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捡个王爷 第八章 明白自己的真心
状况好像有些不对啊!
云浅浅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再眨眨眼。
明明受伤的人是他,但为何即使落了地,她依然被人抱着,小心翼翼得彷佛她是易碎的美玉一般。
他的伤不疼吗?
想到两次为他包扎的经验,尽要他的衣服一掀开,就会看见他身上大太小小交错的伤痕,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个让人触目惊心,满布伤痕的身躯会是属于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的。
他们不该是一直被小心翼翼的被保护着,尊贵到只要蹭破一点油皮,都是天大的事儿吗?
可这样的保护在他的身上却看不见,除了脸上那狰狞的伤痕之外,最让她不解的还是他那满身的伤痕。
她想,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人有那个胆子敢折腾折磨堂堂的皇室血脉,更何况有些伤口看起来非小打小闹所造成的。
“你的伤让我瞧瞧。”
望着他的眸中隐隐含着一股担心,而那担心入了殷骥骁的眼,也入了他的心。
虽然个性孤傲冷漠,可那不代表他不懂得装弱博同情,于是在穿过园子,进了屋子以后,他刻意让脚下不着痕迹的一个踉跄。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云浅浅伸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深怕被摔落地面,接着,她随即想起他的伤势,于是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道:“你快放我下来,我得瞧瞧你的伤。”
无论两人之间的纠葛如何,也不管那些黑衣刺客到底因何而来,他为了自己受伤是事实,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对他的伤势视若无睹。
感受到她话语里的焦急,他那狭长深邃的眸子蓦地过了一丝心满意足,再看着她那因为刚刚的紊乱而微微有些脏污的脸庞,他伸手想要抚去她脸上沾的灰尘。
当他那略带着粗砺感觉的手拂上她白晳温润的脸颊,那微微的刺痛感让云浅浅频频皱眉。
然后他低下头,额对额、眸对眸,急着对她许诺,“你别恼,今儿个这事我不会善罢罢休的。”
他知道后头的主使人是谁,也知道为什么,必定是皇贵妃以为是云浅浅的出现才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所以才狠下毒手,想要让他依旧乖乖地为她的亲儿子铺路。
谁在恼这个?
她瞪着他,因为他浑身散发的那种亲密感,让她极度不适应,她与他似乎并不适合这样亲密吧?
“既然没恼,因何皱眉?”
殷骥骁发现自己愈来愈无法看她陷入困境又或者是心里不快。
“因为你现在应该把我放下,然后找大夫来治伤。”
瞪着他脸上的那道疤,云浅浅一如既往的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眸中蕴积的星火逐渐燃烧了起来。
因为曾经在生死边缘挣扎,所以她更珍惜生命,看他那毫不在乎的模样,她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开口叨念。
“我喜欢这样抱着你,不喜欢大夫在耳边啰啰嗦嗦的。”他在她耳际咕哝着说,对于自己的伤一点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的背后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但他不在乎,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到得及时,而她毫发未伤。
“你立刻放我来!”向来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的紧绷,还扬高了些。
低头仔细地看着云浅浅,看她板着的脸,殷骥骁有些好奇的瞧着她眸中那一簇簇的怒火,她的愤怒对殷骥骁既新奇又吸引人。
在自己的面前,她从来都只是唯唯诺诺,就算有些离恭敬很远的心思和小动作,可也都沾染着一丝小心翼翼。
他很清楚,她从来不曾在自己的面前表露过自己的真性情。
这是她第一次对着他发火,可他却没有丝毫被命令的恼火。
“你生气了,为什么?”
不懂她的怒气所为而来,难道她不喜欢自己的亲近吗?
为什么生气?难道只许他这样糟蹋自己,还不许人家生气吗?
当初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和费了那么多的劲去救他,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这样糟蹋自己的吗?
