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财妻 第二章 见谁就是不见你
正午,贺氏在团圆阁里摆膳,和尹挚香香地吃了一顿饭,再要尹挚到房里歇一会,待尹挚睡醒时,她带来的箱笼都已经放妥。
“郡主,夫人说了,妳要是醒了可以先到后头的园子里走走,等开宴时再差人说一声。”多静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将箱笼里常用的物品取出,忙碌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尹挚懒懒躺回床上,虽然已经不困了,却懒得动,她想应该是一路舟车劳顿才会这么累。
打从晁大人上回出言伤了郡主后,郡主整个人都恹恹的,多静也不催促,自顾自地道:“郡主,约两刻钟前,那家二房的姑娘想拜见妳,奴婢以郡主尚在午歇为由让她们走了。”
尹挚在床上翻了两翻,一副懒骨头似地坐起身。“想讨好我也犯不着这么急。”
看来那家二房的姑娘脑袋不怎么精明,恐怕连其母也是蠢字辈的,要不怎会在她舟车劳顿赶到时就急着想拜见?
有点脑袋的都该知道,她肯定累了,歇个一两日再见面也不迟,再者那叔都说晚上开宴给她洗尘,届时肯定会见面,犯得着在这当头撞上来?
哪来的呆子?娘在书信上怎么不跟她说说,让她笑一笑,解解闷多好。
“可不是,看来二房的女眷并不省心。”多静压根没客气地道。
“无妨,一个商家女,娘没看在眼里,再者还有那叔在呢。”她听娘提过,那叔和其二弟感情甚笃,直到现在也没分家,家里头真有个龃龉,想必那叔他们会先行处置,根本就不用娘亲费心。
“就是。”多静将所有物品都归置好了,走到床前服侍尹挚洗漱,突地想起什么,月兑口道:“对了,咱们的人说晁大人派了人在暗处盯着咱们。”
“派了几个?”她眉眼不抬地问。
“两个。”
“丢回去。”
多静笑瞇了眼,道:“奴婢僭越,已经让庞定去处理了。”
尹挚缓缓抬眼,笑得很坏。“妳这个坏丫头,明知道晁枢引是庞定以往的顶头上司,还让他处置,不是要让晁枢引难看?”
庞定以往在府军前卫当差,后来皇上特地从里头挑了几个拔尖的充当她的护卫,庞定就是其中一个,听说跟晁枢引的交情还挺好的。
“难看吗?奴婢怎么觉得……刚好而已?”气哭她家郡主,她都还没亲自动手出气呢,算是客气了。
“坏丫头。”尹挚嘴上骂着,笑得可乐了。
“谢郡主夸赞。”通常只有她办对事时,郡主才会这样骂她的,她一律视作夸赞,收得一点都不心虚。
主仆两人又笑闹了一会,见时候未到,尹挚干脆先倚在引枕上,想着晁枢引说他前来是皇上的旨意,可明明她准备下江南访亲时,皇上什么都没跟她说,那就代表并非真有大事,八成是皇上知晓他将她气得不轻,故意要他对自己低头罢了。
哼,他低头,她就得怜悯他?
别傻了,她向来就不是吃素的,他要是有本事把头垂到地上,她会顺脚踩他两下解气。
只是……当初皇上派他下江南,说要处理卫所粮库被烧一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让府军前卫的指挥使亲自处理这事,就是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这些事该是由江南的中军都督府处置的,皇上却派他来,怕是有其他密令在身吧……忖着,她不禁呿了声。关她什么事啊,她想得这么入迷做啥?
