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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掌佳茗 第十三章 上街遭强掳

作者:季可蔷

通江岸边,悦来酒楼。

这日,陆振雅特地于此订了一间包厢,摆了一桌丰盛味美的酒席,替临时说要赶去京城的逍遥子送行。

月娘与陆元也跟着来了,这段时日,陆元随着逍遥子上山下海、日日疯玩,对这位孩子气的老爷爷自是相处出了感情,听说老爷爷要走,昨晚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夜,直到早晨起来,眼皮还是红肿的,月娘拿生鸡蛋替他敷了好一阵子,都不见消。

“逍遥子爷爷,您不要走好吗?”陆元拉着老人家的手,依依不舍。“元元舍不得您走。”

“老夫也舍不得你啊!”逍遥子心下也是感动,故意逗陆元。“说实在的,你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如你跟你爹娘说一声,随老夫一同回云雾山修炼去,待过了三年五载,你武功有成,老夫再亲自送你回来。”

陆元一听这老爷爷又想拐自己上山去练武,顿时也不哭不留恋了,转身投入月娘怀里。

“娘,元元要留在家里,跟您和爹在一起。”

“哎呀,你这小子!老夫可是难得起心动念想收徒弟呢,竟然这么不给我面子……也罢,你既如此不识抬举,不如我趁夜将你用被子整个包起来,直接扛回云雾山去!”

“不可以!”陆元又惊又慌,紧紧巴着月娘不放。“娘,您别让老爷爷绑架我,元元会哭的。”

“不哭不哭,老爷爷逗你的呢!”月娘又好气又好笑,瞪向逍遥子。“老前辈,元元这孩子实诚,您就别捉弄他了。”

“说也奇怪,陆振雅心机深沉,满肚子坏水,你又是个机灵俏皮的,怎么这小鬼头跟在你俩身边,却没怎么耳濡目染,还是这么傻乎乎的呢?”逍遥子摇头叹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月娘笑了,陆振雅也不禁莞尔,只有陆元嘟着嘴,满脸不服气。“元元才不傻,我可聪明了!”

“聪明?”逍遥子哼哼两声,拿手指点了点陆元的额头。“比起你爹跟你娘,你这小子还差得远呢!”

一老一小你来我往地斗嘴,气氛欢乐,稍稍冲淡了几许离别之情,陆振雅微微一笑,举起酒杯。

“老前辈,大恩不言谢,在下敬您三杯水酒。”

陆振雅每饮一杯酒,月娘便提壶替他再斟一杯,连续三杯,酒到杯干,飒爽俐落。

“老前辈,我也敬您老人家。”月娘也跟着饮了三杯酒。

逍遥子来者不拒,一连还了六杯酒,大感畅快淋漓。“果然是好酒!”

月娘见老人家喝得开心,嫣然笑道:“这酒虽好,毕竟伤身,老前辈还是少喝点,若论健体养生,不如每日多点好茶,您说是吧?”

逍遥子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小娘子想炫耀你家的茶就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月娘樱唇浅勾,从一个素色包袱里取出两罐包装得十分精致的茶叶。“这是蜜柑红茶,老前辈说喜欢,就多带一些回去吧。”

逍遥子一见月娘拿出茶叶罐,眼睛便乍然一亮,不等她话说完,就将两罐茶叶抢入怀里抱着。

这蜜柑红茶是月娘与陆振雅前几日才成功炒制烘焙出来的,茶汤的色泽宛如红宝石般明润透亮,闻着带了几分蜜柑果香,喝起来的滋味又异常甜美回甘,才喝了第一口,逍遥子立刻就爱上了,吵嚷着要陆振雅夫妇赶紧多制些出来,偏偏野生山茶树就那么几株,采下来的茶叶也就那么些,想多喝几杯都没有。

“这是今年最后的野山茶叶制成的,再要有,得等明年了。”月娘笑着解释。“不过老前辈您放心,我们陆家已将那座山头买下来了,待整理过后,便会开始大量放养那野山茶树,以后不仅这蜜柑红茶,每年我们都会定期将陆家制的各种好茶送上云雾山去,让您老人家监赏品味。”

逍遥子抱着两个茶叶罐翻来覆去地欣赏,不忘认真叮咛。“这可是你说的喔,以后你们陆家可不能断了对我的孝敬,这极品好茶可是年年都要有的。”

“绝不食言。”

老人家这才满意了,将两罐茶叶重新包起来,放进自己行囊里。“既是如此,投桃报李,我留下几张养生的药方,以后让你家夫君经常喝些药膳补汤,他这身子骨很快就能养起来了。”

月娘闻言大喜。“多谢老前辈!”