菱角似的红唇被拉成了一条直线,她的怒火显然因为他的话而更加熊熊燃烧。
总是看她带着笑的模样,无论是真心开怀或假装快乐,这还是殷骥骁头一回瞧见她认真生气的样子。
几个大步,他将她放在屋子里的贵妃榻上,云浅浅当然可以感受他的轻柔和小心翼翼,但她还来不及感动,他已经很自然地在她的身边落坐,然后非常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这么生气?”
就像一个好于求学的小男孩,他很认真的凝视着她,宗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再次挑起了云浅浅的怒火。
“我没有生气!”她咬唇说道,想要再次回到那种不在意的云淡风轻的态度,可身子却忍不住往后靠了靠,眼角余光果然就见到他背后那道被砍得皮肉外翻的伤口。
若是平常,她可以视而不见,可这伤却是为她而受的。
想到这里,她清润的眸子眯了眯,她知道若他不在乎,自己就更应该表现得不在乎,可是……
她真的觉得自己在乎!
终于,她忍不住起身,正面瞪视着他,语气有些激动的说道:“你不知道你受伤了吗?那么大的一个伤口,为什么你可以像个没事人似的?就算为了救我出重围,现在都已经到了你自个的地盘上,为什么还不喊大夫,有什么话不能晚点再说吗?”
说完这些话,云浅浅有些气喘吁吁的,这几年来她身子的毒虽然已经去除,但终究还是较一般人来得虚弱些。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殷骥骁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带着一抹隐隐的雀跃和满足,向来如古井无波的眸子闪了闪,长久以来冰寒的心窜过了一丝丝的暖流。
“怎么,我不能生气吗?你不知道当初我救你一命很辛苦吗?我救你,就是让你这样糟蹋你自己的吗?”
云浅浅哪里还有以往那种怯生生的小白兔模样,但落在殷骥骁的眼中,只觉得满满的可爱与感动。
打从他知事后,当发现过往的真相与周遭众人虚情假意的利用,他的心因此越发坚若盘石,他曾经以为这世上再无任何的事物可以拨动他的内心。
可如今的他,心中着实激荡不已,只因为看出了云浅浅潜藏在怒意之下那颗关心他的真心。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忍不住的,殷骥骁再三确认。
薄薄的唇瓣轻掀,他问得小心翼翼,完全不似他平素的那种冷然张狂。
他眸中的渴望这样明显,望着这样的他,云浅浅原想张口否认,可一想到他背后的伤口,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只粗声粗气地问他刀伤药在哪儿。
可惜的是这个主儿也未必知道刀伤药放在哪儿,但他不知道也无所谓,王传广知道就行了。
也不知道这个忠仆打哪儿冒出来的,出现时还捧着个药盒,他默默地将药盒递给了云浅浅之后,话也不说一声,便直接走出门外。
“你……他……”她很是愕然地瞧着王传广离去的身影,再回头看看漾着满脸期待的殷骥骁。
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手下,虽然云浅浅很想跟着撂挑子不干,可惜的是她从来就没有一颗冷硬的心,只好认命的绕到他的身后,替他细细地处理起那道伤口。
好不容易包扎好他的伤口,看着整齐围绕在他身上的白布巾,云浅浅缓缓地吐了口气。
再这么下去,她都可以去药房当差了。
没做过的事,自然不可能做个一两回就完美,可这回云浅浅就是觉得自己做的挺不错的,她有预感自己以后包扎的技术会更好。
包好了伤口,原本紊乱的思绪也终于回复往日的条理分明,她觉得是该好好和他谈谈的时候了。
“你……”望着他,她张嘴正想说话,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再次跌入他的怀抱之中。
“你想干什么!”她抬眸望向他,便见此刻的殷骥骁眸光不似平素那样冷冽,炯炯地望着她。
迎着他这样的眼神,云浅浅心中的警钟骤响,手腿并用的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
“头一回你救了我,我保你这几年的康泰,第二回你替我包扎伤口,我决定以身相许,所以我在想,这一回该用什么回报于你。”
“你……你……你冷静些!”面对他如此直接的话语,她不放弃的继续挣扎着想要逃岀他的怀抱,一边扬声抗议道:“我可没说过我的救命之恩要这样用的。”
那可是她手底最后一张勉强可以制住他的底牌,不到最后关头怎能轻易出手。
上回他说要以身相许时,她虽然震撼,其实心底多少觉得他应该是在开玩笑,毕竟他的性子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如此的不可捉模。
可今日他已经第二回提起了,而且语气中的坚持和认真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明明花姊姊还在努力地帮她物色适合的夫婿人选,可他却无端端的自告奋勇,他究竟是在盘算什么?
