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后娘 第四章 娘亲是个香饽饽
吃过饭,郑远山应该回房,想做啥就做啥去,但是,没有,他坐在厅里,用笨拙的动作喂韩边吃米汤。
两、三个月大的孩子身体很软,不爱吃米汤,却因为饿极了,不得不让米汤滑进喉咙里,只是一张可爱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几个小孩手脚麻利地把桌面给布置好,韩岁拿出祖先牌位,安放在桌前。
原本他亲手做了牌位,可简朴粗陋到星星看不下去,进城时买了块上好的。
瞧,这就是星星。
一面说祖先是用来放在心里怀念的,不是拿来作为演出名为“孝顺”剧码的道具,还说祭拜烧纸烧香,是在制造有毒空气,可是到最后……掏银子买牌位、买祭品纸钱的,还是她。
菜肴果酒摆好,韩岁道:“去把娘请出来拜祖先。”
“啥?”韩暮瞠眼,可以吗?
虽然大哥为了想让兄弟几人被卖在一块儿,坑星星一把,逼得她不得不出声喊价,可她终究……
“大哥?”韩远也对这个决定深感怀疑
“她现在是一家之主,自该祭拜韩家先祖。”韩岁道。
韩岁下意识看一眼郑远山,隐隐的不安让他企图表态,也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太强,也许是他迫人的目光让韩岁感到危险,他直觉……这个男人会抢走星星,而他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韩家事,郑远山没有资格插话,他甚至连眼皮也没抬,只是笨拙地和韩边嘴旁的汤匙奋斗,这会儿他明白了,原来喂孩子也是个体力活儿。
大小双胞胎向来听哥哥的,韩客迈着小短腿、趿着拖鞋,咚咚咚往星星房里跑去,不久又咚咚咚往回跑,脸上带着惊恐。“哥哥,星星……呃,娘不见了。”
不见?怎么可能?明明看见她进屋的,众人纷纷跑向星星房间。
郑远山迟疑片刻后,跟在众韩走进她屋里,目光所及处,没见到人。出去了?不可能,窗户由里面闩着,而这排房子的唯一出入口在客厅,他一直待在客厅里。
韩为惊了,他轻扯韩暮衣袖问:“二哥,娘是不是生气,不要我们了?”
韩暮拍拍韩为的肩膀,在他耳畔低声安慰,“如果娘不要咱们,她会把我们赶走,而不是自己跑掉。”
郑远山凝神细听,目光搜索,这屋子很简单,和其他几间房一样,空间相当大,靠墙处除了床柜、洗脸架、梳妆台和一个软榻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屋里点着腊烛,柜子上的梅花散发着暗香,软榻上摆着一本没看完的书……目光扫过一圏,郑远山走向床旁的大衣柜前,没有太多犹豫,他拉开衣柜,果然——
星星躺在里面,怀里抱着软枕,他视力够好,一眼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是觉得委屈了?为什么?因为孤立无援?因为肩膀太小,却被迫挑起不属于自己的重担?
沉下眉心,郑远山有说不出口的抑郁。
韩岁站在郑远山身旁,他也看见星星的泪水,罪恶感迅速翻腾,他深感抱歉,但是……再看一眼郑远山,韩岁硬起心肠,刻意在他面前推推星星。“娘起床,该拜祖先了。”
梦里,星星趁妈妈不在,偷偷翻看妈妈珍藏的《尼罗河女儿》,她正化身凯罗尔,正在享受埃及王曼菲士的无边宠爱……
然后,她被推醒了,看见帅到爆表的小正太,星星傻笑道:“王,我爱你。”
又说梦话?韩岁嫌弃地将她拉起来。“起床了,要祭祖。”
“祭祖?我们家信耶稣的呀。”
郑远山一把将韩边丢进她怀里,星星看看郑远山、看看韩岁,再看看手中的小家伙……啊!想起来了,她穿越了……
然后,她被郑远山拉起来,然后韩岁接过韩边,然后韩暮给她拿来披风,然后韩为、韩客各拉起她的左右手,然后……她拿香了?
呵呵、哈哈,要是被教会里的牧师看到,会不会把她骂到臭头?
她随便摇两下清香,本想闪人,却发现一排小家伙们面色凝重地对着一块木牌说话,眼底还闪着泪光,沉下眉,她理解他们心底的哀愁。
他们在向祖先祈求那种小说式的、不可能发生的美梦?她真的真的很想对他们当头棒喝,只是不愉快交谈刚结束,她不想挑起另一波战争。
耐着性子,等他们对祖先说完话,搜集完所有清香后,一起插进香炉里。
她才正想说“可以睡了吧”,谁知转身竟看见几个孩子抱在一起痛哭。
不要吧,她只会欺负孩子、不会安慰孩子,星星求助地看向被自己怨怪一整晚的郑远山,没想到……他也在看韩家祖先牌位?
有这么好看吗?是不是她花太多钱、牌位买得太优,他正欣赏精致雕工?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凝重,凝重到她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地拍拍几个孩子肩膀说:“别哭了,大过年的,长大一岁,应该开心才对。”
没想韩客竟转身投入她怀里。“娘……我想爹了。”
她额头冒出几道黑杠。娘?不是早就说好的,他们是主仆关系啊!可孩子们哭得这么惨,现在和他们讨论身分关系好像有点残忍。
她拍拍韩客的背安慰说:“别难过,你们的爹也许正在赵国享受过年庆典。”
不是说投敌了吗?没有好处,谁要投敌,说不定在那里连新娘、新家、新岳父都有了。星星发誓,她只是想活络气氛,没想无数道目光从身后和身侧同时射向她。
“我爹没有投敌!”韩岁凝声道。
“做人看事不能光从一个角度,这样未免流于狭隘,对殷国而言,韩镇是投敌,可对赵国而言,那可是弃暗投明。不管你爹在殷国或赵国当将军,做的都是服务百姓的大好事,有什么关系?”