逍遥子又拉过陆振雅的手,细细替他诊了一回脉,确定他脉象稳健,才叹息说道:“原本老夫是想着待你的眼睛完全复明后,再行离去,偏我那位京城的朋友今年要过整寿,非催着我亲自去喝他一杯寿酒不可,老夫实在推托不过。”

“无妨的。”陆振雅温润笑道:“老前辈能在陆府盘桓这些时日,已是我陆家的荣幸,您既有要事,尽管去办,来日若有机会,晚辈再亲自上云雾山拜访您老人家。”

陆振雅对自己的眼睛是很有信心的,这几日他已能逐渐感应到光线,偶尔眼前还能见到些许模模糊糊的影子,虽是忽明忽暗,但比起之前完全是一片漆黑,已是进步许多。

他相信自己复明之日,应该不远了,每思至此,他心里也会有些隐隐的躁动与期待。

他想看见月娘,看见这个改变他一生的聪慧女子,无论他怎么用手抚模她的五官,总觉得映在脑海里的形影依然是朦胧不清。

他特别、特别希望能看见她,不仅用自己的眼睛,更要用心,将她的每一分细致与美好,都深深地刻印在灵魂里……

“哎呀呀,我说这位陆家爷,你这该不会是酒喝多了吗?怎么脸忽然变得这么红?”

陆振雅一凛,面对逍遥子不怀好意的询问,蓦地感到有些困窘,月娘听了,却认真担心起来,连忙倾身过来观察他脸色。

“爷,你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我让人送醒酒汤过来?”

陆振雅更窘了。“没事,我很好。”

“可你的脸看起来真的好红。”月娘还是担忧。

“没事的,老前辈不是才帮我诊过脉?”

“可是……”

“我看啊,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逍遥子凉凉地插嘴。

月娘还不懂。“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小娘子不懂也罢,你这位夫君懂就好了,呵呵呵。”逍遥子笑得一脸欠扁。

陆振雅抿了抿唇,故作淡定地吩咐妻子。“月娘,多夹些菜给老前辈尝尝,免得他嘴里没滋味,嚼起舌根来了。”

月娘一愣,逍遥子也瞪大了眼,只有陆元还听不出父亲说这话是在嘲讽,很热情地自告奋勇。

“我来!元元来夹菜给老爷爷吃!老爷爷,您多吃点,这样嘴里才会多点味道,您就不必嚼舌根了。”

“你这小子,竟敢学你爹来揶揄老夫我,不想活了是不是?过来!老爷爷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敬老尊贤……”

一老一小又斗起来,一阵鸡飞狗跳中,只有陆振雅看似格外冷静地喝着酒,其实耳根暗暗地发烫。

午膳过后,陆振雅携着妻儿将老人家送上了开往京城的客船,一家三口便在通江岸边的市集悠悠哉哉地闲逛起来。

这市集每月一次,附近十里八乡的农民都会来赶集,有人来买东西,自然也有人来卖东西,一个个临时摆起的小摊子上,多是卖些农家自家腌酿的酱菜果酒,或是些手工做的荷包簪钗,也有些给孩童玩的的各色小玩意。

陆元来到一个做捏面人的小摊前,便走不动路了,兴致勃勃地盯着捏面师傅用一双巧手捏出各种小动物,还有些戏曲话本里传说的人物。

“爹、娘,你们看,这些面人好可爱啊!”陆元墨玉般的瞳眸亮晶晶的。

月娘盈盈笑问:“喜欢哪个?让你爹买给你。”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陆元一口气指了好几个。

陆振雅很爽快地解开荷包,随手拿出一张银票来,月娘看了,噗嗤一笑。

“爷,不过是几个面人,你拿整张的银票出来,是要人家怎么找钱给你呢?我看顶多一串铜板也就够了。”

陆大爷出门何曾带过铜板?陆振雅咳两声,跟在一家子身后护卫的宋青很识相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结果被旁边的夏染没好气地一瞪。

“你就不能拿一角碎银出来吗?这么大的元宝是想为难谁?”