尽避云浅浅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不被他的言语和行为随意牵动情绪,可被他禁锢在怀中的那种肌肤相亲感觉,还是让她略显苍白的脸很快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几乎无法思考。
她的慌乱、挣扎、害怕,以及她眸中的迟疑全都一丝不错的落入殷的眼中。
殷骥骁也不急着解释或安抚,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低声喃道:“你不想用你的救命之恩没关系,但我对你的救命之图,就要这么用。”
那张透着机灵的脸上未施粉黛,唇色是淡淡的粉色,显露一股魔魅般的诱惑,殷骥骁的心怦然而动。
他并非未经事的人,虽然说不上纵横花丛,身边也曾美女如云,但是都不曾有过这样极度的渴望,她悄然地让他上了心,引发了最深的触动。
低头,在她睁得圆圆的大眼注视下,他那有棱有角的薄唇轻触上她的唇,一碰即离,微凉的感觉引发了云浅浅的一阵轻颤。
被他整个人的气息所笼罩,云浅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他从四面八方给环绕住了,竟找不到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她费劲地想要推开他倾靠过来的身躯,然而无论怎么挣扎,他都像是盘石一般的立着,竟无半丝破绽可以寻着
“殿下……殿下……”云浅浅开口急急直呼,想要唤回他的理智。
即便不曾经历,可她知道他要做什么,总觉得若是真让他一意孤行去,只怕自己这一生就只能认命的卷进皇朝最阴暗污秽之地里了。
她的呼喊并没有阻止他的侵掠,既是执拗的性子,既已认定,又怎可能让自己有回头踌躇的时候呢?
“放心,既然决定以身相许,此今尔后,绝不会再让你一人踽踽独行。”
那宛若呢喃在她的耳际的告白,短短几句话却举重若轻,直直撞到了云浅浅的心间,激起了无限的涟漪。
他这是在告诉她,以后绝对不会放她孤单一人吗?
自从她爹骤然过世后,她便渐感孤单,即便有苏嬷嬷和紫苏陪着,但还是不一样。虽然她从不言苦,可独自一人在云家的后宅撑着,殚精竭虑的想要让云家更好,在夜深人静的时侯又怎么可能不觉得孤单呢?
