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宠娇女 第十一章 马背上的初吻
与女子同乘一骑对步孤城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他身边除了一群又一群的糙爷们,从未曾和女子这般亲近过,这会儿偎着胸膛的柔软身躯实在令人浮想联翩,身上还有股女子特有的馨香,不是香料,淡淡的,闻久了还有一层更深的什么,让人想一闻再闻。
“实话也没什么,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你就算真的排揎我又怎样,我本来就不完美。”对温宁宁而言,后面那带着热度的身躯太有存在感了,她只能微微弯曲着身子往前,可不管她怎么躲避,都能感觉到他身体迸发出来的温度,马背颠簸,她实在没办法做到离他远远的,心里只能祈求叶家快点到。
为了分散自己对他的注意力,向来话不是很多的她只好不停的找话说。
步孤城骑马,一边要护着她,一边还能出乎温宁宁意料的伸出一只手来揉乱她的头发。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还有件事得让你知道,过些日子均王府会变成大将军府,我父亲和母亲他们会搬出去。”这件在外人看起来有悖伦常的大事他却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对礼制、孝道胜过一切的时代来说,无论发生怎样不合伦常的事,也鲜少长辈搬出宅邸,由晚辈取而代之的,连带着王府的牌匾都要摘下来改换门庭。但步孤城认为与其她从旁人口中听到什么失真的捕风捉影,倒不如他亲口告诉她,让她有个准备。
温宁宁歪了下头。“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
“还有舍妹,那天你见过的。”这不是重点吧?
“那天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不会有不该有的消息从我这里传出去,你不用考虑杀人灭口这条路。”她先把自己撇清,撇得很干净的那种。
步孤城先是莞尔,继而放声大笑,笑得爽朗至极。
“你笑什么,也不怕风大呛着了!”她毫不客气用完好的肘子戳了他一拐子。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那天你就不会出手管闲事了,等我安顿好,我带步窈上你家去,让她亲自跟你道谢。”他忽然想到,往后他若迎她入门,他们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姑嫂问题了。
“谢什么谢,这件事只有我的贴身丫头绿雀和阿武知道,你这一登门还得另外找个理由借口,我想就不用了。”
“我身为兄长的带你未来的小泵子去看嫂子,这应该没问题吧?不过,你出手救人这件事侯爷已经知道了。”跟她聊天是这么愉快的事情,为什么在别的女子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
“怎么会?”
“那天我送你回府,你昏迷不醒,侯爷便把我抓去拷问,几乎要对我用刑,我不得不据实以告。”
“你一副活愿乱跳的模样,我哥哪里对你用刑了?”她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这像伙说読不打草稿。
“侯爷明事理,对大事上没有你想象中的胡涂。”
她白他一眼,不带怒气的。“话都你在说,我可没说我哥不明是非,喜欢用武力解决一切好不好,你少胡诌了!”
一说完,她就想把自己捶死,这下连他都知道她大哥疼她疼到没道理可讲了。
步孤城挑了下眉,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深深看了她好几眼,眼里有什么在汹涌。
“温侯爷疼惜唯一的妹妹,整个大襄朝没有人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又伸手揉她的头,“还有件事也得让你知道,我爹从均王成了中山王,我便不再是王府的世子,将来你若与我成亲,就做不成世子妃了。”至于他爹一气之下会不会将他从族谱上除名,他不在乎,就算他爹想,那些个族亲耆老们怕是也不会答应的。
她看了面色如常的他一眼。“你在意吗,不能继承爵位?”
他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还真的不在乎。”
“你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不过都是些虚名。”不论名头是什么,不都是男人的附属品?男人争气,夫人的名头就更唬人一些,享受的荣华富贵也看似更多,可一个人无论怎么吃也就几碗饭,再多的绫罗绸缎,总不可能半个时辰就换一套衣服?
