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动心的那些年 第二章
傅容予缓缓拿开手中的文件,疏冷的眸光浏览过对座的两人。
而后,他不苟言笑的续道:“这个内鬼就是审核你们贷款案的孙经理。”
梁安惟与王家齐先是傻住,回过神后随即爆出一声惊叫。
“这怎么可能?!可是我们──我们已经通过了所有的审核──”
一旁的魏晨浩出声打断了梁安惟的语无伦次。
“孙经理侵吞了所有贷款的钱,目前还联系不上他,我们已经报警,也通知了金管会,分行的人已经着手介入处理,所有由孙经理经手的贷款案。”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的贷款呢?”梁安惟愤而拍桌,秀丽的娇颜因怒气而涨红。
傅容予将文件挪向她平贴于桌面的纤手,一派平静的陈述。
“基本上,你们申请的贷款是不会通过的,是孙经理为了拿你们充作人头,以非法程序强行通过你们的贷款审核,也就是说这笔钱本来就与你们无关。”
闻言,梁安惟再次愤怒拍桌,冲着傅容予那张俊脸发出怒吼:“这是你们银行内部作业的问题,不应该牵扯到我们身上来!我们需要那笔贷款──你们这样根本是在耍人!”
王家齐连忙上前拉住梁安惟,低声下气的安抚着,“安惟,别这样……他都说是孙经理的问题了,我们不能无理取闹。”
梁安惟忿然撇过泛红的秀颜,怒瞪一直在扯她后腿的王家齐。
“谁无理取闹了?我这是据理力争,我们为了这笔贷款,跑了多少次银行,签了多少份文件,他们现在一句话就要我们滚蛋,算什么东西啊!”
凝视着她盈满怒气的纤美侧颜,傅容予脑海不由得浮现旧时回忆里,那个同样绑着一头利落马尾的青涩少女,心底不由自主地流荡过一股温柔。
只是,当梁安惟再次恨恨地别过脸,美眸直挺挺瞪着他,傅容予面上依旧端着清冷神态。
随后,他不着痕迹地藏起心中那抹缅怀,淡淡扬嗓。
“梁安惟,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好斗,要不是以前你成绩好,我真要以为,你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
傅容予毫不客气的刻薄数落,登时听愣了梁安惟。
直至此时,她终于明白,她熟悉的那个傅容予,已不再是眼前这个男人。
此时的傅容予,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是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凉薄,眼神透着浓浓的疏离与傲慢,彷佛在他面前的人,全该被他踩在脚下,俯首称臣。
比起贷款受骗这件事,更令梁安惟无法接受的是,她熟悉的那个傅容予──那个脾气好、家教好,待人温和有礼的好学生,与此刻这个摆出有钱大老板架子的傅容予,彻头至尾的判若两人。
无视她眼中的错愕与受伤感,傅容予扬起一抹制式的客套浅笑。
“梁安惟,你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就算你在我面前耍太妹,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我更不可能平白无故把钱贷给你。”
冷峻的声嗓方落,梁安惟刷地一声站起身,大跨步上前,一把揪住暗容予的西装领。
“傅容予,你算什么东西?!以前要不是我罩你,你能在长义高中安然度过那两年?你现在居然这样说我?!”
“安惟,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王家齐一脸随时会心脏病发的惊恐表情,火烧火燎的上前欲抱住梁安惟,岂料,他一时心急,脚下笨拙地绊了一跤,当场跌了个狗吃屎。
魏晨浩神色一凛,快步靠过来,准备出手拉开梁安惟。
抢在魏晨浩出手之前,傅容予扬起那双深邃如刻的长眸,慢条斯理的伸出修长大手,拉开了梁安惟揪在西装领上的纤手。
梁安惟这才惊觉,他的力气好大,大得她无法挣月兑,更无法与之抗衡。
这真的是她记忆中,那个苍白瘦弱的傅容予吗?
傅容予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梁安惟,手背更在西装领上轻轻掸了两下。
这个无比傲慢的小动作,流露着嫌弃与羞辱之意,梁安惟简直不敢置信,傅容予会成了她最痛恨的那种势利眼家伙。
“梁安惟,你省省力气吧,这里不是学校,我们也不再是高中生,没有人会吃你这一套。”他扬起客套疏离的笑,淡淡说道。
这不是她认识的傅容予!
梁安惟心中愤慨,攥紧了粉拳,狠狠瞪着一派从容的傅容予,彷佛随时会扑上前,令一旁的魏晨浩与王家魏看得心惊胆跳。
岂料,梁安惟蓦然别开被怒气燎红的丽颜,转开身便夺门而出。
“安惟!安惟──等等我!”王家齐手脚不协调的追了出去。
两人甫离开贵宾室,傅容予随即敛起唇上那一抹制式的笑。
“晨浩。”
他重新执起桌上的文件,掩下深沉如夜的长眸,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在估量些什么。
“傅先生,方才那位梁小姐跟您是……”魏晨浩难掩好奇的提问。
“高中同学。”傅容予淡淡回道,并未多作隐瞒。“你把这些年欣闳公司与本行的交易纪录调出来,我想知道他们公司的营运状况。”
“可是孙经理的事情……”
魏晨浩有些诧异,毕竟方才亲眼目睹上司拒绝了梁安惟的贷款,眼前他又让自己去调资金往来纪录,实在是自相矛盾。
傅容予放下文件,理所当然的答道:“她是我的旧识,我想查一查她那间公司的底。”
“我这就去调资料。”魏晨浩颔首示意,转身离去。
偌大贵宾室只剩下傅容予一人,他独自端坐在沙发上,长眸低掩,薄唇浅浅一扬,嘴角漾着几许笑意。
“梁安惟……你还是没变,跟以前一样好斗。”
带着几许缅怀的低沉声嗓,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贵宾室里,竟透着一丝沧桑的落寞。
啪!
