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厨王妃 第九章 太皇太妃的打算
朱汉威在宫中得到消息,心急火燎的策马回府,“确定是母妃派出去的人?”黑眸危险一眯。
吕勇跟罗英都沉重的点头,不意外的,看到主子的眼神闪过怒火。
朱汉威脚步未歇的出大厅,踏在青石小径直奔月牙斋。
卢公公抱病在门外正踱着步,一看到主子就说:“太皇太妃是疯了吗?那是未来要替小殿下——”
朱汉威已经像阵风似的越过他走进屋内,不一会儿,就见侍候的梅心跟桃雨也出来,然后门被带上。
屋内,朱汉威来到床前,赵莎华已梳洗好也喝过药、身上的伤势也让一位女大夫上药包紮,她看起来苍白憔悴,仍有些惊魂未定,他心里一疼,坐在床边,“受很多伤?”
“没有,没事了,大夫都处理好了。”她半坐卧在床上,说话也轻。
没事?他深深的看着她失血的容颜,不行!他要看过才能放心,这个女人总是大事说小,小事说无,他不放心她,竟然直接去拉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她羞死了,急急的揪住领口,瞪着他。
“我看看才能放心。”他的大手还想拉开她的手,理智在得知她被杀伤的刹那已陡然被愤怒蒙蔽,他只想飞快的来到她身边,亲眼确定她没事。
“真的没事,被划了三刀,但都不深的,你别乱来。”她也很坚持,让他看了身子算什么事?
见她神情又羞又气,但可能这一挣扎扯动伤口,她眉宇又皱,轻喊了声,“疼。”
这一声反而让朱汉威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孟浪了,懊恼的说了抱歉,她也不理。
但他一直杵着不走,赵莎华又想到太皇太妃批评的嘴脸,觉得更烦心,“王爷出去吧,不是有很多事要处理?”
“我守着你。”
“我就在屋里,外面也有梅心她们——”
他不理会她就是要他出去的话,他只想守着她,看着她安全,他还能思考该如何与母妃摊牌?
那张如玉的俊颜,眼眸深邃,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这样专注的眼光,让她莫名的呼吸都不顺起来,她索性闓上眼不理他。
也许累了,也许喝了药,也许室内点了淡淡的沉香,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听着她轻浅的呼息声,温柔的看着她娇美的面容,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发,再为她将被褥拉好。
她这一觉睡得倒久,朱汉威出去两回,因叶诚二度求见说是娘娘有请,朱汉威皆漠然的说了句“没空”就又进屋。他知道母妃在想什么,如今他秦王的威名仍在,再加上破获杀婴案,只要好好再筹谋,他要摄政也不难,而赵莎华则成了母妃与他谈条件的筹码,要她不动赵莎华,他就得照她说的做,可惜的是他已死了一次,就算是母妃,也失去干涉他人生的资格!
赵莎华醒过来时,朱汉威坐在床一隅,身子就斜靠着床柱。
光看到桌上的烛火,她就知道她不仅睡着了,还睡得很久,而他一直留在这里?她试着坐起身来,他连忙轻轻托着她坐起,在她身后塞个枕头。
他看着她气色好一些,也有心开玩笑,“你睡得真久,我在这里,你心也大,睡那么沉,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王爷的人,我信得过,当不成夫妻,也能当朋友。”她坦白。
他眼神闪了闪,该怎么说她?总不忘打击他心中的想望,“真的不能做夫妻?”他神色肃然,那双黑眸有深情闪动。
看着这样的神态,她心头一热,但理性仍在,“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认真的道:“王爷是真的很好,但我是弟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要为了他们保重自己,我这条命很珍贵,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受伤被送回府后,桃雨欲言又止,后来才忧心的告诉她,她听到叶总管跟卢公公说话了——“确定是娘娘派出去的人,王爷知道了不知……唉。”
朱汉威也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心口疼痛的拉扯着,只沉默的注视她。
她以为他会松口放弃,没想到——“这辈子,我永远欠你了,我没办法为你讨回公道,伤害你的是我的母妃,做为她的儿子,我有一种深沉的无奈及悲哀……”
“王爷——”
“这次的事我下了封口令,外界无从得知,”他抿紧薄唇,“对不起,我能做的,就是这一生护你周全,守住你的命,给你最大的幸福,若真的到了必要选择的那一日,我也绝不弃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她一愣,还没说话,他突然起身走出去,不让身后吕勇、罗英及卢公公随行。
朱汉威绷着一张俊颜,独自前往母妃住的院落。
阎明珠直视着儿子,她一点也不担心儿子知道她做了什么,他能对她如何?
