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妻不二嫁 第十九章
第十章
他们在做最后的准备,越到离开的时候,情势似乎越紧绷,他们也因此更无暇怀念这个他们待了十多年的地方。
尤其是陆致芳,从十七岁那年跟着沈怀望来到美国,转眼她已三十岁,当年她离开台湾,与双胞胎姊姊从此分离,来到这个陌生异国,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怀望。
在美国,她从陌生到熟悉,从不习惯到习以为常,照道理讲,现在要离开了,她应该很不舍、很惆怅。
可是她没有,一来她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二来情况紧迫,她跟怀望心里都很清楚,没时间让他们伤春悲秋。
本来中情局的人以为怀望已死,她才能这样安然躲在这间小屋将近一个月,现在他们知道怀望还活着,肯定会倾巢而出,就是要将他揪出来。
所以他们的时间真的所剩不多,这一刻在小屋里的安宁,下一秒可能就烟消云散,彻底消失。
这几天怀望一直四处奔忙,不断联络;保罗也帮着他的忙,可是她可以感觉得出来,怀望很累。
他身上的伤势一直都在,没时间让他好好休养,彻底痊愈,他只能靠意志力撑着自己;而她也只能尽量帮着他,照顾好家里的大小事。
她开始收抬两人的行李,不过几乎大部分的东西都不带,只收抬几件随身衣物,还有身分证明文件。
怀望比较麻烦,怀特.威斯里.格鲁曼在纪录上已经死亡,但怀望透过特殊管道,另外取得了以“沈怀望”为名注记为华裔人士的护照,原先的怀特.威斯里.格鲁曼是个道地道地的白人,现在的沈怀望则已经月兑离这个身分。
这样,也算重生了吧!
那天晚间七点多,吃完晚餐,沈怀望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整理文件,陆致芳坐在床上,抱着孩子希望能让孩子早点入睡。
杰森是个好动的小男孩,不过才几个月大,连走都没办法,手脚就已可有力的挥来挥去,常常让陆致芳难以招架。
“好啦!宝贝赶快睡觉啦!”
“妈咪……”
“乖!妈咪在这里,赶快睡觉。”
“妈咪……”
“对啦!我是妈咪,你赶快睡觉。”
“妈咪……”
陆致芳哭笑不得,“你在跟我聊天啊……”
沈怀望将文件收好,回头就看见这温馨的一幕,他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真切,因为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幸福。
说也奇怪,本来还很在意致芳到底爱不爱他,尤其在他弄清楚自己的情感之后,但经历过这生死灾难,致芳又怀孕,他好像没这么在意了。
倒不是因为不爱了,恰好相反,他只是觉得何必非弄清楚不可,又何必说得这么明白?就用陪伴来表达彼此的感情,这就够了不是吗?
站起身,身上的伤势尽避依旧隐隐作痛,但终究会好转。走到床边,坐在床沿,看着致芳,看着杰森这孩子。“宝!你马上就要当哥哥啰!”
陆致芳看着他,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模模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沈怀望伸出手,让妻子靠在自己身上。
一躺在床上的孩子看着爸爸跟妈妈的恩爱,似乎也想靠在他们身上;陆致芳只好将孩子抱起来,三人彼此相互依偎。
“不然……生双胞胎好了。”沈怀望提议。
“这哪是我说了算……只是如果要是双胞胎,希望他们长大以后可以不用分开。”
“你想到你姊姊?”
一点头,不能否认她真的怀念那个十多年不见的姊姊,不知道她和姊夫过得怎样,有没有幸福,人生是否一帆风顺?无风无雨?
别像她跟怀望,经历过这么多的危险与折磨,人生能顺利就是最大的福气,这是她现在最深的感慨。
“既然如此,这些年你怎么都不联络她?”
陆致芳抱着孩子,脸上带着苦笑,“一开始其实有点气她,就这样自己嫁了……我看起来不在乎,其实很在乎;后来在这里的生活很忙碌,我得学着适应新环境,还有你的家庭,现在还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我更没心情去联络她,久而久之也不知要怎么联络她了……而且谁晓得,现在联络她会不会把她也给牵扯进来。”
沈怀望跟着心疼,沉默良久,终于决定开口,“致芳,我们干脆回台湾吧!”
