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夫人 第一章 自焚重生到古代
新月,无风。
在隐隐约约的阴影中,三、五野狗徘徊在偌大的别墅外头,嗅着高墙外主人家特意放的狗粮,准备饱食一餐。
这是幢私人住宅,里头就住着一户人家,四周并无邻居,整片山都属于私人土地。
依着山势盖的五百多坪的房舍有三层楼高,还有座高塔式的阁楼,中式混搭日式的庭园将近十亩左右,一座池塘种满莲花,里面游鱼无数。
看得出这家人非常有钱,有钱到种上一大片葡萄园当观赏园子,自种自摘自酿,每年的葡萄酒从不外卖,一桶一桶放置在深三十公尺的地下酒窖之中,慢慢发酵。
叫人意外的是,这幢别墅的主人如今只剩下一人,主人的声乐家母亲及知名钢琴师父亲在全球巡回演奏时前往德国的途中,飞机空中故障迫降外海,因前舱先碰触海面解体,坐在头等舱的他们掉落海中,目前尚未寻获,被列为失踪人口。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只怕有去无回,早就全无生机了,可是他们的女儿却不放弃,耗费巨资也要继续寻找双亲,她不愿意相信宠她、爱她的父母已不在人世。
谁愿狐独一人呢?她最怕寂寞了。
一晃眼,半年过去了。
航空公司的死亡赔偿金已汇入她的账户,两条人命和高额保险金一共三亿多元,两夫妻本身也有好几个保险,加上巡回演出保的意外险,金额不在少数。
不过当女儿的哪肯用父母用命换来的钱?
她分文未取,全用在寻人上面,即使希望渺茫,她也要搏万分之一的机会,因为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钱。
周遭的亲友都劝她别傻了,人是不可能生还的,要她为未来的生活多做打算,留一点钱在身边,不要往水里抛。
只是她够富有了,也有一技之长,因此根本不把钱当一回事,只要能救回她的爸妈,千金散去亦甘之如饴。
“妳别再犯傻了成不成?都过去半年了,伯父、伯母的尸体早被海中的鱼啃食殆尽了,妳想找回他们根本是天方夜谭,别再自欺欺人、作白日梦了。”人去财还在,这才是最重要的。
长相帅气的男子有张媲美男明星的俊脸,颜值破表、五官立体、偏向韩风,身形高大、肩宽背挺,约一百八十公分左右,是标准的模特儿身材,给人一切操之在我,自信满满的感觉。
这样的他十分受女性的欢迎,也有几段非常辉煌的情史,是爱情常胜军,在空难发生前他刚好订婚,情定眼前容貌清丽的女子,两人曾是学长学妹,又是世交,相识超过三十年。
“你不用劝我了,你是何居心我会不清楚,需要这般矫揉造作?”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淡,但发音不太自然,有些咬字听来少了一份流畅,似乎喉咙长了一层薄茧。
男子的眼神闪烁,平日看来意气风发的神色多了一丝心虚。“妳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别因为妳父母的死而疑神疑鬼,我们都认识几年了,我的人品妳还信不过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骗得过我的爸妈却骗不过我,他们有一颗艺术家的心,太过天真烂漫,凡事想得都是美好的,看不见人性的丑陋。”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人,以为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没有私心。
但人是会变的,这不是露出真面目了?
她爸妈出事不到七天,他便上门问她理赔金有多少,怂恿她投资,成立联合账户,口蜜月复剑的承诺她的将来由他负责,还一再保证她的钱交到他手中必能翻倍,让她有一辈子用不完的财富。
可惜她不缺钱,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她名下的资产够她挥霍了,钱对她而言只是个数字而已。
打小她就没喜欢他过,觉得他心眼太多,太爱钻营,太看重身外物,有一点虚荣和自以为高人一等,富二代的他常说自己钱多得花不了,没事买车、买游艇,名牌衣物一大堆,一年砸下上千万就为了一张高级俱乐部的VIP卡。
两人会订婚也是出于无奈,她都三十二岁了,她爸妈担心他们老了没能力照顾女儿,便在众多女婿人选中挑一个看起来顺眼的,想先定下来再做打算,了了一桩心事。
两人都是看脸的,认为长得好看人便不差,两家的交情又不错,女儿嫁了人至少不会受到欺负,有他们在,不看僧面看佛面,而且在世人眼中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姻缘。
她也抱着敷衍的态度打算先拖延一阵子,应付应付父母的爱女心切,订婚不代表结婚,还有转圜余地,她若不愿又有谁勉强得了?
