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命里缺一位 第五章 皮影戏与心病
季家庄终于修建完成,因为原先庄园大部分的地都空着,如今增加了牲口,所以多搭建了养牲口的地方,为了恢复种植的田地,也在庄园的外头盖水圳引来附近大川的水源做为灌溉,庄户的房子也多建了一些,每一分工程都是用在庄园上,没有一分是用在季天佑自己居住的地方。
季天佑孤家寡人一个,未来就算娶妻生子,这个大宅院也够用,所以他没有扩建自己的宅子,甚至连奴仆也没几个,前阵子他的大宅子就好像没人住的空屋一般,只有他住的院落有些人烟,如今扩建完成,他又多安插了些人,大宅子才总算有了人气。
而今晚,就是季家庄的落成宴。
其实季天佑不爱这种俗礼,本来是没打算办什么落成宴的,是张士玮向他建议,毕竟是新庄园落成得讨个吉利,也需要让人来走走增加点人气。
季天佑最后是听了张士玮的建议,但他生性不是爱交朋友的人,当然开不出邀宴的名单,于是索性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张士玮,自己则与唐珺瑶埋头进入了荷坞酒肆的工作。
季家庄的落成宴办得很盛大,由于季天佑当初去从军时,家产险些让他唯一的亲姑母给吞了,所幸有忠心的掌柜护住他的所有家产,所以季天佑从此与姑母断了连系,这个落成宴他没有一个家人可以宴请,赴宴的除了张士玮邀来与庄园有生意往来的商家,与他最亲近的大概就是过去军中的下属,如今这庄园里的那些庄户了。
这次的宴席主要席次设在院子里,而一般席次则铺设在宅子外临时搭建的棚子下。
在外忙着打通运销事宜的洪长泰在这个好日子回来了,好吃的赵东贵当然会在宴席上,在修建期间因为能力不错被提拔成工头,如今工作结束仍被留用的何昆也带着妻子儿媳前来,以及像半个主人操持着的张士玮,他们都得以坐在主要席次里,而且还与季天佑同坐主桌,只是花氏及唐珺瑶因为不好与男子同桌,所以另外在主桌旁设了一席。
而余下的不管是工程结束后留用的不留用的工人们,以及包括何禧川在内的季家庄奴仆,都坐在宅子外的一般席次上,季家庄里的庄户也是可观的人数,虽然没能被宴请,但季天佑希望与所有人同喜,他让人宰了几头猪,尽避每户分不到半斤重,但家家户户都实在地收到了一条猪肉。
前主人宋氏经营不善才导致庄园入不敷出,后来季天佑一接手就做了几笔买卖,本来就已让人十分眼红,如今看一个落成宴可以办得如此风光,有不少人真的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想着买下这个几乎要没落的庄园?
陈景元,负责运销季家庄大部分产物的商行东家,就是这当中最眼红的一个。
他带着姊夫郭瑞丰一同来赴宴,光是马车来到季家庄外都得排队入内,就知道今天请来的客人个个风光。
“小舅子,这季家庄的作物大多都是由你的商行运销的,说来季家庄赚钱,你应该也是赚了不少,怎么来赴宴你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陈景元本来是不想带郭瑞丰来的,无奈挨不过长姊的请求。
他的娘亲死得早,从小他就是由长姊像娘亲一般把他带大的,所以当郭瑞丰说要来季家庄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做成季家庄的生意时,他没办法不听长姊的话带他来。
他这个姊夫在县城里开了个点心铺子,还算是有名,但姊夫自己没手艺、又不懂得好好掌握自己的厨子,厨子拿乔离开了点心铺子,如今他的点心铺子只靠过去的食谱在撑着,若是过一阵子再没有些新口味,怕是生意就要受影响了。
此时他听说了季家庄的东家心善,每日都给庄园里的奴仆工人午茶的时间,之前一直让一个小吃食摊承包,他想,他在城里开的铺子怎么也比一个吃食摊体面,要抢这生意还难吗?便想着一定要来这宴席一趟,希望能见到季东家,谈成这笔生意。
姊夫想利用他,只要不太过分,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这季家庄是让我赚了点钱,但远远比不上当年宋氏让我赚得多。”
“同个庄园怎么会赚得更少呢?”
