自己在她心中是最特别的时候。
他希望在她心中,他是最最特别的。
有时候,他也会懊恼地觉得自己这种类似争宠的想法实在可笑,但,就是克制不住呵!
“好啦,别哭了。”他柔声哄她,一面替她擦干眼泪。“来,跟哥说说,你最近画什么新漫画了?你上次说要画一个很有钱的白马王子,开始画了吗?”
“还没。”莎莎摇头,眼睛、鼻子都还红通通的,煞是可爱。
“瞧你,哭得像只兔子。”黎翼恩忍不住想逗她。
她嘟起嘴。
他低声一笑,点点她鼻尖。“说吧!你最近是在忙什么大事业?学校不是也休学了吗?总不会一天到晚都在陪女乃女乃玩吧?”
“你别把人家说得好像每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啦!”莎莎不依地皱了皱鼻。“我起码也常做便当给你和爸吃啊,那也要花不少时间耶。”
“那其他时间呢?你都在干么?”
“在陪女乃女乃啊!”她理直气壮地应道。“还有,偶尔也画点东西。”嘟嚷补上一句。
“画什么?”
“当然是漫画啦。”
“你刚不是才说还没开始画吗?”
“那个故事是还没画啊。”
“这么说还有别的故事?什么样的故事?说来听听。”
“那不是故事啦。”
“那是什么?”
“不告诉你!”她好神气地睨他一眼。
“那看一下行下行?”
“不行!”干脆回绝。
连看也不行?这下黎翼恩更好奇了。“什么画这么神秘?连我也不给看?”
“就是你才更不能看。”清甜的笑容略带点诡异。
他蹙眉。“莎莎?”
“总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她神秘地眨眨眼。“我有个惊喜给你喔,哥。”
惊喜?黎翼恩身子一抖,冷颤。
他这个精灵调皮的妹妹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