“喔喔。”宋青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连忙在怀里模呀模,好不容易掏出一角碎银,递给夏染。

“给我干么?付钱啊!”

“喔喔。”宋青又连忙将手中的碎银递给小贩。

月娘见这两人一个埋怨,另一个便乖乖听话,忍不住偷笑,悄悄靠在陆振雅耳边低语。

“你瞧这两个,还真有趣。”

陆振雅被她馨香的呼息撩拨得耳朵有些痒。“怎么了?”

“就宋青跟夏染啊,难道爷还看不出来吗?”

“他们俩怎么了?”

月娘不说话了,见没人注意,握住陆振雅的手,轻轻捏了捏。

“你做什么?”思及此时两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陆振雅略不自在。

他越不自在,月娘就越想逗他。“这里人多,我想牵着爷的手一起走。”

他一凛,低声斥道:“莫胡闹。”

“谁胡闹了?”月娘的小手在陆振雅大手里调皮地扭着。“爷如今眼睛看不见,我是你的娘子,挽着你走路有何不对?”

语落,月娘索性挽上陆振雅臂膀,两人当众亲密,引来旁观的市井小民指指点点。

“爷,我们一起走吧,好不好?”她的嗓音比春风更柔,比陈酒更醉人。

再多闲言碎语,也无法影响此刻陆振雅的好心情,他只觉得胸臆间满满的都是温暖情意。

两人携手漫步,周遭分明是人潮汹涌,络绎不绝,两人却都有种错觉,彷佛他们正独处于一个小世界,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恬静宁馨。

夏染拉了拉宋青的衣袖,宋青会意,主动抱起了陆元,三人远远落在那对正沉浸于甜蜜氛围的夫妻俩身后,不去打扰他们。

月娘揽着身旁男人的臂膀,媒首温顺地贴靠于他肩头。“爷,我们就这样一直携手同行,好不好?”

陆振雅没有回答,只用一只大手更加紧紧地握住月娘的柔若无骨的小手,十指缠绵交扣。

月娘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这男人不会轻易许诺,许了,就是一生一世。

她甜甜笑了,在一片浓情密意里,深深地沉醉……

蓦地,一道尖锐的马儿嘶鸣声划破了空气,跟着一辆马车急驰而来,往进城的方向驶去,一路横冲直撞,连续掀了好几个小摊子,吓得路上行人纷纷走避,一个孩子被挤得摔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被马车碾压过去。

“小心!”月娘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放开陆振雅的手,冲过去救那个孩子。

“月娘!”

事出突然,陆振雅亦是猝不及防,一时不辨方向,被几个彪形大汉一挤,额头撞上了一旁小贩的推车,太阳穴陡然一阵剧痛。

千钧一发之际,月娘及时拉起了那个倒地的孩子,抱着他躲到路边,再回头时,已见不到陆振雅的身影。

两人被这番骚动冲散了,四周人群挤成一片,跌倒的、受伤的、找孩子的、收拾货物的,场面混乱不堪。

片刻晕眩过后,陆振雅总算站稳了身子,一抬起头,午后灿烂的阳光刹时映入,狠狠刺痛他的眼眸。

他一怔,连忙用力闭上眼,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光线,由黯淡到明亮,周遭的景物,由朦胧转清晰……他能看见了!他的眼睛,终于再度重见光明。

陆振雅又惊又喜,直觉就想与人分享满腔欢悦,他纵目四顾,寻觅着那个自己此时最想看见的红粉佳人。

茫茫人海里,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她?

他四处张望着,心中忍不住焦急,怕自己找不到她,更怕自己即使看到了也认不出她,殷切的眸光在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上扫过……

月娘,你在哪里?

忽地,一串细碎的铃铛声在陆振雅耳畔轻轻摇响,他不确定那究竟是自己的想像,抑或是真的是她的建音?