韩暮气急败坏道:“有关系,我爹是堂堂镇北将军,他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是叛国小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互相的,没有谁该对谁忠心耿耿,人只需要对自己忠心就行,也许殷国皇帝对韩镇够好,好到你爹一个脑子发热,把两肋拿出来让人家插刀。可这种事,一点都不聪明,要是换成我,我宁愿我爹好好活着,不管是在殷国、赵国、周国、吴国都行,就是别死,因为一死百了,有再好的名声也只能在旁人嘴里绕绕,嘉惠不了自己。”
她真心相信这是安慰,没想到对一屋子韩家人而言,这是明明白白的讽刺。
“别对孩子讲这种无谓的话。”郑远山听不下去,跳出来说话。
关你屁事啊,我在跟我家小子讲道理……星星直觉想回嘴,却被他两颗比别人深邃、比别人炯亮的眼珠子给制止。
他的眼神中带着强烈警告,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她性子很痞的,从小到大还没真正害怕过什么人,她大可以将他的警告直接无视,但……很闷,很气,很怨自己的俗辣,她下意识闭嘴。
郑远山走到孩子中间,模模他们的头,大大的掌心搭在韩岁肩膀上,郑重说:“镇北将军是个大英雄,他绝对不会叛国,终有一天,真相将会大白于天下。”
星星轻嗤,这种华而不实的话,谁会相信?
但很显然地,韩众们信了,五个小男孩同时点头,动作一致、眼神一致,连脸上的感动表情也一致到让星星想吐槽。
唉……这叫什么?叫做代沟,他们之间隔着千百年的演进与教化,他们无法理解她的新思维。
他们没读过三国,否则会知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这世界分的不是国与国,而是政权与政权,对老百姓来讲,只要能安居乐业,谁当皇帝都无所谓,真正有差别的是那些掌握资源的当权者。
可这观念大概无法融入他们的思维吧,因此不管星星多不爽,郑远山三言两语就迅速地在小子们心底占据了位置。
韩远问:“郑叔,我爹爹还活着吗?”
这问题始终存在他们心底,却没人敢发问,就怕问出一个他们不愿意承认的答案,让自己哀恸欲绝。
郑远山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回答,“韩将军武功高强,一定还活着。”
“他会回来吗?”
“为了你们,他就算是爬也会爬回来。”
郑远山的答案再度满足几个韩,他们心底的凝重被他笃定口吻给安抚了。
笑容浮上脸庞,终于有了过年的喜乐,这些话是自从抄家之后,他们听过的、最让人感到幸福的话。
星星很想堵郑远山几句……说话要有证据、要负责任,你随手画大饼很快,有没有想过当希望转为失望,孩子们会有多难过?
但是孩子们笑容洋溢,一个空口白话的笃定安抚了他们的心情,她再白目也不会选在这时候毁去他们的快乐。
看着郑远山站在中间,与孩子们的尴尬陌生,随着方才的对话一笔抹去。
星星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小吃味,那感觉就像是养了很久的小狈认了新主人。她撇嘴、摇头,在想什么呢,他们又不是她的谁。
失笑,把客厅留给他们,星星想回房。
韩岁唤住了她。“娘要睡了吗?先吃点东西吧,免得半夜闹胃疼。”
明晃晃的关心?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总算没白疼他们。只是心里这么想,她却抬高下巴,“天冷,厨房太远,不吃!”丢下话,她还是回了房。
韩暮悄声问:“娘还在生气吗?”
韩远推推最会撒娇卖萌的小双胞胎说:“阿为、阿客,你们去哄哄。”
韩远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穿起外衣,打开厅门朝厨房走去。
待他回到厅里时,见星星抱起一个木箱也走回厅里。
真是超重的,内容物不重,重的是箱子,长期训练下来,星星深信,就算活到八十岁,她也不会发展出蝴蝶袖。
这时候,她分外想念又轻又好用的塑胶袋,即使它很污染地球。
见她吃力,韩岁赶忙跑去帮手,但郑远山快了一步,轻轻松松把木箱提起。
韩客撒娇地抱住星星的腰,说:“娘别睡,陪我们守岁好不好?”
“娘,我想玩大老二和恶毒排七。”韩为抓起她的手,在脸上磨蹭。
星星笑了,谁有本事对这么可爱的“萌萌”发脾气——郑重申明,萌萌指的不是林志玲接生的那匹马。
“今晚不玩扑克牌。”她笑着说。
“那要玩什么?”
她拍拍木箱子。“玩烟火!穿厚一点,到院子里去放吧。”
听见烟火二字,韩暮几人发出欢呼声,连忙穿上外袄。
刚从厨房过来的韩远把托盘放在桌面上,拉拉星星的衣袖说:“娘再吃几口吧,闹起胃疼很痛的。”
星星笑开,揉揉他的头、捧起他的脸,忍不住亲一口,害得韩远脸红扑扑的,既欢喜又害羞。“知道了,去放烟火吧。”
这群孩子,韩岁冷酷,韩暮鬼灵精,韩远体贴细心,韩为胆小、老爱躲在哥哥们身后,而韩客最会撒娇,五个孩子、五副性子,但有他们在身边,孤单离得很远。
郑远山提起木箱,领着男孩们到院子放烟火。
星星坐在窗边,抱着韩边一面吃饭一面看着窗外,孩子们的尖叫、大笑,不自觉地染上她的心,微笑勾起。
星星很开心,来到异世的这个新年,她不是一个人……
夜深,孩子们困得很,郑远山打发他们去睡,由他和星星守岁。
星星想抗议,又不关她的事,守哪门子岁啊,但郑远山一记眼神让她乖乖妥协,唉,怎在他的眼神攻势下,她就气短了呢?
