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门贵娘子 第二章 进城寻点子
请走了闹哄哄的村民,卫家一家六口呆站在家门口,都有种历劫归来的感慨。
“好了好了,时间也晚了!这饭还没吃呢,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全都干活去!”卫母没好气地将所有人赶回屋内,却是目光奇异地瞥了沉默的江语棠一眼。
一回屋子,卫父又回到老位子开始编竹篾,卫巧赶忙去煮晚膳,卫逢见母亲脸色不好,也聪明地溜到厨房帮妹妹生火打下手。而江语棠见卫母及卫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顿觉头皮发麻,也默默的跟在卫逢后头,去看卫巧煮菜了。
待人都走光了,卫母才语重心长地道:“大郎,你这媳妇儿今天不得了,落了水后怎么反而开窍了?”
“根据她的说法是,都死过一遍了,所以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生活。”卫澈若有所思地说道。
“要不是她今天开了口,我还以为她是哑巴呢。”卫母当然不是真这么想,只是说到她的事,就忍不住讥讽。“不过她那身气势还挺唬人的,把你大伯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是因为她有底气……”卫澈停顿了一下,索性讲明了。“推她下水的人,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大房的卫富。”
“什么?”卫母立刻横眉竖目起来。“卫富敢推你媳妇儿,那混小子是活腻了?看老娘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虽说卫母不喜欢江语棠,但到底人是嫁进来了,也算是家里的人,护短的她可无法忍受家人被欺负。
瞧卫母抄起扁担一副准备出门打架的模样,卫澈连忙拦住她。“娘别冲动,棠儿今天不把话讲明了,就是想留点余地。”
“还给老家那些人留什么余地?本想着他们只是贪,现在都要杀人了!到底要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卫母气得一把将扁担丢在地上。
卫澈平静地说道:“是孩儿不好,因为参加科考必须身家清白,三代五服内不许有人犯罪,我想棠儿是考虑到这个,所以将委屈吞了下去。”
卫母闻言怔然,“还有这种事?那你媳妇儿她不就白白被……”
“她变了,娘。”卫澈神情很是复杂,如同他的心绪,对她有着怜惜,有着惭愧,更多的却是不断膨胀的喜爱。“既然她愿意改变,我们也不该用过去的眼光看她。今日到村里去,她认了好些人,赵叔里正他们也都夸了她乖巧呢!”
“是这样吗……”卫母终也是压抑下了心头的不快,目光难解地往江语棠消失的方向望去。
不多时,屋内传来卫巧叫唤的声音,卫母与卫澈也停下了交谈,过去拉起一心忙着编竹篾的卫父,一起进屋里用膳。
当大伙儿在正厅摆的餐桌旁坐定,江语棠也慢悠悠的由内室踱了出来,在卫澈身旁落坐。不过她这么一坐,却引来所有人的侧目,屋子里有瞬间的静谧。
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因为原本的江语棠根本不出房间的,用膳都是自个儿在房里吃。不过既然决心改变,她索性装傻,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眼,故作不解地与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卫母轻咳了一声,语气平静说道:“用膳吧!”
儿子刚刚才说了媳妇的改变,基于家庭和谐,卫母不反对给江语棠一个机会,尤其她方才还站出来替儿子赶走了大宅那些讨厌鬼。
卫家二房并不富裕,甚至可说是贫穷,但在卫澈考上秀才后有了俸禄,他本身也会做些抄写代笔的工作,而卫逢能上山打猎,卫巧女红也不错,做的荷包绣的帕子都能往外卖,加上卫父外出做工和卫母的小买卖,所以家境也渐渐好了一些。但即便如此,晚膳的菜也不会太丰盛,也就是炒几个素菜,顶多在卫逢打猎有收获时加些荤食,主食也不会是干饭,通常都是粥或是粗面饼、馍馍之类的东西。
然而今日的菜色显然不同,一样是常见的炒白菜,里头却加了木耳和黄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炒蛋,却炒得酥松;另一盘煎豆腐里头似乎夹了什么馅,还用大葱煸过;腌黄瓜居然被拿来炖了蘑菇;还有这普通的炒豆子,竟也能炒出了肉香味?