朱汉威冷冷的看着母妃。
母子目光对峙,郑嬷嬷低头伫立一角,感觉到僵滞又可怕的氛围。
终于,朱汉威缓缓开了口,“今天母妃做的事,儿臣对外封锁也下了禁口令,原因是不想让全京上下都知道堂堂秦王的母亲如此狠毒,甫回京就对王府一个小小厨娘痛下杀手,而这个厨娘还是帮助秦王破获杀婴案的有功者之一,只是她不愿居功,她说她已得到她想要的,她的弟弟洗刷冤屈,在京城的赵家人也能抬头挺胸的做人,足矣。”
说着这些,他态度冷淡而疏远,黑阵黝暗,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在儿臣眼里,单纯、温柔又坚强,母妃要再动赵莎华一根汗毛,儿臣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最后一句话更是带着十成十的威胁。
也是这句话彻底激怒阎明珠,她怒不可遏的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想气死哀家吗?那贱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在你身上?让你如此忘却身分,神魂颠倒!”
他面无表情,黑眸却带着骇人的冷光,这样的眼神看的是却是自己的母亲,“母妃反对,仅仅因为赵莎华曾和离?还是她对你想要重掌后宫的毫无一丝助益,她更不是你能掌控、听你命令在我耳边吹枕头风的女人?”说完,朱汉威厌恶的转身就走。
阎明珠的脸色瞬间惨白,冷不防的,她心中最深沉、最执拗的被自己的儿子血淋淋的一把揪扯出来,赤luoluo的……怎么会?她一直以为她隐藏的极好。
身为穆和帝最年轻的妃子,生了最小的皇子,他还成了帝王最宠爱的皇子,但她这个妃嫔却没有被皇帝看重,她的待遇与其他妃子无异,这无异成了后宫的笑话。
一直到武成帝驾崩,她仍被皇后为首的妃嫔明里暗里的欺侮,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站到最高的位置,所以她一直鞭策儿子,要出色再出色,只有他坐上龙椅,她才能站在权力高峰。
“娘娘?”郑嬷嬷上前,因为她明明坐着,身子却不停的发抖。
这一声把阎明珠从思绪中唤醒,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叫起来,“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她像疯了似,抓了东西就砸,乒乒乓乓全砸烂了,但一肚子的闷火仍未宣泄。
最终她呆坐在椅上,还是郑嬷嬷端了茶杯让她顺顺气儿,又提起李雪也该见见。
阎明珠才想起这个通风报信的最佳媳妇候选人,她思忖后派人走了一趟镇国公府。
半炷香后,位于城中的酒楼雅房内,阎明珠与李雪面对面的坐着,她叨念对儿子、对赵莎华的怨慰与不满后又连喝两口茶才歇口气,但对私下派人刺杀赵莎华的事倒是一点也不敢提,失败又丢颜面的事她还拎得清。
李雪没让丫鬟侍候,而是亲自起身为她再注满茶后才坐下,歉疚的道:“这事说来是小雪不好,若是没告知娘娘,如今也不会——”
“胡说,好在有你通知,不然王府里什么狐媚子当了家,哀家也还被瞒在鼓里,眼下看哀家那儿子都迷了心窍,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雪看着她柳眉紧皱,将早已在心里想过数回的计策献出,“小雪这里倒有一计,可让娘娘参考,就是祸水东引。”
阎明珠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娘娘,前几日我听父亲说,敬王要回来了。”李雪眉宇微低,看来很是温婉。
武成帝的后宫有太多年轻妃子,才会有秦王年纪这么小的十三皇子,而排行第十二的朱汉寅年纪也不大,只比秦王大四岁,如今不到三十,封为敬王,其封地在东北。
朱汉寅皮相不错,毕竟都是皇室血统,也承袭了武成帝的风流,花名在外,如今在封地为王,后宅美女如云,好酒,可说是敏太后最放心的一个皇室子弟,不会跟她的儿子争位。