你说说,两个啥事都不做的人面对面看着对方,会看出一朵花儿吗?当然不会,只看得头昏眼花,想打磕睡。
但某男坚持要她守岁,怎么办?
简单,让她清醒清醒不就得了。
于是一床棉被,她被裹成粽子,然后被抱到屋顶看星星。
天气很冷呐,况且屋顶是好坐的吗,一个不小心就会摔成肉饼,她哪会乐意?为保障生命财产安全,星星不得不往他身上靠,拿他的身体当支点,试着保持平衡。
这一靠,淡淡的竹叶清香窜入鼻息。
星星深吸一口,承认吧!为什么同意他住进来?恰是因为他身上的竹叶香让她起心动念,让她克制不住想亲近他的,然后……就这样了。
她的狗鼻子实在让人深感困扰!
“为什么睡在衣柜里?”
淡淡的声音、淡淡的提问,却让她鼻子发出酸涩讯号。这个习惯,爸妈不知,哥哥姊姊发现过,却只丢出一句“怪癖”批评,没人想要深究原因。
“习惯了,不开心的时候,密闭空间会让我感到温暖舒服。”
“好端端的,怎会养出这种习惯?”
仰头,今天没有月亮,让满布夜空的星星更亮眼,她不确定爱去山上看星星的哥哥,有没有也在看着同一片星空,她想家了,非常想,即使家人没那么爱她……
“我爹娘很忙,非常非常的忙。”
“然后?”
“八岁那年,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人被车子碾过,坚硬的头骨被压碎,里头白的红的东西被挤出来,洒了满地,我这才晓得,原来脑浆是白色的,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吃西红柿蛋花汤。”
郑远山不懂,这和睡衣柜有什么关系,但他耐心听她说话。
“我回到家里,知道爸爸肯定不在,哥哥姊姊一定在学堂上课,但是我的恐惧迫切需要安抚,我冲进娘屋里,娘听见开门声,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大叫,『完了完了,我要迟到了。』然后随手套上一件衣服,匆匆忙忙往外跑。
“我追在娘身后,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恐惧,但是她没发现我的不对劲。
“叩!门关上,偌大的空屋子将我的恐惧放大数千倍,我害怕、惊恐,八岁的孩子解决不了这种复杂情绪,我只好抱着自己的小棉被躲进衣橱里。“小小的衣橱、很多的衣服,让我感到温暖而安全,让我被放大的恐惧缩小再缩小,那次的经验教会我,当不安寂寞、伤心委屈来袭,只要躲进衣柜,就可以获得解决。”
她有很好的叙事才能,短短的故事,让他听见她无助委屈。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拥有爹娘全部的关爱与照顾。
“你爹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画家……画师,他的画很厉害,许多人愿意捧着大把银子买他的画作,我娘会喜欢他、想嫁给他,恰恰因为她也喜欢画画,并且深深崇拜他。”
静看她的表情、细听她的言语,他确定这不是谎言。“你有手足吗?”
“有,我哥哥叫朱阳阳,他很会读书,也很会赚钱,但性情冷漠,总喜欢一个人,一个人旅行、一个在夜空下看星星,一个人享受孤独的狂欢与洗礼。
“我姊姊叫朱亮亮,长得很漂亮,很会唱歌跳舞,但最厉害的是很会吃,她有一票喜欢她的男女,他们说,看姊姊吃东西,有种舒压的幸福感。
“我叫星星,是个又丑又胖、一事无成的家伙,我们家有星星、月亮、太阳,我问娘,如果再生个弟弟要叫什么?娘回答,照顾你们三个长大,我都快累死了,再生一个,直接送养,名字由养父母取,与她无关。”星星失笑,老妈什么时候照顾过他们?与其陪伴孩子,她更宁愿把时间浪费在画画上吧!
“看吧,我娘多不负责任,身为娘的女儿,我肯定不会是个合格娘。阿岁他们跟着我,肯定会很辛苦,但没办法呀,是他们决定要跟着我,我旁的没法教他们,只能教会他们庄敬自强、处变不惊、独立自主、拿吃苦当吃补,要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他们会跟我一样,什么都不行,只能混吃等死,从下流青年混成下流老人。”
“你没有混吃等死,你很有本事。”他中肯道。
星星长叹,那是在这里啊,在二十一世纪,她的功能已经被照相机取代。
“这是你说过最好听的一句话。”
“这是夸奖?”
“不,这是讽刺,讽刺你的脸很臭,嘴更臭。”星星咯咯笑出声,原来不看他严肃的眉眼,她就有勇气嘲笑对方,再吸一口他身上会让人减压又愉悦的竹叶香,她笑弯一双眉毛。“你也没有好到哪里。”他闷声回答。
“至少我比你漂亮,美女就算捧心蹙眉也是美。”
“你自比西施?”
“西施算啥?我是周子瑜。”
“周子瑜是谁?”
