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出贵妻 第五章 热心的夫妇
早上之事很快便传到莫青夜耳里,让他嘲讽的勾起唇角。
“不是我要说,那真是你亲小姨吗?明知道你躲梁歌牧都来不及,还下帖子请她上门。你什么时候将人赶走?你都不知道你爹因为『金屋藏娇』这事被笑话了好几年呢。”二皇子离谦手支着腮,一头黑发也未束,任由它们披散于后,那模样慵懒至极,似笑非笑的调侃眼前的好友。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莫青夜冷声道。
离谦啧啧两声。“这镇国公府还好有你,要不肯定败在你爹手上。”
不只黄忠和离谦这么认为,这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都是这么想。
要说莫钧也不是差,就是明明有着极高的习武天分,却老想着风花雪月吟诗作对,月复中墨水没多少,文人的迂腐倒是学了不少,偏偏还想用他的想法来约束莫青夜,好在莫青夜自小是祖父养大,不然不知会被教得如何的不伦不类。
至于莫青夜为何如此厌恶夏岚芯,别说外人了,就是莫钧都不明白,身为好友的离谦只以为他是不喜他爹将人留下,打算给他当后娘。
“你都订亲了,到时媳妇过门,难道要让她侍奉那女人?”
这算什么事?要说夏岚芯是莫钧的女人,却连名分都没有,若当她是小姨,莫青夜却是不认,要离谦说,当他的媳妇还真够惨的。
提到寒幽,莫青夜那冷硬的脸庞倏地柔和许多。“这不用你操心,那丫头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这半年来两人虽没见面,书信倒是通了不少,一开始那丫头还挺乖的,按照约定两天一封信,到后来她忙着开店铺,便从三日一封、四日一封,现在若是夜虎没上门催促,这丫头索性偷懒,十天半个月才来一封信。
要不是知道她在找珍稀药材,他答应在京城替她留意,那丫头恐怕连信都不写了。
莫青夜想起她书信里调皮又新奇的用词,彷佛她的人就在眼前,活灵活现的对他说着话,忍不住期待她来京城的日子。
见他那一脸春心荡漾,离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瞧你这表情,是真喜欢上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了?你不是说她才十三?”
他从不知道这家伙真打算老牛吃女敕草,他还以为那乡下丫头是他拿来躲梁歌牧的挡箭牌罢了。
“十四了!”莫青夜睨了他一眼。
寒幽的生辰在八月,上个月刚满十四岁,再一年便及笄,能嫁人了。
“……十三和十四有什么分别?”离谦抽了抽那比女人还漂亮的嘴角。“她十四,你也二十了,你俩差了六岁呀兄弟!”
身为好友,自己有必要提醒他这个差距。
谁知,莫青夜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你府里的舞姬最小几岁?”
离谦当场便噤了声,想到自家府里的确养了几个十岁都不到的小舞姬,虽说他行得正坐得端,单纯喜欢看小姑娘跳舞,绝没有歪心思,却还是立马转了话锋。
“年纪小好!好教,到时别忘了请我上门喝喜酒。”
“人不到无妨,礼金不能少。”
听听,这是穿同一件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吗?
“不说这事了,你知不知道离皓想把你弄到南扬国?”离谦说起正事。
南扬国与离路国国力相当,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每隔十年便会进行联姻,以保持两国的友好关系。
然而这几年南扬国的皇帝生了重病,情势也有了转变,就在前几个月,探子回报,南扬国正大规模练兵,练好的兵却不知所纵,有人说那些兵曾出现在莱新国与南扬国的边界,再联想莱新国的突袭计划,让人不得不深思。
莱新国不足为惧,但若再加上一个南扬国那可不同了。
离皓虽已监国三年,却未曾经历过战事,如今南扬国有了侵犯之意,虽没有证据,却不能没有防备之心,离皓与内阁商议的结果,便是派兵到南扬国的交界之处魏城驻守,至于由谁来担任主帅便很有得商量了。
离路国并非只有莫家出武将,还有仅次于莫家,手握禁卫军的林家以及掌管京师安危的五军都督府曾家,虽说没有镇国公府那般威名赫赫,却也一个个都是有才之辈。
镇国公府手握三十万兵权,世代驻守石寨沟,乃离路国重中之重的关口,若是没能守住,离路国也离灭国不远了。
照理说,莫青夜已承袭了护国大将军这名号,理当与先祖一样镇守石寨沟,不曾想离皓竟释放出要派他前去魏城的意思。
莫青夜眯了眯眼。“他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了谁?”