还不如一顿自己喜欢的饱饭,一宿畅快的好眠,每天笑逐颜开,欢欢喜喜,身旁有知心人,身心安然的普通生活比虚妄的名声更叫人向往。
“少了这些虚名,我便和寻常人无异。”
“你的意思是我看上的是你步公子那些头衔和权力?原来我这么肤浅,我都不知道
呢。”她开怀大笑,揶揄得很用力,一点都不怕会得罪在这京城极有权势的年轻大将军。
“何况,步公子大概贵人多忘事,你我可不是什么正经的未婚夫妻,不过是便宜行事罢了。”
“这件事恐怕要由不得你了。”都让他抱来抱去好几回了,不嫁他,她能嫁谁?
她回过头来,眼睛瞪得很大,威吓力十足,那模样就像要亮出爪子的小狐狸。
“我的意思是说,我要是反悔想和你做一对名符其实的夫妻,你觉得可好?”
“你干么说这种话出来吓人?”她瞪得眼睛都酸了,转回头啪啪有声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是真吓,不是做作。
“你真不在乎只能是大将军夫人的头衔?”居然说他吓人,她是有多不想嫁给他?他很想把她抓来打**!
“我也不稀罕什么大将军夫人,大将军容易吗?流血流汗,是拿命去换来的,我宁可你是普通的平凡人,吃糠咽菜也不嫌弃,只要一心对我好,愿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知不觉的她说出了心里话。
天底下没有凭空掉下来高官权位,承爵的世子将来要支应门庭,撑起一大家子的荣耀,大将军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所有荣华富贵都是用代价换来的,她求的只是心心相印,两情相悦。
“我会对你好的。”他说。
她发现了。“你再这么绕下去,我们岂不是永远到不了叶家?”她这是被挟持了吗?
叶家在城西,雪骢马的脚程不过小半时辰,不过这段路,他们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没
到,也就是说通灵性的雪骢马把东西城绕了个遍,而且看样子还有继续绕下去的意思。
“我在等你给我个说法。”男人完全的霸气外漏。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这是胁迫吧,温宁宁想她能不能月兑下绣花鞋塞到他嘴里去?答案当然是不能,她记得自己有只胳臂是不能动的,动作要是太大苦的只有自己。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男人的眼神太温柔,彷佛醇厚的酒,让人不知不觉就醉了。
她的脸蛋悄悄染成了红椒,而且心跳得很厉害,比任何时候都厉害。
她对他是有感觉的,从来没有这么清醒的认知到,自己是喜欢他的——难道是因为他戳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张纸?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她不知道。
爱,好像还构不上,但是喜欢他?是的。
不过,与他成婚,建构一个家庭,共度一辈子?
她真没想那么远。
步孤城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着急,俯在她耳畔耳语,“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请官媒上门,重新议亲,给你一个真正的名分。”不会再让她成为京里人的笑柄了。
温宁宁转过来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定什么了?”又转回头,带着些负气。“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的时候就不要,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可我不是,其实不管有没有那个约定,我都没打算要嫁人。
“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想去侍候谁,我一个人过得很好,家里就是我说了算,每天吃香喝辣,爱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我,嫁给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只是这些,不嫁岂不省事,每天还少个人在眼前晃荡,所以,遣人提亲这事就不必了。”
上辈子她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没有自己的理想,和天下大部分的女子一样,唯一费尽心思的,不过是为了引起男子的注意,真是可悲又可叹。
这辈子,她不用再和家里那些姊妹争取宠爱,博取后母施舍的眼光,不必再害怕后母给她随便找一门亲事,那些忍气吞声、暗夜咬被痛哭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过得这般如鱼得水,除非脑袋坏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嫁人?找虐啊!
嫁人这件事,她真的不列入未来的生活目标中,能拖就拖,拖到大家忘记了她这么个人为止。
很不切实际的想法对吧,她不是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多是作为依附男人一样的存在,而生为一个女人,想有尊严的活着,本身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就算她现在新的家庭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但是以后呢?所以,万不得已非要踏入婚姻,她一定要找个简单平实的家庭,一定要有个她能制得住对方的男人,起码得知根知底才行。
可问题来了,她身边来来去去的异性就那么几个,而且都还是子侄辈,唯一认识的外男就步孤城一个。
她上辈子已经嫁过他,这辈子虽然因为复杂的原因凑在了一起,但是已经嫁过的人,还要再嫁一回吗?
