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嘴小悍妻 第一章 救命小恩人
嘶吼声和脚步声如鬼魅般地在他身后追击着,不管他怎么逃都甩不开犹如黏在身后的杀机,瞬地锋利的剑刃划开他的背,爆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忍遏不住地发出哀鸣——“醒醒,大哥哥,你赶紧醒醒。”
软糯的娇柔嗓音传进耳中,教他蓦地张开双眼,如浮出水面的鱼般不断地张口喘气,下一刻,黑厉的眸直瞪着身旁的……小小人儿。
小泵娘头上扎着双螺髻,露出一张粉女敕透红的小脸,葡萄似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瞅着自己,然后伸出小手贴在他额上。
“没事了,大哥哥,别怕。”
恐惧被安抚了,额上微凉的温度缓解了他体内因愤恨堆积的怒火,让他再度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再度清醒时,那双黑亮眸子依旧盯着他,里头彷佛藏了星光,闪烁的光芒照进他黑暗的心板上。
“大哥哥,你要不要喝点水?”
如莺啼般的嗓音像是一淙清泉浇进心底,尤其当她眨着浓纤长睫直瞅着他时,可爱的娇俏模样教他出了神。
“大哥哥?”
他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趴在被褥上,眼前的一切陌生得紧。“这是哪里?”他想起身,可才略撑起前臂,背部一阵火辣辣的痛楚教他狠吸一口气。
“大哥哥你别动,大夫说你背上的伤口很深,得要静养一段时日才成。”小泵娘赶忙爬上床扶着他缓缓趴下。“这里是承谨侯府,我爹说了,大哥哥可以在这里把伤养好再回家。”
“承谨侯府?”他低声喃着,再问:“你爹是齐彻?”
“大哥哥,你知道我爹?”
“有过几面之缘。”他是遇上福星了,否则他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雁领山上了。
“喔,难怪,爹爹交代要好生照料你才成。”小泵娘点点头,一副小大人模样,逗得他想笑。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要问人家姓名,你得要先报上名字才成。”
他眸底笑意更浓。“小妹妹,大哥哥我姓卫,名崇尽,你呢?”
“卫家哥哥,我姓齐,名墨幽,是我在雁领山上发现你的。”
“喔,原来齐家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么我是否该以身相许?”他打趣道。
齐墨幽偏着头,很认真地思索了下。“我爹说过,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需要回报,所以卫家哥哥不用以身相许。”把身体给她做什么呢?救了人就是盼他好好的,如此罢了。
卫崇尽闻言不禁笑眯了眼,齐将军把小泵娘教导得真好。
背伤又是一阵刺痛,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齐墨幽见状细声问:“卫家哥哥是不是伤口很疼?你再等等,下服药快要熬好了,一会让小厮服侍你喝下,很快就不疼了。”
卫崇尽扯唇笑了笑,忍着痛模了模她的头。“齐家妹妹多谢你了,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他日要是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墨幽偏着头,黑亮的眸子直睇着他。
虽说爹有时也会这样模她的头,但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正忖着,门板突地被推开,她回头望去,跳下床像蝶儿般扑去。“爹,卫家哥哥醒了,你看看他吧。”
见他试图翻身坐起,齐彻大步走到床边,大手一按,扬笑道:“趴着,大夫说了,口子颇深,你得要静养个几日才能动。”
“多谢侯爷,晚辈衔草结环以报。”卫崇尽扯了扯唇笑着。
齐彻爽朗笑着。“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女儿,是她从山坳把你给扛出来的。”
“嗄?”
瞧他一脸愣怔,齐彻笑得更乐了,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示意宝贝女儿坐到椅子上。
“我这个女儿天生力大无穷,别说扛你,连我都能扛。”
卫崇尽目光直盯着那娇俏的小人儿,那般纤弱秀美的小小泵娘,到底是怎么把他扛上山道的?要是被人撞见了,他这脸还要不要?