“你怎么……”
虽然心中激动,但云浅浅并非一般的闺阁千金,在许多人还享受父母宠爱的时候,她便已尝尽了人间冷暖,她自然是孤单的,所以当她听到殷骥骁的话时,她的心被撼动了。
从花素锦的口中,她知道他对自己很好,也知道他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处处扶助于她,甚至不惜买下云裳阁,让她能有自力更生的机会。
她的心不是未动,只是觉得两人之间即便有些恩义,可远远没有到必须成为夫妻的地步。
可如今出身高贵的他不只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下致命的一刀,甚至亲口许下了诺言。
她知道,时间一久,人心或许会变,但从他的种种作为,以及此刻眸中所闪烁的认真,她真的相信现在的他是真心的。
“唉……”轻轻一声似是屈服的叹息从云浅浅的檀口中逸出,知道自己终归要嫁人,与其嫁个不知根底、从未谋面的,不如便应了他吧。
即便在外人看来,他的行事乖张难测,可在她看来,外在的乖张举止只怕是他的一张面具罢了,若真的是一个皇室纨裤,又何至于将自己的救命之恩牢牢记在心,甚至默默回报。
她那幽幽的叹息勾跑了殷骥骁最后的理智,他再度低首掠夺,微凉的薄唇落在了云浅浅那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的、柔柔的。
然后是她的眼睑、小巧的鼻梁、丰润的粉颊、小巧玲珑的耳垂,最终衔住她那柔软的双唇,他的动作宛若蝴蝶振翅一般,温柔轻怜,与他平素那种霸气招摇的感觉完全不同。
初时,他不敢深入,只敢浅尝,就怕自己心中的欲念会因为她的甜美而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他曾威胁自己的皇帝老子,说要带着浅浅私奔,可私心里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待她如此轻慢。
可理智是一回事,当那诱人的香唇在他的眼前轻轻颤动时,心中的欲念就像爆发的洪水一般,再也无法轻易压下。
殷骥骁那暗沉的目光似乎有着吞噬一切的疯狂,又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温柔缱绻。
云浅浅原本还勉力维持的理智被他的疯狂卷入了惊涛骇浪之中,在他的诱哄下,她不由自主地微启朱唇,无助地任由他攻城略地。
微微地阖上了眼,将他眸心中荡漾着的缱绻温柔全都收拢在自己的心间。
一眼足矣!
若是天意如此,纵然眼前是刀山火海,除了迎难而上,她还能如何?
细想从前到现在,或许她早已陷入殷骥骁布下的漫天大网而不自知。
若说对于他小心翼翼的呵护没有半点的心动,那是骗人的,而她向来不喜自欺欺人,但究竟情深情浅,此时的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是随波逐流或许太过,但他的护持浇灌了她总是孤单的心是不争的事实。
在疯狂而迷乱的一吻之后,他在她的耳边沙哑的低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将来任何人想要欺你,必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没有什么高低起伏,但奇异的,云浅浅竟然信了,她微微地翘起了唇角,满足地笑了。
巍峨的寺庙里,沉沉的钟声和诵念佛经的声音让她幽幽转醒。
若非那被蹂躏得微微肿胀的红唇,那种恍然如作梦的感觉会一直在她的心里萦绕不去,说不定她会当这一切是梦。
尤其当他发誓般地低喃着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人的委屈的言语,更让她的一颗心暖得不象话,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耳旁彷佛还回荡着他昨日拥着她时的低低絮语和保证,她知道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让先前的意外轻飘飘的过去。
待在普济寺那座专属于殷骥骁的院子里,云浅浅单手支着自己的下颚,一手轻轻敲着石桌,脑袋瓜子里不断的想着究竟是谁会对她痛下这样的杀手?原本,她第一个怀疑的是骆景福,可想到昨日那些杀手的气息和举动,云浅浅就觉得这样的人不似平常的杀手,反而更像是前阵子她与殷骥骁见面时,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
若真是暗卫,显然就不是骆景福能够支使得动的,难不成是宫里的?
但以她的身分,宫里头的那些大人物又怎会将她放在眼底,还派出这样多的人只为围杀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闺阁小姐呢?
一直以来,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个乖乖待在后院的闺阁千金,想要在她身上找事的除了骆景福之外,她还真想不出第二个。
但别说骆景福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就是倾整个骆家之力,只怕也没有这种财力可以养这么多的死士。
那些死士的狠劲,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她很清楚若非殷骥骁到得及时,她的这条小命只怕就要交代在那儿了。
毕竟就连殷骥骁派来的那些暗卫都受伤不轻,她这个身子弱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怎可能幸免于难?
所以究竟是谁想置她于死地呢?
