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财妻 第四章 陶爷的破绽
一夜辗转难眠,天色尚未大亮,还是一片漆黑,晁枢引终于起身坐在榻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浓密的长睫垂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刀凿似的出色五官更显阴鸷,比起往常生人勿近的气势再冷上几分。
他的心情极度恶劣,原因无他,每每当他要入睡时,尹挚那张脸就窜到他眼前,他甚至还能嗅闻到她身上那抹香。
那抹香犹如暗夜里飘动的花香,在他鼻息之间缭绕,怎么也拂不去,教他心浮气躁甚至产生一股将她紧拥入怀的冲动。
他无法解释这股冲动,彷佛身体有了自己的意志,下午那时要不是她出声,他肯定会将她拥入怀……真是疯了!
那样特立独行的姑娘,桀骜不驯又放浪不羁,和男人称兄道弟从不避讳,甚至满身铜臭,利益为上,他完全看不到她有任何吸引人的优点,甚至不想与她往来,可那时,他就是失心疯了。
尽避他什么都没做,但察觉心思的瞬间,他极度不快,非常不悦。
“头儿。”
门外响起左旭的声响,他应了声。
当左旭推门而入,瞧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眨了眨眼,犹豫到底该转身就走,还是硬着头皮凑上前。
“杵在那做什么?”晁枢引冷声开口。
左旭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向前几步,将刚得知的情报道出。
听完,晁枢引眉头微拢地抬眼。“殿下住进那府了?”
“是,不过郡主没让人知道殿下的身分。”左旭瞧他神色平淡无起伏,才继续往下说:“刚刚杜获回来了,不知道头儿现在要不要见他?”
他心知像头儿这样的人,在失忆的情况下替女人洗衣物,心底肯定憋着一口气,所以尽可能不想靠他太近,不过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让他过来。”左旭应声便出去了。
一会进来的男人大步流星来到面前,拱手道:“头儿。”
“扬州的事查得如何?”
“扬州确实是涝灾,尤其封了三个城,皇上派三皇子南下赈灾,照理三皇子将赈灾的粮银和药材交给扬州知府后就该回京,却偏又往杭州这儿来,定是为了郡主,毕竟三皇子原本就对郡主青睐有加。”
听杜获这么一说,他没来由感到烦躁,摆了摆手,沉吟了声才道:“殿下的事我知晓,倒是扬州封了哪三个城?”此刻他必须专注在公事上,顺便利用公事转移纠结他一整晚的思绪。
“江都、扬子和镇江。”
晁枢引微抬眼。“镇江县?”
“是。”
“你可有前往镇江查探?封城的人马是县衙衙役还是卫所兵?”镇江那里设了两个卫所,兵力和杭州前后卫所差不多。
“属下前去探过了,衙役和卫所兵都有。”杜获不假思索地道。
“……有问题。”他突道。
左旭和杜获不由对看了眼,不解地看向晁枢引。
要是地方因涝灾产生疫病时,由地方衙役和卫所兵封城再正常不过,他们不懂晁枢引说的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然而晁枢引也没打算解释,迳自思索了下便起身梳洗。“传膳吧。”
两人应了声,传了膳后便在房里一块吃了。
原以为用过膳后晁枢引该去衙门了,毕竟之前粮库遭火焚,杭州前后卫的指挥使还押在牢里待审,卫所里的事自然由晁枢引处理,而他已经为了调粮到那府站了几天,如今自然得开始着手处理杂务。
然而他却一路朝外走去,很自然的,左旭月兑口道:“头儿,还去?”