他敛下眸,沉淀了所有浮躁的心绪,侧耳倾听。

是月娘,是他决心要娇养一辈子的小猫,是她……

他扬起眸,转身望去,隔着重重人群,他看见了一道曼妙的倩影,一个雪肤花颜、身姿娉婷的女子。

她远远地对他笑着,笑容温婉甜蜜,又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灵动慧黠,是那么撩人心弦。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年少时期读过的诗,蓦地浮现于陆振雅脑海里。

这样的美貌能不能倾城倾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她早已倾了他的心。

“月娘。”无声地喊,朝她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她看懂了他的嘴形,也看见了他满溢的情意,笑得更甜了。

“你能看见了?”她同样用嘴形问他。

他点点头。

喜悦的烟花在她眼里缤纷绽放,她弯着一唇笑意,莲步轻移,迎着他走来,走动间铃声碎响,藕色裙襦上绣的折枝玉兰花更衬出她一身清新雅致的气韵。

就像牛郎织女要越过浩瀚的星河,越过那一座只在七夕搭起的鹊桥,满心期待,只盼着一年一度的相会,能毫无顾忌地向彼此倾诉衷情。

孰料就在两人相互走向对方的时候,老天爷又开了个玩笑,方才造成骚动的马车突然又折回来,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车厢里探出来,将月娘掳上了车!

陆振雅目皆尽裂,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一幕,只觉心如刀割,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了似的。

马车朝远离城外的方向疾驶而去,这时宋青与夏染才带着陆元挤到他身边。

“大爷,您怎样?没事吧?”

陆振雅蓦地回过神来,神情冷厉异常。“快追那辆马车!月娘被掳走了!”

宋青与夏染闻言倒抽口气,相顾骇然。

月娘一被掳上马车,就嗅到车厢内浮漾着一股奇异的甜香,她还来不及辨别那是什么味道,就让人在脸上蒙了手绢,手绢上明显沾了迷药,月娘才吸一口气,就感觉一阵头晕,她连忙闭气,在抓住她的手腕上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咬了一口。

那人的手腕立刻就被她咬出血,痛得哀叫一声,接着便是怒上心头,一巴掌就朝月娘脸上甩了过去。

五只泛红的指印浮在月娘白女敕的脸颊上,她却是丝毫无惧,抬起头来,倔强地瞪向眼前的男人,待认清掳她的人是谁时,她倏地咬紧牙关,恨不得一刀杀了这男人。

“苏景铭!原来是你!”

苏景铭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冷笑一声。“看来苏某在陆大女乃女乃心中还有些分量,你还认得出我。”

月娘明眸焚火。“你疯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强掳良家妇女,你心里还有没有王法!”

“苏某便是用强又如何?谁能证明你不是自愿坐上我的马车?”

“你……究竟意欲何为?”

“很简单。”阴沉的眼神紧紧盯着她。“我要你。”

月娘震住。“你说什么!”

他蓦地笑了,笑容看似温文和暖,却隐含令人心惊的寒意。“我要你,成为我苏景铭的人。”

月娘被带到一间位于山中的尼姑庵,庵庙后方有一片浓密的树林,一小块空地上辟出几间精舍,联外只有一条曲折的小径,若不是熟门熟路的人,极难发现。

而苏景铭之所以熟知此处,也是因缘际会,一个朋友喝醉了,非要拉着他来此寻欢作乐,他才发现此处竟是个秘而不宣的婬窟,那一个个艳若桃李的女妓竟都是在庵庙里清修的尼姑,偶尔也会有些因犯了错被家族抛弃的千金闺秀,被迫为了生活下海,入了婬道。

苏景铭表面上像是个斯文君子,其实撕开了教养,就是个衣冠禽兽,不时会与几个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来此放纵一番。

“你一个成亲的妇人来到这种地方,就算侥幸没被人得手,名节也坏了,就是陆振雅容得下你,陆老太太还能认你这个儿媳吗?”

苏景铭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面打量着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绑着、正蜷缩在床角的女子,心中倍感快意。

任是这个朱月娘如何机灵狡狯,此时也不过犹如一只误入陷阱的软弱白兔,只能由着他搓圆弄扁,无处可逃!