离皓这人最是虚伪,他的所作所为在明面上绝对让人挑不出毛病,可私底下在想什么,莫青夜却是清楚的很,这是想报复他。
离皓与历代的先皇不一样,没有雄才大略无妨、资质平庸也无碍,偏偏他胸襟不够宽广,眼界也小,最重要的是极为记仇。
在他眼里,国家大事重要,他的私仇一样重要,明明多的是武将能去魏城、明明知道石寨沟少了莫青夜极有可能会让人钻了空子,离皓仍然说服了文武百官,让他留在京城,就为了给他添堵。
离皓知道他不喜梁歌牧,偏偏与他唱反调,趁他回京受封时便想要赐婚,若非他有先见之明,事先与寒幽定下亲事,这赐婚一事肯定如他所愿。
为此离皓气得牙痒痒,一计不成便再施一计,明里暗里流露出要派他去魏城的意思,接管魏城那一盘散沙,若是他能将魏城的兵带好,那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正好挫挫他的锐气,让世人知道他这个战无不胜的名头不过是夸大罢了。
很好猜的心思,可身为臣子,他拒绝不得。
离谦同情的看着他,安慰道:“其实梁歌牧也就是骄纵了一些,脸蛋还不差,嫁妆也多,要不你就从了吧……”
对他那个太子大哥,离谦也是无语,一看赐婚不成,竟私下派他前来转告莫青夜,只要莫青夜肯娶了梁歌牧,便另派他人去魏城。
拿国家大事当儿戏,他真不知父皇当初怎么就这么放心,将重担扔给这样的储君后就一走了之?
以私心来说,他自然是不希望莫青夜去魏城。
南扬国此时就是团迷雾,敌不动他们也不能动,否则谁先挑起战事便是错的一方,战胜还好说,若是战败,肯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这是离皓万万不能允许之事。
而莫青夜的名声太过响亮,绝对是莱新国与南扬国极欲除之而后快的第一人选,若是传出他只带两千名精兵前往魏城,这些人哪可能会放过他,其中的凶险可见一斑。
偏偏离皓那脑袋不知怎么长的,对持反对意见的臣子扬言南扬国意图不明,若有莫青夜这个护国大将军前去坐镇,说不定能威慑对方一番,既而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为了这事,朝中吵得不可开支,离皓却是心意已决,派他来正是给莫青夜一个选择的机会。
“作梦!”莫青夜只扔了一句话,便拍拍走人。
他这人就是硬骨头,不论是谁都威逼不了他,梁歌牧不行,离皓更不可能。
要他娶一个是从小便缠他缠得紧,只要有小姑娘稍稍接近或是对他笑一笑,便把人打得半死的恶毒女子,那他宁可终身不娶。
再说了,遇到寒幽后,他便认定了他的妻子就只能是她,谁都取代不了,这份坚持很莫名,明明认识她时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两人相处的时日也不长,但对她的在意却是一日比一日深,每日看着夜虎的汇报,看着她写来的书信,就好像她人就在他眼前,表情丰富的和他说着话。
他从未对一个姑娘这般上心,寒幽是头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就算那丫头对他似乎还没有那份喜欢,但他相信她的心迟早会是他的。
看着远去的莫青夜,离谦扬了扬眉。“这家伙,脾气还是这么硬,真不知被他看上的姑娘是幸运还是倒楣……”
气候日渐寒冷,远处的长城因漫山火红的枫叶声名远播,它们紮根于岩石的缝隙,像点燃的野火般在内外蔓延,染红了城墙,也染红了萧索落寞的秋天。
寒幽一家子耗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在秋天的尾巴来临前到了京城。
看着那火红一片的城墙,寒幽忍不住赞叹。“真美……”
她一直以为城墙就该是恢弘古典、高大宏伟,就像北京的紫禁城那般,从未想过有人可以把一座城池盖得这般美丽。
“阿绵最爱的便是枫树,赶紧把药水给我,好让她也能出来赏枫。”
寒幽正沉浸在眼前的美景,身旁却突然传来煞风景的声音,让她没好气的转过头。“我说黎大叔,你能不能别这么准时?还有,就说了这药水一天只要喝够量就行了,你一个时辰便来讨一次,你当我很闲吗?”