“还没跟她提及要多少米粮。”
面对晁枢引如此理直气壮的说词,左旭真不能反驳什么,就怕晁枢引一到那府又跟郡主吵了起来,真是教人头疼的两个人。
一早用过膳后,尹挚就让向野处理调粮的事,务必在三天内把三千石的粟米送进卫所的粮库里。
“小姐,三殿下来了。”
才翻开帐本就听见多静来禀,尹挚不由轻叹口气。
“让他进来吧。”来者是客,她总不好多说什么。
起身,就见多静将盛珩请了进来,她让多静看茶,在条案另一头坐下。“三殿下,真是对不住,一早就有许多事得处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你尽避忙你的,我一会找几本书。”他环顾她的书房,里头藏书不少,看来那家人对她倒是颇用心。
尹挚挑了挑眉,他倒真是闲,不过他一直被拘在京里,难得下江南一趟又被拘在她书房里,没能一睹江南风光,她心里有几分歉意。
实在是她拨不出时间,为了能调出足够的粮,她得赶紧合算合算,还得找粮船把扬州庄子那些米粮运过来,真的无法作东招待他。
“对了,晁枢引说要调粮,可昨儿个听说他迳自走了,似乎没听他说个数。”盛珩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
“他没说,可我清楚得很。”她要是没个数,昨儿个就把他拦下来了。
“你对他向来上心。”
尹挚愣了下,佯装没听懂,笑道:“皇上吩咐的事,我有哪桩事没搁在心上?”盛珩看了她一眼,内心五味杂陈。看来,就算那镓伙失忆,她待他的心意还是如往常,这点真是教人气馁。
眼见书房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尹挚正打算说些什么缓和时,外头传来多静的声音——“郡主,那爷说有位扬州来的商人来访,想让郡主见见。”
“知道了,这就过去。”她应了声,随即一脸歉意地对着盛珩道:“殿下,就烦请你在这儿坐坐,我一会就来。”
盛珩摆了摆手,她便先行离开,前往主屋的路上,她不断思索还能从哪里挤出足够的粮,还没推敲完就已经来到主屋。
那府的总管入内禀报了声,尹挚才进了屋子。
“阿挚。”那韦守起身朝她招了招手。
“那叔。”入内,尹挚朝那韦守和另一个跟着起身的男人福了福身。
“阿挚,这位是陶爷,是扬州的粮商。”那韦守替双方介绍着。
“陶爷。”她喊了声,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对方约莫四十开外,面貌端正且极俊秀,可以想见年轻时的风华,而他带着笑意的面容也让人易于亲近。
“尹姑娘,在下听那爷提起,你手上有不少庄子分布在各地,想必除了扬州之外都是风调雨顺,该是大丰收才是。”陶爷轻噙笑意地道。
尹挚心忖这人倒有意思,谈起生意也不拖泥带水,开口就切入正题,很是爽快。“陶爷莫不是想跟我调粮吧?”
“正是。”
“这得跟陶爷说声抱歉了,因为我手头上的粮作皆有其用处,怕是帮不上陶爷的忙,还请莫见怪。”尹挚满脸歉意地道。
扬州的粮商大多将米粮卖往京城,如今扬州涝灾,怕是凑不齐数,按契约恐怕要缴点罚金了。
陶爷像是极意外她直接回绝,连点机会都不给。“真是连一两百石都调不了?”
“还请见谅。”她得补足粮库那三万多石的粮,实在没有余力助人了。
陶爷闻言,脸上虽挂着笑意,还是忍不住叹口气。“这下可怎么是好……”
“陶爷不如往苏州碰碰运气,苏州并未遇涝旱,算是大丰收,扣除秋税,产量还是挺丰足。”她帮不上忙,但指点方向还是行的,至于派不派得上用场,得看他自己。
“尹姑娘倒是飒爽,不像是江南的姑娘。”
尹挚微扬起眉,这才发觉那叔并未跟陶爷提及自己的身分,恐怕就连她是个拖油瓶都没说……这是何用意?她可不认为那叔会不想认她这个女儿,所以说……这个粮商有问题?
那叔要她过来,是要她特地记下这人?
忖着,她笑了笑没接话。
陶爷也不怎么在意,目光落在窗外的林叶间,突道:“府上的绿樱养得可真是好。”
“陶爷的眼光真是毒辣,花期未到,光从林叶就能猜出是绿樱?”那韦守诧道。
“我可是在江南长大的,岂会认不出绿樱?”陶爷笑着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迷离,好半晌才收回,噙笑起身。“那爷,时候不早了,我就依尹姑娘建议到苏州走一趟吧。”
那韦守闻言也就不再挽留,和尹挚送他到屋外便止步。
等总管送陶爷走远了,那韦守才问:“阿挚觉得这人如何?”
尹挚未答反问:“那叔,只要是江南长大的人就认得出绿樱吗?”
那韦守不由低低笑开。“你那叔是在杭州土生土长的,但要是花期未至,要我依林叶猜测,我还真猜不出来,更别提绿樱如此珍贵,岂是寻常人家能见到的?”
说真的,他打从心底喜欢阿挚这小泵娘,她看似大剌剌,可心思细腻得很,一般姑娘家哪及得上她这份缜密。
唉,真恨不得她能喊他一声爹,让他过过瘾。
“是啊,即使现在绿樱还是价值不菲,又种植不易,在京里少见得很,连在江南也谈不上多,有本事在府里栽个一两株的,非富即贵,而且我听他说话反倒比较像是京城的口音。”
“商贾大江南北的跑,带着各处口音不足为奇,倒是扬州的粮商跑到杭州买粮,让人觉得古怪了些。”
“那叔觉得他奇怪,还让我来见他?”尹挚佯怒,瞋了他一眼。
那韦守被瞋得心花怒放,觉得她对自己不客气就是拿自己当自家人看待。“我与他也往来了两三年有余,一开始也是扬州行商介绍的,说是自家族弟,两三年下来我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刚刚一来就说要调粮,如果真要调,一开始就该往苏州去,毕竟杭州前后卫所的粮库才被烧,粮商之间都知道杭州这当头得凑粮,他现在来是要调什么粮?”