因此这些年,朱汉寅倒是很自由的来去京城与封地,每回离开总有几名美人儿同行侍候,若是这次的美人儿中有赵莎华……
朱汉寅一向色胆极大,表面与秦王兄友弟恭,私下极却不喜秦王这皇弟,老觉得被他压一头,若碰上秦王看中的女人,能抢过来那种满足……
呵呵!阎明珠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李雪,聪慧又有心计,她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一旦将那东西除了,哀家就派媒人上门。”
李雪低头,脸上多了一层酡红。
只是阎明珠觉得的好方法,看在资深宫人郑嬷嫂眼中却是十分不妥。
旁观者清,她也算是看着秦王长大的老嬷嬷,再加上秦王在赵莎华受伤后,过来跟娘娘说的那席威胁的话,分明是认真的。
如今这世上,秦王是娘娘唯一的倚仗,母子一旦离心,对娘娘毫无益处。
她是仆,主子若是无所依,她眼下的风光也会不见;若是惹怒秦王,难保秦王不会打杀娘娘身边的人来警告娘娘,她可是娘娘的心月复,更是第一人选,因此在回府的马车里,便口沫横飞的劝着。
原本让娘娘去见李雪,自是认为李雪贤淑温婉,能与娘娘说些话让娘娘心情好些,却没想到李雪竟出了那个主意,秦王个性好强,也不是怕事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让敬王将自己的女人带走?
虽然李雪有让赵莎华成为敬王的女人之意,但那得小心谋划,一旦出了差错与敬王闹起来,兄弟争一女传出去也是丢脸。
郑嬷嬷说得口都快干了,眼见秦王府就快到了,连忙说:“还是换个方法,娘娘跟王爷谈谈,若他愿娶郡主进门,就答应让赵莎华为妾?”见主子眉头又皱起,她又急道:“娘娘,这是两全之策,您再想想啊。”
阎明珠烦躁的抿抿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是不是两全?要是儿子开心,登顶之事她也能再提,儿子是个聪明人,他心爱的女人虽只是妾室,一旦他成为九五帝王,小妾也能成为妃嫔。
主仆俩直至回到院子,一路思考的阎明珠才算想得通透。
她稍微整理一下仪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了个较温和的笑容。
“好吧,先去探探赵莎华的意思,她若是识相,哀家倒可以勉强自己退后一步,若是敬酒不吃,肖想当正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郑嬷嬷连连点头,一边笑着将主子头上的发钗再调整,她知道主子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夜色降临,王府的灯火已经亮起。
阎明珠先让郑嬷嬷去打探秦王在不在府中,一确定他外出,主仆二人就在丫鬟掌灯下来到月牙斋。
梅心、桃雨一见到这尊大佛都如临大敌,急急行礼,阎明珠根本不待人通报,直接进房,梅心跟桃雨怕主子吃亏,对视一眼,也急急的跟进去。
房里飘着一股浓重的苦药味,阎明珠也瞥见搁置在圆几上的一个空药碗,再看半坐卧在雕花大床上的赵莎华,见她看到自己进来试着要下床,随即出声道:“免了,躺着吧,免得哀家那儿子以为哀家又对你怎么样。”
阎明珠迳自在椅上坐下,对药味显然很不喜,皱皱眉头,决定速速把来意说了,“其实依你的条件,别说正妃、侧妃的位置不成,当妾在哀家看来都很勉强,但哀家的儿子却又深深受你的迷惑,如果你乖乖听哀家的吩咐,哀家可以让你当个妾——”
“谢谢娘娘费心,但小女子没想嫁给王爷。”
“呵,话说这么满,不就仗着王爷对你的迷恋吗?”她不屑的道。
赵莎华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的口气和缓,别有太多情绪,“娘娘可能误会了,王爷并非对民女迷恋,只是王爷对吃食特别要求,民女的厨艺有幸入了王爷的眼,王爷只是希望小女子能永久留在府里为他烹煮三餐,虽然王爷与小女子打了这方面的合约,只要他付得出钱,小女子就得执行,但同理,小女子不收,自然也可以不做,如果成了他的妾,就走不了。”
“只是如此?”