寒幽本以为阿绵那日昏迷不醒,应当是喝不出灵水的妙处,谁知黎图没多久便激动的冲来,对她说阿绵醒了!
当时她一头雾水,喂了药清醒也是迟早的事吧?
后来她才知,阿绵生了一种怪病,身上满是红斑,只要一犯病便会喘不过气,昏迷不醒,就是吃了药最少也得三日才会清醒过来。
但这一回却只有半日的时间便醒了,这让黎图如何不激动?
为了妻子的病,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也只在童神医那求得一药方,且那药方只能压制她的病痛,却无法根治,再这么下去,她的日子也不长了。
所以当阿绵醒来的那刻,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仔仔细细的问了她数遍是不是不舒服,深怕这是回光返照,直到阿绵再三保证自己很好,黎图这才松了口气。
但阿绵的病已有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清醒得这么快,两人苦思许久,发现极有可能是寒幽那碗水的缘故,黎图当下便冲去问她。
寒幽自然是死不承认,硬是辩称那不过是碗普通的水,却在看见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阿绵时心软了。
寒幽看见没有面纱遮掩的阿绵,才知她在医馆时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阿绵和她前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虽然知道阿绵不可能是她的母亲,却也因为这缘故,她松了口。
她告诉黎图,那是她自己到山里头采药草,瞎调配出来的药水,没有什么药方,平时就自家人喝罢了,她知道这药水能够强身健体,却不知还能治病,要是喝出问题她不负责。
黎图一听这话也冷静下来,阿绵的病寻遍各地名医都无法治癒,一个小姑娘胡乱调配出的药水怎么可能治好?他也是急疯了才会病急乱投医。
寒幽见他被劝阻,这才松了口气,灵水的秘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谁知她高兴得太早,隔日,阿绵亲自来找她,告诉她这些年她有多痛苦,恨不得自我了断,要不是知道她死了黎图也不会独活,她也不会拖着这一身病体苟活于世,不论她的药水有没有用,她都想试一试,是生是死都不怪她。
见到阿绵那无助又脆弱的模样,寒幽根本狠不下心拒绝,最后还是答应了,只不过加了但书。
她告诉他们两个条件,第一,药方她没办法给,若是想治病,他们便只能跟着她;第二,除了他们两人,药水的事不许再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若是他们同意,她便答应提供药水给阿绵。
阿绵怎么可能不答应,而一切以妻子为重的黎图见她答应,自然也是点头应下,于是一行人便跟着他们一块来到京城。
“幽丫头,为何你叫我大叔,却直呼阿绵的名字,这是不是不太对?”黎图挑起眉,沉声问她。
寒幽脚下一阵踉跄。“黎大叔,您的高冷范儿呢?”
这黎图,刚认识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她才知这家伙压根是装的,什么高冷、什么威严,通通没有,自从阿绵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他的节操也一日比一日还低。
“阿绵只比我小一岁,你该叫她绵姨。”黎图一听便知道她误会了。
他还没这么厚脸皮让她喊他一声黎大哥,再说了,这丫头的未婚夫和他儿子是同辈,她叫声叔叔、阿姨也是应该。
寒幽闻言,挑起眉。“你和绵姨才差一岁?你这是怎么保养的?”
这是在嫌他老?黎图额角一抽。罢了,看在她肯改口的分上,他就不计较了。
“你们在京城可有地方住?”黎图问。
“有。”寒幽点头。“我未婚夫替我置了一处两进的宅子。”
两进的宅子够他们一家三口居住了,谁知黎图却很嫌弃,“两进?你未婚夫就这么点能耐?”
寒幽无言的睨了他一眼。“大叔,京城的地寸土寸金,阿夜曾让我去他的宅子住,但我还没嫁,怎么可能去?”
莫青夜说的宅子,是他半年前置办的,花了近万两,还很不害臊的对她说,以后他们成亲就住在那儿,让她来京城时直接搬进去住就成了。
寒幽看了信,当下便回了他一封自画像,一个使劲儿翻着白眼的小人儿,又附了五千两的银票,告诉他,她自己有钱置产,若他不收,那她也不来京城了。
莫青夜收到信时笑了许久,最后还是依了她,用五千两替她置了处两进的宅子。
黎图挑高眉。“看不出你这丫头这么有骨气,不过两进实在是太小了点,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同你一块住了,你将地址留给我,药水我会再派人去取。”
欸欸欸,谁答应要和你一块住了?