她才不管他呢,再也不管。
掌灯前,主屋那头就派人引尹挚主仆两人到花厅里。待尹挚到时,瞧见那家两房人都已入席。说来,那家子嗣也颇单薄,一张圆桌,两房人竟然坐不满。
尹挚来到桌边,照理说她是皇上赐封的郡主,那家的人都该起身行礼,但她基于她母亲改嫁那家,也算是一家人,所以不怎么在乎那些虚礼,在那韦守的指引下,理所当然地坐在她母亲旁边。
一张圆桌,男女未分席,就是男的坐一头,女的坐一头,她另一侧坐的是那家二房的姑娘,母亲在席上给她认亲,女眷不过就是那家二房太太庄氏和女儿那心梅,男方则是那家二爷那韦就和嫡子那启丰……
唉,真是人丁单薄,当初那叔是怎么撑着传宗接代的压力硬是不娶妻的?
想着,她对那叔更加欣赏,认为母亲与他定能和和美美地过完下半辈子。
“妹妹。”
认完亲后大伙开始用膳,尹挚才刚拿起筷子,身旁的那心梅冷不防地唤了她一声,她愣了下,懒懒地横眼望去—— 那心梅一脸亲近的笑容,看在她眼里是满满的谄媚,看来真的是个脑袋不灵光的。
尹挚想着,便道:“那姑娘,本郡主姓尹,那姑娘以姊妹相称,恐是于礼不合。”
她在京城里也有两个志同道合的姊妹淘,可再怎么要好也不会直接称呼彼此为姊妹,好歹前头也要冠着姓喊。毕竟身分摆在那儿,也没有沾了半点血亲,如此亲密的唤法,纯粹是想攀关系罢了。
那心梅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却还是嘴硬地道:“妹妹,就算妳不是大伯所出,可妳还是大伯母的女儿,咱们姊妹相称,哪来的于礼不合?”
尹挚听完,微微瞇起眼,与生俱来的威仪教那心梅瑟缩了起来。
这话听起来似乎挑不出错,可再仔细一听,不就是借着她的存在,挑拨她娘亲和那叔的感情?这话一出可是打了三个人的脸,她还能装无辜与她沾亲带故……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眼角余光瞥见那韦守似乎有意打圆场,尹挚硬是抢在他之前开口,“那姑娘,本郡主是皇上亲封的南宁郡主,往后还是唤一声郡主较好。”
说实在的,她并不怎么介意眼前的蠢姑娘搞砸这场所谓的家宴,但好歹她初来乍到,不能让娘觉得不痛快,只望这蠢丫头见好就收,否则往后多的是法子收拾她。
“可是……”
“老二媳妇,我看还是先将心梅带下去,省得酒没喝就胡言乱语。”浓眉大眼的那韦守沉着脸截断她的话,恨不得将那心梅直接押下去。
“大哥,心梅说得也没错,大伙都是一家人。”庄氏自以为在打圆场,可看向尹挚的眼光就像瞧见上等料理,恨不得分一杯羹,哪能让她把关系撇得一乾二净?她的一双子女还得沾她的光,谋求好姻缘呢。
那韦守不说话了,一旁的那韦就已经起身向尹挚道歉,随即差了两个婆子硬是把庄氏母女带下去。
“郡主,让妳看笑话了。”那启丰笑得满脸苦涩,端杯自罚。“还请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
“那大少言重了,没那么严重。”尹挚举杯敬他,觉得耳根子清净了,整个人舒爽多了,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一顿饭吃得颇愉快,聊起商道,四人皆有自个儿的见解,可论胆量和气魄,在场三个男人莫不甘拜下风。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姑娘竟然有独到的看法和盘算,就连利润都能在转眼间算妥。
在旁作陪的贺氏不禁摇着头,心想回头她得跟女儿说一声才好,毕竟她那算起利润的嘴脸实在是……太财迷了。
回团圆阁的路上,尹挚那双天生带媚的水眸乐得几乎瞇成一直线。
“……阿挚。”贺氏瞧她那脸财迷样,硬生生折损了几分丽色,不由叹口气。
“娘,怎了?是不是二房姑娘惹妳不开心了?”尹挚回过神,脑袋里翻飞出数种折腾人的手法,打算依她娘亲的不悦程度再决定下手轻重。
“是妳。”
“我?”尹挚一脸疑惑。“我怎么了?”