为了解除婚约,她聘私家侦探做了婚前调查,打算等爸妈逼婚时再拿出来,她想人无完人,总会找出纰漏,以她爸妈对女儿的在意是不会接受品德有缺憾的女婿。
谁知结果令人惊叹。
“淡云,伯父伯母的死对妳的打击太重了,我知道妳很爱他们,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妳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都产生偏差了,我建议妳到身心科挂号,好好看一下医生,我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权威……”
“不必,我很正常,你不用费尽心思把我送进疗养院,我所有的财产早交付信托,你一块钱也拿不到。”他想用她的名义花她的钱,休想,她早给自己留了后路。
什么!她居然……男子目光闪了一下,微露忿意。“妳把我想得太龌龊了,我要妳的钱干什么,我自个就有花不完的钞票,还打算花五亿元为妳买下一座欧洲古堡,做为我们结婚的圣堂……”
“你有五亿吗?”她问。
他一滞,神色立即保持平静,不露半丝异样。“区区一点小钱而已,我家公司的资本额有上百亿。”
“我指的是你个人。”他的私人财产。
他父亲有过三段婚姻,共有三子二女,除了他之外皆在自家公司担任要职,他母亲是第三任妻子,手握不少公司的股权,舍不得儿子太辛苦,另外开了间公司由他挂名董事长。
只是他心气很高,才能平平,要不是有母亲不断地挹注资金,他名下的公司早就关门倒闭,哪轮得到他拿来当幌子唬人。
“我没钱?”他大声的掩饰面上的局促,做势发怒,先声夺人。“妳看不见我的豪宅名车吗?”
“那是你妈给的,不是自个赚的。”事实上他负债累累,全靠母亲资助才有风光的生活质量。
“那又如何,我妈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以后的一切不都全是要留给我的。”他大言不惭,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以为耻,彷佛当个妈宝是他的荣幸。
“你的价值观我不能苟同,请你离开。”她做出送客的姿态,半点情面也不给。
“妳要赶我走?”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自大的他还以为她会留他,进一步促进感情的交流。毕竟她是孤女了,更需要未婚夫的抚慰。
“难道我表达的还不够明确?”她面冷如霜,一副盼着他快走的模样。少来烦她,她很不耐烦。
“淡云,别忘了我是妳的未婚夫……”
不等他说完,女子冷淡地回答,“婚约随时可以解除。”
“妳想退婚?”他面色一狞。
“有何不可,这个婚是为我父母订的,他们不能出席为我主持婚礼,那么便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乔淡云,妳太过分了,把我放在哪里,我一片真心真意的待妳,妳却毫不在意的将我的真心丢在地上踩吗?”他不可能放过她,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不把握住才是傻子。
“你觉得自己适合哪里就待在哪里,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也不必冲着我发脾气,我眼睛没瞎,看得出你在作戏。”太假了,假得令人同情他的演技。
“妳……”
“你和她说了没?东西拿到了吗?拖拖拉拉干什么,我都等得脚麻了,你不会想在这里过夜吧!”
一名穿着低胸及膝礼服的艳丽女子大剌剌地走了进来,看得出刚从某个欢乐派对出来,身上有很浓的酒气,眼神略带涣散,神情有一些充满暴力的癫狂,看起来不大正常,似是吸食过大麻。
“陆小喵。”看到她,乔淡云一点也不意外。
一听到“陆小喵”这个绰号,陆静月像只猫似的炸毛,张牙舞爪。“不许叫我陆小喵,妳这聋子凭什么高我一等,要不是妳出身好,有对疼妳的父母,对妳百般呵宠,妳今日的成就便是我的!”