除了煮菜的卫巧,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讶异,像不知道如何下筷。最后是卫澈在桌下用脚轻踢了下卫父,卫父回过神,模模头傻笑一下,首先就动箸夹了一堆的白菜。
家主开动了,其他人也开始动筷。今日的主菜是馍馍,当江语棠伸手想拿时,卫巧突然轻声叫道:“啊!大嫂真抱歉,因为妳以前不在主屋吃,我忘了拿妳的菜出来……”
她尴尬地缩了缩脖子,起身飞奔而去,再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竹篮,她直接走到江语棠身边,将竹篮里的两道菜和一碗大米饭摆在她面前。
两道菜一道是木耳黄瓜炒鸡肉,另一道却是蕈菇炖鸡汤,加上卫家舍不得吃的大米,菜色显然比桌上的都要好多了。
江语棠有些无语,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她开小灶,而是卫家每天都会特别替她准备一份膳食,必然要有荤和干饭,因为原身的江语棠不喜欢面食。这是当初结亲时,江大成特别要求的,钱由他出,但不能饿着他宝贝女儿。
以前的江语棠都躲在房里吃还不显得奇怪,但现在她独享的菜色摆上桌,和众人泾渭分明,那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她抬头看了看卫澈,目光有着求救,她知道他会懂。
卫澈的确懂了,却只是摇摇头,安抚道:“妳安心吃吧!没关系的。”
江语棠可不想要这种特殊待遇,如果满桌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这份“特餐”她会吃得毫不扭捏,但她想要在古代活得舒坦,就必须试着融入这个新家,搞个人主义可不是什么好事。
环视众人一圈,她心中有了主意,决定从最容易突破的点开始。
也不再问,她直接拿起那盘木耳黄瓜炒鸡肉,拨了三分之一给不会拒绝的卫父,细声说道:“爹,这是我孝敬您的。”
接着是卫逢,她直勾勾的瞪着他,来了一句“长嫂赐不可辞!”然后卫逢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碗里多了些肉。
剩下的江语棠全给了卫澈,她连说都不想说了,谅他也不敢不接受。
最后,她将鸡汤也分成了三碗,卫母、卫巧和她自己,一人一碗。
卫家人愣愣的看着她飞快的将菜分好,连拒绝都来不及,特别是卫澈,望着她的目光流转,像是隐含着什么动人的情绪在里头。
就见她笑咪咪的,柔声道:“好了,大家可以开动了。”
卫家人的性子都是实在的,众人一阵沉默,不知该不该吃,他们没想在这上头占江大成的便宜,今天分到了好处,都有种愧不敢当的感觉。
卫澈见状,又在桌下踢了卫父一脚,想不到这次有反应的是卫逢,他夸张地叫了一声,贼兮兮地睨着卫澈。“哥你别再踢了,你这准头真不行,怎么每回都踢到我,我还得替你再踢一下爹。我吃,我当然吃,我早馋嫂子那一口馋很久了!”
他饿鬼缠身似的吃了起来,瞬间化解了场面的尴尬僵持,瞧他那鬼头鬼脑的模样,众人也哭笑不得地吃将起来。
不过吃着吃着,众人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我觉得家里的素菜还比嫂子的肉菜好吃?”卫逢不经大脑地说道。
卫父今天似乎胃口特别好,只是不停地夹着各种菜,口中也不落地说着“好吃、好吃”,他平时用膳可没这么大反应。
卫澈和卫母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今日的炒白菜多加了其他的东西,变得特别香甜;煎豆腐里夹的居然是茄子,却有吃肉的感觉,用葱煸过更是香;腌黄瓜炖蘑菇出乎意料的开胃,从来没想到酸汤喝起来也这么好喝;至于那炒豆子的肉味,他们怎么吃都吃不出来是怎么办到的。
所有人不由齐齐转头看向卫巧。
“那是……”卫巧有些不好意思。“大嫂的肉菜是先做好的,也就是用我平时炒菜的方式,你们才会觉得味道不怎么样。后来大伯父和大伯母过来闹完,我才开始做晚膳的菜。那时大嫂在旁边看,说我炒菜太寡淡,教了我几个方法,我想也不多费什么材料,就按她说的煮,想不到真是好吃呢!”
原来又是她!卫母忍不住对着江语棠咕哝道:“妳倒是有一手。”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眨,但依卫母对江语棠的成见,讽刺的意味肯定多少有些,但江语棠却似不觉,笑盈盈地回道:“谢谢娘,我也不过出张嘴而已,没什么的。”
这回话,差点没让卫母给噎着。
难得见到母亲吃瘪,卫澈忍住笑意,哄着母亲喝了口鸡汤,有了菜色上的升级,即便多了一个江语棠,晚餐却是意外和睦。
今日,只是江语棠踏出房间的第一日,却已然让卫家的所有人刮目相看。
晚膳开得晚,待众人吃完后,又整理了下厅里,已是月上树梢。
卫母将每个人赶回房里,免得费她的灯油,入了夜,卫家唯一允许点灯的,就是卫澈的房间。待小两口回房,油灯大亮,江语棠才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
夫妻,就是要睡在一起的吧?