“卫家哥哥,那时你就倒在山坳处的树丛后头,一身是血,我怕要是不赶紧把你带回来,你会……所以就把你一路扛进马车了。”她因为贪玩,把身边的丫鬟都甩开后独自跑到山坳处,这才捡到了他,说来也是他命大,好运气地碰到她。
“……齐家妹妹,这事,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虽说他现在很狼狈,早就顾不上脸面,但他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被一个小小泵娘扛上山路再扛上马车……他连想都不愿意想象那情景,所以大伙都忘了吧,就当没发生过。
“当然。”她用力地点着头。
虽说爹什么都没说,可没有人会莫名其妙一身是血倒在树丛后,他必定是遭人追杀,昏厥之前把自己给藏了起来,这危急状况她自然不会往外说。
卫崇尽见状,不由笑眯眼,只觉得这小小泵娘真的好可爱。
“墨幽,你该是累了,先回房歇着吧。”齐彻模了模她的头。
齐墨幽下意识想回答不累,可是一对上爹的眼,她就知道爹应该是要和卫家哥哥聊些不适合她听的事,于是乖乖点着头,回头对着卫崇尽道:“卫家哥哥,我有点累了,等我歇过了再来找你。”
“好。”他笑应了声,待她离开之后忍不住叹道:“侯爷将小泵娘教得可真好。”聪颖又正直,小小年纪,态度泱泱大方,直教人疼进心里。
“她整天舞枪弄剑,我可愁得很。”齐彻摇了摇头,嘴里说愁,脸上却挂着为人父的骄傲,可神色一转,他道:“崇尽,可知道是谁对你下重手?”
他看过伤口,只要再深一寸这条命就救不回来了。
卫崇尽眸底满是狠戾。“侯爷,我家里的事你是知晓的,至于是谁下的重手,不需要我说你也该猜得到。”
齐彻与他父亲和外祖父家是旧识,多有走动,其中内情自然不需他多说。
齐彻黑眸一黯,为卫崇尽靶到一丝悲凉。
卫崇尽的祖母是大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卫崇尽的祖父出身乡野,因为随军征战有功封了将军,在皇宴上露面时大长公主一见倾心最终下嫁,先皇为此破例封了卫崇尽的祖父为镇国将军。
登时卫家成了京城新贵,京官莫不讨好,卫家好不风光,而卫崇尽的父亲卫和则迎娶了震北大将军府尚家的嫡女为妻,卫家的气势直达巅峰,可惜三年后卫和宠妾灭妻,大长公主因而活活气死,尚家也一怒告到御前,皇上夺了卫和在禁军里的差事,只留镇国将军的头衔,年仅一岁多的卫崇尽则被带回外祖父家照料。
直到卫崇尽十二岁时,卫和以卫崇尽乃是卫家嫡子,硬是将他带回镇国将军府,从此开始了卫崇尽朝不保夕的命运。
“侯爷不用替我担忧,我既然逃过这一劫,定会记得教训,不会再有下一次。”卫崇尽哼笑着,野性的眸中闪动着危险的戾气。
截至他回到镇国将军府这一年多来,明枪暗箭他都不知道躲过多少回,眼前这一趟要不是巧遇贵人,他怕是要下黄泉与他母亲团圆了。
齐彻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毕竟是卫家的家务事,他插不了手,倒是——
“当初你回卫家时,你外祖父不是在你身边添了不少人,怎么这回外出没带个人在身边?”尚家挑选出的人都是一等一的身手,不够利落的当不了他的护卫。
“我把人留在家里。”他就是心烦,找了友人相聚之后独自上山,谁知道就遇到祸事,分明是日日夜夜盯着他,恨不得他去死。“说来好笑,她就算真弄死我了又如何?她永远就是个妾,她的儿子永远就是庶子,继承不了镇国将军府。”
齐彻瞧他脸色阴恻恻的,知晓他带了几分意气,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他父亲的妾室余氏,兵部侍郎家的庶女。当初卫和宠妾灭妻,皇上震怒之下,夺的不只是卫和的差事,更下旨余氏永不得为正室,而庶子永远别想继承镇国将军的封号。
然而余氏认为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也许皇上的气早消了,只要卫崇尽不在世间,看在过世的大长公主面子上,总不能让将军府无人继承,自己儿子便能继承镇国将军的头衔。
可是一个不挂职的虚衔,搁在京城里还真的不怎么值钱,余氏一个只专注内宅的妇人又哪会明白?