忍住赏他白眼的冲动,寒幽点头。“行,就这么办。”
两人商议好,便在进城前分道扬镳,离别前阿绵依依不舍的抓着寒幽的手不放,眼泪哗啦啦直落下,黎图好说歹说,告诉她没事便会带她去寒家串门子,她才止住泪水。
寒幽也有些不舍,毕竟相处了三个多月,她是真心喜爱阿绵这个性温柔、心性却十分坚毅的女子,但再不舍也得分开,好在都在京城,就像黎图说的,想彼此的时候还是能串串门子。
告别了他们夫妻俩,一家子这才跟着进城的队伍缓缓排队。
“别哭了,你要是真喜欢那丫头,我就让她永远陪着你。”黎图见不得妻子这般伤心。
“怎么陪?”阿绵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阿幽有父有母,怎么可能陪着我……”
她很羡慕寒幽的父母,能拥有这么一个乖巧伶俐、娇俏可人的的闺女,她一直在想,若是她身子康健,她的女儿应该也像寒幽这么大了。
“这事我来处理,你别担心。”黎图轻拍着妻子的背,又道:“阿绵,我知道你不愿回来,这阵子只能委屈你,待你的病好了我就带你离开,永不回京,可好?”
阿绵的眼角还悬着泪水,看向丈夫,哑声道:“阿图,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一次不论我的病能不能好,我都不会再吵着离开了。”
她是京城人,若非为了治病、若非不愿见到那些令她伤心的人,她岂会愿意离开?
当初离开,是因为她累了也倦了,最大的原因是她的心已死,要不是黎图追来,她恐怕早成了一抔黄土。
如今却是不同,有了寒幽的药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好起来,只要能拥有健康的身子,她什么都不想计较了,毕竟丈夫为了她,已经牺牲太多太多了。
“阿绵,是我对不住你,这些都是我该—— ”
她捂住他的嘴,摇首。“别再道歉,这事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若不是她这一身病,怎么会有后来这么多事?
“阿绵……”黎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阿绵恨过他、怨过他,因为他言而无信,无法做到答应她的事,她要如何对他,他都承受,但怪她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偏偏这样的她更让他感到心疼与不舍。
紧紧的拥住她,他哑声说:“阿绵,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背信于你。”
她一样紧紧的抱住他,没有回应,而是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三年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三个月的舟车劳顿,寒远与萧双双都累坏了,尤其是寒远,虽说有止痛符图与灵水的辅助,伤势已好得差不多,可毕竟是伤到筋骨,要恢复以往少说也要大半年,两人一到新宅,收拾一下便累得睡瘫了。
至于寒幽倒是精神抖擞,见天色还早,便想自个儿跑一趟镇国公府,给莫青夜一个惊喜。
两人互通书信也有大半年,对莫青夜这个人,寒幽也有了大致上的了解,不得不说她十分满意。
以一个古人来说,莫青夜的思想算是十分前卫了,光是肯让她做生意这点就很是难得,相貌更是不必说,生得比她还美,最重要的是对她很好。
莫青夜与傅朝旗那渣男全然不同,两人都会讨她欢心,哄她、顺着她、送礼给她,嘘寒问暖、百般关怀,可同样是追求,却让她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她一直很清楚,傅朝旗对她的好是有目的性的,简单说便是一种对她求而不得的征服感,要说有多爱,她嗤之以鼻。
她早看透了傅朝旗的本性,会与他交往是看他追她追得勤才会给他机会,可惜最后证明她的眼光神准。
渣男便是渣男,就是给了机会也不会有改变。
莫青夜便不同了,她能感觉得出莫青夜对她的好是发自内心,不含着一丝目的,纯粹就是想对她好罢了。
有时想想她也觉得怪,两人相识时,她明明就是个小丫头,他究竟是怎么看上她的?她很好奇,于是写信问他,莫青夜的回信也是简单,不过就短短一句话——
你的眼神让我知道你就是我未来的妻子。
收到信时,寒幽默了,随后打了盆水,拼命看着水中那双灵动的双眸,可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虽然还是搞不清楚他喜欢她哪里,但莫青夜这男人她是赖定了,不单单是因为青符,也因为她对他感兴趣,因此打算趁着成亲前好好培养下感情。
莫青夜替她买的宅子离镇国公府不远,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看着眼前气势恢宏的镇国公府,她弯了弯唇角,便要让人去通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喝斥——
“让开!”