“全球公认第一美女。”
全球是什么东西,他不懂,但“第一美女”这四个字下得很重啊,他嫌弃地看她一眼,不晓得她是从哪儿得来的自信。
接着,他们又叨叨絮絮聊起来,他的身家故事很贫瘠,除“家中双亲早逝,尚未成亲,无兄弟姊妹、孑然一身”之外,没了,她只好往旁的方面聊。
笑话?他不行,两性关系?他不行,星星东拉西扯,终于扯出他在行的。
他居然擅长政治?星星对政治冷感,但她不排斥借由这个话题多了解身处的时代。于是他告诉她,大殷的朝局与百姓民生。
她是个满分倾听者,她耐心听着,不懂之处也没忘记发问,她表现得专注而认真,鼓动起他说话。
这场谈话让餐桌上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在住进朱家的第一天,郑远山成功地拿下孩子的信任以及星星的友情。
天际刚浮上一抹鱼肚白,韩众陆续起床。
刷牙洗脸后,大双胞胎进厨房烧水煮早餐,小双胞胎扫雪扫地,而酷老大在腰间系上柴刀准备出门。
这是大年初一,每个人都应该好好休息的大年初一!
冷眼旁观孩子们利落的动作,可以见得平日里训练有素。
问题是他们才几岁啊?而家里年纪最大、辈分最高那个,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大觉,这样公平吗?但凡有一点点良心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
郑远山想抗议,想把星星从床上拽下来痛骂一顿,但他没立场也没有资格。强压下不满,他挡在韩岁身前。“你去哪里?”
“砍柴。”
过了年才九岁的孩子啊,她知不知道山上很危险,竟让他一个人上山,万一碰到野兽怎么办?
“我来。”他接过篓子和柴刀。
有人接手,韩岁走到墙角,拿起木桶。
“你又要做什么?”
“提水,小么尿片用得凶,家里得多备点水。”
郑远山眉头越皱越凶,这是孩子该做的吗?他们应该习文学武,而非做家事。他吞下不满,咬牙道:“放着,我去提。”
韩岁看他一眼,点过头后,转身进厨房。
郑远山弹指,两个黑衣男人出现,他把东西交出去,道:“去提水、砍柴。”
大人叫他们做啥?他们是隐卫,不是下人啊,不过……带着几分委屈,他们还是照做了。
郑远山大步流星走到星星房前,犹豫片刻后,举手敲门。
终于不必上街头卖艺,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终于可以睡足四个时辰……她觉得人生美景无限。可……砰砰砰,吵死人的敲门声正在严重破坏她的幸福感。
星星把棉被拉到头顶,拒绝灾难降临。
郑远山在敲过数十下门,星星丝毫没反应后,直接推开门,不请自入,他走到床前,拉开棉被——
天!就算有地龙,外面是低于零度的天气欸,这一扯,冷空气以扑天盖地之势将她包围。
有没有良心啊!她鼓起腮帮子,昏沉睡眼瞪上郑远山。
她的眼神迷蒙,头发在身后散乱,脸颊红扑扑的,神态娇憨可掬,带着微怒的眼睛美得惊人,那一眼……让他心头怦评跳个不停。
他真没想到,刚睡醒的女人会这样美丽。
他吵醒她,就为了把这傻样子摆给她看?
“你口口声声规矩,难道擅闯女子香闺是规矩了?”星星气急败坏。
她的指责唤回他的神志,郑远山努力恢复正常。“我们必须谈谈。”
“不能等我睡醒再谈?”都谈一整晚了还没谈够?她是房东,不是心理谘商师好吗?“这件事非常重要。”
重要到顾不上他最在乎的规矩?闷呐,怎地这家伙才搬进来,就俨然成了半个主人,他是不是不理解“房客”这两个字的定义?
算了,等精神旺盛时再花点口水和他谈谈主客之分,眼下……她还想睡回笼觉,尽快将他打发为首要之事。
星星拉过棉被围住自己,无奈道:“说吧。”
“洗衣煮饭、砍柴提水,不是孩子们该做的。”
“所以呢,我来做吗?对不起,你可能没有弄清楚,我没打算把他们当成少爷供起来。”
“他们喊你娘。”
就说吧,那几个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从昨晚开始就一口一句的喊娘,明明说好了的事,怎么说反悔就反悔,害她不知不觉间也以娘自居。
“我和他们不是那种关系,需要我拿他们的身契向你证明吗?”
“他们是韩将军的后代。”
“又如何?我跟韩将军、信将军都不熟,他们现在的身分是下人,这是个不必争论的事实,他们不做事,我干么养着他们?难不成我是为了想要做牛做马才买下他们?”
“你不养,我养。”
神志在瞬间变得清明,星星坐直身子,凝声问:“你要把他们带走?”
如果是在他们刚加入那几日,她会拍手叫好,大声说“请便”,但是现在……念头刚起,心便空落落的,好像有人拿刀子往她心上刨肉似的。
幸好他的回答,不是她想的那个。
“他们还是住在这里,但我去买几个人回来,往后家事不必他们插手,下人的吃喝及孩子们的生活需要,我会负责。”
“不做家事,他们要做什么?难道要从早混到晚?”他可知道,无聊的小孩子会招惹出多少麻烦吗?
“这年龄应该念书习武。”
“我教?”
“你行?”
这两个字已经够可恶,再加上他又伴随一声冷哼,简直是彻头彻尾的轻视与羞辱。
“有钱就可以践踏别人的尊严?”她斜眼冷笑。
“我买人、找师父,月银由我支付,另外我还给你……”他挑眉轻笑。“每月一百两,这样你的尊严能被踩两下吗?”