“你想怎样?”月娘一脸戒备。

苏景铭淡淡地笑。“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要你。”

“我既已入了陆家门,便是死,也是陆家的鬼,你死了这条心吧!”

“就怕你连想做陆家的鬼也没机会。”

月娘默不作声,神情看似冷然,其实已是心乱如麻。

这苏景铭真是个疯子,得不到她,就想毁了她吗?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镇定。“月娘不过是个寻常妇人,不知对苏大爷你能有何用处?”

苏景铭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听说陆家今年上贡的明前龙井是你炒制出来的?”

月娘咬了咬牙。“是又如何?”

“就凭你这能耐,于我苏家便大有用处。”

原来他要的,只是她炒茶的手艺吗?就跟前世一样,苏家只想搾干她身上所有能利用的价值!

月娘冷笑。“苏大爷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莫不是苏家已到穷途末路,连几个炒茶师傅都聘用不起?”

“你不必与我逞口舌之快,我看中你,自然还有其他原因。”

“愿闻其详。”

“首先,你是陆家的大女乃女乃,若入我苏府,陆振雅心里绝对不好受。其二,自从得你为妻之后,陆振雅本来的霉运忽然反转了,如今连身上的寒毒都解了,可见你的命格,确实能旺夫家。其三……”

苏景铭忽地站起身来,摇着一把折扇,故作风度翩翩,接着用扇柄轻轻一挑月娘线条优美的下颔。

“你这等容貌,确实是国色天香,你的伶牙俐齿,我亦十分中意,就凭你的美貌多才,也算当得起做我苏家主母……”

月娘闻言,恶心到不行,张嘴就朝苏景铭吐了他一脸口水,他脸色乍变,急急掏出汗巾来擦脸,怒不可遏。

“朱月娘!你这是给脸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是你吧!夺人妻子、暗中下毒,你苏景铭莫非就只有这种能耐?卑鄙无耻!”

苏景铭一愣,眯了眯眼,脸色越发阴沉。“原来你都知道了,是陆振雅告诉你的?”

“我夫君向来光明磊落,没想到却遇上你这种卑鄙小人,老天有眼,你迟早会有报应!”

“报应?”苏景铭朗声大笑,语气满是嘲讽。“我等着呢,就不知你说的这报应什么时候才来?是下辈子呢?还是下下辈子?”

月娘用力掐握掌心,恨得双眸泛红。他说得不错,老天爷的报应有时候真的来得太迟了,至少她上辈子就没等到那一天……

“我从不信因果循环那一套,我只信我自己,我苏景铭想要的,必会得到,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占去!”

一字一句,犹如最尖锐的利刃,剜割着月娘,她打了个冷颤,蓦地想起自己向陆振雅倾诉前世种种时,他曾语重心长地对她分析——

“你说你与你娘能在苏家苟活,是因为苏景铭看中你炒茶的手艺,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年满二十五,苏家无论如何得将你嫁出去时,苏景铭会如何做?以他的心性,不可能将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的宝贝拱手让人……”

是啊,苏景铭会如何做?她忽然很想亲口问问他。

月娘瞪着眼前这气势嚣张的男人,努力压抑着激愤的情绪,故作慌乱。“苏大爷这话,教人听了……害怕。”

“你真的怕了?”苏景铭挑了挑眉,语气不无得意。

“月娘有一事相问,如果今日拥有我的本是苏家,比如我是苏家的女儿,但有一天,苏家必须将我嫁出去……”

“不可能!”苏景铭斩钉截铁。“你这双手既然能炒出极品的贡茶,我怎么可能将你嫁出去,让别家来与我苏家竞争茶叶的生意?”

“那苏大爷会如何做?”

他笑了笑,彷佛故意要吓破她的胆似的,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缓慢,咬字清晰。“在失去你之前,我会先毁了你。”

“你的意思是……会废了我这双手?”

“单单废了你的手可不行,你还有一身技艺能传给别人呢。”

“所以你会……把我整个人都废了?”

“你说呢?”

月娘心如擂鼓,几乎透不过气来。

真的是他!是这男人导演那场火灾,废她的双手,甚至连她被赶离苏家后,还要派两个乞丐来夺她的清白与性命!