成亲这几个月,每回卫澈由县学回家,就是原身最痛苦的时候,她宁可窝在绣榻上也不与他同床,卫澈也不好强迫她。但现在江语棠的灵魂可是换了一个人,她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去睡绣榻,但要和他同床共枕,她仍旧不太习惯。
虽然卫澈长得清俊秀气,是她最喜欢的类型,但毕竟两人还不熟,今天还算是第一次交谈,才刚认识就要躺在床上交流,江语棠有些难以接受。
想着想着,她不由流了满身汗,浑身黏腻让她很想洗个热水澡。原本想着身在古代她能活得如鱼得水,但现在她当真想念自己别墅里那座按摩浴白,这里连要点热水都得烧火,依她短短时间内对卫母的了解,这样浪费柴薪,卫母会破口大骂的吧?
一双会说话的大眼巴巴地望向了卫澈,卫澈原本在整理明日回县学的行李,恰好将包袱打了结,一抬头便与她眼光对上。
“对了,我去烧点水让妳洗浴吧!今日走了一天的路,妳这么爱洁的人,应该是受不了的。”他神色自若地道:“我会告诉娘是我要用的,如果她来找妳,妳也这么说,全推到我身上就好。”
说完,他当真又步出了房门,让江语棠一颗芳心小鹿乱撞,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个小鲜肉三言两语给撩了。
如此体贴又上道的男人,要令人不心动是很难的,以前的江语棠是怎么拒绝他的,想想都佩服她的定力。
不一会儿,卫澈真的打了热水回来,卫母倒是没有来闹,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定的。江语棠在浴房里自己有一个桧木桶,那是她的嫁妆,卫澈将热水倒入,替她兑好水后,便退出了浴房。
江语棠穿越到古代这么久,因为卧病在床,也只能擦擦身子,现在终于能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而原身的江语棠也挺注重享受的,用的不是皂果而是香胰子,一旁还有干燥的花瓣,难怪她一身肌肤又女敕又白,毫无瑕疵,还泛着淡淡的香气,且胜在年轻,比现代的江语棠还要细致三分。
一想到这身娇躯以后可能要便宜了卫澈,饶是自信独立的江语棠也不由微红了脸。
穿好中衣出来后,江语棠回到房里。卫澈正坐在桌边读书,忽然看到她出水芙蓉的模样,一下子竟是看呆了。
“呆子,看什么!”她低低喊了一声。
卫澈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居然起了欲念,连忙在心中把孔子孟子老子荀子几位古圣先贤全搬出来清了清心,方有些狼狈地道:“我也去清洗一番。”
看着他简直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江语棠掩唇一笑,方才好一阵子的心理挣扎,突然觉得平衡了。
她坐在窗边绞干自己长发,一边回想这一下午看到的各种屋顶颜色。
想想原身的江语棠一直认为自己眼睛的异能是妖魔鬼怪才会有的,所以自我封闭,怕别人看出她的异状。可是现代的江语棠却觉得,这绝对是种了不起的天赋,若她能成功发掘出来,无疑是她在这两眼一模黑的古代中生存的最大倚仗!
此时卫澈已经洗好回来,内心已然平静,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恬静美好的模样。他有些着迷的多看了一眼,多么希望今日的一切不会是昙花一现,她能一直维持着这种姿态,不要哪天又缩回了她的壳里,他会难以承受。
不过她一脸的若有所思,让他忍不住问道:“妳在想什么?”
“我在想,褐色代表着什么意思?绿色又是什么意思?还有最重要的红色……”江语棠直觉地回道,一回神才发觉自己说得没头没尾,不由羞涩地笑了笑。“就是对各种颜色的象征有点兴趣而已。”
没想到卫澈却认真的回答了她的话,让她惊喜莫名。
“自古我朝就有所谓五方正色之说,也就是东南西北中五方,对应的是木火金水土五德,而这五德,各具青赤白黑黄五色。这五色是天地五德的本体颜色,所以被视为正色,而五色相染,如青黄之绿、赤黑之紫、黄白之褐等,视为间色。正色代表的意义通常是正面的、上等的;而间色便多是负面的、下等的。”
卫澈喝了口水,说起这些杂谈也是信手拈来,真不知他究竟读过多少书。“不过随着时代演变,人们对间色的看法也慢慢改变,正色也不见得全是好的。如赤黑之紫,可是一品官官服的颜色,而绿色以前被人视为贱色,但事实上绿色是大地植物初始之色,代表着生命,褐色更是与泥土色相同,是代表着农民的颜色,士农工商,农可是排在前两位的。又如正色的黑代表着黑暗与死亡;青衣代表着奴仆,赤衣更代表着罪犯。”
“那红色呢?”江语棠对这个颜色非常有兴趣。
卫澈微微一笑。“红色自是喜庆的颜色,妳没瞧过年过节都是一片红,以我们北河子村的习俗为例,家里有人娶妻生子,墙上会贴红纸,去年我考上秀才,家里也贴了红纸的。”
被他这么一解说,江语棠顿时豁然开朗,因为他说的全中了。
北河子村的大部分人家屋顶都泛褐色,因为大多是农户,而柱子家有新生儿,便泛着代表生命的绿色,李爷爷腿伤了,所以他家的屋顶光芒掺了点灰黑……
她突然直勾勾地瞅着卫澈,笑得莫测高深,有了他这行动字典,她还纠结去认识各种颜色代表什么干么?不懂问他就好了啊!