惺忪睡眼在最短的时间内洗净擦亮。凭空掉下来的一百两欸,大年初一就撞到这等好事,新的一年肯定幸福圆满、快乐无限,虽然有些丢脸,但是……她笑容可掬,道:“行!只要有钱,想践踏的朋友请抽号码牌。”
“所以,达成协议了?”
“我……再想想。”她这是在试探涨价空间。
没想他竟翻脸不认人,道:“不行的话,直接把他们转卖给我。”
“想都甭想!”
星星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他一愣,眉头微皴,嘴角却轻轻扬起。“为什么不?他们不过是几个下人。”
他问住她了,对啊,为什么不?
郑远山那么有钱,说不定一个转手,又是几百上千两银子入袋,她的人生还很长,不该在韩众身上耽误,何况她长得这么美,说不定很快就会碰见真爱,而再多的真爱也无法让对方接收六个拖油瓶……她应该点头的,应该、用力、给他、点头、下去。
但是……不想啊,不愿意啊,她就是不肯啊!
“为什么?”他追问。
“哪有为什么,不要就不要啊,一定要有原因吗?”因为她习惯小孩哭声相伴行不行?因为她想把小正太养成大正太,再吃掉他们行不行?
“为什么?”他咄咄相逼,企图催出她的答案。
大概是觉得声音不足以威吓星星,他摆出身材优势。
郑远山上半身朝她逼近,迫得她不得不往床里侧仰倒,他弯腰看着她的眉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十公分,害得她……又闻到他的气味。
那味道会让她安心、安稳、安定,会让她忍不住想朝他靠近。
好想啊,好想化身大野狼,一把将他的脸拉下,朝那两瓣红唇狂亲猛啃。
好想啊,好想在他身上滚来滚去,做尽体力活儿,好让全身上下沾染他的气息。
只是他的动作很暧昧,他认真的表情却半点不暧昧,彷佛打死都要追出答案似的,有人这么固执的吗?害得星星脑袋已经一团混沌,眼睛还得骨碌骨碌转,非要转出一个合理答案。
“很、很简单啊,我更喜欢放长线钓大鱼,如果你把他们买走,我每个月还能赚到一百两吗?”
他不是傻子,一看就晓得是硬挤出来的答案,不过这号言不由衷的表情让她看来更甜更美了。
他见过的美人不少,却没碰过能让自己心跳加速的,但是星星能,她让他某部分的节节攀升,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不坏。
郑远山道:“想要钱,就别苛待他们。”
苛待的标准谁来定?星星想问却没问,因为她很忙,忙着压下心头不断冒出来的“好想啊”。“谈完了?我可以起床吗?”
无来由的感觉袭来,当了一辈子正人君子的郑远山突然好想调戏星星。
他想,便做了,打横抱起她!
一阵天旋地转后,星星发现自己被他抱在膝间,这种动作比起方才,暧昧度上升百分之两百。“你想做什么?”
他反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啥,这样的对话是在同一个频率上吗?
目睹她的错愕,郑远山笑开怀,他是实践率很高的男人,裹足不前不在他的字典里面,于是俯,他想撷取她的红唇。
看着越靠越近的郑远山,星星的心跳从六十直奔一百八,她的初吻……历经两世仍然保存的初吻,就要丢了吗?
随着他的靠近,竹叶香越来越浓,她的脑桨越来越糊……
“娘起床,早饭做好了。”韩客软软的声音传进屋里。
动作倏地卡住,两颗狂跳的心脏被箝制,韩客女乃声女乃气的叫唤成功保住星星的初吻。星星恢复理智,连忙将他推开。
郑远山有点冒火、有点不甘、有点……
他一笑,趁星星再度被迷惑时头低下,用力一啵!
这个吻不够浪漫,像小狈占地盘似的,但星星傻了……
早饭是一锅稀饭、花生米、洒上葱花酱油的豆腐、烫熟的青菜,和几颗荷包蛋,很简单,但这是韩暮、韩远的心血结晶。
瞧瞧荷包蛋,半点焦都没有,瞧瞧豆腐上的葱花,刀工多棒,那青菜……多烫一分太熟、少烫一分太生,生熟之间的拿捏容易吗?
才刚吃完让人满意的早饭,朱家大门被敲开,星星意外,来拿画的竟是楚诚璋。
收下七十五两银子,陪着他把新家里里外外看一遍后,他道:“你比我想象的更会持家二“我只是擅长花钱,这幢宅子用掉不少银子,这点我得感激楚东家的慷慨。”
三十两画作,她拿走二十五两,锦绣画坊对她仁尽义至。
回到厅里,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再加上地龙,厅里暖洋洋的,让人不舍得离去。
星星帮他倒茶。
楚诚璋笑道:“我估计,过完年会陆续有人上门求画。”
“选秀要开始了?”
“大家会提早作准备,要是画师画得不尽理想,才有时间另谋画师。”
“理解。”
“听夏掌柜的说,你不再上街卖艺了?”
“对,我想把时间空下来做点旁的事。”
“想做什么?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想画点漫画书。”她手边有一点钱了,前世老妈没当成藤子不二雄,就让她在古代帮老妈完成愿望。
“漫画书?那是什么?”
“等画好后再请楚东家给点意见。”
“没问题。今天我特地过来,是想请姑娘画几张仕女图像放在画坊里,先做第一波炒作,之后便以排号方式接画稿,初一排序号,每月只接二十幅,若是有人不想排队可以喊价,价高者优先排序,届时所得银两,我与姑娘五五分帐,不知朱姑娘意下如何?”