纤指拉开瓶盖,梁安惟仰首就瓶,灌了一大口蜂蜜啤酒,消消满月复火气。
空调呼呼吹送的便利商店里,梁安惟随意坐在落地窗前的座位上,兀自生着闷气,任由身旁的王家齐喳呼个不停。
“安惟,你疯了吗?刚才那个是瑞昀集团的总经理,你怎么能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王家齐仍然处于惊恐状态之中,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原来你认识瑞昀的总经理?你跟傅容予真的是高中同学?”
“你有完没完?!”梁安惟拧眉横去一眼,成功制住了王家齐的喋喋不休。
梁安惟不悦的转回视线,迳自灌饮着手里那瓶冰凉的蜂蜜啤酒。
王家齐安静了片刻,默默掏出手机,拨打公司会计的手机号码。
“美祯,你能不能来公司巷口的小七找我?我们去一趟光曜银行。”
王家齐甫收线,随即让一道人影挤开,害他险些自高脚椅上跌落在地。
“家齐,不好意思喔,我们家老大找我。”
一名高壮的年轻男人,身上罩了件飞行夹克,遮去里边的警察制服,脸上笑嘻嘻地向王家齐比了个手势。
王家齐只能识相的换了位子,神情怏怏地盯着那名年轻警察与梁安惟交谈。
那个年轻警察是方铭显,他与梁安惟还有另外两名龙凤胎是高中死党。
他们四个人一旦碰头,便是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全然不管身旁同行的人。
作为梁安惟交往三年的男友,王家齐自然已经习惯遭受冷落的滋味,只是每当他被排挤在旁时,总也免不了一阵苦闷。
叮咚!一名身着无袖背心与热裤的年轻女人,左右巡视过后,一瞧见王家齐便笔直走去。
“家齐哥,你不是跟安惟姊一起去见孙经理了?”
来到落地窗前的座位,邱美祯先瞅了瞅另一侧的梁安惟与方铭显,随后满脸疑惑的问起自家老板。
王家齐将她拉到另一头的座位上,神情无奈又无力的说:“美祯,出事了,方才我跟安惟在光曜银行……”
方铭显一撇首便觑见王家齐与邱美祯举止亲昵的交头接耳,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不由得直皱眉头。
“──显微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发觉方铭显心不在焉,梁安惟抬起一记肘拐子撞了撞死党的腰。
“好怀念的绰号,你已经很久没这样喊我了,是因为遇见傅容予的关系,让你开始怀念高中时光了?”方铭显好笑的反问。
“别再跟我提那个家伙,我作梦也想不到,会在那种情况下遇见他。”
梁安惟紧抿粉唇,撕开方才微波好的茄汁义大利面,执起塑胶叉子卷了一口面便往嘴里塞。
“欸,老大,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插手你的私事,不过……”
方铭显刻意停顿一下,以眼神示意另一头互动过于亲昵的那对男女。
“你不觉得王家齐跟会计小姐走得太近吗?”
“废话!会计负责公司的财务,王家齐当然跟她走得近。”
依方铭显作为男性的第一直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但这毕竟是梁安惟的私人感情领域,即使是交情超过十年的死党,也不该轻易涉入。
于是方铭显收回注意力,望着身旁毫无警觉心的梁安惟,心下轻轻叹了口气。
显然梁安惟对王家齐太放心,更甚者,她没把王家齐当回事,压根儿认为王家齐没这个胆量劈腿。
“安惟。”
王家齐靠过来,小心翼翼观察着梁安惟的神色,生怕挑错时机说错话。
“干嘛?”梁安惟停住咀嚼动作,美眸不悦地横去一记。
“我要跟美祯去一趟银行,你能自己回公司吗?”
“我有手有脚,当然可以自己回去。”
闻言,王家齐不敢再多问,随即领着邱美祯离开便利商店。
将两人对话过程尽收眼底的方铭显,不由得摇首失笑。
“老大,你对王家齐这么凶悍,就不怕他向外发展吗?”
“凶悍?”一手指着自己,梁安惟一脸好笑。“当初是王家齐追我的耶!他跟我说,他喜欢我这种独立自主的女性,他不喜欢娇滴滴又黏人的女人,他看中的就是我的凶悍。”
“话是这么说,但男人的话听听就好,你可不能全部信以为真,男人还是希望女人温柔一点,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你没听过吗?”
“神经病。”梁安惟白了方铭显一眼。
方铭显就此打住,不再往下说,只因他很清楚,他与梁安惟之间只能是兄弟情谊,一旦越过那条线,他们的关系将会变质,再也回不去。
没察觉方铭显眼中复杂的情绪,梁安惟兀自生着闷气低嚷。
“大宝二宝回台湾了吗?把他们两兄妹找来,我们一起去找傅容予把话问清楚,当年他跟他妈妈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就消失,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想过我们,也没来找过我们,真的太过分了!”
端详着梁安惟愤懑的姣好侧颜,方铭显心下了然,傅容予这个人一直停留在她的回忆与心底,不曾离去。
多年来,她一直惦记着那个神秘病弱的少年,她嘴上虽然不提,但光凭她交往过的三任男友,每一位皆同样有着单薄苍白的外型特征,便不难窥探出某人对她的影响有多深远。
“老大,傅容予从来就没把我们放在心上。他是天才资优生,又神秘兮兮的,当初会跟我们走得近,还不是因为你帮他挡下朱正勋的霸凌,否则,他那样防心重的人,怎可能跟我们混。”
一时之间,两人的意识跌入旧日时光,一幕幕泛旧的影像,宛若一部老电影,在他们脑海中鲜活的放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