小鲜肉加上博学,内外兼具,如何叫人不心动?江语棠发现自己没这么排斥与他同床共枕了。
“好,我懂了,没问题了,可以睡了。”说完,她踢掉了鞋,便先上了床榻,而卫澈虽不解她为什么会对颜色产生兴趣,却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他灭了油灯趋前来,原以为他要上床了,想不到他只是替她盖好了薄被,接着便退开走到了绣榻那里去。
“你不睡吗?”江语棠不由纳闷,油灯都灭了。
“我知道妳不喜与人同床,这次我睡绣榻吧!”说完,卫澈当真窝了上去,连盖条被子都没有,长手长脚的缩在上头,还真是委屈他了。
江语棠在黑暗里看不清他,只能看到个影子,但他这般处处替她想,却让她睡不着了。
因为她希望他上床来啊!难道还得她开口邀约,自荐枕席?眼下可是入夏了,似乎也不是说相公我好冷的时候,她若是霸王硬上弓,包准把他吓死。
江语棠这会儿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庆幸还是遗憾,这个男人不仅俊秀,体贴,最重要的还具有无穷潜力,她不好好把握怎么成?
因为,卫家屋顶上的颜色,可不是一般村里房子的褐色,而是妥妥的大红色啊!
隔日,江语棠以为自己起了个大早,想不到绣榻上的卫澈已经不见人影。
她飞快的梳洗着装,穿上了件湖水绿的云纹缂丝衫,下搭散花水雾罗裙,再试着绾了个螺髻,低调地插上一支蝶形玉簪。她自顾自的在房里转了一圈,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对于自己在古代的样貌,她可是满意得很。
待她出了房门,却发现屋子没有人在,而桌面上摆满了清粥小菜,特别是有一碗蛋羹。看到那蛋羹就知道,这一定又是她的特餐,今日卫巧倒是学聪明了,没有把早膳端到她房里,而是摆到了正厅等她起床吃。
不过这分量真是多了点……才这么想,卫澈已由屋外走了进来,朝她温润一笑。“棠儿起身了?”
江语棠猜想现在应该才刚过卯时,怎么已经算是全家最晚起床的吗?她有些欲哭无泪地道:“夫君,我睡晚了……”
“妳今日算早的。”他安慰她。
“……”虽然听在她耳中又是另一个重击。
卫澈哭笑不得地道:“先用早膳吧!我陪妳一起吃。”
江语棠一听,就知道卫澈是刻意不吃在等着她,或许是怕她一个人吃心中尴尬吧。如此贴心的举动,终于让她心头好过了些,与他并肩坐了下来。
卫澈替她添了碗粥,他似乎很清楚她的胃口大小,分量拿捏得刚好,还送到她面前,简直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江语棠将碗拿在手中又是百感交集,边吃着粥,边忍不住偷偷观察着他。
昨夜晚膳时众人都在,她没能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吃东西很快,却不给人粗鲁的感觉,斯文而有规律,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不过看着看着,她才发现两人虽用着一样的菜,但那碗蛋羹他却碰也没碰。
她在心中暗自叹息,连问也不问了,直接拿起勺子,拨了大部分蛋羹到他碗中。
“棠儿,这……”卫澈一顿,这是她每日早餐必吃的,怎么分给他了?