百思而不得其解之际,她的眼角余光忽尔岀现了一抹灿艳的红,她抬头,就见平素飒爽的花素锦依旧身着一身耀眼的红色,而她的眼眶也明显残留着明显的红肿,仿佛哭过一般。
虽然花素锦极力遮掩自己的心情,依然表现出一身飒爽气息,笑靥如花,可是细心的云浅浅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笑意在她的脸上漫着,云浅浅并不多加刺探,只是伸手拉着花素锦坐下,然后抿着一抹浅笑,自顾自地替她煮茶、斟茶。
“喝点吧,茶虽然不比酒,但有的时候喝点茶还是能让你舒服些的。”
“就说你的眼儿利,还是被你瞧出来了?”
自从她的身分被云浅浅识破之后,花素锦与她的往来便自在了许多,她真心的把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当成自个儿的妹妹一般,所以也不会在她的面前刻意遮掩自己的心情。
“是啊,瞧得出姊姊心绪不好,只不知是为何?”
“情之一字,自古难解呗!”她懒洋洋的坐下,然后接过云浅浅递过来的茶,豪迈地饮了一口,并没有隐瞒关于自己的心事。
“姊姊有心仪之人吗?”有些惊诧的问道,云浅浅望着花素锦的眸子中闪满了好奇的光。
“嗯,有一个。”
“是谁?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这普济寺里头。”举目眺望,花素锦的语气有些幽幽。
昨日云家后宅之乱,花素锦闻讯后到的较晚,所以只来得替云浅浅带出了在一阵慌乱之后饱受吓的苏嬷嬷和紫苏,然后便找到了普济寺来。
心中本来还带着些许的期待,希望能见看那人一面,可惜的是,他一如往常的躲着她,她出现在普济寺,他便说要闭关。
“咦!”云浅浅眼睛一亮,难道是……
想到那日在竹林见着的净空大师,思绪再转了圈,忍不住诧异地惊呼道:“是净空大师吗?”
对于云浅浅的聪慧,花素锦并没有太惊讶,点了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现在的自己的确也需要有个人能说说话。
“你怎么猜到的?”
净空大师看起来不似出家人那样无欲无求、气质空灵,还有他对待四皇子的态度也不一样。
不得不说云浅浅是一个很观察入微的人,仅仅只是这些观察,再加上花素锦的神情就猜到了。
“是啊,他哪里像个出家人,出家人就该万事皆空,他哪里有万事皆空呢?出家不过是他逃避心里亏欠的蠢法子罢了!”
有些话一旦出口,再接着说下去就简单很多,花素锦望着西北方说着,而那里正好是净空大师的院落。
“记得几年前你救了殷骥骁那小子的事吧?”
“自然记得。”若不是那一次的出手相救,她与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纠葛。
“如今的净空大师其实是殷骥骁那小子当年的护卫之一,打小就被选在他的身边,所以当他被送出宫拜师学武艺的时候,萧洛里也是跟着的,而他们拜的那个师父恰恰好是我爹。”
很显然的又是一个近水楼台、两情相悦的例子,但为何最后一个出了家,一个过了婚嫁年龄依旧苦苦守候?
她没开口追问,只是又伸手替花素锦斟了一杯茶,然后静静陪着,任由花素锦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那时刚到我家的殷骥骁不过是个安静少言的孩子,十岁的年纪却带着一股子骄傲气息,而跟在他旁边的萧大哥则像是个细心体贴的兄长,处处照顾着他,就算有时他起了性子,也只是好言轻哄……”
安静少言和骄傲气息吗?
的确很符合他现在的表现,虽然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接触和相处,云浅浅多少有些了解殷骥骁性子里头的别扭。
他那种性子就算关心也会不小心表现成不关心,所以她完全相信花素锦的说法,甚至脑子里还随着花素锦那略带低沉的声音,描绘出殷骥骁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我的年纪比那小子大不了多少,可从小身为独生女,我爹的个性又安静,总是沉迷于武学之中,我娘又死得早,所以那时候的我很寂寞,对他们的到来自然好奇得紧,可偏偏那时自己也不懂得表现自己的开心,所以就想尽了法子捉弄殷骥骁……”
想到那时两人之间的水火不容常让萧洛里头疼得直想撞墙,有时当真气不过了,就一手一个拎着他们的衣领,直拎得他们嗷嗷叫,他才会将他们放下地,然后便板着脸训起话来。
“瞧起来净空大师不似敢以下犯上的模样啊?”