“当然不止如此,王爷个性虽冷峻霸气,但是个知恩之人,那一年,小女子没让他成为食堂食客,也许他就饿死了,所以见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要拉拔年幼的弟妹,本要收容我报救命之恩,这是王爷心软,但小女子心领,早已拒绝了。”
“是吗?”阎明珠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娘娘要再继续多心,莎华也无话可说了。”
阎明珠蹙眉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阵,倒是不见丝毫虚伪,“你有自知之明最好,我儿身分尊贵,如今有成家之心,哀家这当娘的定当好好安排,这后院自然得找个好姑娘做当家主母,至于侧妃及妾室或通房丫头也都得开始相看。”
阎明珠高高在上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认为赵莎华已认清自己的身分,人也乏了,便带着郑嬷嬷离去。
赵莎华强忍着泪水,不发一语。
梅心跟桃雨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忧心,娘娘话里话外对主子都是嫌弃啊。
突然,卢公公走了进来,向两个丫头挥挥手,退远一点,他要跟她们主子说话。
原来,从阎明珠跟郑嬷嬷往这里来,他就暗暗跟着了,小殿下出门前有交代,娘娘住在府里,他就是小殿下在府里的眼睛,要帮他盯着赵莎华。
所以两人的对话他在外面偷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不能让娘娘将小殿下真心喜爱的女人给吓跑了,“老奴都听到娘娘跟姑娘说的话——”
赵莎华打断他,反问:“公公觉得娘娘要为王爷后院添那么多女人,会差我一人吗?”他想也没想的道:“当然,她们又不是你,奴才的小殿下可专情了。”
她苦笑,那又如何?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弟妹,而依娘娘对她的厌恶,就算她顶着压力跟朱汉威在一起,娘娘会善待自己?善待她弟妹?
她无法自私!她不能想像,在未来的某一天,娘娘像刘韦轩一样狠狠的掴了弟妹的画面再现,她会怎么做。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公公可以将我跟娘娘的交谈一五一十的说给王爷听,然后再加上一句话,我是认真的,除了厨娘之外的身分,我都拒绝,王爷若再纠缠就不是报恩,是报仇,还有,我跟王爷只有合约上的合作关系,他给钱,我给他掌厨,银货两讫,两不相欠,但府里的其他人——包括娘娘,谁也不能趾高气扬的对我说难听话,我不欠任何人,请他约束自己的母妃,若是不能,合约作废,钱我不赚了。”
长姊如母,她就是弟妹的依靠,她不能容忍他们被任何人伤害丝毫,她也不介意得罪朱汉威,最好他生气撕毁合约,一旦她身上的伤痊癒,她便能走人了。
卢公公瞧她因伤而少了血色的脸上横眉竖眼,不由得傻眼,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小殿下跟赵姑娘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但难得小殿下看上个姑娘,怎么也得卯足劲帮忙,“赵姑娘,你要能嫁给王爷,那可是泼天富贵,王爷还是人中龙凤,才情卓越,像他这般,普天之下就一个,提着灯笼也找不到——”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到后来甚至将小殿下形容成一道可口美味的菜肴,不吃可惜啊。
“卢公公若真喜欢这道菜,就自己挟去吃吧。”
这实在不像她会说的话,但她真的累了烦了,她只想平静的守着弟妹过日子,这些太复杂的纷纷扰扰,还有一个与前婆母柳氏一样看不上自己的太皇太妃,她真的怕了,她躲、她避开还不成吗?为什么那么多人要逼她!