她不甘心,很不甘心!若站在同样的出发点,她绝对不会输人。
“我是聋子没错,但我能闻出上万种香气,制出别人所制不出的香水,妳做得到吗?”她有骄傲的本钱。
乔淡云一出生便听不见也没法说话,她快到一岁时才被发现听力异常,也为他们美好的家庭带来变量。
当时她的母亲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哭得两眼都肿了,十分自责在怀孕期间服用了成药,造成女儿的不幸。
她父亲的心情也相当沉重,不断安慰妻子不是她的错,是老天爷要他们停下来,想一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事情发生了就必须去面对,两夫妻的心态很健全,冷静了几天后决定一生只要一个孩子,不再生第二个。
乔母停下规划好的声乐生涯,全心全意照顾女儿,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
乔父则继续他的巡回演出,只不过由全年性改成半年性,留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女。
乔淡云没上过一日学,打三岁起就有专门的老师上门教她识字、手语、练习喉咙发出声音,并看懂唇语。
她花了十五年时间才表现得和常人没两样,若不刻意挑明,没几人发现她天生耳聋。
听不见是她这辈子的遗憾,她的世界是安静的,没有吵杂声,尽避她能与人对答如流。
不过上帝在她面前关起一扇门,必定为她开启一扇窗,在她十九岁那年,她发现自己有闻香的天分,不管任何气味到了她鼻前都无从隐藏,再微弱的味道都闻得出来。
在父母的鼓励下她成了史上最年轻的闻香师,因闻香的能力在国际间逐渐打出名号,成为各大化妆品公司和酿酒厂竞相聘用的新锐大师。
而后她的父母在自家为她弄了个实验室,让她试着去调配香水,几年下来,她竟也成了香水界的翘楚,她不再为人闻香,专心研发与众不同的香水,并精心调制个人化香水,仅此一味,绝无重复。
因此声名大噪的她大受追捧,在香水这一行无人能出其右,不管各大厂商出重金礼聘皆不动摇,坚持自己的做法。
她每年最多推出一千瓶自制香水,由大家竞标,所得的一半捐赠世界展望会、重症医疗中心做慈善。
然而她的这些成就自然也遭人嫉妒和觊觎,尤其在她父母双亡后。
神情变得难看的陆静月往前一站,伸手挽住男子臂弯,有点示威意味。“妳会调制香水又怎样,可妳留不住男人的心,我勾勾手指头他就来到我身边,一脚将妳踢开。”
她故意说得很快,让乔淡云看不清楚她的唇形,但乔淡云太了解她了,用猜也能猜出八、九分。
因为陆静月曾经是她的小助理,刚从乡下北上谋职的小女生,那时候的她很清纯,非常腼腆,见人话不多,十分勤奋,对香水的调配有着超乎寻常的狂热,这才让乔淡云给她一试的机会。
可是一进入五光十色的世界,陆静月便迷失了本性,自以为学了几年闻香便能成为制香大师,自立门户要与昔日恩人分庭抗礼打对台,一心想把乔淡云给压下去。
可惜实力说话了,少了乔淡云的指点和护佑,陆静月根本闯不出自己的名声,她闻香不成,屡屡出错,制出的香水又太寻常,一遇热便走味,不能持久,还对呼吸道产生若干影响,上不了台面。
但是她不反省自身的能力不足,反而怪罪乔淡云没有用心教她,对她藏私,她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耽搁,为了报复和享受富贵生活的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她不惜出卖自己,以年轻勾引表里不一的男子,与他合谋取得更大的利益。
“静月……”别把话说绝了,我们还要她的全部家产。
男子使眼色要陆静月少说两句。
“那个渣渣我早就不想要了,妳勾去我也少了随手丢弃的麻烦,一个垃圾配一个回收物相得益彰,你们挺配的。”他们伤不了她,她已百炼成钢,没什么比丧亲更痛。