喊价?这位楚东家真是号人物,要是炒作得当,抽号码牌的肯定会越排越后面,最后流为形式,再者每月只画二十幅,这叫饥饿行销,楚东家竟然懂得,不得不夸他一声商业奇才。
“就照楚东家说的做。”她端起杯盏,以茶代酒。“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喝过茶水后他轻咳两声。“上回……”
“上回……”星星与他异口同声。
两人都笑了,摇摇头,再次开口,没想到说的又是同一句。“对不起。”
“让我先说吧。”楚诚璋道。
“请。”
“我不知道钱媒婆对朱姑娘说了什么,不过我猜应该是很不中听的话吧,朱姑娘才会这么生气。”
她连“结亲不成反结仇”这种话都说出口了,肯定不满意到极点。
是啊,确实教人挺生气的。“我回的话也不好听,楚东家别放在心上。”
“我要是放在心上就不会来这一趟。”
他倾身向前,将她颊边一缕散发撩到耳后,动作很轻,没碰到她的身子,但动作温柔无比,只是他靠近,又是让人皱眉的脂粉味儿,星星下意识往后退。
星星不会梳髻、不会盘发,不会把自己摆弄出千娇百媚,她只会绑最简单的马尾,没错,连辫子她也不会绑,整天顶着一根马尾巴到处跑。秦寡妇同她说过好几次,她都没放在心上,幸好她长得够美、出手够慷慨、人缘够好,否则早被村人私下议论了。
星星道:“那就好,放下心结,往后还要继续合作,我不想把气氛弄得奇怪。”
点头,他同意。“但我是真心想要求娶朱姑娘。”
啥?还以为钱媒婆闹过那场,两人会退回原点,然后彼此绅士淑女地假装船过水无痕,星星没料到他会旧事重提。
“为什么?”星星直觉问。
“姑娘有才能、有本事,性子爽朗大方,又有一副好容貌,喜欢姑娘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灼灼目光盯在自己脸上,要不是她有一颗千年宅女的老心脏,说不定小鹿会被撩得砰砰乱撞。
如果不是让人痛苦的脂粉香,如果不是满后院的妾室姨娘,也许他会是个不坏的选择,反正六个小正太的娘都当了,再多养两个闺女,似乎不太困难。
只是……她并没有刻意想象,郑远山身上的竹叶清香却像一剂疫苗,直接往她脑袋注射,让她产生抗体,让她对别人的眼光、气味有了反弹现象。
招蜂引蝶啊,这个娘真真是教人不省心。
从楚诚璋给银子、星星双眼闪闪发光的同时,韩岁就绷紧神经。他的第六感很少出错,星星不管脾气或本事都招人喜欢,尤其那张脸,凡是男人,有几个能把持得住?
他在韩暮耳边吱吱喳喳说过一串后,拿着书册进入客厅,寻了张椅子坐下。
看着韩岁的举动,星星不解,读书怎么不去书房?不过现在有更需要担心的事必须先解决,她没空理韩岁。
“我们只见过两次面,楚东家并不了解我,轻易说喜欢,会后悔的。”
当不成情人,她还是想与他做朋友,毕竟未来生计掌握在对方手里,她哪舍得将人给得罪狠了。
瞄一眼突然出现的韩岁,楚诚璋觉得奇怪,但……就是个孩子,他懂什么?
楚诚璋在笑,是带着浓浓荷尔蒙的笑法,笑得女人的骄傲自信突飞猛进。
“朱姑娘,我是个商人,商人眼光精准,而我信任自己的眼光。”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牵涉到的不仅是眼光问题,而成亲这种事,除喜欢之外还要考虑是否合适,楚东家,我们并不合适。”这是她能够挤出来最委婉的拒绝了。
“请教朱姑娘,我们不合适的理由是什么?”
这点……很难具体回答。
要说没Fu吗?说他不是她的菜?说他身上的香味让她受不了?星星正想不出要如何开口时,韩岁握住拳头放在唇边咳了几声。
星星连忙转头,她怕死了这年代的医疗品质,尤其在听说小儿夭折率居高不下之后,再小的毛病都必须高度注意。
星星跑到韩岁身边,试试他额头温度。“不舒服吗?”
“胸口闷。”
“我去找大夫?”
“大过年的,医馆没开。”
这种现象非常不好,应该立法,每个医馆都必须辟出急诊室,否则过年期间有紧急状况怎么办?
“要不让韩暮煮姜茶,你多喝几杯。”
“姜茶怎么弄?”
“把水烧开,姜和红糖放进去煮就行。”星星说得一口好菜,却连热水都烧不开。
“阿远肯定不会,要不娘去煮。”
娘?楚诚璋心头一震,是……开玩笑的吧?朱姑娘的年纪,哪生得出这么大的孩子!他才刚想提问,郑远山就抱着韩边进屋,看见星星立马开口,“星星,小么的尿片全用光了,怎么办?”
全用光?怎么可能?她整整了买五十尺棉布呢,是拉肚子吗?夭寿,一个个生病,这大过年的……
“我看看。”她急着道。
郑远山把韩边交到她手中,星星试试他额头温度,没发烧啊……
这时,两颗小萌包一蹦一跳进屋,一人一边抱住星星。满今后裱
一个说:“娘,哥哥欺负我。”
一个说:“我没有,娘别听弟弟乱说。”
韩暮跟韩远也在此时进屋,韩远问:“娘,秦婶婶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让你过去一趟。”
这时,没人注意韩岁和韩暮对上眼,两人嘴角一勾。
韩暮照大哥所言——联合次要敌人对付主要敌人。他好不容易才说服郑远山作为幌子,用来逼退楚诚璋。
看着几个孩子夸张的演出,郑远山低头抿唇,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轻笑。他们和他一样,使出最有能耐的一招——狗狗占地盘。
听着这群孩子一口一个娘的叫着,楚诚璋看着“一家人”,突然发现自己跑错地方。所以,她早已嫁作人妇?成为别人的继母?