方才还有八分把握的人,彷佛被掐住了喉咙一样,他完全不知道温宁宁对他是这种想法,也没去问她不嫁人以后老了没有子女孝顺该怎么办这种迂腐的问题,反而迂回开口,“就连我也不能让你心动吗?”
他卑鄙的更往前靠了一些,因为他感觉得到她对他的身体是比较诚实的。
尽避如此,向来对女性所向无敌的心里突然有些小小的哀伤……他竟然……这么不吃香,那之前对他投怀送抱,想尽办法要进他步家门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心里有数,那些女子看上的就是步家世子妃的头衔,一辈子吃喝不愁,富贵至极的荣华,而不是他这个人。
温宁宁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往前缩了缩身子,淡红从她耳尖一直染到脖子,她的指头卷了卷雪骢马的鬃毛,又放开。
“你都长这样了,只差不是妖孽,你的模样好看,我又不是眼瞎,只是冷冰冰的,像高不可攀的弦月,再说……”她声音低沉了下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喜欢二字是神圣的,只有喜欢,先动了心,才有可能生情,继而倾心,最后为之刻骨铭心,长相或许在男女初见面时可以拿到很多的分数,但是最后,性情、脾气、幽默、贴心、温柔……才是最重要的,你除了长相,我感觉不到你的幽默贴心温柔……这些优点才是我看重的。”
呵呵,原来他步孤城除了脸蛋,一无是处,这话要是说给明璞听,他不知道会不会笑得牙都掉了。
“你说的这些『优点”,也许我现在没有,但是将来谁知道?你为什么不先接受我,我们相处看看?”
与他共骑而行的女子,他从排斥到接受,从接受到心动,从不屑一顾到看重,既然决定将来要伴他一生的人是她,那么,他就不会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
“你不怕我有喘症?将来没办法替步家开枝散叶,传承子嗣?”任何一个世家门庭都不允许娶一个小命随时可能不保,又不能替夫家传宗接代的媳妇吧?
不说中山王府这样的门第不允许,小门小户的百姓家也一样,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到时候多难听的话都会出笼……
喘症发作的时候面色青紫,喘不过气,天一冷就下不了榻,寒露之后更是出不了门,太医院有名的太医给原主看过,俱都摇头,别无医治的法子。
可自她重生以来这喘症却不曾再发作过,她也曾怀疑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连原主的先天病症都不药而愈,如果能这样当然再好不过了。
“宁宁,你的喘症我们一起来面对,治愈了我们白首偕老,要真的不行,我们还年轻,也等得起,等到哪天出现神医,我就去把他绑回来……再不济,你活多久我们就相爱多久,往后不管是你先离开我,还是我寿命不长,先走一步,两个人过日子无论如何都比孤独一人要来得好吧?”
温宁宁沉默了,真真实实的沉默,这男人是认真的,毫无作假,她是女人,她的心是肉做的,如果一个男人连传承子嗣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无畏无惧,硬要和你一起,她相信没有任何女子能拒绝这样的要求。
“我知道你就算不嫁人,日子也不会难挨,但是多个我,有什么不好?”
“你一点都不觉得我不能生孩子不要紧?”温宁宁试探。
“我相信你也耳闻过中山王府那些个糟心事,亲眼目睹我妹妹被继母设计,差点贞节不保,我从小到大,看厌了后宅这些肮脏事,我若娶妻,必是我真心所爱的女子,今生今世,她只有我这一夫,我也只得一妻,至于子女,我还真不觉得非要不可。”步孤城完全的不以为然。“再说你这样的身子,也许没有孩子是比较好的。”
温宁宁真的很震惊,这般明理的男人,在这世间少如凤毛麟角,她居然碰上了一个?自己撞大运了吗?