他挟去吃?卢公公睁大眼睛,懵了。
“公公,我想休息了。”她强忍着身上的伤,挪着躺平,阖上眼睛。
卢公公还有些头昏昏的,点点头,糊里糊涂的出去了。
傍晚时分,天空先是下起了绵绵细雨,接着逐渐下大,叮叮咚咚的雨打在屋檐窗台声不断。
秦王府的书房里,灯火亮着,摆着暖炉,卢公公啪啦啪啦的说话声也不绝于耳。
朱汉威眉宇微低的翻看各地探子送回来的一些消息,在离京前有些要安排下去的事情得先处理,一边还要分神听着卢公公说话。
老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小殿下怎么不会是她的菜呢?这赵姑娘简直是不知好歹,是欲擒故纵?也不对,小殿下都想娶了,她还要什么?也不知是否被娘娘的话给气坏了,奴才头一回看她发怒,那狠狠瞪人的目光让老奴的心肝都吓得颤啊颤。”他拍拍胸口。
“下去吧,公公今日辛苦了。”朱汉威头也没抬,淡淡的道。
卢公公“嗯嗯”两声,的确要好好回自己的屋子去修复自己的小心肝,温柔的小泵娘变脸母狮子,他表示心累。
卢公公离开后,朱汉威觉得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一人独处再三回想赵莎华说的那些话,真是好气又好笑。
娶了她是恩将仇报?她脑袋怎么想的!没错,在自己快因挑嘴而饿死时,的确是她的一手厨艺救了他,但他给了银两,又不是白吃白喝,这恩情她倒是大方的算上了?
小没良心的!他还为了她重返京城,洗刷赵晋元冤屈的恩情倒是提都不提?
但这一点,他倒是误会赵莎华了。
当下她想得很清楚,什么事能在娘娘面前提,什么事又不能提,差别在于让太皇太妃相信朱汉威对自己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对自己的手艺感兴趣。
她感激他对自己的帮助,甚至那不知不觉产生的情感,她也是心悦的。
但人要有自知之明,这一点,经历一段婚姻的她更明白,曾经为人妇的她,是没有资格嫁给秦王的。
所以她在沉淀后,想起对卢公公说出一些不适当的情绪话语,她特别请梅心代自己走一趟,向卢公公表达她的歉意。
其实她有些期待又害怕朱汉威会过来,不知道他听了她说的那些话,会有何反应?
她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因为直至她睡着,朱汉威也没来。
卢公公是第二日过来的,说自己不在意她那些话等等,还交给她一封信,“今天早上主子交给奴才的,要奴才交给姑娘。”
她原本还有事要问卢公公,但接过信函,一看到信封熟悉的字迹,她立即拆信,是孙容写来的,朱汉威派快马至魏城向孙容送了信,说她不小心染上风寒,再加上前阵子为查杀婴案线索,身子较虚,大病了一场。
孙容原本打算与会合的赵晋元带着赵京亚、赵歆亚一起进京,顺道玩一玩,但赵莎华这一病让她改变决定,要她安心把病养好,她跟赵晋元就先留在魏城,待她身体养好回到魏城,她再跟赵晋元北上。
赵莎华看完信,抬头看着卢公公。
他呵呵笑道:“王爷说了,赵姑娘受伤得养些日子,一定不想弟妹看到担心,所以就撒个善意的谎言,相信你不会生气。”
她轻咬下唇,他又替她想那么多,而她昨天说的那些话……
“王爷这几日有些事要处理,可能会早出晚归,姑娘就不必担忧王爷三餐的事,把身体养好为先。”卢公公说完这句话,便行个礼退下了。
她还有些话想问,她先前说的那些话他没有转告吗?朱汉威没生气?但终究没有开口。
接下来的日子意外的平静,阎明珠不曾再过来,就连朱汉威也没有。
梅心与桃雨倒是得了消息,说太皇太妃忙着与人叙旧,宴会不断,太皇太妃与秦王是天天出门,听说京城一些首饰铺及绸缎坊生意火红,许多世家名门都为家中未出阁的女眷添了新衣首饰,带着她们出入宴会,太皇太妃都会召见她们,也会让秦王与她们说上话。外面都在盛传,这是太皇太妃在为秦王选妻子,不止如此,连宫中的敏太后及皇上也为此设了好几场宴。
赵莎华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在松口气之余也有一些难过,朱汉威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她应该高兴的,但心中那股形容不上的失落惆怅又是什么?