“我不要自己吃,我们一起吃。”她像是有些撒娇地道。
不消说,卫澈立刻中了招,认为这是她的体贴,满脸的喜意藏也藏不住,小两口终于有些像新婚了。
这幕落在了屋外院子里默默看着的卫母眼中,内心当真五味杂陈。
她对江语棠虽是有些改观,但还不至于觉得这儿媳妇就是个好的。光她睡到日上三竿就让自己不喜,不过意想不到的是,这儿媳妇居然还会把好吃的分给儿子,她以前可都是吃独食的。
卫母在心中轻叹口气,终于低头继续洗衣服。
屋内的小两口吃完早膳,卫澈收拾了碗,拿到后头去刷洗,江语棠有个连家事都替她代劳的夫君,乐得眼儿都瞇了起来。
她慢悠悠的起身来到院中,发现卫父正在给水缸挑水,卫逢早就不见人影,卫巧坐在一旁纳鞋底,而卫母则是就着卫父打来的水在洗衣服。
一辆骡车,正停在屋外。
柳眉微微一挑,江语棠这才发现,屋子里大伙儿各忙各的,就连读书人的卫澈都知道要去洗碗,似乎只有她无所事事,一点产能都没有。
虽说她嫁妆丰厚,还有个有钱老爹,就算在家废到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过这可不是她的性格,尤其她不想白白到古代走一遭,总要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
更别说她还有个书生相公,以后要考科考当大官,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可多了去。依卫家人的骨气,是不会要她掏嫁妆贴补他的,但看卫家如今的光景,供卫澈到京城考完大概就是极限,以后官场上需要的银钱,卫澈不可能拿得出来。
也就是说,他注定当个两袖清风的清水官员了。
总不能夫君过着穷酸的生活,而她自己吃香喝辣吧?因此江语棠环视着卫家这一群小蜜蜂般勤劳的家人,心中有了些想法。
此时,卫澈已拎着他的包袱出来,今日卫父要用门口那辆借来的骡车带他回长治县的县学,于是他向母亲妹妹道别,最后走到江语棠面前。
“棠儿,下次我再回来,应是田假的时候了,届时会有一个月的长假,我就能好好陪妳了。”卫澈离家到县学,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不舍,而这不舍的源头,自然是来自她。
江语棠静静地看着他,语出惊人道:“我能跟你到县里看看吗?”
“妳要到县里?”卫澈以为他听错了,她不是不喜欢出门?
一旁的卫母听到两人交谈,不由眉头大皱,顾不得洗衣服,站起身来不悦地打岔道:“妳到县里做什么?大郎一不在妳可别就想著作怪!”
卫澈闻言脸色不豫,想替她说些什么,江语棠却轻拉了下他的袖口,还能面带微笑地朝着卫母开口道:“娘,我想到县里买点布,替夫君做衣服呢!”
她指着他的小包袱,“我发现夫君的长衫只有两件,洗到都有些褪色了,所以趁着爹要带夫君到县里,我也想一起坐车去挑布,反正爹也还要回来的,就再一起回来。”
竟然是这种理由,卫母神情立刻缓和了下来,没了脾气,挥了挥手道:“要去妳就去,可别在县里丢了!”
江语棠就知道卫澈是卫母的死穴,这理由绝对不会有问题,她朝着卫澈一笑,后者忍不住欣喜地执起了她的手。
见她如此聪慧,这么快就知道怎么与母亲相处,着实令他内心欢喜。他知道买布替他做衣服应该只是个借口,或许她也与他一样不舍,所以才打算陪他一程,多挣得一点时间相处总是好的。
若是他知道江语棠只是想借机到县里溜达,不知道会不会玻璃心碎满地。
总之小两口在家人的目送下,一起上了骡车,卫父则坐在前方车辕上,熟练的驱骡前行。
这一路上,卫澈都没有放开江语棠的手。
而她,也没有拒绝。
长治县多山,县名取其长治久安之意,东望太行,西枕太岳,是古西燕都城所在,历史悠久,景色清幽沉凝,民风简朴和善。
这个地灵人杰的地方,出了不少英雄豪杰、文人雅士,如尝草兴稼的神农氏、衔木填海的精卫、开荒筑城的丹朱等等,甚至前两个朝代都出了长治县出身的名相。
因此长治县文风兴盛,能进县学的都非泛泛之辈,甚至有人千里迢迢前来附庸风雅,结交士子。