“姊夫你有所不知,过去宋氏不擅经营,代销的价格都是随我订的,宋氏就像头肥羊一样任我宰杀,这季东家,你别看他是一个军人,就以为他是只会打仗的莽夫,他会做生意,也不知道是天生还是有什么家世背景养成,拿起我报价的单子就用红笔又圈又划的,把我的利润硬生生砍去五成。”
郭瑞丰一听也瞪大了眼,五成的利润,他是该惊讶过去小舅子赚得太多,还是该佩服季东家眼光精准,竟然是低价买了一个会赚钱的庄园。
“让你利润少了五成,你不做他生意不就得了。”
此时,陈景元已经与郭瑞丰一同下了马车,看见了准备走进季家大宅的客人,人人手里都捧着礼盒,他自己也捧了一个,今晚季天佑虽然花大钱办了宴席,但收了这些礼,合计合计,应也不至于赔本。
“姊夫不见有多少人想跟季家庄做生意,利润虽然少了五成但也还是获利,我怎么也不能失了这个大客户,况且我当时也故意哭穷说这么砍价会赔本,没人肯做赔本生意,没想到他懂得很,知道绝对能让我赚到银子,季东家脸色变也没变的说,他一直想试试运销的生意,自己开个商行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赔本?”
“季东家还想自己开商行?”
“谁知道呢?就算他是虚张声势我都赌不起。”
季家庄办落成宴,庄内原有的厨子当然无法应付这么大的场面,就是一般位外烩的餐馆也无法一次吃下这么大的生意,这回张士玮找了三家餐馆,其中一家做得较精致的,负责主要席次,而另外两个行情较普通的餐馆,则负责一般席次。
唐珺瑶像忙碌的蜜蜂一般在三餐馆的烹煮区跑来跑去的,听了张士玮订的席面价格,再看看厨子们做出来的菜色,她因为外烩如此好赚而咋舌。
她要不要进城不开点心铺子,改开餐馆啊?
但唐珺瑶随即就发现要开餐馆的成本不少,就像这外烩的桌椅及锅碗瓢盆,就不知得花多少银子,短期间她应该是负担不了的。
想到这里,她就面露失望,打消了这个主意。
“怎么了,苦着一张脸?”
唐珺瑶一回头就看见了季天佑,虽然前阵子误闯他的房间看见了那养眼的画面后就没见过他,但唐珺瑶的记忆犹深,那一夜甚至连作梦都可以梦见季天佑由后抱住她的感觉,还有季天佑最私密的部分抵着她身子的灼热感同样抹也抹不去,因此她有些慌张。
“还慌张?我才是被看光的那一个,我都不慌张了。”季天佑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实在不能怪他想逗逗她,其实他还有气呢!自从那天后,唐珺瑶许是因为害羞,竟没来过一次季家庄找他。
说真的,这只小麻雀不在了,还真有些想念。
唐珺瑶急着想捂住季天佑的嘴,这才发现本来是没人注意她的,反而她大动作的捂嘴引来关注了,所以她连忙收了手别开眼。
“季大哥是男子,自然不在意。”
“谁说的,我本来想找你为占了我的便宜负责,怎知你居然始乱终弃消失无踪,我还得来这里才找得到你。”
唐珺瑶气得想骂他无赖,从来只有女子被占便宜的,哪有男子被看一眼就算是被占便宜了?但她方一这么想,就看见了季天佑计谋得逞的笑容,很明显的,他就是故意逗她的,她决定不接续这个话题。
“季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唐珺瑶问完就看见外烩的厨子及打下手的厨工对季天佑恭敬地点了头,这才想起原因。“是我问得太傻了,能让我在这些临时厨房钻来钻去还不担心手艺被学了去,肯定是季大哥先交代过的。”
“我知道你也擅厨艺肯定会好奇,所以先打过招呼了。”唐珺瑶从小就对烹饪十分有兴趣,而且也有天分,否则母亲也不会收了她这个徒弟,季天佑自然明白,也早帮她做了打算。
“就不怕我偷学了去,季大哥对这些大厨不好交代?”唐珺瑶被看得太透,忍不住又想跟他斗嘴。
“你的点子多,心气傲,只可能自己创新,不可能模仿别人的手艺,我何须担心?”