“不管怎样,你尽避在这里待着养伤,待伤好了再回去。”思来想去,牵扯内宅的事他不便多说,更无意评论卫和的为人,只得把话题转到卫崇尽的伤势上。
“多谢侯爷。”
“不用客气。”齐彻笑得苦涩,自己真没能力插手他的事,尚家不就是怕他处境更为难,才不敢在明面上与他连系。“对了,需不需要往外递个消息?”
卫崇尽想了下,道:“麻烦侯爷差人到庆丰楼递个话,就说我安然无恙即可。”
“庆丰楼?”那是京里最大的酒楼,王公大臣们最爱的去处。
“正是,跟掌柜的递话便成。”
齐彻听完也不多问,点了点头,要他好生静养便离开了。
待人走后,卫崇尽疲惫地闭上眼,每当遭暗算之后,浮现在他眼前的是父亲的淡漠和余氏的虚假,然而这回不同以往,他看见的是——小泵娘的娇俏。
半梦半醒间,似有人在耳边低声交谈,细软的嗓音,教人一听就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齐化幽,你小声一点,要是把卫家哥哥吵醒,我就家法伺候。”
“……阿姊,明明就是你比较大声。”
“闭嘴。”
当卫崇尽张开眼时,就瞧见两个小玉人儿在床边吱吱喳喳,可真要说的话,似乎是齐家妹妹在教训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
两人都有双葡萄似的眸子,同样梳着双髻,不同的是齐墨幽手上正拿着支小木剑,状似恐吓,他不由得笑出声。
“卫家哥哥?”听见笑声,齐墨幽猛地抬眼,随即垂眼瞪着只到她肩头的弟弟,目光冷沉地道:“齐化幽,你死定了。”
“关我什么事?”齐化幽扁着嘴,泪水已经在眸里打滚。
卫崇尽见状,再也忍遏不住地低低笑开。
真逗,这两个娃儿!
“卫家哥哥,你这样笑,伤口不疼吗?”齐墨幽把小木剑搁在床边,仔细地打量他的气色,觉得跟昨天相较红润了些,双眼也精神了些。
“不疼。”他伸手轻触她缎子般滑细的颊,笑道:“齐家妹妹,你欺负人?”
“咦?我欺负谁了?”
卫崇尽瞧她一脸再真诚不过的疑惑,不禁放声大笑。
敢情她压根不认为自己欺负人?
“卫家哥哥?”齐墨幽偏着头打量他,忍不住想,这位卫家哥哥似乎怪怪的,从她以往救了那么多人的经验而论,还没有一个被带回家后就能朗声大笑的。
不过还成吧,能笑是好事。
“齐家妹妹,这位是?”他指着杵在她身旁努力忍住泪的小娃儿。
齐墨幽恍似才想起她弟弟刚闯了祸。“卫家哥哥,他是我弟弟齐化幽,都怪他把卫家哥哥吵醒,一会我就处罚他。”
齐化幽一抬眼,一颗泪滚了出来,蹶着红艳艳的小嘴巴,连哭声都不敢冒出来,可见平常被人欺压得多彻底。
卫崇尽见状更乐了。原来齐家妹妹是个狠角色,才几岁大而已就把人管制得这般严厉。
“不怪他,我本就要醒了。”他忍不住笑意,仍试着伸出援手。
齐化幽猛地抬眼,双眼亮晶晶的,彷佛视他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真的?”