失去父母的乔淡云已痛到麻木了,再看到眼前张狂的这一对,她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这一生依附父母而生,没了他们她也等于失去一半的生命。
“妳说谁是回收物,我看妳嫉妒到得失心疯了!把配方拿出来,我可以让妳少受点苦。”露出真性情的陆静月面容凶狠,昔日乖巧的模样已然不见,换上对金钱的追求。
“什么配方?”她心中一讶。
“还跟我装傻,你们为沈醉心调配的『醉心』,她用五百万美金买妳六年的专属权。”如果把它卖给化妆品公司,绝对获利更丰,她已经和人商量好,用一千万美金出售。
乔淡云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回事。“我不会给妳的,妳死了这条心吧。”
沈醉心是她的朋友,更是亚洲知名的影歌双栖红星,每年收入上亿,买得起她所制的香水。
“那可由不得妳,妳当我们是来叙旧的吗?得不到配方我是不会离开的。”她为成名已走火入魔了,不择手段也要出人头地。
“静月,妳想干什么,快把刀收起来!”看到她取出包包内的折迭刀,男子吓得脸色发白。
他只是求财,还没想到要害人命,虽说与乔淡云不算青梅竹马,但也是打小认识,他没狠心到想让人死。
陆静月冷笑着拉开刀身。“都扯破脸了还遮遮掩掩什么,不如各取所需,反正四下无人,我们还怕她高声呼救吗?”
因为乔淡云喜静,因此入夜后她居住的地方向来不留人,装了一百多支的监视器直接和保全公司联机,一有动静保全人员会立刻赶至,前后不到十分钟,有着人性化的安全措施,寻常人等难以入内。
可她的未婚夫却是例外,他是少数允许入内的“自己人”,所以从他出现在门口到进入,监视器虽有录像但不会触发保全装置,他在不设限名单中。
当初保全公司收到乔淡云父母的知会,允许她未婚夫自由进出,所以今日他带了人来也只有例行监看,不会把他们当成歹徒,除非乔淡云启动紧急救援装置。
“静月,我们以不伤人为原则,之前我们说好的。”他也怕惹上官司,有监视器为证,他根本逃不掉。
“那要看她肯不肯合作了,老端着架子一副高傲样,我看着生气。”陆静月豁出去了,她才不管有没有人会受伤,机会只有一次,她不把握住便是傻子。
“陆小喵,我的心血我宁可毁了它,妳想得到比登天还难。”
她随手将一只器皿丢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夜里更清亮,彷佛在嘲笑陆静月的白费心思,难以得逞。
他们此时处于调配香水的实验室中,到处都是瓶瓶罐罐,有半成品的香水和一些配香的甚底原料,以及昂贵的蒸馏仪器,透明的玻璃柜中放置着各式各样已出售的香水样品。
酒精灯里燃着火,蒸馏着雪松香气,旁边是十来瓶准备调合的精油,五彩缤纷的颜色很是迷人。
“乔淡云,住手,不许再破坏了,我要的只是配方,妳乖乖交出来不就得了。”她摔的全是钱呢!那些都价值不菲,很多都是陆静月亲自下单购买的,所以知之甚详其价格。
“办不到。”她说着又松手,一只装有香水的长颈透粉红色泽的玻璃瓶,笔直落地。
“妳……妳不要再扔了,要不然我真要出手了……”看她毫不在乎的毁损那些东西,陆静月心里在滴血,她要的是名和利,不是看钞票从她眼前飞走。
“淡云,我们绝对不会伤害妳,我知道妳为伯父、伯母的死伤心欲绝,但还不到自暴自弃的地步,有话我们好好讲,我介绍的投资获利极丰,绝对能让妳大赚一票……”她把钱花在寻人上太不值得了,还不如让他拿来周转。
“投资?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油田开发案早就失败了,反而背上将近三十亿的债务,你不过想拿我的钱去填补亏空,好继续过你挥金如土的富少生活。”他不仅没钱了,还被银行锁定名下拍卖物,举凡豪宅、跑车、名画、珠宝都不是他的,早被银行收了去。
“妳……妳调查我?”他大惊。
“我也要保护自己,毕竟我父母不在身边,我不能引狼入室。”她没料到他胆大包天,敢盗卖他母亲手中的股票,导致经营几十年的企业几乎转手让人。