她堂堂一个郡主,难道态度还不够恭谦?她已经给足那叔面子,毕竟娘要在这里待一辈子,要不是怕娘为难,她是会任人欺的吗?去问问京城那些贵女,有几个敢在她面前哼唧?
“妳呀,就这样跟三个男人谈海运,还谈得眉飞色舞,甚至当场开出几分让利,妳……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好歹收敛点。”贺氏有那么丁点后悔,当初不该教她看账本的。
尹挚恍然大悟,亲热地挽着贺氏的手。“娘,海运的事是皇上要我访亲时顺便办的差事,我这是谈妥差事,开心嘛。”
“妳敢说妳没插一手?”她都敢跟皇上作买卖了,这海运的事没她的手笔,她才不信。
尹挚呵呵干笑,心想她充当牙人牵线,皇上当然得让利给她,至于那叔,因为有她把关,可以左右放行的船只数,还能派海师护送,那叔当然该将获利一成给她,她再把利润直接丢进海运里,让那叔利滚利的帮她攒银两,有什么不对?
这种无本生意,也只有她谈得起。
瞧她又笑成一脸财迷样,贺氏彻底无言了。
“妳呀,伴君如伴虎,皇上如今倚重妳,可往后呢?依我看,还是赶紧嫁人,将这差事给卸下才是正道。”不想催她的亲事,可一想起皇上对她的倚重,贺氏就是不放心,就怕哪天她办砸了差事,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一个姑娘家家,合该是天真烂漫时,她怎能一身铜臭地算计?
“娘呀,我会看着办的。”说到嫁人,尹挚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有个混蛋说,等他办妥了皇上差事,回来就向皇上请旨赐婚,结果呢?哼,他变成了失忆的混蛋。
贺氏瞧她没了笑意,心知她又想起了晁枢引,不想惹她不开心,转了话题,道:“就算亲事不急,一个姑娘家成天在钱里头打滚,沾得满身铜臭,像什么样子。”她可是出身名门的堂堂郡主,却比一般的商贾更像商贾,要她怎能不担心。
尹挚鲜女敕的唇一勾,唇下隐隐浮现梨涡,笑道:“娘,您可说错了,我经手的非金即银,哪来的铜臭味?”她身上只有金银香,香得很。
贺氏结结实实地往她的额头一戳。“伶牙俐齿。”
“像娘嘛。”
“油嘴滑舌。”
“……像谁呢?”她的祖父和爹都是刚正木讷的人呢,忍不住的,她怯怯抬脸,轻声问:“娘,那叔不会是我的亲爹吧。”
虽然她不愿坏娘的清白,可与那叔愈是交谈,她就愈觉得他俩很像啊!
贺氏瞪大一双水眸,毫不客气地往她腰间一掐。“妳这坏丫头,竟敢对妳亲爹不敬,竟敢坏我清白!”
“唉唉,说笑的,说笑的!”尹挚飞也似地逃了,离了几步远,不禁又回头道:“娘,怎么妳嫁来这么久,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那叔不行啊?”
那家人丁真的很单薄,往后就只剩一个那启丰撑场子,她也看得出那叔有意栽培他,他的性子也不错,但只靠一个人还是不成呀,毕竟那家的产业之丰厚,只丢给一个人,可是会活活累死他的,而且她也想要个弟弟或妹妹。
贺氏俏脸蓦地涨红,撩起裙子追上去。“妳这丫头说话没个分寸,看我今天怎么收拾妳!”
尹挚放声笑着,跑得也不快,保持着快她娘亲一个脚步的距离。
母女俩追逐得欢快,压根没发觉二门外男人的身影,更没有察觉被认为不行的男人,今晚决定一雪耻辱。
隔日,尹挚美美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都没人唤醒她,还是她自个儿睡饱了,才伸了懒腰,将多静给唤进房里。
“我娘那儿可有差人过来?”
“夫人让喜梅姊姊过来,说是待郡主醒了再一道用膳。”多静替边她挽着发边说,她手脚利落,如行云流水。
“没别的事了?”