她心事重重,因而没有注意到两个丫头神情有些古怪。
她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敢向主子说在大街小巷的另一个流言——
那庆安伯府真是太过分了,刘韦轩又被降职明明不是她家主子的错,居然向外放话说伯府休妻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什么一得道高僧曾到伯府,看到赵莎华便摇头叹息,说她命中带克,不仅克父克母,还注定此生无子!
庆幸主子受伤在家休养,不然听见了该有多难过!
“你说!为什么要派人到外面乱说话?”
庆安伯府的大厅里,刘韦轩正气呼呼的看着低头不语的姜映薇。
“你——我是看错你!以为你是拎得清的人。”柳氏火冒三丈的气话一歇,偌大的厅堂也是静悄悄。
姜映薇头垂得更低,心里懊悔极了,见丈夫婆母轮番指责,她也抽抽嘻噎的哭了起来,“是元凤郡主说了,传出这些话,赵莎华哪还有脸留在京城?她不离京,我们的那些不光采的旧事,大家又怎么遗忘?我们又怎么好好过日子,每每出去老让人指指点点的……”她也是万分委屈啊。
“元凤郡主的话能信吗?我以为你是聪明的,她一个金枝玉叶学那么多年的厨艺是为了什么?可现在赵莎华才是秦王的专属厨娘,她比我们更想把赵莎华踢出京城,好回到秦王身边,你怎么蠢得让她给利用了!”
柳氏是恨铁不成钢,继续指着媳妇儿的头骂咧咧的,口沫横飞。
外人不知道,他们当事人可清楚了,外面以为儿子被降职心生不满,才对外说那些对赵莎华不利的流言,事实是这愚蠢的媳妇被元凤郡主给拐了,当了出头鸟,四处散播谣言,这才惹怒秦王,有了降职一事。
她虽然忙着要补救,终止谣言,奈何出口的话要收回可难,又有一些有心人加油添醋,赵莎华在他人口中已变成会克父母、克夫的重度扫把星。
刘韦轩看着婆媳一个骂一个哭,只觉脑门儿特别疼,突然很想念当年与赵莎华做夫妻的那段温馨岁月。
至于外头的这些流言,朱汉威让卢公公盯着月牙斋,若两个近身服侍的丫鬟嘴巴不牢,说了不该说的话,卢公公就可作主把人发卖出去。
好在两个小丫头都很为主子着想,杀伤力最强的捣着没说,因此赵莎华这段养伤的日子,月牙斋的确特别平静。
女大夫很细心也很上心,赵莎华上药又喝药,几日后身体已好了大半,又过两日,她便能钻进小厨房重新掌勺,月牙斋终于又飘出熟悉的饭菜香。
这一日,日渐偏西,卢公公笑咪咪的来告知,王爷要请她准备晚膳。
她与朱汉威十几日未见,心里其实也想念他得紧,因此特别准备几道他爱吃的家常菜。
然而准备好了,叶总管却又过来告知,王爷会晚一些回来,她只能点点头,将一干菜肴先放回锅里保温。
半个时辰过后,换卢公公过来告知,“王爷回来了,他在姑娘这儿用饭即可,说是外面天冷,菜提来提去凉了。”
于是她将饭菜放到食盒,提到厅堂,再让梅心在暖炉里添了银霜炭,确定屋里够暖和,再将饭菜一样样摆到桌上。
“王爷来了。”半晌,屋外传来梅心的声音。
赵莎薇一抬头,就见朱汉威走进来,月兑去身上黑色大氅,一身玄色银丝暗纹团花直襟袍服让他看来特别的俊朗儒雅。
她走过去接过他的大氅交给桃雨,又觑他一眼,回到桌前,先侍候他净手,将棉布给他。
他接过棉布擦手,黑阵似有若无的看着她,她被看到有些手足无措,好在他没说什么,便坐下来。
由于她已经吃过,就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他用膳。
这些多是他爱吃的佳肴,一道道仍热气环绕,香味扑鼻,因为她在养伤,朱汉威好多日未吃了。
出乎她意外的,他胃口极好,她以为卢公公一定跟他说了她跟他母妃的对话,难道没有?还是他一点都不受影响?