趁着她没留意,步孤城的头一点一点的往下移。她身上这究竟是什么香味?彷佛是月季,但仔细嗅嗅又好像不是,最后在她腰际发现一个香囊,原来她身上的清香都是从香囊里散发出来的。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被她拿走的麒麟葫芦袋,绕了一圈,原来,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她透着水红的小脸显得清丽无双,水灵灵的双眸好似氤氲着雾气,樱唇是粉粉女敕女敕的颜色,看起来柔软润泽,无比诱人。
温宁宁还纠结着,却忽然一个激灵,哪里想到在飞马奔驰的路上,步孤城就那样轻轻含住她的耳垂,然而,她转过头去,登徒子三个字还在舌尖打着转,却被他恍若烟波浩渺,看久一点,甚至会觉得自己就要被淹没的眼神给蛊惑。
也的确是,温宁宁沉醉的略微恍惚时,他已经托着她的腰肢,封上她的唇。
若是在平地上被人如此轻薄,她早喊打喊杀的揍得他面目全非了,可在这马背上,还真动弹不得,呜……她的初吻,就这么被夺走了。
温宁宁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促,眼睛瞪得斗大,像是要把步孤城的脸瞪出一个洞来。
步孤城轻叹,“没人教你这时候要闭上眼睛吗?”
他一点一点的品尝她的芬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子轻轻颤动,眸子也闭上了,那神情,像是要抗拒,但更似迎合。
步孤城很快停下攻势,从她的唇离开之后,又在她的额头、脸颊、唇畔落下细细的轻
如果继续任情势发展下去,他也许根本无法停下来,但是他压抑住了自己迫切想品尝她的渴望,不想给她不好的回忆。
“你……混账!”温宁宁闹了个大红脸,骂人的声音一点力道也没有,在步孤城听来似怯似愠又似嗔,撩人极了。
两人都没有察觉,这马背上的一吻,不只让彼此间最后那点隔阂与距离都消失,感情遥至在无形中也增加了温度。
好半晌她都没有再说话,捧着怎么都不消褪的红晕,明白了一件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鼓足勇气,呐呐而言——
“你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叶家。
步孤城一报上名号,叶家的门房忙不迭的把人请了进去。
他的眼可亮着的呢,当年吐谷浑遣使献良驹六匹,皇帝将四匹难得一见的骏马养在御马厩里,一丈乌赐给了太子,另外一匹青白色的雪骢马就赏给了均王世子,这件事举国皆知,这匹马游街的时候他还亲自瞅过那么一眼,这会儿神姿昂扬的站在他眼前,他哪能不认得。
被临时知会出来见人的叶曼曼脸色带着讶异,把温宁宁迎了进去,至于步孤城则被休沐在家的叶公龙和儿子们隆重的请到外院正厅去款待了。
叶公龙虽然不知道步孤城怎么会到他家来,不说文官武将是两条道上的人,步孤城可是皇帝眼前最炙手可热的人,请都请不来的。
他坐在都察院的位置上,消息比旁人灵通了那么一些,他太知道这位大将军不闹则矣,一闹将均王府的家事都摊到陛下面前的事,陛下日理万机,哪来的时间管臣子家里那些破事?原以为一顿训斥是跑不掉了的,谁知陛不只细细听了,还二话不说将均王爷眨成了二字王,旨意一下,惊动朝野。
大襄朝开国以来,被这么眨斥的王爷屈指可数,这下均王爷里子面子全丢了个干净,往后想在京里走动,怕也是寸步难行了。
到底是怎么养出这种忤逆、胆大包天,把自家老爹拉下台的儿子?但说来说去,人家在陛下面前有脸面,说得动陛下替他出头,要换做别人,哪来这等待遇?
都说妻贤夫祸少,步家那个继王妃……殷鉴不远,他心中暗忖,自己的后院也有个填房,得好生约束,别给他闹出什么丑事来,让他不好收拾。
步孤城万万没想到均王府那一出家丑,居然给甚少关心后院的大爷们都提了个醒,得了警惕,后院不宁也就是家宅不宁,甚至影响前途,一个个多少对自家后宅都多了几分关注,该约束的约束,该敲打的敲打,不说什么长远的影响,但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许多权贵家的糟心事还真少了不少。
不去管前院那些男人,叶曼曼领着温宁宁在许多人艳羡的目光中去了她住的小院。被母亲给阻拦了的叶仲薇差点撕烂了自己的桃花纨扇,这大姊自从去了温家回来就越来越没把她放在眼里,真是气死人了!
这会儿居然和温家那怪胎好上,还登门来找她玩,甚至步大将军也一并来了?