“真的。”
齐墨幽想了下,阴森森地看了齐化幽一眼,道:“这次就放过你了,再有下次,有得你受的。”
齐化幽用力地点着头,用再认真不过的神情表示绝不会再犯。
卫崇尽瞧她娇俏的面容覆上一层冷戾,笑得几乎要喷泪,直想问她到底是上哪学这神情的,吓唬人挺有用的。
“让卫家哥哥见笑了,往后我会好好管束他。”齐墨幽朝他福了福身,难掩歉意地道。
卫崇尽始终笑得很乐,觉得齐家这对姊弟肯定逗乐了他的父母,哪像镇国将军府……一想起那冰冷无温度的家,他撇了撇唇,笑得自嘲。
突地,小小的手抚上他的唇角,他一抬眼,就见齐墨幽正轻轻地模着他的唇角,在他尚未开口之前,她已经开口道——
“卫家哥哥,不要这样笑。”
他愣了下,笑得玩世不恭。“我刚才是怎么笑来着?”
齐墨幽直瞅着他,细软嗓音轻轻的。“卫家哥哥,不要勉强自己笑,很开心的时候笑就可以了。”
卫崇尽眸底的笑意渐浓,在他的嘴角不断扩大,手抚上她细女敕的颊,道:“齐家妹妹,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觉得齐家妹妹身上有股魔力,可以让他暂时忘掉那些烦人的事。
齐墨幽眉头微皱着,细忖之后一脸歉意地道:“卫家哥哥,虽然我很想答应你,可是我已经八岁了,男女有别,所以卫家哥哥不能抱我。”
卫崇尽大笑地拍着床,他竟然被一个八岁的娃儿给拒绝了。
齐墨幽偏着头,忍不住想,卫家哥哥真的怪怪的。
“小姐。”外头传来少年鸭子般的嗓音。
“隐哥哥。”她回头笑喊着,问:“是不是卫家哥哥的药和早膳都备好了?”
“是。”
“拿进来吧。”
门开,前后走进两名少年,手上端着清淡的饭菜和一碗汤药。
“小姐,时候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去夫人那儿了?”门外站着两名小丫鬟,比齐墨幽大不了几岁。
“采瓶,你去跟我娘说一声,等卫家哥哥吃饱了我再过去。”齐墨幽说话时已经让薛隐把搁着饭菜的小几抬到床边,她很自然地夹起饭菜送到卫崇尽嘴边。
卫崇尽吓了跳,没想到她竟然要喂食,更教他玩味的是,她这个举动让屋里两名少年齐齐看向他,同样的忿忿,于是他张口就吃。
他这个人呢,其实是很简单的,没事别激他,否则他本该避男女大防,可被那眼神一看就不想避了。
只是……八岁的女娃,到底有什么好防的?真要防的话,侯爷会让她踏进他的房?
齐墨幽头一次喂人,瞧他肯吃,心里乐得很,就这样一口接一口地喂,直到碗底空了便将汤药端来,打算拿汤匙慢慢喂。
可卫崇尽哪里肯了,汤药喝得愈慢只会愈苦,于是他单手撑起上身,将碗接过,一鼓作气地喝尽。
齐墨幽见状,赶忙从怀里翻出她昨晚特地存下来的一块糖塞进他嘴里。
卫崇尽眉头一皱,与其吃甜的,他宁可喝苦的。
“卫家哥哥,不好吃吗?”
“……好吃。”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这是华南街上庆源堂卖的百合糖,是我最爱吃的糖。”
他点点头,心想姑娘家果然都爱吃糖,改日他要是痊愈了,就去给她挑个几袋糖,让她甜到不行。
只是不用抬眼,他就能感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懒懒抬眼,问:“齐家妹妹,这两位是——”
“卫家哥哥,这位是薛隐,他的爹爹是我爹的副将,而这位是耿怀,在我家里习字读书,夫子说他可厉害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将来定能考上进士。”
卫崇尽轻点着头,没损人的心思,漫不经心地问:“可他俩为何跟在你身边?”他原以为是跟在齐化幽身边的,可他俩从进门到现在,连个目光都懒得递给齐化幽,反而死死地盯着他,实在不难猜。
“我爹让他们跟在我身边,陪我习武读书。”其实她要学的多如牛毛,还得跟娘学女红和掌管中馈……她才多大的年纪,为什么要学这么多?