他虽然也经手粮行生意,但要他去补粮库被烧的缺额可没法子,那是几万石的粟米,几个庄子的收成扣除秋税和庄户收成之后也补不足那个数,更何况粮行买卖都是早就打契言明的石数,没能挪动的库存。
尹挚轻呀了声,不由在心里感叹那叔的心细如发,马上就从这看似合理的状况挑出问题,“所以,那叔觉得陶爷比较像是来打探什么的?”她低声问着。
“这我可猜不准,但他今天偏巧提到绿樱,教我觉得他这人不寻常,往后你要是见着他,就避开吧。”让她认认人知道对方底细,才不会日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拐骗了。
尹挚轻点着头,觉得有理。
一个扬州粮商,要说富,大抵就是一般富户,绝对谈不上贵,这样的人却只凭林叶认出绿樱,而且还在这当头到杭州调粮……怕是身分有问题,恐怕不是一般粮商,而且陶爷大概不是要调粮,而是在确认是谁准备补粮库的缺吧?
可又是什么样的人,需要知道谁能补粮库的缺?
“那叔,你没跟陶爷提我的身分,可你又怎会对他提起我?”
“为了不让你的身分让他知晓,我便说你是故人的女儿,在京城经商,手上有些庄子,本想藉此看看能不能瞧出一点破绽,顺便让你过来练练眼力,看看门道,不管怎样,这人往后我会少往来了。”
“破绽?”
“虽说新皇登基后颁下不少政令,不少女子也抛头露面作生意,但商场是男人的天下,大多不愿与女子有生意往来,我随口一提,陶爷一口就应下,且非见你一面不可,要不是病急乱投医,就是他眼界较宽。”
“那叔,陶爷以往也跟你调过粮吗?”
“咱们粮行是有往来,可他买的数并不算多,不过我也听过其他粮商都与他买卖过,因为他向来是现金买卖,不用银票,而且一口价很爽快。”
尹挚皴着眉,无法猜透陶爷这人,更别提背后用意,她想了好一会,觉得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正打算跟那韦守说一声要回团圆阁时,就见庞定大步走来。
“郡主,晁大人来了,小的让人领他去院子里候着。”
“……喔。”她想他大抵是要跟她说粮库缺的数,可她现在还不想见他,只要想到他昨天差点洗了她的肚兜,她就浑身不对劲。
“对了,阿挚,既然你有友人从京城来,咱们晚上就给他洗尘弄场宴席。”那韦守突道。
“好啊,那得麻烦那叔了。”她回神,自己都没能好生接待盛珩,虽然他说不在意,但她心里过不去。
“哪来的麻烦,应该的。”他恨不得多弄几场宴席,最好每晚都有,否则当她在这儿的事办完就要回京了,下回再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模清楚接近阿挚的这几个男人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对了,顺便将晁大人也找来吧。”
她太没有男女之防,他这个后爹得替她把关才成。
团圆阁的书房里,听到开门声,正在看书的盛珩眉眼未抬地问:“怎么这么快?”
“算快吗?”
听见低沉的男音,盛珩猛地抬头,眉头毫不客气地拢出一座小山。“晁枢引,你怎么又来了?”
真是晦气,三天两头就撞见他。
“还没跟郡主提粮库的缺粮数额。”晁枢引神色淡漠地道。
真是碍眼,为什么他会待在尹挚的书房里?
“阿挚说她知道多少数,正在调粮,你犯不着将她往死里逼,她又不是非帮你不可。”盛珩没好气地把书往条案一搁,准备在尹挚回来之前就先赶他走。
“她非帮不可。”他笃定道。
“你凭什么?”
晁枢引瞅着他,突地掀唇笑得很坏。“秘密。”
盛珩气得磨起牙,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晁枢引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无妨,我再问阿挚就好。”听听,他们这才是无话不说的好交情。
“她不会说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听至此,盛珩确定他俩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再把书拎回来,谁知道晁枢引竟然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他顿时毫不遮掩嫌恶地瞪去。
晁枢引使了个眼色让左旭关上门和杜获一起守在外头,才低声道:“殿下去了扬州送赈粮,可知道所封的三座县城外皆由衙役和卫所兵看守?”