寒幽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有人靠近身后,她立马身子一偏,那人没料到她会避开,原本要推开她的手推了空,整个人踉跄跌倒在地。
“你—— ”孟采柳恶狠狠的转头瞪向寒幽。“你为何躲开?”
寒幽看着那狼狈爬起身的丽衣少女,好笑的反问:“我为何不能躲开?”
孟采柳气红了俏脸,娇斥。“你胆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
寒幽懒得搭理她,转身便对门房道:“麻烦帮我通报一声,我姓寒,找莫青夜。”
孟采柳一听见这话,下意识回头看向马车,果然,车帘下一刻便被掀开。
“你是寒幽?”
寒幽看向那从马车上下来,容色美丽、穿着华贵的女子,挑起柳眉。“有何指教?”
她一点也不意外有人认出她,早在她与莫青夜定下婚事那日,她便知道自己的闺名将会传遍京城,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刚到,便遇上了莫青夜的蝴蝶们。
女子没回话,只是眯着一双美丽的眼眸,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寒幽。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袭紫色罗裙,皮肤十分白皙,双颊透着红润,像是能掐出水似的,一双眼睛灵动有神,顾盼间极有神采,柳眉弯弯,身形纤细高挑,腰肢盈盈一握却不显瘦弱,不似京城的女子那般娇气,而是显得十分英气。
这就是莫青夜的未婚妻?
女子来到寒幽面前,她的身高在京城闺秀中已是高挑,偏偏比她小的寒幽身高并不亚于她,两人相差并不大,以往都是她居高临下的看人,现下却只能与她平视,这让女子十分不悦。
孟采柳看不惯寒幽的态度,冲到她面前道:“你可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似乎怕寒幽和之前一样不理睬她,她极快的接着说:“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兰郡主,是莫将军的青梅竹马。”
“哦。”寒幽反应极淡的应了声,便又对门房说:“什么时候能通报?”
门房这才回过神。“这位姑娘,我家将军不在。”
“那我能否进去等他?”寒幽又问。
门房看了眼前的寒幽一眼,拧眉道:“姑娘,你可有递拜帖?小人并未收到今日有姓寒的客人。”
“拜帖?”寒幽一愣。
她倒是忘了,在京城不比乡下,想串门子便直接上门,而是要先递上帖子,等主人家回覆后再相约时间上门。
孟采柳噗哧笑出声。“村姑就是村姑,连规距都不懂。”
这话刺耳的很,寒幽反问:“你们有递帖子?”
孟采柳笑了。“我们何须递帖子?笑死人了!”
梁歌牧给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对门房道:“还不开门。”
镇国公府对梁歌牧而言就像自家似的,想来便来,上回会特意给夏岚芯递帖子,也是希望她能留住莫青夜,谁知那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留不住!
一次不成,她便来两次,她就不信莫青夜永远不回府。
“是!”门房转身便要开门,谁知寒幽却跟在梁歌牧身后,打算跟着进府,忙急忙拦住她,“这位姑娘,你不能进去!”
寒幽闪过他,冷声说:“凭什么她们没拜帖能进,我不能?”
“你怎么怎么能和兰郡主比?”门房听过莫青夜的婚事,可他未曾见过寒幽,对她身分有所怀疑,却不可能不知道梁歌牧的身分,再看兰郡主对她的态度,怎么还会放她进府。
寒幽冷笑了声,并没有坚持进府,而是道:“我记住你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梁歌牧回头看了她的背影,双眸闪过一丝狠毒,正想着要怎么收拾她时,视线却被前头出现的伟岸身影吸引住,忍不住欣喜的喊道:“莫青夜!”
这一唤,寒幽也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耳边还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为何来了不进府?”
她抬起头,看着那半年未见,却依旧俊美得让人心旌摇曳的脸庞,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些委屈。
“我倒是想进,偏偏我的身分不如你那青梅竹马,人家不让进。”
莫青夜闻言,抬头看了大门外的梁歌牧,接着握住她的手,道:“走!我看有谁敢拦你。”
寒幽不愿意,想要挣扎,但他却不放。
梁歌牧双眼发红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嫉妒得几乎发疯。
门房见状早已吓软了脚,莫青夜仅淡淡的一瞥,便让他跪地求饶。“将军饶命!小的不知道这位姑娘真是您的客人……”
莫青夜也不与他罗嗦,直接吩咐。“五十军棍,领完罚完后滚出去!”