瞧她不自觉地皱眉,他疑惑地问:“你不喜欢习武读书?”这小泵娘眼光毒辣,像是能往人的心里看去,这样的她会不爱读书?
“喜欢,我只是不喜欢女红。”身为姑娘家,她实在不该这么说,可她真不爱拿着针线做针线活。
“不喜欢就别勉强,你一个侯府千金,府上难道还缺针线房?”
齐墨幽张口想说什么,门外的丫鬟已经急声在催,她只好闭上嘴,朝他福了福身。“卫家哥哥,你先歇会吧,我一会再过来。”
带着齐化幽要离开时,齐墨幽还跟薛隐和耿怀吩咐了几句。
卫崇尽看了两人一眼,干脆闭上眼,横竖人家对他没几分善意,他也没必要凑向前示好。
然而就在药效发作、他昏昏欲睡之际,外头来了人,于是薛隐赶忙唤他,“卫公子,夏大人来了。”
“夏大人?”他微眯着眼,还思忖着他口中的夏大人到底是谁,怎能教这看似沉稳的少年瞬间慌张起来。
“崇尽。”
一听见声响,他朝门口望去,咧嘴笑道:“夏烨。”
唉,突然说是夏大人,他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忘了夏烨在今年殿试上被点为状元,进了翰林院。
“气色还挺好的嘛,我还以为得来替你收尸。”夏烨走到床边,黑曜石般的眸子堆满如沐春风的笑意。
“想替我收尸还轮不到你,夏大人。”卫崇尽没好气地呿了声。
齐墨幽到母亲屋子里请安,听母亲叮嘱了几句后,提着裙袜就朝主屋的客房跑去,却瞧见了薛隐和耿怀都站在外头。
“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会站在外头?”她走近时问着。
“小姐,有人来探视卫公子。”耿怀连忙应着。
“谁?”她不解问着。
因为爹说过,卫家哥哥的处境很微妙,暂时别让人知道他在府里养伤,可今儿个就有人上门探视,也不知道来者是什么心思。
“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夏大人。”薛隐低声说着。
她眉头微挑,从微开的房门往里头望去,就见一个少年坐在床畔,可惜背对着门没能目睹他的丰采。
今年的新科状元在京城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他年仅十三,其亡父乃是皇上的太傅,但他压根没有沾亡父的光,能在殿上一举拿下状元,是因为他与朝堂官员舌辩水利防治和战线布局,辩得群臣哑口无言,皇上极为激赏,当殿点为状元,且封为端明阁大学士兼翰林侍读。
这事一出,少年状元郎成了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对象,几乎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说书,人人都说少年状元郎即将平步青云。尤其他有张雌雄莫辨的俊美脸蛋,见过的人皆说其面如冠玉,身似劲竹,清贵傲然,让人自惭形秽。
对于如此惊艳奇才,齐墨幽也是有几分好奇的。
而房里的卫崇尽瞥见了她在门外偷觑的模样,不由笑柔了眉眼,夏烨见状,回头望去,就见一个小泵娘一脸怔愣地瞅着自己。
“别吓着我的齐家妹妹。”卫崇尽见小泵娘瞧夏烨都瞧直了眼,不知怎地心底有那么一丁点不舒服,像是自个儿的地方被侵犯,哪怕是他最亲的兄弟都不该涉入他的禁地。
“你是伤到眼了?就我这张脸能吓着谁?”夏烨笑容可掬地道:“倒是你,昨儿个才让人给救回来,眼下就认了个妹妹,啧啧,你这小子连小泵娘都不放过?”