“听说那姑娘和那二太太被禁足了。”
尹挚半垂着眼,嘴角勾起,那叔可真是雷厉风行,就算是自个儿的弟妹和亲侄女也压根不留情面。
这点倒是很好,讨好了她,也代表他是真的把娘搁在心上。
“还有呢?”
多静想了下,轻呀了声,再道:“瞧奴婢这脑袋真是记不住事,一早就收到向野的信,说是约莫两日后就会到杭州了。”
尹挚微扬起眉,向野是她培养的大掌柜,一直都替她在江南一带布局,先前她要前往江南时就跟向野提到,如今他前来方可理一理账册,顺便查探江南一带近来有无涝旱之灾。
只是……尹挚看着镜里的多静,似笑非笑地问:“再没其他事?”
“不敢瞒着郡主,晁大人一早就来了,那爷不敢放他入内,所以只让他待在大厅,就端看郡主愿不愿意见他。”多静嘿嘿干笑着。
“妳这坏丫头,我要是不问,妳是不是不打算说了?”还装呢,瞧她多能装。
“怎会?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奴婢自然是记不得的。”
“妳还真敢说。”尹挚笑骂着。一个御前的大红人,她敢说无足轻重?她还真不敢听。
“对奴婢来说,他确实是这么一个人。”皇上有多看重他,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在朝堂里谋生的,难不成还得看他脸色?只是郡主这般特意问起,该不会是—— “郡主想见他?”
“谁?”
“晁大人啊。”郡主忘性这么大?
“一个对我家丫鬟都显得无足轻重的混蛋,我为什么会想见他?”她掀唇嗤笑了声,鄙夷到了极点。
况且那叔处理得极好,请他入内再着人看着,既不失礼又不会让他闯入内院,果真愈是相处,她愈觉得那叔有几分爹亲的味道,也许哪日她会开口喊声爹,让他开心开心。
“可不是,郡主这话说得真好。”
“妳这丫头,要是哪天我福至心灵想去抢漕运,妳八成还会替我开路。”她不得不说,她这性子愈养愈好,有一半都是多静造成的。
“那是当然,奴婢自然要替郡主开路的,就连后路都要替郡主先想妥。”说着,她摩挲着下巴,煞有其事地思索起来。
“别闹了,去找我娘吧。”尹挚好笑又好气地朝她腰间一拧。
多静身形如风地避开了,随即恭敬地退上一步。
尹挚笑睨她一眼,拉着她一道走了。
两人到了贺氏的院子,直到余晖时才离开,俨然忘了有个人还坐在那府的大厅里——
“……头儿,天色都暗了,咱们是不是……”左旭欲言又止,只因他家头儿的脸色比腊月霜雪还冻人,他应该继续当哑巴,可守在厅外的那家下人一副眼巴巴期待他们离开的样子,一点留客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就算被耍了一日,心里再不痛快,也该走了吧?再待下去,可要成了那家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晁枢尹蓦地起身,左旭利落地往后退上两步,却见他径自朝旁走去,尽避模不着头绪,还是乖乖跟上。
唉,郡主本来就是个很要强的人,当初要不是头儿死缠烂打,估计郡主不会看上头儿,如今头儿失忆把人家忘得一乾二净就算了,还三番两次出言讥刺……虽然他不想骂自家头儿,但说真的,他被人羞辱也是自找的。
好端端的失忆做什么,将这门好姻缘断送就算了,还翻脸成仇。他想,就算头儿见到郡主,郡主也决计不会帮他,倒不如回衙门再好生筹划,另谋出路。
左旭打定主意回衙门要好好劝他家头儿,谁知道才刚踏出厅门,他家头儿却突地跃起,足不点地地上了屋檐,急如星火地朝人家后院而去。
“这这这……”那家下人见状,直指着不见人影的屋顶不知所措。
左旭抹了抹脸,只能咬着牙提气跃上,追着他家头儿而去。
完了,他家头儿应该是气疯了,要不怎会在人家府里做这种事?一会也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他的头好痛……可恶,今天出门应该拉着杜获一道,至少有他在,自己才有把握将头儿带回衙门。
左旭边跑边盘算,远远就瞧见头儿被人拦下了,正意外之际,认出了拦下头儿的人就是庞定。
“大人,不是小的不肯放行,而是夜色深了,大人直闯郡主院子,这……这也太不成体统。”