是他害了她,害了她可怜的亲娘……

“是不是很怕?”见她脸色苍白,他更得意了,索性丢开扇子,用手捏着她下巴。“那就跟了我如何?你跟了我,我自然就会护着你、疼着你,保你锦衣玉食,不受旁人欺负。”

她敛下眸,掩饰满腔恨意。“你让我想一想。”

苏景铭一愣。

“苏大爷若是真心看重我,至少得等我心甘情愿啊。”她细声细气的,故作撒娇地放软了嗓音。“难道你连这点耐性都没有吗?”

“耐性我自然是有的,只是我苏景铭可没傻到中你的缓兵之计,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能拖延时间,就能等到陆振雅来救你?别妄想了!任凭那厮有再大的能耐,除非他能把这整座山都翻了,否则别想找到你的下落!”

月娘闻言心一沉,全身发凉。

苏景铭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见她低眉敛眸,做出一副温顺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身子轻颤,心头蓦地就涌起某种豪气干云的快感——她是陆振雅的女人又如何?落入他手里,还能由她翻出他掌心去?

他能控制一个潘若兰,就能控制第二个!

苏景铭肆意冷笑。“是要跟着我苏景铭享福呢,还是要以残花败柳之身被逐出陆家,不得好死,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你最好想清楚!”

因市集人潮混乱,待陆振雅与宋青找到陆家的马骑上时,那辆马车已然走远了,两人顺着车轮压出的痕迹一路追寻,来到一座山脚下。

山里除了几家猎户,还有一座寺庙、一间尼姑庵,两人分头一一问遍,仍然打听不到月娘的下落。

陆振雅神情凝重,心海翻腾,一股躁动的愤怒席卷他全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烫出一个窟窿来,但他只是紧咬牙关,强自忍着。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于此时此刻失去冷静,月娘还等着他去救她……

宋青见他脸色不对,心里也焦急,却还是勉力相劝。“大爷切莫过于忧心,夏染带了小少爷回府,立刻就会召集一批人手过来,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大女乃女乃的。”

陆振雅敛眸,暗自调匀呼吸,极力压抑纷乱的情绪。“这般无头苍蝇似的乱寻一通,也不是办法。”

“还是我们通报官府,请官府派人来把这座山封了?”

“就凭我们一句话,官府不可能如此大动干戈的,且月娘被掳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她的名声也就难以保住了。”

宋青闻言一凛,暗骂自己糊涂,这世间对女子的名节素来最是看重的,大女乃女乃被贼人掳去,即便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是落人口实。

“是属下想差了。”宋青懊恼。“那该如何是好?”

陆振雅倏地睁眸,眼神如电,凌厉逼人。“去找苏景铭。”

“找苏家大爷?”宋青愕然。

“一般的盗贼不会那样当街掳人,这分明是针对我的公然挑衅。”陆振雅神色冷冽。

“只怕这事十有八九,与苏景铭月兑不了关系。”

“可是大爷,若果真是那苏景铭掳走了大女乃女乃,此刻又到哪里寻他去?说不定他眼下就躲在这座山里?”

“如果他就在此处,那更好,我们想个办法逼他自己走出来。”

逼他自己出来?宋青一愣。

陆振雅心念电转,不过须臾,已有了主意,沉声吩咐宋青几句,宋青凛然领命,飞奔离去,陆振雅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亦是迅速行动布置起来。

满屋烟雾弥漫,甜香缭绕。

苏景铭倚在墙边一张贵妃榻上,手拿一枝碧玉烟管,一口一口地吸着,一派悠然慵懒。

屋内还坐着另一个青年男子,同样是锦衣玉袍,一身富贵作派,拿着烟管猛吸着,一面伸手逗着两个伏在他膝边的清秀女子,一个全身赤果,只披了件若隐若现的浅紫色纱衣,另一个则是身穿灰色僧袍,衣襟半敞,酥胸微露,更是显得抚媚撩人。