“回台湾?”她心一动。
“对,我们回去……其实我也想回到我妈的家乡永远住下来。这十多年,我没再回去过,我好像也差点迷失在这里……”最后一句话一说完,沈怀望似乎显得有点迷惘,表情茫然。
陆致芳拍拍他的手,安慰他。
沈怀望笑了笑,“我想台湾也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是我们成长的地方,也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好!去哪里都好,我没有意见。”
一从现在开始,她只想跟着他,去哪里都没关系,那是因为是他,所以天涯海角她都愿意跟着,不管是十七岁那年,还是三十岁的现在,她的想法都一样,差只差在现在的她已经想通了。
他面带满足笑容,紧紧抱住她,她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一种幸福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扩散,带来甜蜜的滋味。此时此刻的安宁祥和,对照着前一阵子的恐惧、混乱,更显珍贵。
如果是作梦?他们都宁愿不醒过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沈怀望知道是保罗夫妇,方才他告诉这对夫妻,七点半时过来找他。“致芳,我们出去跟保罗他们说说话。”
“说说话?”
“他们今晚就要离开了……我们应该谢谢他们。”
“是啊!应该的。”
将孩子放在床上,两人站起身走向门口。
打开门,保罗夫妇就站在门外,看着沈怀望与陆致芳,难以猜想眼前这对年轻夫妻要跟他们说什么。
“沈先生,你要跟我说什么?”
“孩子睡着了,我们到客厅去。”
带着保罗夫妇来到客厅,两个男人走在前头,陆致芳则跟保罗太太走在后头,气氛显得有点碍重。
到了客厅,沈怀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保罗。
他不明就里的接过,保罗太太在一旁看着,也是一脸迷糊。“这是什么?”
“保罗,谢谢你这阵子的帮忙,还有你太太,我跟致芳都很感谢你们,真的谢谢。”沈怀望诚挚的道谢。
“我也是,谢谢你们。”
保罗太太还是那样大剌剌的个性,“说什么谢谢,大家都这么熟了,格鲁曼家族以前也很照顾我们,我们只是做我们该做的事。”
一点头,对着保罗说:“保罗,信封里有一张一百万美元的支票,还有一间在西雅图房子的所有权状。”
保罗打开信封,果然有这两样东西。
沈怀望接着说:“这就给你们了,抱歉,我能给你们的不多,希望这一点钱可以帮你们往后的日子安定下来。”
“为什么突然要给我们这个……沈先生?难道……”
“没错,你猜对了,带着你老婆今晚就离开这里,不要多留。你们开着车走没关系,不用替我们担心……”
保罗太太很讶异,握住陆致芳的手,“可是你们两个怎么办?那些人还在追你们不是吗?”
保罗也接着说:“就是,我们走了,谁帮你们去办事?”