庞定身边带了两个护卫,死死堵在通往团圆阁的路上,怎么也不肯让晁枢引越雷池一步。
尽避他对两人以往的情事是知情的,也曾经偷偷放行让大人夜探香闺,可此时非彼时,大人失忆后当年的那对佳偶已经变成怨偶,郡主下令要他拦,他当然得拦。
晁枢引黑着脸,刀凿般的五官凝着一股慑人冷意。
“还请大人别为难小的。”庞定万般无奈地道。私底下两人称兄道弟,如今却被逼得对立,他也是逼不得已。
“是啊,头儿,别为难庞定了,而且你要是真这样闯进去,恐怕只会更惹怒郡主而已。”赶来的左旭也急着进言,就怕他真冲进去让事情更难办。
晁枢引的右手紧握,青筋跳颤如蛇信,死死将这股怒意压了下去。
“去跟你家郡主说,明日晁某拜会,恳请她以大局为重,拨冗相见。”好半晌,他才咬着牙道。
“是,小的定会转告郡主。”庞定忙道。
晁枢引转身就走,庞定赶忙让身边的护卫在前开路,心想晁枢引私闯后院,路上要是遇见那家人,护卫还能解释一二,省得污了他的名。
抹了抹汗,庞定想了下,回头进了团圆阁,将晁枢引差点闯进团圆阁和他交托转告的话都说了一遍。
坐在榻上的尹挚浅呷着茶,佯装无奈地道:“庞定,你说,晁大人是不是在为难我?”
“欸?”是这样说的吗?
“我与我娘亲已有三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见面了,自然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很多体己事要做,我哪能拨出时间?再者过几日,也许我得到衢州去见我祖父,还得再跑水师衙门一趟……你说,我怎么有时间见他?”尹挚边说边叹息,一副难为样,偏偏嘴角却是翘得高高的。
庞定无言,只能盼晁枢引自求多福。郡主向来宽厚待人,谁让他这回真是伤着郡主,才会教郡主铁了心……怪谁?
于是,第二天,晁枢引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脸像天色一样黑,终于又忍不住要往后院去时,再度被庞定挡了下来。
庞定好说歹说地把人送走了,却不禁想,明日到底要怎么挡?
更糟的是,翌日天还没亮,晁枢引就堂而皇之地踏进那府里头,教得知第一手消息的庞定直冒冷汗。
完了,照这架势看来,晁大人要是没见到郡主肯定不会离开,偏偏郡主下的命令就是挡……怎么挡?庞定不断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好法子,他又不能以下犯上……
庞定很苦恼,可他家郡主像没人事般,睡醒后就去主屋了,也不知道和那夫人窝在屋里做什么,横竖摆明不见人。
无奈地叹口气,眼看日上中天,他抬起万般沉重的脚朝前院而去。
“人呢?”
一到厅里,晁枢引声如薄刃的问着,庞定心头一颤,有种心口被扎一刀的错觉,再看他那可比风雪肆虐的冷脸,他真希望自己可以换个主子,也许回京后跟皇上告罪,皇上也能体恤他的。
“庞定,人呢?”晁枢引勾起好看的唇,笑得又冷又慑人。
庞定正思索着如何委婉地请他回去,突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一回头就见那府管事正领了个极眼熟的人——
“向野!”庞定喊道。
“庞护卫。”男人一袭白衫,衬得气质儒雅。
“看来你是提早一日到了,郡主昨儿个还叨念着呢。”庞定噙笑道,太好了,多个人,他心里就踏实许多。
晁枢引冷冷地瞅着那名唤向野的男人,一身斯文气息,精致的五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教他不由撇了撇唇。
“那就烦请庞护卫领我去见郡主吧。”向野朝他作揖。
“这有什么问题?”庞定说完,让一名护卫先去通报,再让另一名护卫领着向野去后院。
然而向野才踏出一步,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形硬是挡在他面前,对上眼,此人面目不善,像是对自己积怨颇久……
不是说失去记忆了吗?怎么都没了记忆还能这般厌恶他?