“你倒是想想被两个皮实的孩子嚷嚷到头快炸了的遭遇,就知道为何萧大哥会气得拎起我们俩长篇大论地叨念一番。”
说着说着,花素锦的郁闷骤然消失,笑得乐不可支。
“你都不知道,那小子可是被我揍了几回的,说是鼻青脸肿也不为过,可他性子倔,怎么揍都不肯服输,明明我这个师姊比他高明不知多少呢!”她愈说愈起动,也越发的洋洋得意。
对于殷骥骁的过去,云浅浅也听得入迷。
“是吗?我还以为他的武功比你好。”说着说着她也来了劲儿,她不只听得兴味,也忍不住插话说道。
斜睨了云浅浅一眼,花素锦心直口快地说道:“啧,知道你们俩现在关系匪浅,但也不必这么戳我吧!”
蓦地,两红云飘上了云浅浅的双颊,她原就生得好,再添上两抹红霞,更显几分娇艳,这样的云浅浅,倒是花素锦不曾见过的。
“你……现在是在说你们小时候的事呢!”云浅浅啐了花素锦一口,说起话来却结结巴巴,
见她那娇羞的模样,花素锦知道别扭的殷骥骁想来已是心想事应,心下感到安慰,可一想到自己和萧洛里的纠缠,原本的开怀顿时变得万分惆怅,脸上的笑容亦不复在。
“姊姊这是怎么了?”,
没有回答云浅浅的问题,花素锦继续开口说道:“如果早知道快乐的日子那么短,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殷骥骁有一天突然被皇上召了回去,过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便再也不笑了,总是心情郁郁,甚至喜怒不定,接着便常常消失就是好长一段日子,然后出现的时候,身上便时时带着伤。”
虽然总是被殷骥骁气得七窍生烟,但花素锦的语气中还是满满的心疼,即便没有说出口过,可她是真的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随着花素锦的话,云浅浅立刻想到自己看到殷骥骁那满布伤疤的前胸和后背,这些交错的伤疤每一回看到,都让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然后便是无止境的心疼。
为什么?明明就是一个天之骄子,却让自己一直处于极端的危险之中,到底是什么缘由?
彷佛还能看到他倒卧雪堆奄奄一息的模样,那日,若是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他,只怕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世人口中的纨裤四皇子了。
“你一定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吧?”
见云浅浅点了点头,花素锦继续说道:“小四的生母在他出生时便因难产走了,他娘的出身并不好,所以与今上相恋时,遭到皇室和朝廷重臣的反对,可是皇上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迎了小四的娘进宫,一个单纯的小泵娘进了那豺狼虎豹满布的地方,就算皇上一心相护,想仍然难以时时刻刻将她护在身边。
“而再周全的保护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的生母在即将生产前被人下了药,以至于难产,既然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手脚,那毒自然也是奇毒,本打算让他们一尸两命,所幸小四命大,皇上也四处遍访名医,这才让小四活了下来。
“然而人是活了来,但皇上为了不再发生一样的憾事,便让小四养在皇贵妃的膝下,并且隐晦的告诉皇贵妃,只要她将小四护得周全,那么二皇子将会成为储君。”
沉重,是此刻云浅浅心中唯一的感觉,花素锦的每句话都像是拳头,拳拳打在了她的心上,如果她猜的没错,皇贵妃对殷骥骁的所有维护,都是基于他能为二皇子的储君之位铺路。
心微微地为他发疼,可她不愿在这事上继续纠结,于是调整了心情,转而问道:“那你与净空大师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救了他的那回,小四若不是要救陷于危难的萧大哥,也不会中了敌人的陷阱,还被划伤了脸庞,从此无缘于皇位。身为小四的暗卫,萧大哥面对这样的事自是内疚万分,觉得若非为了救他,小四还有机会争大位,他自责得想取了自己的性命,但小四不允,结果萧大哥最后央着小四准他出家,决定一世为小四诵经祈福,那时我们本已定下了婚期……”
原来,是这样吗?