县学就位在县衙不远处,离闹市还有段距离,因此卫父的骡车在县学前先让卫澈下车,道别之后再带着江语棠往闹市里去。此行他可不只为了当车夫,还得将卫母交代的一些米油盐酱、生活杂什给买回去。
虽然卫父迟钝了点,说话也不利索,但买东西这样的小事还不至于难倒他,因此到了平时买货的杂货行,江语棠与卫父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后,便自己往反方向逛去。
方才行车时一路她都看清楚了,进闹市前有一整条路卖的都是女性用的饰品衣物和胭脂香胰等物,身为现代时尚女神,对于古代的流行趋势,总让她心头痒痒的想弄个分明。
于是趁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她迅速地逛了几家店,由于她打扮虽素却雅,衣料也是不俗,又自带女神气场,所以伙计们见到她都十分殷勤地招待,对于她的提问也有问必答。
只是这一路过去,她往往是抱着高昂的兴致入店,却是败兴而出。因为这古代的女性饰品衣物,与她的时尚审美观着实大异其趣。就说衣服,来来去去就是那几种样式,顶多换一下颜色还有绣花的不同;至于首饰,不知是囿于工艺抑或是时人当真没有创意,大多线条简单得令人无言,花纹只会重复使用而不会交错。比如使用菱纹的,就是一菱到底,也不会加点弧线,又或是祥云,就整片都是祥云,也不懂加点飞鸟纹或水波纹,而比较昂贵的通常是以物为形的,不是蝶就是花,看久了都腻心。
最后,她也只在布店订了几匹细棉布,毕竟她离家到县上的理由是替卫澈做衣衫,虽说是借口,但她见他总是那两件衣服换穿,也是真心想为他做几件衣服的。
回到与卫父约定的地点,卫父早已在原地不知等了多久,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阳光下,汗都打湿了衣服也不懂得避阳,这汉子的老实当真令人叹息。
江语棠马上转身,回头向那凉水铺的伙计吩咐了声,马上有人提着凉茶的茶壶到卫父身旁。原本卫父还不敢收,但那人远远的指了江语棠,卫父立刻笑呵呵地喝了好几杯。
“爹,劳您久等了。”待江语棠走近,抬头看了看日正当中,方对卫父说道:“现在也午时了,我们去买些东西路上吃,顺便去把我方才订的布料和甜点搬上车,再捎点去县学给夫君,就可以回家了。”
“好。”卫父咧开一口白牙,他一向都是别人说好就好,而且只听亲人的话,他心中已接受江语棠是儿子的媳妇,所以对她也是唯命是从。这亦是卫母放心让他去县里买东西的原因,因为跟他说买五斤米,他绝对不会买成六斤,给他的铜钱永远是刚刚好,去的也都是熟悉的店铺,不怕他被人讹了。
在骡车远离闹市前,江语棠拿了一串铜钱给卫父,让他去买几个肉夹馍充饥,结果他傻兮兮的将那串铜钱花个精光,拿了二十个肉夹馍上车,还递了一个要给她。
“……”这么多是准备喂猪吗?江语棠目瞪口呆,僵硬地朝着卫父摇摇头。
卫父笑着将手收了回来,一边驾车便一边吃起肉夹馍,江语棠这才发现卫父的食量还真不是盖的,她以为他是不知变通才会买那么多,现在才知道他压根是就吃这么多。
她好像开始知道要怎么和他沟通了。
骡车途中经过布店,卫父去取了那几匹细棉布上车,隔壁是糕饼店,他也进去拎了几盒甜点出来,不过他知道这不是给他的,也就没有吃,手上几个食盒全帮江语棠放进了骡车。
她喜孜孜的由卫父手中拿过甜点,迫不及待地取了一块红豆糕出来咬了一口。这年代做糕饼可不舍得多放糖,甜味却反而没那么腻,正合她胃口。
她还多买了几盒甜点,因为她必须改变卫家对她吃独食的看法,所以点心除了给卫澈的份,还有家人的。卫母爱不爱吃甜她不知道,不过家里的小叔和妹妹她挺喜欢的,相信这县里来的稀罕甜点应会合他们的意,而且因为见识到卫父的食量,她还临时追加了好几盒呢!
来到了县学门口,那门房认识卫父,问明他们来意后,立刻进去将卫澈给唤了出来。
此时正值午休,出来的不只卫澈,还有他几个同窗。远远的,江语棠在骡车上就听到他同窗的调侃之语,听得她哭笑不得。
“听说明湛的新婚妻子可是历尽艰辛求娶而得,想必是贤良淑德,天人之姿,明湛你也别藏着掖着了。”
“明湛上次一回家就是一个月,如此夫妻情深亦是少见,足令我们几个好奇究竟是如何的奇女子,能这般抓住明湛的心啊!”