向野径自想着,却投以温和的笑意,也不主动搭话。
郡主说过了,横竖知道他俩情事的就是身旁的几个人,而晁枢引既无恢复记忆的可能性,那就无须提起往事,让知情的人都三缄其口,他自然会照办。
“庞定,凭什么他能见郡主,我就不能?”晁枢引脸色平静,微瞇的眸却显露几许危险的光芒。
“大人,是这样的,向野是郡主的大掌柜,他找郡主是因为—— ”
“我管他是因为什么,凡事皆有先来后到,再者她的营生会比国事重要?”晁枢引冷声打断他未竟的话。
庞定额冒冷汗,眼前一阵花白,心想他要是能厥过去不知道该有多好。
“大人既也是要见郡主,何不请人通报一声,咱们就在这儿等,看郡主想见谁。”向野端着和气生财的笑,那般的牲畜无害,饶是恼火闷烧数日的晁枢引也不能无故朝他撒气。
见晁枢引无异议,向野使了个眼色,庞定立刻感激地让人去通报,再招呼他入座,差人上茶。
不到一刻钟,前去的护卫已经踅回,道:“郡主的意思是让向野进团圆阁的书房里稍候片刻。”
向野道了声谢,潇洒起身,而一头的晁枢引已经快一步地走到那护卫面前。“你没跟郡主说我在这儿等着?”
那护卫见他一副要将自己给拆卸入月复的狠样,忙道:“说了,小的说了,头儿,可是郡主说向野这儿有十万火急之事,那是皇上让郡主江南访亲捎上的,郡主不敢怠慢,还请头儿见谅。”
晁枢引闻言,眉头微拢,见向野已经径自往外走去,他只得继续等,边想着皇上给她发派了什么差事,难道……皇上早已跟她提过要调粮银?
他忖着,多了几分耐性,可等到天色微暗还是不见尹挚的身影,教他一肚子火又逐渐烧了上来,正打算甩开庞定直接潜入后院,厅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望去,越过了那家管事,瞧见了身后那人。
“欸,这不是庞护卫吗?”那人越过了晁枢引,朝他身后喊着。
庞定愣了下,忙迎向前。“小的见过三—— ”
“欸欸,不用多礼,我是顺道来看看郡主的,她人该是在府里吧?”盛珩赶忙制止他往下说,噙笑问着。
“是,郡主在后院里,小的差人送三……公子过去。”庞定说到一半,见盛珩微瞇起眼,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称谓。
盛珩满意地轻点着头,正打算要跟庞定走,却见一抹身影挡在面前,一抬眼,佯讶道:“哎呀,这不是晁大人吗?”
“……小的见过三公子。”晁枢引磨着牙道。
“晁大人也是来找阿挚的?”盛珩很像一回事地问着,玉白面容满是挑衅的笑意。说真的,他看晁枢引不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在他失忆之后更是万分不爽。
“是,我是奉皇上之命找郡主商议要事。”
“喔—— ”盛珩拉长尾音,黑眸微转了下。“既是商议要事,你怎会在这儿?”
“正等着郡主。”
“我明白、我明白。”盛珩拍拍他的肩。“肯定是阿挚有什么事月兑不开身,我去跟她说一声,庞定,咱们走吧。”
“是。”庞定头也不敢回,带着盛珩快步往外走。
站在原地的晁枢引定定看着盛珩离去,突地掀唇笑了声,俊美面容瞬间凶恶如煞神,一个箭步冲向前,不管不顾地朝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