“你脑袋才坏了,谁会对个八岁的小泵娘起心动念?”卫崇尽毫不客气地呸了声。“你明知道外头的传言全都是假的,还要拿这话损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
他俩是卫崇尽尚住在震北大将军府时相识的,两人同年生,别瞧夏瘗这家伙文弱,他可是练家子,端着一张俊美面容,拽着一身斯文,骨子里却尖酸刻薄得让人倒退三步。
“那可难说,朝中好幼女的官员可不少。”夏烨凉声道。
“夏大人本事好得很,就等你去肃清朝中劣习。”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这少根筋的,我才入朝而已你就急着让我树敌,安的是什么心?”这是哪门子的兄弟?
“你就这点本事?”他咗了声,不屑得很。
夏烨笑眯了黑曜石般的眸子,抚了抚他的发。“我哪有你的本事,三天两头被追杀,隔三差五地躺病床?”
“你到底是来干么的?”专门羞辱他的?他可以滚了。
“不都是你家燕奔,那孩子都快掉泪了,我心里不舍,一接到消息就来了。”夏烨瞧他气鼓鼓的,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唾弃神情,低声道:“你也长点心眼,别让人一激就意气用事,明知道人家盯着你还专挑没人的路走,你要知道,不是每次都能好运蒙人相救,要是他日再出事,我真不知道要上哪收尸。”
“你真的可以滚了,夏大人。”不损人就活不下去的家伙,有多远就滚多远,他眼不见为净。
“忠言总是逆耳,我明白的,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替自己打算,好歹也该为了安你外祖父、舅舅们的心有所打算,必须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让旁人不敢小觑你、再算计你。”
面对夏烨虚伪的苦口婆心,他眼角抽搐了下。“夏大人,咱们同年,我还大你两个月。”拿什么长辈的口吻跟他说话?
“所以啦,你瞧我都快入阁了,你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怎么配得上我?”当兄弟的,这样有点门不当户不对,但他向来宽容,瞧他又处在养伤的窘境,话就不说到这分上了。
“我去你的!你了得,要是看不上我尽避走!”他那张嘴再不收敛,他的伤也不用养了。
“崇尽,我就是看得上你才要说你,明年武举加恩科,我举荐你应试。”
卫崇尽心思一转,猜想许是西北那头又闹起来了,要不怎会无端武举加恩科,便想问个明白。“有战事起了?”
“每年入冬,西戎哪能不为口粮闹几回的?”夏烨调笑似的道。
“既是每年都会闹的事,何必在明年加恩科?”真当他没脑袋了不成?“西戎皇帝年事已高,说不准那个最勇猛善战的二皇子已经起兵夺了帝位,这当头为了立威,干脆把矛头指向西北,要是能抢了粮,立了战功,他再怎么名不正言不顺,这下子全都妥当了。”
他是在震北大将军府长大的,关于边防外族的事没少听过,只要略略分析约莫就能猜出个轮廓。
“唉呀,原来没伤到头呢。”夏烨俊俏面容端的是真心实意,可嘴巴就像淬了毒。“不对,说不准你就是中了暗算,这不灵光的脑袋才灵光了起来。”
卫崇尽横眼望去,要不是背还疼着,肯定要给他一顿饱拳。
“横竖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所以你赶紧趁着年底把伤养好,明年加恩科,你就照我的吩咐去做。”虽说战事未起,但年末到初春肯定是一阵腥风血雨,朝中武将极需换血,他压根不介意举荐自己人。
瞧他突地正经起来,卫崇尽没好气地道:“我如果要应举,还需要你举荐?”到底知不知道他出身镇国将军府?
“你以为你爹的好姨娘会让你顺当地去应举?”
卫崇尽听完,死死瞪着他。
“听我的,有我罩你,什么事都不用担忧。”话落,他很兄弟地往他肩头一勾,顺便拍了他两下。
“去你的夏烨,你不知道我伤在背部?”专挑痛处打的是不是?
“知道,就是知道才拍的。”夏烨一脸坏笑地站起身。“喏,明儿个下朝再来看你,你就乖乖养伤。”
“你不要再来了!”卫崇尽怒咆,混蛋家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