“每次提到尊夫人,明湛就是支支吾吾,这会儿人都来了,你可得好好替我们介绍介绍。”
明湛是卫澈的表字,江语棠由车窗看出去,便能看到他被一群同窗损得不轻,俊脸都有些泛红,不过倒没有显得扭捏,只是朝那群人拱了拱手,打趣讨饶。
原来他在县学里是这副模样啊?江语棠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好像又多了解他一点。
这时候一行人已经接近骡车,其中一名同窗方才说道:“行了行了,明湛的夫人还在车里,你们如此作派岂有文人之风?拿明湛取乐是一回事,论人妻女,总是不好。”
几名同窗才觉得自己过火了,连忙向卫澈告罪。他们年纪不见得与卫澈相近,大十岁的都有,却都喜欢与他交往,只因卫澈的学问在他们之中是最好的,秀才排名也是第一,因此对他,他们还是保有敬意的。
这群人平时感情都不错,卫澈不以为意地笑道:“感激尚瑾替在下解围,夫人内向,只怕当真禁不得几位兄台调侃的。”
他这么说,也是替自己和江语棠留点余地,因为他当真不知道江语棠会不会愿意见他的同窗。
待他们停步,江语棠也由骡车上下来了。她噙着温婉的笑,衣着举止皆是不凡,娇媚的脸蛋在她巧手装扮下,更是画龙点睛地让美貌更上一层楼。
卫澈的同窗们原只是听闻江氏长相不俗,其实并未多在意,想不到见到本人,竟是如此清新月兑俗、貌似天人,众人齐齐看呆了,一下都忘了和她见礼。
江语棠落落大方地朝众人一福,抬起头面对的却是一群呆头鹅,让她不解地望向了卫澈。
卫澈轻咳了一声,很能理解这些同窗的感受,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江语棠时,也是同样的反应。
同窗们被卫澈这么一咳,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不好意思地向她见礼,他们眼神清正,倒没有亵渎之意。卫澈一一向她介绍,这位姓张、那位姓李,而方才为卫澈解围的,名叫乔珩生,尚瑾是他的表字,看得出来他与卫澈的交情又比其他人更进一步。
卫澈这才问起她又折回县学的原因。
江语棠浅笑道:“劳夫君挂念,因为我与爹要回家了,恰好经过县上的糕饼铺,看到几样新出的糕饼,想着带些回去孝敬母亲,也顺带替夫君捎来一些。”
说完,她将食盒给了卫澈。卫澈表面冷静地接过,实则内心澎湃汹涌,他不知幻想过无数次妻子会来县学探望他,不过以前都觉得是奢望,如今他幻想成真,在接过食盒那一剎那,当真有飘飘欲仙之感。
一旁的同窗们看得羡慕极了,纷纷出言赞美江语棠贤淑。
江语棠听得眉开眼笑,又道:“我有特地多备一些甜点,食盒内的分量应该够几位公子分享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要知道县学的伙食可不怎么样,只要有亲人送食物来,大伙儿都是羡慕嫉妒恨,这次还是街上那家有名糕饼铺的新品,他们有幸分一杯羹,如何能不开心。
即使卫澈再不舍,江语棠也只是送个东西,无法待得太久,与众人告辞后便乘着骡车离开了,徒然让卫澈看着车轮扬起的灰尘,久久不语。
握着食盒的手蓦地收紧了,这盒里的糕点,他知道自己是吃不起的,必然是她用自己的嫁妆补贴给他。身为一个男人,岂能总是靠着自己的妻子享受?此刻的卫澈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挣出一分荣耀,让自己成为她可以依靠的人,即使离开了江家,也能衣食无虞,过着她千金大小姐的富足生活。
而坐在骡车上正与卫父分食糕点的江语棠可不知道,自己只是因为好吃,却让这个朝代在未来,横空出世了一个名流青史的人物。
骡车回到卫家,已是日落时分,卫父在家门前将江语棠放下,卸下了所有采买的东西,便驾着骡车去归还了。
江语棠看着卫母和卫巧忙进忙出,还真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因为她压根不知道那些买回来的东西要归置在哪里。那几匹棉布也交给了卫巧,因为她女红好,三两天帮哥哥做一件衣服出来一点问题也没有,更何况江语棠可是买了全家人份的布料。
也就是看在这个分上,江语棠杵在那儿看大家忙碌,卫母一句话也没有说,毕竟拿人手短。
此时卫逢也从山上打猎回来了,不过他这次回家动静可大,砰的一声不知把什么摔在院子,众人听到这声巨响,都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去看。
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只像鹿的大家伙,江语棠傻眼了,愣愣地问:“这是什么?”
卫逢笑道:“大嫂,这是麂子啊!难得这回让我猎到了一只麂子,还是我独个儿猎的,等会儿我将牠剥皮后肉割出来,还得分一些给柱子,是他替我搬回来的。”
“行。”卫母欣喜地绕着这只麂子转了一圈,蓦地皱起眉。“啧啧,这么肥的麂子啊,就是可惜你多射了几箭,这身皮毛不完整,否则那可值钱了!”
卫逢苦笑,“娘,若不多射那几箭,也抓不到这只麂子啊!”
听着他们母子对话,江语棠突然想到,这麂皮不完整,卖不了大价钱,可是如果做成小饰品呢?
她脑中随即浮现了现代的手机吊饰、钥匙圈、小钱包、发圈、皮夹、皮带等等皮件饰品,越想眼神越是晶亮起来,竟是月兑口而出说道:“这块皮不要卖,留给我吧?”
所有人都纳闷地看向她,卫母更是沉下了脸,那音量随即拉了起来。“妳说什么?”
江语棠像是没听见卫母的不悦,依旧笑意盈盈地说道:“这皮不是破损了卖不到好价?不若卖给我好了。”
听到她愿意出银子买,卫母的神情才缓和了些,不过仍是提防地问道:“妳要这麂皮做什么?”
江语棠坦然说道:“我想做饰品!”
卫巧偏了偏头,清秀的面容充满疑惑。“大嫂,我只知麂皮能做鞋面,但这块麂皮取下后,只怕做一双都够呛,还能做成饰品吗?”