既然她们没把她放在眼底,她也不稀罕去当两人的跟屁虫,只是步大将军来了,她不如设法去见上一见,也许他会想起他们曾在温家见过面的情谊,甚至为她心动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若论起容貌,她可不输给温宁宁那女人!
叶仲薇很果断的去了前厅,期望和步孤城来个不期而遇。
叶曼曼的小院是名符其实的小院,一眼可以从外头把里头看光,里外就两个丫头侍候,这多出来的那个,还是因为上回叶曼曼在苻老夫人面前露了脸,她那继母为了全自己的脸面才拨给她的。
在逼仄的房间坐下,老实说,温宁宁对这间她睡了十几年的屋子一点也不想念,倒是叶曼曼颇为不自在,想起温家宽广辽阔的宅子,她住的院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她也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温宁宁的眼里不见半点嫌弃,甚至连批评都没,她也就释然了。
“你怎么来了?”叶曼曼的脸色比起春日宴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虽然身上的衣服还是半新不旧的那一套,但人精神多了,显然这段宅在家里的日子并不会太难挨。
温宁宁抓着丫头送上来的枣子丢着玩,结果没两下枣子就掉了。“你又不去找我玩,山不来就我,我只好来就山啦。”
叶曼曼发现了她的不寻常,“你这胳臂是怎么了?我看你从进门就一直垂着手,莫非受了伤?”
温宁宁很夸张的叹了一口大气,挥挥那只完好的手。“就我好动,日前摔伤了胳臂,还裂了道口子,小事一桩,不必介意。”
叶曼曼倒吸了口气,“你可是姑娘家,也太没把自己放心上了,这手都伤了,该好好待在家里休养才是,还出来乱跑?”
“我这不是想出来找你玩吗,”她在叶曼曼的温柔瞪视中转了口气,“实在是在家里闷得慌,刚好步大将军来了,我就逮着机会跟着他出来了。”
叶曼曼拿她没辙的叹了气。“不是我不想去找你,”她偷偷觑了眼丫头们,“你也知道,没什么事女孩子家总不好随意出门的。”
叶曼曼的眼神可没逃过温宁宁的眼睛,“就你家里规矩多,你要是没有帖子就出不了门,下回我让月光、东琪轮流给你下帖子,往后咱们一起出去玩,这会儿我人来了,咱们去京享斋吃神仙肉去。”
京享斋,叶曼曼听着心动,她还没去过呢,“你和苻家姑娘、卫家姑娘是什么时候走在一块的?我居然不知情。”
叶曼曼意外极了,之前在温家那两位姑娘对温宁宁的嫌弃可是昭然若揭,现在居然玩到一起了?
这应该说温宁宁人缘好,还是因为家世相同的孩子本就容易玩在一块?
“你也知道我们这圈子就这么回事,我家嫂子说我一个谈得来的姊妹也没有,安排我们出去好几回,我总不好叫她失望,一来二去的,这不就聊开了。”小泵娘的心思很好猜,她本来也一肚子的疑问,这不是看不上她吗?怎么才多久态度就殷勤了起来,她让绿雀去和苻家的丫头婆子吃酒套话,这才套出原来人家姑娘打的是她几个侄子的主意。
女儿家的心思啊,还真是讳莫如深,变脸变得这般迅速,她都无言了,想不到那几个太岁在外头这么吃香。
不过,他们一个两个还真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她身为小泵姑的人也该替他们留意一下对象才是。
“月光说下回要带我们去她家有温泉眼的庄子泡温泉,只不过这些都要等皇觉寺的大法会过去,到时候你也一起来!”
“这……”可能吗?后母最近虽然对她不再处处限制,但是,一等皇觉寺的事情了了,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对她容忍了。
“反正你等着,到时候我让月光给你下帖子就是。”打着苻国公府的名头,她可不怕叶家那位不让叶曼曼去,了不起连叶仲薇也一起捎上就是了。
叶曼曼这才露喜色。
温宁宁本来就圆溜溜的大眼睛忽然一瞪,朝着两个立在一旁的丫头就是一嗓子,“你们这两个没眼色的,我跟你家大小姐说话,都听什么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杵在这!还有,本姑娘不吃这些馊桶里拿出来的糕果,这些玩意连我家的厨余都不如,既然要待客,就拿出点诚意来,去告诉你家夫人,本姑娘要吃九如斋的蜜香鲜花饼、天香堂的灯芯饼、四喜水果行的女乃白葡萄,还有龙宴阁的怪味大扁,快去换来!”