若不是看在这门房是新来的,他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门房吓白了脸,五十军棍打下去,他还有命吗?他想求情,却被手脚俐落的黑狼给捂住嘴拖了下去。
孟采柳被莫青夜冷酷的态度吓到了,躲在梁歌牧身后,低声说:“表姊,未来表姊夫也太凶残了吧……”
她是梁家的远亲,老家在平州,前年她娘将她送来京城,就是为了说门好亲事,为此还特地让她与梁歌牧交好。
梁歌牧性子骄纵,个性阴晴不定,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讨好她,虽然知道梁歌牧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还是紧紧巴着她,知道她要来镇国公府便好奇的跟来瞧瞧,谁知道这莫青夜的确长得十分俊美,但个性也和外头传言一样粗残凶暴。
“莫青夜,这门房做错了什么?你不仅要打他五十军棍,还要将人赶走?”梁歌牧扬声质问。
梁歌牧会这般并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她看不惯他维护寒幽。
莫青夜根本懒得理她,拉着寒幽便进府。
他的无视让梁歌牧十分气愤,快步跑到他跟前拦住他的路。“莫青夜!我同你说话你为何不理我?”
“让开!”他冷声说。
“我不!”梁歌牧红着眼,委屈的说:“你还要气多久?我都答应你我会改了,这些年我也没再犯了,你为何还生气?甚至为了气我要娶个村姑进门,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莫青夜打小便受女孩子的青睐,长公主府与镇国公府比邻,夏悦茵又与长公主交好,两人因为这缘故时常玩在一块,直到夏悦茵过世,莫青夜便不再去长公主府了。
但梁歌牧还是时常往镇国公府跑,她自小便认定莫青夜是她未来的夫婿,虽然莫青夜表现得很不耐烦,但她一直认为他只是害臊,心里一定也是喜欢她的。
正因为如此,只要有女孩子靠近,她便会将人给赶跑,从不让人接近莫青夜,时日一久,京城的姑娘都知道莫青夜是她梁歌牧相中的人,没人再敢打他的主意。
有一回她到镇国公府,发现镇国公府竟然有客人,那人是莫青夜的远房表婶,因为来京城探亲,特意来拜访。
若只是拜访也就罢了,偏偏他那远房表婶带了个小女孩过来,一看见莫青夜便缠着莫青夜不放,表哥、表哥的喊个不停,直喊得她心烦。
不过是个远房亲戚,凭什么缠着她未来的夫婿,甚至还嚷着长大后要嫁给他?
她一气之下便让人把那丫头抓来,狠狠地搧了她几巴掌,还抓花了她的脸,那丫头也不示弱,不停的叫喊,她怒极,便让人将她扔进湖里,看她还叫不叫。
她本来只是想吓吓她,谁知道那丫头有气喘,拉起来时就没气了……
当年她不过才八岁,虽然时常打骂丫鬟,便打死人还是头一次,当下便吓白了脸,躲回长公主府去了。
事后莫家人上门讨说法,长公主自然不可能把女儿交出来,编了个说词又赔了一大笔金银,这事儿才压下去,但自此之后,莫青夜便再也不理会她了。
生气?她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莫青夜嗤笑一声。“你还不够格让我动气,但你记得,要是下回再敢轻视我未婚妻、说一句村姑试试,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怒气有多可怕。”
他在说这话时语气森冷,目光锐利,彷佛能将她千刀万剐一般,让梁歌牧俏脸惨白,下意识退了几步。
“呀啊!”站在她身后的孟采柳也被吓着了,又被梁歌牧这么一撞,再次狼狈的跌倒在地。
梁歌牧正因为被吓着而感到掉脸面,又被孟采柳的叫声吓了一跳,转身便狠狠朝她踹了一脚,“嚎什么!还不起来!”