“那又如何?”
“所以,确实是由衙疫和卫所兵看守?”
盛珩干脆把书又丢下了,横眼看他。“以往要是县城有疫病发生,衙役不足,适巧地方上有卫所时,会调派卫所兵再正常不过。”
“确实,但是调派卫所兵必须由中军都督府上疏皇上才能调派,这事,皇上知情吗?”
盛珩听出症结所在,便道:“也许中军都督上疏时,我正巧在南下的路上。”
“若是如此,皇上应该会差人快马加鞭告知殿下此事,且会要殿下在扬州坐镇指挥,毕竟唯有在严重疫病发生时才会动用卫所兵,好比要搬运焚烧尸体等等杂项,然而皇上只让殿下送粮送银,那就代表地方上疏时并未提及有疫病,可是当殿下到扬州时便知封城的消息,如果如此急迫,怎可能一开始没上疏?”晁枢引条理分明地点出古怪之处。
盛珩听完,不由沉默下来。
他因为急着要到杭州,倒是没细思这些事,昨儿个尹挚也跟他提及几分不寻常,今儿个晁枢引又这么说,这事是不能不防了。
“殿下,皇上让我到杭州,并不只是为了粮库被烧一事,还有……追查那人的下落。”话到最后,几乎化为气音。
皇上在十多年前推翻前朝暴政,十几年来大赦天下,税赋减半,又连颁十几道改革政令,才让百废待举的民间慢慢恢复以往的繁荣景象,看似国泰民安,实则还有漏网之鱼逃窜,尤其是前朝佞臣简昊衍和前朝宁王世子。
前朝皇帝倒台之后,简昊衍立刻拥护宁王在蜀地起义,直指当今皇上为造反逆贼,几经讨伐,宁王已死,简昊衍却带着宁王世子逃出蜀地,至今下落不明。
可恨的是,现在朝中官员里头亦有简昊衍的人脉和眼线,皇上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从中得到他们连系的消息,得以一举歼灭。
盛珩抬眼。“所以,你认为粮库被烧和扬州封城也许和那家伙有关?”
“不无可能。”
盛珩眉目冷肃,哪还有一丝在尹挚面前的嬉笑模样。“我会先修书给皇上,你身上应该也有皇上给你的虎符吧。”既然父皇会让他下江南追缉简昊衍,肯定有万全准备。
“有,但我认为殿下何不回扬州坐镇?”
盛珩注视他半晌,撇嘴哼笑了声。“怎么,嫌我碍眼?”
“什么意思?”
“我怎么想都觉得你是故意支开我,好让我别碍你的眼,你就能跟阿挚多亲近一点。”虽说他也能到扬州坐镇,可是与其他去,晁枢引去还比他有用得多,毕竟虎符在晁枢引身上。
晁枢引皱起浓眉,口气不善地道:“不知所云!殿下要是只知道沉溺在儿女情长里,到底要置天下百姓于何处?”
这竟然是皇上看重的储君人选,他简直不敢相信!
“行,那你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看待阿挚的?”
晁枢引怒视他半晌才咬牙道:“她是郡主,皇上亲封的郡主,如此而已。”
“所以,有朝一日,阿挚成了我的皇子妃,你也无所谓?”
关我什么事!这话明明已经从他的脑袋迸出,跳窜在舌尖上,只要口一张就能说出口,他却抿紧了嘴。
莫名的,他想象起盛珩说的画面,她一身皇子妃规制礼服站在盛珩的身旁……他没来由地愤怒了。
盛珩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突道:“晁枢引,我曾听人说过,哪怕有人的脑子丢了一段时日的记忆,但身体却丢不掉,你要不要想想,你是不是常常觉得自己像是丢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晁枢引不语,只因他有被说中的厌恶感。
“那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事,你忘了,可是我们都记得,但是因为你想不起来,所以我们就不想说,反正你好像也没很在意,对吧,就这样继续空落落的,一直到老死,永远都别想起来你到底丢了什么。”看他的脸色越发铁青,盛珩就更乐。“啊……说不准在你死前,你就会想起来。”
要真是如此,这人生是何其悲哀呀,他都想替他掬两把同情泪了。
“殿下先以国事为重,我的事就不劳殿下烦忧了。”晁枢引的脸色黑成锅底。“扬州之事还先请殿下处置,那毕竟是皇上的江山,盛家天下的百姓。”
“早就派人到扬州查探军情了。”盛珩没好气地道。
拿盛家天下这大帽子扣在他头上,到底把他当成多轨裤?