“乔淡云,妳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要不是妳爸妈求我,我会答应和妳订婚吗?妳长得好看是好看却带不出去,妳知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取笑我?”若非乔家的财力惊人,乔父、乔母的人脉可为他所用,他才不会同意和她订婚。
联姻、联姻,联的是两家的利益,感情倒在其次,他们都晓得婚姻是怎么回事,谁会在乎。
见他越说越难听,把她毁谤得一文不值,丧亲之痛再度涌上心头,因听不见而被嫌弃的乔淡云从喉咙深处狂吼一声,双手一扫将桌上的酒精灯和一大半精油全扫落在地。
蓦地,一片火光燃起……
燃烧了一夜后,焦黑的别墅中抬出三具烧焦的尸体,而做过生前遗嘱的乔淡云将死后遗产悉数捐给慈善机构,遗爱人间。
“……啊!火,好大的火……快跑……要烧到了……痛、好痛,烧焦的气味……原来死亡是这么痛……爸、妈……我来找你们了……”
垂落的胭脂红绣海棠花的床幔内,一名眉似细柳、唇红齿白的清灵女子正满头大汗,梦魇的低声轻吟,没人听得清楚她在呢喃什么,只知她很痛苦,两道清泪由颊畔滑落,滴湿枕头。
“小姐、小姐,妳醒醒,梦是假的,妳快睁开眼,别自个吓自个……”小姐这毛病老是好不了,每隔一段时日便发作,现在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叫人看了都心疼。
“暮夏?”
缓缓睁开眼,乔淡云……不,于香檀看看头顶古色古香的床帐,她长吁了一口气,试图将梦中的情景忘掉。
已经七年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足足七个年头,时间快得宛如昨日。
原主被嚣张至极的庶姊推入水中,庶姊压着她的头不让她爬上岸,直到她停止挣扎,庶姊才惊慌失措的跑开。
那时,原主真的死了,漂浮在水面上,接着初来乍到的她穿越到这个年仅八岁的小泵娘身上,大大喘了口气又活过来,她用前一世学过的游泳游回岸上,然后被路过的厨娘发现才安心的晕了过去。
再清醒已是三天后,听说她高烧不退也喂不进药,大夫摇头要人准备后事,后来请了清凉寺的和尚念经,她的情形才逐渐好转,烧也退了,能进食了,又养了大半个月,身子骨才彻底好起来。
在这段时日内,她慢慢接收到原主的记忆,这才知晓原主的娘在入门三年内未有子嗣,她的爹以香火为重纳了表妹为妾,从此宠妾灭妻,对元配动辄打骂,让小妾踩在元配头上。
小妾进门一年有孕,渣爹这才回到元配屋里,但是仍对她不假辞色,只对妾室呵宠有加。
谁也没料到,不久后元配亦有了身孕,妻妾在同年生下庶长女和嫡次女,两人生辰相差六个月。
虽然都是女儿,可是看得出渣爹较疼爱小妾生的庶长女,对嫡女不闻不问,三番两次冷落正妻。
谁知道两年后反而是妻子先生下儿子,小妾不知因何缘故未再受孕,又隔了三年才有了庶子。
各自有一子一女,原本该相安无事,可是恃宠而骄的小妾处处仗着渣爹的宠爱压元配一头,常常无事找事的闹出不少是非,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连嫡子嫡女都欺压。
刚穿过来的于香檀原本不想插手后院的一亩三分地,由着妻妾恶斗,她打算置身事外做壁上观。
可是她娘实在太包子了,任打任骂也不还手,几乎将中馈卑手让人,当她吃到无油无味的冷菜冷饭,她觉得该反击了,谁让一向好吃好穿供着的她受不得这种委屈。
“是奴婢,小姐要起了吗?”暮夏微微拉开床幔,头探进幔里轻声一问。
“起吧,睡得有点头疼。”她习惯睡个午觉,秋天气候凉爽,很适合补个眠,如此才养身。
“小姐,要找个大夫来瞧瞧吗?”她将巾子浸入水中,浸透了才取出拧吧,为小姐净面、拭汗、擦擦双手。
她想了一下,摇头。“不用了,我醒醒神就好了。”
穿越后突然能听见声音,她吓了好大一跳,花了好几个月时间适应她不是聋子这件事,她试着用耳朵去聆听,清清楚楚的接受外界的各种异声,她又慌又乱,又有一点欣喜若狂。