就因为心中的愧疚,所以辜负了一心等待他的未过门妻子,便连她痴痴守候至今,也不肯见一面?
“呵呵呵……”
云浅浅突然笑了出来,那银铃似的笑声引来了花素锦的不解,却也驱走了花素锦即将盈眶的热泪。
“妹妹笑什么?”见云浅浅兀自笑着不说话,花素锦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毕竟,她从来都以为自己与萧洛里之间的事也算得上是满凄风苦雨的纠葛,怎么她听完却笑得那么开心。
“笑你的萧大哥是个傻瓜!”
“怎么说?”
“你想想,若是真如你所言,他是皇上的爱子,若是他真的不想要脸上的那道疤痕,难道当真没有办法除去吗?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想要什么秘药找不着?”
这世上总有一些不世出的高人,从阎王手里抢人都没问题,区区一道疤痕又怎么会束手无策呢?
“呃……”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观点来看这件事过,花素锦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愕然。
“他脸上那伤不是不能好,而是不想好,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不想治好那道疤,不过是不想皇贵妃对他心生忌惮,在他心里,应该始终是感念着皇贵妃的养育之恩的。”
回过神来,花素锦虽然张口想要反驳云浅浅,可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不通这个关窍,是因为从来不曾往这方面想,总以为是因为留了疤,无缘于至尊之位,所以小四的性情才会大变,阴晴不定,因此萧洛里才会内疚不已。
但若事情真如云浅浅所猜测的,那么从前很多她想不通的地方,现在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打从脸伤了之后,小四才开始暗地里培养属于自己的组织和势力,也是从脸伤之后,小四的性子忽地变得张狂和喜怒难测。
“你倒是真懂他!”
想了半天,花素锦终究只能艰难的吐出这一句,不得不认云浅浅的分析是很合理的,想通了这点,一股积压已久的愤怒开始在她的心里堆积。
有事不能好好说吗?就算心里头有什么想法,也能说给她和萧洛里听啊!犯得着什么都不说,然后眼睁睁地瞧着萧洛里想不开吗?
呃……看着花素锦灿亮水眸里的熊熊怒火,云浅浅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好像不小心拆了殷骥骁的台。
可她半点儿都不心虚的吐了吐自己宛若丁香一般的小舌,莫名地竟然有些思念起一早便出去了的殷骥骁。
想着他幼时多舛的命运,即使身为皇子,但因为生母殁了,即便皇上疼爱,却也不得不让他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更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太多的宠爱,甚至得不时表现出不待见他的模样。
心蓦地再次紧缩,忽然间,她感受到一抹灼热的视线朝她看来,心有灵犀的她蓦地抬头,果然见到他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中瞧着自己。
他眸光灼灼,带着一丝不似平常的激动,他那深邃的眼神宛若有着一种勾人的魔力,竟让她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的手走去。
这是头一回,且她是很清醒的、主动的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若原本还只是迷迷糊糊的被迫接受,可听到他遭遇时心中那一阵阵的抽痛,让她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真心实意。
若是不在乎,又怎会因为他的遭遇而心疼?若是不在乎,又怎能立时就洞悉了他的想法?,
或许,在世人的心中,他只是个乖张狂妄的四皇子,可在她眼中却不过是个极度渴望旁人真心对待的孩子。
而那份真心,她能给,也想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