朱汉威用完餐,让人将杯盘撤下去,赵莎华熟练的将新沏的茶倒了杯给他。
她注视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精致的瓷杯,这画面真好看,这个男人的手比她一个女人的手还好看,尊卑从一双手就立分高下。
朱汉威在她怔怔看着他的手时,已以眼神示意让侍候的人全出去。
他看着赵莎华,前世为了大位殚精竭虑,男女关系犹如一张白纸,对爱情一无所知,日子也过得相当沉重,重生后虽看破追逐权势的空虚,放逐自己,但终究不快乐。
直到与她比邻而居,走入她的生活,看她一个女子扛起养育弟妹的重担,看她日日忙于食堂事务,脸上却总挂着满足的笑容,他这才发现,过得简单,幸福也很简单。更了解她之后,那些曾经的艰辛经历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从欣赏她,最后为她心动。
“身上的伤全好了?我向大夫问过,她说你一切都好,可还有任何不适?”他问。
“都好了,谢谢王爷关心。”
他蹙眉,“华儿,我不喜你这疏远的态度。”
“我想这几日就回魏城,还请王爷帮我做安排。”她答非所问。
对她无视他的前一句话,他眉头拢得更紧,“华儿——”
+“男人这一生,可能为权势财富地位,甚至是为女人汲汲营营,而女人除了这些努力外,天生又多了一份痴,为男人的宠爱争斗,又为孩子未来争斗,甚至为了赢得婆母的喜爱而争斗,女人的生活远远比男人更不易。”她语气平静,“更甭提一个已经和离过的女人。”
他明白她要表达的是什么,但他从不觉得那是问题,“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她微微一笑,“人不能习惯去依靠一个人,一旦这个靠山倒了,连自救的能力也没有,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得而复失,会让人变得更加懦弱。”她没有懦弱的资格,她身后还有一双要护卫的弟妹。
“你知道我可以让你依靠,而且不会变心。”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她知道,依他的身家外貌,若真对上心,秦王府不会连一个通房都没有,“我真的很谢谢王爷对我的这份心意,但我真的不适合王爷。”
“我是认真的。”他很执着。
她的拒绝又何尝不是?“我也是认真的。”
他双眸定定的看着她,“华儿,你跟你的弟妹都可以依靠我,你很清楚的,”他伸手握住她微冰凉的小手,屋里暖和,这手心的冰凉显然不是因为冷,“母妃让你不安,她也的确伤害了你,但我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证明我能护你。”
她还想开口,他却捣住她柔女敕的唇,“不要说那些让我难过的话,卢公公将那天你跟母妃说的话都说给我听了,合约不可能作废,不管是报恩也好,报仇也好,这一辈子,我只认定你。”说完,他才放开手。
她眼眶微红,对他不是没心,也不是无半点眷恋,可两人之间困难重重,她又有太多的顾忌,还有要保护的人。
见她灵动的双阵染上泪光,他还是心疼了,伸臂将她拥在怀里,“听我说,你这小没良心的,为了让你能好好在这里养伤,我可是跟着母妃四处出宴席,不少姑娘家老往我身上瞧,我硬是憋住火气没有甩袖离去,这都是为了你才忍下来的。”他堂堂秦王如此撒娇,也是生平第一遭。
原来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要放弃,而是为了她,勉强自己跟着难缠的母妃四处走。
她的心暖了起来,男人的手臂此时更拥紧了些,灼热的呼吸隐隐吹拂在自己头上,依稀可以感觉到他坚硬起伏的胸口,以及那如兰似麝的香气。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正在帮皇上做一些事,还走不开身,好不好?”