孟采柳很委屈,要不是她突然往后退,她怎么会摔倒?但她不敢多言,慌忙爬起身。
梁歌牧见他如此护着寒幽,甚至不惜出言威胁自己,又气又怒,瞪着发红的双眸,道:“莫青夜,我说过要嫁给你,我不会放弃的!只要是觊觎你的女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恶狠狠的瞪了寒幽一眼,这才气恼的转身离开。
“表姊,等等我!”孟采柳忙追上去。
直到碍事的人离开,莫青夜这才能好好打量眼前这令他朝思暮想的小丫头。
他的小丫头又长高了,不仅五官长开了,就连容貌也变得更加细致了,如花一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眉如墨画、瞳如秋水,秀挺的琼鼻、粉女敕的双腮与那如樱桃般红艳动人的粉唇……
就如同他所想的,寒幽的容貌不比京城里任何一个闺秀逊色,不仅是外貌,还有她那一身的气质,比起那些要嘛娇弱、要嘛骄纵的世家贵女,寒幽所拥有与身俱来的自信与风采,更加吸引他的目光。
“怎么不在府中等我?”他早接到通知她今日会进京,本想亲自去接她,偏偏离皓召他进宫。
“我想给你个惊喜。”莫青夜派了人接她,还嘱咐她好好休息,他一得空便来看她,是她自己待不住。
莫青夜闻言一笑。“是挺惊喜的。”
要不是他得了消息赶来,他的小丫头岂不受委屈了?
寒幽见他眼底满是喜悦,并不似说假话,方才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这才有心情问他。“你的青梅竹马方才说你在生气,你生什么气?”
“什么青梅竹马,胡说!”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嗯,触感真不错。“不过就是住得近罢了。还有,我没生气,就像我说的,她不值得我动气。”
他简单将梁歌牧的狠毒说了遍。
那年他也才十岁,虽然不耐烦那个连看都没看过的远房表妹,却也从未想过她会因为他而死,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得罪太子和华贵妃才会被送去石寨沟,事实上若他不愿,谁也逼不了他,他会离开,是因为不想再看见梁歌牧那恶毒的女人。
寒幽本来还纠结要不要拍开他的手,见他表情沉凝的将梁歌牧害死一条人命的事说完时,她顿时有些心疼了,安慰道:“放心,我没那么好欺侮,她要是敢来惹我,谁死还不晓得呢。”她抡起小拳头,表情凶狠地挥了几下。
这半年因为空间的升级,她的身体可以说是比前世还要好,想害她也要先惦量惦量自己的能耐。
莫青夜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因她那生动的表情而消散,忍不住勾起笑。“她是郡主,母亲又是当朝的长公主,你不过是个平民,和她斗你不怕吗?”
“怕什么?”寒幽的反应直接的很。“关起来揍不就得了,抓不到把柄,还能赖到我头上不成?”这种阴人的事她再擅长不过了。
莫青夜愣了住,他想过她会害怕、会犹豫,就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顿时大笑出声。“幽幽,你怎么能这么可爱!”伸手便又要捏她的脸颊。
“别捏!我不是小孩子!”
她究竟何时才能长大?这样被人东揉西捏的,好憋屈哦!
他俊眸含笑的收回手,柔声道:“放心,我方才进宫替你讨了恩典,你现在也是有品级的县主了,梁歌牧就是再嚣张,也不敢对你动手。”
“县主?”她瞪大眼。“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个平民,朝廷怎么肯答应?”
莫青夜提过要帮她向朝廷讨赏,却不知道这个奖赏会是这般的令人惊喜。
莫青夜双眸一闪。“你阻止了一场大战,还因此让莫家军打了场胜仗,这功劳的确不足以受封县主,但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离皓那家伙知道寒幽是他的未婚妻,怎么可能会干脆封赏,他今日进宫早已想好对策,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一反常态,直言明日便会下旨至寒家。
这让他感到讶异,看着离皓脸上的不情愿,他若有所思的出了宫,能让那家伙如此听话,除非是……
“这么说我这是沾了你的光罗?”寒幽打断他的思考。
他回神,笑道:“不,这是你应得的。”
寒幽不这么认为,却也没跟他争,而是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喏!这给你。”
莫青夜一看到她递来的东西,双眸亮了亮。“是不是肉酱?”
这丫头的手艺极好,做的酱菜十分好吃,尤其是肉酱,味道够重却又咸淡适中,拿来拌饭很是对味,他吃上一回便上了瘾。
她点头。“这儿有三罐肉酱、甜酱跟辣酱,我不晓得你父亲喜欢什么,便都带了一点,我突然来访会不会不太好?”
据她所知,莫青夜的母亲早逝,他至亲之人就只剩父亲一个,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和未来公公保持良好关系。
莫青夜知道她的想法,虽不愿她见到那女人,却还是点头,“好,我带你进去,等等不论是谁,只要说了不中听的话,你想怎么回嘴都无妨,一切有我。”
她是他的未婚妻,是镇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有些事情是该早点让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