“就是因为无法大面积使用,所以我才想着做成饰品啊。”江语棠想了想,还是决定有图有真相,一个转头竟折回了屋子里。
“你们说她在搞什么鬼?”卫母看着江语棠消失在屋子深处,只觉莫名其妙。
其他人的反应也没比卫母好多少,尤其卫巧更是疑惑,“这块麂皮破洞那么多,做成饰品也得先切得七零八落,会好看吗?”
母女两人面面相觑皱眉苦思,最后卫母沉声道:“算了,她要就给她,也不用她花银子买了,她帮我们买的那些布料,买下这块皮子也够了。”
卫母心中仍是有着一把尺,占些儿媳妇的小便宜无妨,往大了去她就坐立难安。像那些点心她吃得很欢,不过江语棠今日带回的布料可都是细棉,村子里还没几家穿得起。
说穿了,卫母仍未将江语棠完全视为自家人,否则也不会这么计较着。不过严格说起来,江语棠真正走出房间与众人相处,也不过就这几天,要说与卫家人多亲近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开始,已经很不错了。
卫逢就是个心大的,毫不在意地笑道:“顶多就是饰品上缺几个角,若是做出来好看,还能和人说那是我箭术好呢!”
卫母与卫巧同时投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前者更是嫌弃地啐了一声。“你能笑得聪明点吗?”
卫逢觉得很无辜。“我就长得像爹,笑起来就是这副德行。娘怎不叫爹笑得聪明点?”
卫母举起手来就要打,卫逢抱着头在院子里绕圈子,弄得卫巧抚掌大笑,正在这一阵混乱中,江语棠已由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平时卫澈练字的黄纸,上头画了好些图。
“你们看看这些!”她扬着手中的纸。
众人围了上去,看到纸上有着好些图案,光花朵就有各式,明明知道这是凤仙、那是蔷薇,却从来没想过可以画成这样简练的图案。剩下的还有山水人物、小动物等等,什么猫、狗、牛、羊、猪,甚至是老鼠,都是一眼能明辨,却又有说不出的可爱逗趣。
她还简洁地画了一个用几片麂皮拼接出来的小盒子,连一针一线都不用缝,令众人大开眼界,看得目不转睛。
“把麂皮做成这些图案,再搭配一些络子、布带等,只需一小块麂皮,就能做成挂饰、剑穗、扇坠、手环、发饰、颈圈、荷包、收藏盒……用途可大了!甚至还可以几片拼成一个立体的东西……呃,我的意思是相嵌做出凹凸的效果,就能巧妙闪过皮子上的破洞,多做好几个饰品出来!”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卫母眼睛都发亮了起来。
她可是从十几年前被卫家大宅分出来后,就开始捣鼓一些小生意,只要能换成钱的,从吃食到生活用品无所不卖,时间一久,眼光也练出来了,就江语棠想的这些麂皮做的新鲜玩意儿,若真能做出来,那可是好大一笔商机!
“妳做这些东西出来是准备……”卫母试探性地问道。
“卖啊!”江语棠笑盈盈地,她前面铺陈这么久,就是为了说接下来这句话啊!“娘,您说咱们家来卖这些小饰品如何?麂皮可不是什么便宜的材料,一定能赚钱的!”
卫母眼中简直都要出现星星了,兴奋之意溢于言表。如果江语棠说那些饰品她是要自己留着玩,那么卫母也不会有第二句话,只会在心中觉得可惜。但江语棠现在说的可是让家里卖啊!代表她认为这是家里的生意,收入是要归公中的,何况这块麂皮是卫逢猎的,虽说主意是江语棠所出,但她现在是卫家媳妇啊!这生意要做起来,也不算占用了她的嫁妆。
第一次,卫母看江语棠渐渐顺眼起来,只觉得这娇滴滴的媳妇儿大病一场后,似乎上道了许多。
“不过……”江语棠突然又迟疑地开口,这个词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一脸担忧,怕她说出什么冷水浇头的话。
“……这些图案要做出来好看,得要手艺好的皮匠来做才行,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就算找到了,应该也不便宜吧?”
讵料众人一听,却齐齐松了口气,缓和脸色笑了开来,彷佛她说的问题,一点儿也不是问题。
一直静静听着她们交谈的卫逢,更是笑得蹲在了地上。“大嫂,妳说的手艺好的皮匠,我们家就有一个啊!”
“谁?”江语棠瞪大了眼。
院子里站得大马金刀的卫母,拿着那几张图纸的卫巧,还有笑得蹲在地上的卫逢,突然齐齐伸手指向了大门口,异口同声地道:“妳公爹啊!”
而站在大门外的,便是刚还完骡车回家的卫父,见自己被全部人指着,一脸茫然的露出傻笑,问出了个傻问题——
“有什么好吃的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