他鲜少用这种几近请求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不由得心软,乖巧的点点头。
朱汉威确实很忙,朱铮不够有魄力,处理民生朝政,也是优柔寡断,朝中并不是没有好官,但终是畏惧帝王之怒,不敢有太多谏言,何况敏太后又在旁虎视眈眈,怕谁夺了她的权,这朝堂上敢说真话的还真没几人。
“当了皇帝,就得关注民生,知道老百姓要的是什么,居高位的人就该尽力的去满足老百姓的需求,这才能赢得民心,要知在朝堂上,老百姓的声音就是皇帝最大的倚仗。”议事阁里,朱汉威看着怯怯点头的朱铮,简直有种想拂袖而去的冲动。
“皇上,你皇叔说得极好,你可得好好上心啊。”一旁的敏太后阴阳怪气的念了自己儿子一声。
“太后,本王的母妃返京也多日,最近参与不少宴会,总觉得身边没人说得上话,说来她算是你的长辈,你总找借口推辞她的邀约,有些不妥?”
朱汉威很看不上这位皇嫂,心机太深,权欲太重。
敏太后自然也知道他对她的观感,但她是现今最有权势的女人,皇后年纪仍小,也不敢跟她这太后对着干,但是太皇太妃的辈分大她一辈,从她进宫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太皇太妃离京她还差人放鞭炮庆祝呢,如今她回京了,自己若跟在她身边,难保她不会仗着身分指使她,她可是太后呢!
但在朱汉威慑人的冷眸与隐隐要胁下,她只能怏怏离开议事阁。
朱汉威又向朱铮说起川城。川城原本就是个多湖的城市,加上最大主河流大小湾多,河床容易淤积,虽然建了堤防,但每到雨季总是让老百姓胆颤心惊,想迁居移往其他县城,又架不住这里繁荣、生活机能极好,来往船只多,贸易也多,大家荷包也满。
有地方官提过要分洪引流,但看中的地方该地的老百姓不愿意搬离,于是一年一年的就担搁下来了。
朱汉威却不能跟朱铮说,明年雨季的雨水将比往年都多,届时河水泛滥,水患起,疫情生,屋毁人亡,灾情严重,民不聊生。
也是这一劫,朝廷无所作为,百姓怨声载道,在外的藩王借机返京,原本蠢动的外族也挥兵中原,内忧外患下大魏江山易主,有人坐上龙椅,但又被推下来,他也是其中一个。
这一切都是因水患而起。
原本他只想远离权势恶斗,漫无目的的过完此生,但心态改变后,他便想要逆天而行,或许,这也是老天爷让他重生的意义。
他有意让皇上派御史、户部及工部的人同去处理分洪引流及修筑河岸,这至少需耗上半年或一年,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
但那块一直是块硬铁板,缴纳的税金最多,有不少大富豪,朱铮不想动也是不想少了税收,他头低低的问:“皇叔,还是、还是咱们先问过太后,朕再派人?”
朱汉威看着这个想独当一面,但又害怕变动的年轻帝王,目光再往后,看到一旁弓腰缩背又低头的老太监,不由得揉揉眉心。
这阿斗,他当真扶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