“殿下早有防备?”他不信。
“阿挚昨天跟我提起她在扬州也有庄子,虽听闻扬州涝灾,但不至于严重到有疫病甚至封城,所以我昨天就派人去查了。”
“……是吗?”他诧异不已。
“很意外吗?在现在的你眼中,只会以为阿挚就是利益至上、满身铜臭的姑娘,可她若真是如此,又怎会受皇上重视?又怎会得我如此倾心?”他的告白一说出口就见晁枢引露出跟见鬼没两样的表情,心情顿时舒畅不已。“其实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你忘了。”
他嘴上说可惜,却恨不得他永远别想起。
晁枢引不自觉皴起眉头,被盛珩挑衅的口气挑起怒火。
他知道盛珩待尹挚极好,但没想到他会当面道出心思,而且还这般挑衅。
打从他遇袭清醒,他从未想过遗忘的那段时光里,他和尹挚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他只记得满身铜臭的尹挚,从未想过与她更亲近,可是现在听盛珩道出对尹挚的心意……他只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为什么?就如盛珩说的,也许他脑子遗忘了,却忘不了那段时日养成的习惯……他以往并不讨厌盛珩,现在老觉得他碍眼透顶,要他去扬州确实抱持几分蓄意,离尹挚愈远愈好。为什么……他到底丢了什么,教他生出这些心思?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推门而入的尹挚被两人贴近的脸吓得倒退一步,自己不会撞破什么好事吧。
“阿挚,他欺负我!”盛珩先声夺人,一脸哀怨地跑到她身边。
尹挚瞪大眼,看向晁枢引,见他脸色冷沉得吓人,像是被谁倒了几辈子的债,这是……“如果要殿下去扬州善后算是欺负,我也无话可说。”
“你分明是嫉妒我俩,故意拆散我们。”盛珩可怜兮兮地圈抱住尹挚。
晁枢引抽了口气,一个箭步向前,然而尹挚的动作比他更快,居然一个屈身肘击,就让盛珩没防备地连退数步。
“阿挚……”盛珩难以置信她竟对自己下手,受伤的抚着胸口。
“是殿下太过放肆。”揍他刚好而已。
“我……”盛珩不由悲从中来,觉得自己是跳梁小丑,可怜透顶。
尹挚见状,心里有几分不忍。“殿下,哪怕是玩闹也该拿捏着分寸,要不你这样唐突了我,我硬是要你负责,可怎么办?”
“我负责!”盛珩立马道,脸上哪还有半分哀伤。
“不用你负责!”晁枢引怒声吼道。
这一吼,不管是屋内屋外的人都愣住了,一双双眼都看向了他,晁枢引才惊觉自己太过激动。
尹挚不解地看向他,再看向盛珩,忍不住问:“你们两个刚刚到底在聊什么?”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回得太过一致,尹挚不由眯眼来回看着两人,直觉有鬼,于是转头问晁枢引,“晁大人一早上门,又是为了什么?”
“……昨儿个没跟郡主提要补的粮数。”
“不用你说,约莫三万五千石左右。”
“你怎么知道?”
“你到底以为我多无知?我怎会不知道一个卫所会有多少保家卫国的卫所兵?差不多折算一下就知道该补多少粮,可现在要我一口气补上我也没法子,还得要找粮船运粮才行。”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晁枢引张了张口,竟无言以对。
试问有多少姑娘会知道一个卫所里有多少卫所兵?他只管找她调粮,却没细想调粮恐怕得要粮船才能载运。
“你放心,最晚三日,我会先调三千石的粟米进卫所粮库。”尹挚懒得管他在想什么,迳自道:“我这人既然与你约定,定是会做到,我可不像某人,与人约定却失约背信。”
晁枢引直瞪着她,觉得她意有所指,偏又辩骏不了什么。
“阿挚,你跟他约定了什么?”盛珩神色哀怨地问。
“殿下无须知道。”晁枢引淡声道。
“阿挚……”盛珩想拉她的手,又怕她再给一击,只好乖乖地隔空轻扯。
尹挚也不想让其他人得知她和晁枢引约定的事,免得丢了晁枢引的面子,便转了话题道:“对了殿下,今晚那叔要设宴给你接风,你有什么喜欢的菜色可以先让厨房准备。”
盛珩闻言,正打算在晁枢引面前摆显,岂料她又接着道:“晁大人也一道吧。”
“恭敬不如从命。”不给盛珩从中作梗的余地,晁枢引立刻就允了,隔着尹挚和盛珩互别苗头。
尽避他不清楚自己要争什么,横竖他就是不允盛珩靠近尹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