她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把两个丫头全吓傻了。
她们是丫头不错,可也不是这位小姐的丫头,这位大小姐居然使唤起她们了,不过,贵女们各个骄蛮,这位长信侯府的姑娘名声在外,更不能怠慢,她们哪来的胆子说不?
叫她们为难的是那些个糕点瓜果样样都是以贵出名,她们哪敢应下,说不得只能请示夫人去了。
叶曼曼看温宁宁三两下就支走她的丫头,“你把她们打发走了,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真要说什么倒也没有,只是看着碍眼,就把她们弄走啦。”
“宁宁,我要是早早认识你,听你的话,这些年也不用吃那么多的苦了。”叶曼曼长长一叹。
两人书信往来,温宁宁教她要摆出嫡女的架子来,她告诉她嫡庶有别,她可是占着正理的,就算她那后娘再偏心,庶出便是庶出,即便后来从妾扶上了正位,也改不了叶仲薇原本庶女的出身,所以要她端正自己的态度,只要自己不看轻自己,谁又敢看轻她?
“你的难处我知道,反正你坐好你嫡女的位置,没有人能对你做什么的,那些绊子、小鞋又算什么,除非你爹往后不想在朝中做官了,否则他绝不会允许你后娘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当朝皇帝最注重嫡庶,她相信叶家要是有个什么宠庶灭嫡的消息传进言官耳中,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叶曼曼艰难却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走吧,你去换身衣服,咱们出门逛逛去,待在你这小院里看着都憋屈。”她不就是专门来带她出门的?
“你这模样还要去别处?能成吗?”叶曼曼指着她的胳臂。
“就是要去吃吃喝喝,伤处才能好得更快啊。”
反正叶曼曼是说不过她的,便依言去换了身衣裳,又梳了头,趁着她忙碌的时候,温宁宁又道:“皇觉寺大法会要献佛的盆花想好插法了没有?只要你争取在这次法会中崭露头角,立定脚跟,往后谁敢看轻你?”
叶曼曼抓着梳子。“花材我大致都想好了,插法也再三琢磨过……你呢?可有什么想法?”少了两个眼线般的丫头,两人谈起来话,自在许多。
“我就是陪衬你的……”温宁宁立马察觉自己说漏嘴,连忙力挽狂澜,“莫非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来个双剑合璧,横扫天下?”
叶曼曼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被逗笑着说:“花艺比试要是这般容易,哪来哪么多抢破头的人?”
她可听苻夫人说了,往年为了抢夺这能供佛的名额,许多名门闺秀、喜爱莳花弄花的人士几乎是倾巢而出,说到底,皇觉寺是皇家大庙,能供上佛前的花可不是小打小闹,只要能上了供桌,出了名,就等于拿到行走权贵家的资格,更别提往后滚滚而来的名声和钱财,尤其女子,也能因此攀上一门合意的好姻缘,所以无论为名为利,大家自然都是全力以赴。
她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要自己插出来的花艺能得那些大师和贵人们的青眼,她就能离开这如泥泞般的家,离开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生活,活出另外一片天地来。
而给自己这个机会,替她打开另外一扇大门的,不是别人,就是她,温宁宁。
她已经不再去追究宁宁为什么要对她好,人生得一知己并不容易,她看她对了眼,愿意倾力帮助自己,那么她欣然接受之余,也将温宁宁视为这一生唯一的知交好友,永不相弃。
“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到时候尽力就是,至于能不能拿名次,就随缘啰。”她满脸不在乎。
也许她最欣赏的就是温宁宁这满不在乎的劲儿,她被感染了,难得干脆的豪爽了一把。
“好妹妹,那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有什么好的可别落下了我!”
温宁宁一拍胸脯,豪气万丈的道:“好,妹子允了!”
两人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