有点失望、有点难受,有点……求而不得的气闷,但楚诚璋有风度,他笑着起身,拱手道:“朱姑娘,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好,我送楚东家出去。”
星星把孩子放回郑远山怀里,陪楚诚璋往外走。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打开门、楚诚璋跨出去那刻,他突然转身问:“有件事,想向姑娘求证。”
“楚东家请说。”“钱媒婆转述姑娘的话,说姑娘想嫁个没儿没女的头婚男,还说你痛恨小孩,看到孩子就厌烦,这话是钱媒婆无中生有,或者是……”
啪——她被狠狠打脸了。
“姑娘说过这话吗?”楚诚璋再问一次。
鬼使神差地,话没经过大脑就直奔唇舌,星星道:“真爱无价嘛。”
真爱?心上被扎,楚诚璋明白了,苦笑道:“恭喜姑娘。”
呃……她刚说了什么鬼话啊,耳朵悄悄泛红,揉揉鼻子,面对楚诚璋的恭喜,她无法回应,总不成回答“同喜”吧。
送走楚诚璋,疙瘩抹去,星星准备回屋,却见张女乃女乃拿着几颗红蛋走来。
张爷爷是个石匠,星星托他给家里打个石磨,张女乃女乃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已经娶媳妇,老二最近在相看,星星盖房子期间,趁着农闲,一家四个男人全上门挣钱,星星工钱给得高,他们大赚一笔,再加上正在打造的石磨,张女乃女乃对星星印象可好的咧。
“张女乃女乃好。”星星笑盈盈地同人打招呼。
“孙子满月,请大家吃红蛋。”张女乃女乃把红蛋往星星手里送。
“张嫂子生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刚搬来那会儿还看张嫂子下地整菜呢。”
“可不是吗,生了个小子。还得感激朱姑娘,今年家里攒了点钱,媳妇有花生猪脚吃,女乃水可足的呐。”
女乃水足……“够喝吗?”星星忙问。
“当然,再多来两个小子也够。”
“既然这样,张女乃女乃,能不能麻烦您同张嫂子商量,往后我每个月给张嫂子二两银子,请嫂子给韩边喂女乃行不?”
二两银子,大户人家里雇女乃娘也就这个价,想挣还得抛下丈夫孩子,现在媳妇在家便能赚上这笔,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呐。
“行,这事儿我作主应了。”
“多谢张女乃女乃,但我想还是得跟嫂子商量一下。”
“你别担心,不过朱姑娘既然这么说,我就回去跟她讲讲。”
“多谢张女乃女乃。”
目送张女乃女乃离开,星星脸上带起笑意,韩边的口粮解决,众韩们肯定不会找她麻烦。星星模模怀中银票,踏着愉快脚步返回厅里,只见几个正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重大事件的雄性动物们,在看见她进门同时,韩岁用拳头圈住嘴巴,以两声轻咳作为信号,其他人接收到提醒,立刻坐正身子,会议戛然停止!
她皱眉问:“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没有。”
雄性生物一致摇头,节奏同拍、弧度相似,不管大只或小只。
他们……达成某种共识了?不舒服感加重加深,房客先生在短时间内成功掳获众韩,与他们形成联合阵线?那她这个供吃供穿供住的女主人算什么?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这回更狠,几个小伙子同时举高右手,做出发誓动作。
这么喜欢发誓?行!“把誓言说出来,如果有的话,将来生儿子没**。”
这么遥远的誓言?到时候老天爷都忘记这条了,小只的这么想着,因此毫不犹豫抬手,但那只大的,为难地看向几个同盟,拒绝星星的提议。
“不敢?”星星看向郑远山,亮亮的大眼睛里充满挑衅。
“这种誓言有辱斯文。”开玩笑,他怎能出卖战友,怎能告诉星星自己被授命为“临时爹爹”,以便日后再有男人上门表达爱意时,提大刀斩断星星的红线?
“无妨,我出生乡野,我爹娘和姥姥、姥爷常说。”
这时,身在京城的孙家长辈不约而同地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寒颤,孙相爷还抬头望天,问:“要变天了吗?”
似笑非笑的嘲讽目光朝几个大大小小逐次扫去,很明显地,小只的没打算主动招认,她只好把压力施加在大只的身上。
郑远山不自觉地握住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两下。
这动作……和方才韩岁做的一模一样,他们不但形成联盟,郑远山还成为他们的模仿典范?
眼看自己的地位再下一层,星星吃味吃得更凶。
郑远山想办法解危。“我在跟他们说,早上与你谈论过,要请师父教导学业的事,他们很高兴。”
谁信啊,如果是讨论这件事,干么看见她立刻闭嘴。
“娘,你哪来红蛋?”韩为在大哥的眼神示意下,跳出来卖萌。
发现韩岁的示意,星星摇头,算了,不想让她知道就别知道,看开一点,假装那是女人无法加入的Men-stalk。
她把红蛋放到桌上。“张女乃女乃的孙子满月,我同张女乃女乃说好,要请张嫂子给小么喂女乃,如果张嫂子不反对,往后你们再不必担心小么的三餐。”
众韩一听,全都笑弯眉毛。
星星不满,瞪郑远山一眼,小么有女乃喝,姓韩的开心,姓郑的跟着高兴什么?这是在表态,他们才是一家人?