“保罗,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事实上,你们必须离开,这阵子你帮我的忙,我很怕他们也会找你麻烦,如果可以,你们最后赶快离开,甚至你们也不一定要在西雅图落脚,可以把房子卖了去加拿大,别待在美国,最少这样是安全的。”
“可是……”其实保罗知道沈怀望是在替他们着想,知道自己也可能卷入危险中,但这阵子的相处,他们就像是家人一样。
陆致芳握着保罗太太的手,“就到这里吧!其实我跟怀望过几天也会离开,到时候还是分开。你们先走,至少现在走,你们不会有事,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沈怀望接话,“抱歉,保罗,我自作主张,利用我在中情局与联邦调查局的管道,改了你们夫妇两人的身分,包括新的护照,还有新的姓名,这是为了确保你们之后的安全。
“我并不确定他们是否知道你们的存在,但以防万一,所以我必须帮你们安排后路,给你们新的身分。相关文件都在袋子里,你们看了就知道。”
保罗夫妇点头,保罗太太更是眼眶含泪,她抱了抱陆致芳,交代了许多事,其中更叮咛她别永远这么冷淡、冷静,有时候激动一点、热情一点,人生也能多一些冲劲,生活也能多一些味道。保罗太太祝福他们,陆致芳与沈怀望将祝福收下。人生的际遇该如何,谁也说不准,但至少可以向一路上的贵人说声谢谢。
而陆致芳也知道,怀望也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她想对他说的不只是谢谢,还有深藏在心中多年不曾透露的情感。
时间进入倒数阶段,收拾好的行李,买好的机票,安排好的班机,一切准备妥当,转眼就到即将启程的时刻。
保罗夫妇已经先离开了,他们会去哪里没人知道,沈怀望要他们不要交代行程,就这样直接离开。
除了最亲近的人,别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才是最安全的,正如他们也没跟保罗夫妇交代行程。
说也奇怪,曾经是这么熟悉的人,转眼间就要别离,握得再紧的手,揽得再紧的拥抱,也终有放开的一天。
小屋内只剩下沈怀望、陆致芳,还有杰森。他们都在心里倒数,知道离开的时刻就在眼前,然而心中一丝怀念也无。
飞往洛杉矶的班机明天就要出发,他们没告诉任何人他们即将搭着这班飞机离开维吉尼亚州,离开瀑布教堂市。
然而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沈怀望告诉陆致芳,“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这个时候你还要见谁?”
“致芳,”他似乎不想回答,“你在家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怀望,你难道还要让我再担心你吗?告诉我,你要去见谁?”
沈怀望叹息,抹了抹自己的脸,“中央情报局局长鲍德温。”
“他?我还以为你这辈子最不想再见到的就是他。”
“有些话总要跟他说清楚。”
陆致芳抱着孩子,也想了想,“好,那我跟你去。”
“你跟我去?致芳,你有没有搞错?”
对着他露出笑容,沉稳而自信,“我也有事要告诉他。”
“你有什么事要告诉他?”
“或者说,应该是要威胁他。”
“致芳——”他沉声警告,似乎想弄清楚这个聪明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说到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又佩服、又惭愧,她太聪明、太沉稳,充满勇气,光看她在得知他的死讯后,竟然可以独自一人到处调查他的死因,就够令他佩服,更令他感动,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她表达情感的方式。
致芳永远都是他最坚强的后盾,更是他在爆炸受伤昏迷期间逼自己坚强活下来的动力……
他想活着跟她创造往后的新人生,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爱致芳……真的爱她,说来可笑,原本不相信爱的他,竟然这么深又这么坚定的爱上一个女人,而且是这个女人……这个也不相信爱的女人。
是他的报应吧!可是他真的好爱她……
没辙,只能屈服,“好吧!我们一起去吧!”
他真是疯了,竟然会带着她去见那个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但沈怀望就是相信这女人心中有着更好的计画,可以让他们全身而退。
跟那天沈怀望去见对方时一样的状况,当天晚上,他们竟抱着孩子连袂来到中央情报局总部,透过眼线安排,与上次如出一辙,约莫晚上九点整,他们已坐在局长办公室等着。
想必上回他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潜入局长办公室,已让那个老贼吓得满身大汗了吧!
他应该已经清楚让对方知道他并不是毫无实力的人,必要时他可以还击,但他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他只想全身而退,彻底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对!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现在叫作沈怀望,怀特.威斯里.格鲁曼已经死了,他也不想再当那个人,他只想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他们夫妻俩记忆里最快乐的地方,也就是台湾。
办公室内灯光暗着,沈怀望一言不发,陆致芳也乖乖坐在一旁,幸好孩子已经睡了,没有发出吵闹声音。
“你其实有能力自保的……你在中情局甚至还有眼线。”
摇头苦笑,“那些眼线是中情局内自己的派系,我只是妥善利用而已……事实上,我并不想参与他们的内部斗争,我只想离开,我不想淌这个浑水。”
话才说完,大门开启,有人走进,端着水杯,此人身形矮胖,依习惯,此人一进门就锁门。
就算没见过,大概也知道进来的人就是办公室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