青年男子一下亲亲左边这位的脸颊,一下揉揉右边那位的胸乳,恣意享受着,转头见苏景铭只是懒懒地吸着烟,对眼前明媚的春光宛如视而不见,忍不住扬嗓。

“我说苏兄,这『阿芙蓉』虽好,也得有美人来陪衬,否则岂不少一味香艳?可惜了!”说着,一面推了推身穿僧袍的女子。“去!陪我苏兄乐一乐。”

女子嘤咛一声,盈盈起身,莲步轻移间,那僧袍越发敞开,自然流露一股难以言喻的禁忌诱惑。

“苏郎,让阿樱喂你喝一口酒。”阿樱举起酒壶,用自己红艳饱满的朱唇啜了一口,接着俯来,扭着水蛇腰,缓缓贴上苏景铭的唇哺喂着。

苏景铭由她喂了一口,再要喂时,嫌弃地推开了她。

“不必了!”

阿樱娇嗔。“苏郎可是不满阿樱的服侍?那换阿紫来可好?”

“你们都去服侍成熙吧。”苏景铭语声淡淡。“让我一个人待着。”

阿樱被扫了脸面,也不气不恼,回到李成熙身边,缠住他颈脖,娇娇埋怨着。“熙郎,你这位朋友好生不解风情。”

“阿樱委屈了,让熙郎好好怜惜你,嗯?”李成熙伸手探进僧袍内,掐了一把那丰满的玉乳,阿樱笑得花枝乱颤。

阿紫却是忍不住替好姊妹说话。“阿樱姊姊这般风情万种,那苏郎还看不上,想必关在东屋的那女子必是美若天仙,非我姊妹俩能比拟。”

说起那被囚禁在东屋的女子,李成熙亦是十分好奇,昨晚大伙儿在此处闹了一夜,今日每个人都起晚了,纷纷四散离去,只有他懒得回去挨那个总是一脸道貌岸然老爹的骂,决定多盘桓几日,不料苏景铭竟会去而复返,还带回一个美貌妇人。

对那妇人的身分,苏景铭绝口不提,也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倒教他格外心痒,恨不得去见上一见,逗弄一番。

“苏兄看人的眼光必是高的,阿紫、阿樱,你们想哄得他入迷,恐怕得再加把劲。”

“阿紫只要熙郎怜惜就好,有熙郎疼爱,阿紫就满足了。”

“阿樱也是。”

两个美人争着对李成熙献媚,他不免有几分得意,正欲发话,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匆促的楚音,接着有人敲门。

是谁?

屋内众人一凛,同时往门口望去,只见来人一身劲装,风尘仆仆,显然是快马赶来的。苏景铭认出来人正是自家护卫,眉峰一撑。“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大爷,您得回府一趟,潘娘子正跪在苏府门前,闹着要主母收留她母子俩。”

“你说什么!”苏景铭顿时惊怒,拍案而起。

“潘娘子荆钗布裙,打扮得像服丧似的,跪在门前请罪,口口声声哭嚷着,说自己对不起苏家,只顾着自己躲懒,一直让大爷养在外头,身为侧室,却没能敬主母一杯茶,在主母面前尽心服侍……”

眼看李成熙与阿樱、阿紫都投来看热闹的眼神,苏景铭越发气得面色铁青。

该死的贱妇!她这是何用意?以为她这般闹事,当众落他脸面,就能逼得苏家纳她入门吗?不知好歹!

“大爷,属下赶来报信前,消息已经传开了,府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看热闹,大女乃女乃却还是坚持不肯开门,您得赶快拿个主意,免得这事越闹越难看。”

“备马!我要立刻回府!”

“是。”

护卫领命而去,苏景铭匆匆收拾一番,欲离去前,忽然想到什么,朝李成熙阴沉地摺下警告。

“东屋那女人,谁都不准碰,等我回来!”

“『朋友妻,不可戏』,这道理小弟还是懂得的,苏兄请尽管忙你的去。”

李成熙送走苏景铭,深深嗅了一口满室阿芙蓉的甜香,越发神魂颠倒。

朋友妻,不可戏,但若不是朋友的妻呢?反正也是苏景铭不知从哪儿劫掠来的女人,他去瞧上一眼,又有何妨!

李成熙整了整衣袖,嘴角扯开一抹邪肆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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