更教人恨的是,分明五官长相差很多,为什么笑起来时,不论大小,七只的眉毛眼睛像成那副样儿?没天理!讨厌!
“我就说吧,多卢几次,娘就会妥协。”韩暮低声道。
“娘是个立场不坚定的女人。”韩为道。
“往后有类似的事,比照办理。”韩岁做出结论。
“她每次都这样吗?”郑远山问。
“不然你以为书房里的书打哪儿来?”韩暮道。
“对啊,不然你见过谁用拖把拖地?”韩远笑说。这一刻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下一刻,筋骨还没松动,就心疼冰水把他们的女敕手泡坏,不但规定打扫清洁得用热水,还发明出拖把,要不是这阵子太忙,怕是连不用手拧拖把的木桶都发明出来了。
“娘以前给我们穿的衣服……啧啧啧,把我们搞得像小花狗似的,谁敢穿出门?多反驳两次就有正常衣服穿了。”
星星大翻白眼,什么小花狗,那叫动物装好不好,穿在身上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众韩不乐意穿,她把图稿卖给布庄,还换回十五两和五匹棉布呢。
“娘还给我们做围巾手套……”
“不好用吗?”郑远山问。
“好用,但我们是男的,男的!”韩暮郑重强调性别后,哀怨说:“她给我做花的。”
直到现在,他们只敢在屋里用,可惜了那么好的东西,要是能戴着出门堆雪人,肯定会让人羡慕到死。
星星咬唇,才几岁的孩子,有差吗?如果不是反弹得太厉害,她还想给他们做公主装呢。
越说越过分了,她叉腰,鼓起腮帮子,怒看众人。“老爷、各位公子,请尊重一下被讨论的人,我还在现场好吗?”
交头接耳的大小男性转身,好像这会儿才发现星星在场,尴尬笑开,他们确实……越来越没把她给放在眼里。
“我去准备午饭。”韩远最善良也最害羞,他抓抓头发,干巴巴笑开。
“我去洗菜。”韩暮道。
“我去烧柴。”
“我去备碗。”几个人在星星眼皮子底下,缩着脖子,一溜烟离开大厅。
郑远山走在最后面,经过星星身边时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问:“让孩子们害怕,是你想要的教养方式?”
厚,他真的很擅长点火燎原,几句话就惹得她火大气喘。
搞清楚啊,这片屋顶是她的,屋顶下的小孩是她的,他不过是个路人甲乙丙,凭什么评论她的教养方式?
更重要的是,他怎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记不记得,是谁一个眼神就让他们噤若寒蝉,让欢乐餐桌变成沉默羔羊?
有本事说别人,没本事反省自己吗?
“要不要把他们叫进来投票表决,看他们更畏惧谁?哼!”抬起下巴,她骄傲地抬脚进书房。
郑远山失笑道:“还需要投票?我对他们那么好,你拿他们当下人操……”
他一面说一面走出大厅,越说越觉得孩子们肯定更喜欢自己、信赖自己,肯定更不害怕自己。
郑远山的“肯定”让他在进厨房之前做出一个不明智的决定。右脚跨进厨房大门,他扬声。“问你们一个问题。”
他发誓,自己的口气温柔亲和、不带半点威胁,然而他不过是轻轻发问,几个小孩却像被点穴定身,一个个像在军队似的转身面向他,洗耳聆听。
这……咳咳,这不能怪他,实在是他不怒自威,天生带着气势。
“我和星星,你们更怕哪一个?”
几个小孩看看彼此,谁也不敢抢先作答,最后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大哥韩岁身上。
“你说!”郑远山指指韩岁,让他作答。
他酷酷地抬高下巴,回答,“我不怕娘。”
意思是害怕他?怎么可能,他比星星亲和的多,至少他不会逼他们劳作。
“你们呢,和韩岁一样吗?”
几个小的迫不及待点头,做出一致性回答。
郑远山气闷,他明明处处替他们着想,事事做得比星星好,他们怎会不懂他的好?
双肩垮下,走出厨房,但人未进客厅,想起也许该听听他们害怕自己的原因,或许可以从中找出方法改进,他又转身往回走。
没想到尚未走进厨房,他就听见孩子们的热烈讨论。
“我敢跟娘撒娇,可不敢跟郑叔撒娇。”韩客说。
“郑叔说一不二、没得商量,不像娘那么容易妥协。”韩为理性分析。
“同意,犯到娘手上,顶多叨念两声,如果犯到郑叔手上,肯定会少半条命。”韩远拍拍胸口,用动作表现他的认知。
“没错,在郑叔面前,大家还是乖一点,别说出真心话。”韩暮道。
身为大哥的韩岁做出结论。“不管怎样,现在我们需要郑叔帮忙,抵抗外男诱惑,不管心里有什么不满,都要忍耐。”
“大哥,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韩远叹。
“不知道,但我相信爹一定还活着。”并且为他们,爬也要爬回来。
“我不懂,娘那么好,爹为什么不喜欢她?”
“是啊,爹失策了。”韩暮道。
韩岁皱眉,过完年才刚九岁的男孩,带上十八岁男子的忧郁。“对娘更好一点吧,把她的心牢牢拉在我们身上。”
郑远山站在厨房外,听着孩子们的密谋,频频摇头,他们对星星的喜爱,货真价实、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