原来这就是声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发现能听得到真好,不用看别人的唇形读唇语,她闭着眼睛也能声声入耳。
“小姐,清秋刚去熬煮冰糖银耳莲子汤,一会儿妳喝一些润润喉,秋高气肃,容易犯咳。”边城的秋天来得早,风沙又大,一入夜露冷风寒,早到的北风呼呼直吹,忒扰人。
“嗯。”捂嘴打了哈欠,她看了看窗外,黄叶落下。
于香檀讨厌人群,穿越到古代也像茧居族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超过十根手指头,可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范,谁来找她玩儿都不行,安如泰山。
可这样清冷的性子居然有朋友,正是家中开武馆的梅双樱和家中开医馆的林芷娘,而且交情不错,她们一点也不介意她惫懒的脾性,秉持“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的态度,给于香檀带来不少乐趣,姊妹淘挺有话聊,常常一聊便是一晌午。
不过她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不多,因为她怕吵,除了两个贴身丫头暮夏、清秋外,也就几个粗使的小丫头打理庭院、洗衣、倒夜香,连个管事嬷嬷也不置,她这个“清凌院”内的下人还不到庶姊于香婕的一半。
但她甘之如饴,人够用就好,不用讲究那个排场,反正整个于府都掌控在她手中,谁想有好日子过就得看她脸色。
“小姐,那边又闹起来了。”暮夏小声地说着。
于香檀的手微顿了一下,又往脸上拍丝瓜水保湿。“闹什么?”
“老生常谈了,还不是嫁妆问题。”
闻言,她嘴角微扬。“让她们去闹吧!反正我爹手里没银子,她们越闹情分越薄。”
“玉真院的大小姐居然异想天开,要拿夫人的嫁妆补贴,还说她也是夫人的女儿,拿个三万、五万当压箱银也是理所当然。”
想得真美,大小姐平日对夫人连母亲也不喊一声,还想让夫人让位给她姨娘,这般的白眼狼谁愿意理会。
“三万、五万?她们的胃口真大,只可惜也只能穷嚷嚷了,就算我娘肯给,我爹也不会点头,他缺银子。”男人没钱还渣得起来吗?从根本断绝后省了不少事。
“夫人也没有三万两。”夫人手头上有一万两银子就顶天了,夫人的娘家也养了一群吸血水蛭。
“我知道。”因为铺子里的收入全由她收着,她不说没人知道赚了多少,只知日进斗金。
“小姐,妳要看看账册吗?掌柜的刚送来不久。”每三个月查一次帐,半年结一次红利。
“拿过来我瞧瞧。”正好没事做,核个帐也好,老是低头绣花,肩颈都酸痛僵硬了。
“是。”
一迭账册往桌上一放,秋水般的眸子明澈干净,彷佛能临水照人的湖面,翦翦长睫如舞动的蝶翼,一掀一掀地。
看着翻开的账册,于香檀会心一笑,上面用的是寥寥几人看得懂的阿拉伯数字,依她所教的记账方式排列,进货、出货价格一目了然,她用心算一算马上算出总账。
记得她刚穿来的那一年,玉真姨娘闹得实在不象话,把一向忍功卓越的她闹得都想搧人一巴掌。
于是她想了个又快又狠、釜底抽薪的方法,让玉真姨娘想闹也闹不起来,没能从中得利。
身体八岁的于香檀实则有三十二岁的智慧,她写下二十道大菜的菜谱丢到父亲的对手手里,在短短的三个月内,父亲的酒楼因为敌对方的客源滚滚关门大吉,贱价出售。
没多久,父亲经营的铺子也陆续出了问题,不得不一一月兑手,以低于市价的价钱卖出。
不到一年光景,渣爹赚钱的铺子全卖了,而包子娘的嫁妆铺子“天仙胭脂坊”却日渐红火,东西一日比一日还要热销,进进出出的客人从未断过。
渣爹根本猜不到这一盛一衰的情况是出自女儿的手笔,他还以为自己时运不济,幸好还有庄子的收入足以应付平日的开销。
只是他忘了身边有个只出不进的表妹妾室,她在吃穿用度上从不亏待自己,看到什么就买什么,别人有什么她也要有什么,这对母女拚命的花钱,买绸缎、买首饰装点自己,从来没想过丈夫(亲爹)会没有银子,只觉得养她们是他的分内之事。
等到有一天发现入不敷出,他们都很傻眼,为什么没钱了,府中不是有好几间铺子,怎么囊空如洗了?
相对的,元配夫人那边的胭脂铺子却是生意蒸蒸日上,推出好几款听都没听过的妆品,像是眉笔、睫毛膏,腮红、粉底膏,不是用抿的唇纸,而是用抹的口脂、口膏、口蜜,连眼睛四周也能上色的眼粉。
接着又有好几样去斑、美白、润肤的美颜圣品一一推出,以限量的方式出售,根本供不应求。
难堪的事来了。
渣爹于进福因为手上无银,只得好声好气地向妻子低声下气,为了维持他在外面的面子,再不甘心也得低头,然后从指缝间漏一些给玉真姨娘娘仨,让他们有点小钱却做不了妖。
财大气就粗,于香檀的包子娘从此扬眉吐气,她看谁不顺眼就扣谁月银,有银子好办事。
憋屈的于进福等人在事隔多年后,仍不知晓胭脂铺子当家做主的正是足不出户的于香檀,她娘早把铺子过在女儿名下,当娘的每年能从女儿那收到铺子收入的三成孝敬,她存着不花,打算日后给一女一儿当嫁妆、聘礼。
“小姐,铺子又赚了不少吧?”看着小姐眼底的盈盈笑意,暮夏也跟着笑眼一瞇,好不开心。
“还可以。”在她预估的范围中。
“小姐要不要开分铺?咱们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太抢手了,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好像不要钱似的,能抢多少是多少,还为了一盒胭脂大打出手,谁也不肯放弃。
于香檀轻摇螓首。“人手不足。”
她能用的人不多,而香粉、蜜膏的成分得保密,一旦泄密损失惨重,她花了好大功夫才研制出那些美容产品,不希望开卖尚未多久就被抄袭,导致满街的山寨品和次等货。
“人手不足可以买人呀!签了死契就不发愁了。”暮夏不觉得人口买卖有什么不对,她自个也是灾年被爹娘卖掉的。
“不急。”她都十五了,可能很快就嫁人了,夫唱妇随,谁知道会去往何处。
只要于香婕的婚事一尘埃落定,她也差不多该备嫁了。
“小姐,喝口冰糖银耳莲子汤,奴婢刚煮好的。”笑得脸圆圆的清秋将汤端上,她眉尾处有颗小痣。
“熬煮了很久吧!莲子都化了。”滚烂了,吃起来有点绵稠感。
“化了才好入口,细细绵绵地。”小姐不喜欢嚼硬的,所以她特意煮得烂烂地,舌头一抿便滑入咽喉。
“嗯!甜度适中,不腻口。”
“二姊、二姊,姊夫来了!”一声粗哑的破锣嗓子由远而近,匆匆而至的脚步声啪啪作响。
噗!于香檀一口莲子汤直接往外喷,喷得满桌子都是,可见她有多震惊。
“二姊,二姊夫他……”一身儒服的少年气喘呼呼的出现,脸上似喜似忧,又有一些无所适从。
“先喘口气再说,别被自己憋死,读了这些年的书还不稳重自持。”
她将冰糖银耳莲子汤端给他,他一口饮尽,这才将来人的消息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