唐珺瑶斗嘴是落了下风,但因为季天佑言语中满满是对她的赞赏及信任,她可是败得心甘情愿心花怒放。
只是两人刚要走出临时厨房,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吵架声,他们往声音来源关注,发现何昆似在与人吵架,而那个吵架的对象,就是郭瑞丰。
“我说不卖就不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何家吃食摊之前只卖煎藕饼,但随着季家庄落成与季家庄的生意也告一段落后,唐珺瑶把之前做给庄园里工人们吃的点心挑了其中两样出来在吃食摊卖,没想到立刻打响了名号。
赤水村有不少人在季家庄当临时雇工,对于唐珺瑶做的吃食,没在季家庄工作的人可是只听得到吃不到,如今听到何家吃食摊要增加两种新品,分别是丝瓜鱼干煎饼及萝卜丝煎饼,听过家里人说这两样煎饼如何美味的村人就纷纷又挤往吃食尝鲜去了。
过去吃食摊不卖第二种煎饼是怕备料卖不完增加成本,如今吃食摊的生意大好,唐珺瑶也才敢放心的多卖两种煎饼。
赤水村不近海,平常顶多能吃吃溪鱼,唐珺瑶有季天佑相助,得以买到了海水鱼做成的鱼干,切成丁和着丝瓜及面糊煎成饼,让没吃过海味的村人们来买丝瓜鱼干煎饼时,只能用趋之若鹜来形容。
至于萝卜丝煎饼,用唐珺瑶纯熟的刀工将大萝卜给切丝,混着一点点碎猪肉提味,每咬一口都能吃到脆脆的萝卜丝及闻到肉香,这道煎饼同样让人青睐。
大概也是太好吃了,都传到长嵌县城里去,才会有这自称是城里点心铺东家的人想要买唐珺瑶的食谱。
“何东家,你这吃食摊了不起也就做到这程度,把这三样煎饼的食谱卖给我,可是你们吃食摊一整年的营收了。”
“这食谱我们想自己留着赚钱,宁可不要那一年的营收不行吗。”
“你这开在官道旁的小吃食摊,村子里也没多少人,不到一年这三种饼就吃腻了,不如趁现在把食谱卖给我,再想些新的食谱不就好了?”
郭瑞丰这明显看低何家吃食摊的嘴脸,别说唐珺瑶,就连季天佑听了都不悦,唐珺瑶的小脑袋里不知转着什么,当季天佑看见她的神色恢复如常,掩了怒意时,她已走上前去。
“爹,这位东家出价多少买咱们的食谱啊?”
何昆气得牙痒痒的,几乎是由齿缝挤出几个字,“一百两买三样煎饼的食谱。”
唐珺瑶一听,露出了微笑,“爹,这么好的生意怎么不做?”
“啊?珺瑶,你真想卖食谱?”
“卖,当然卖,可是不能卖断,我才刚做出这几套点心,还没靠它赚多少钱,怎么能卖断了呢?”
郭瑞丰见唐珺瑶有意要卖,也拿乔了,“当然得卖断,否则你拿着这些煎饼也进城里开铺子与我抢生意,那我损失岂不大了?”
“这样吧,我这三道煎饼的食谱只卖你五十两,不过你得同意,我们还可以继续在吃食摊上卖,他日我若把吃食摊交给我公婆,自己要进城开铺子,我绝对不会卖这三样煎饼,你说如何呢?”
郭瑞丰只开了一百两,就是看准了即便有这一百两,进城要买个铺子也买不到,要租也不一定有好地段,才敢放心的开这个价,如今她短视近利,为了要让吃食摊继续卖,自砍了一半的价,他自然更放心了。
“嘴上说的不算数,我让人拟了契约,挑日子给你送去,签了才做准。”
“签契约自然是没问题的,但郭东家真的觉得买了我的食谱就能做好这三道煎饼?”
“我铺子里也有自己的厨子,只要你的食谱不藏私,哪里有做不出来的道理。”
“喔?这样吧!在签契约之前,我先给郭东家你个机会,我会把煎莲藕饼的用料及做法先给你送一份去,还附上一份煎饼给贵铺子的厨子试吃,若他能做出一样味道的煎饼,再来签约如何?”
“你要先送我其中一道煎饼的食谙?不怕我反悔,你白白少了一道食谱?”
“郭东家,我身为一个厨子,创新是基本的本事,少了一道食谱又如何?我还有十道百道的食谱在我脑子里,再说,若送你一道食谱而贵铺子的厨子也能做出来,你舍得不买另外两道吗?”
唐珺瑶的傻真的让郭瑞丰大开眼界,他自然不会给唐珺瑶后悔的机会,“那就这么说定了,就约三天后吧!”
“一言为定。”
郭瑞丰没想到此行会这么顺利,一下子就谈成了其中一笔生意,看见季天佑也在场,顿时趁胜追击,立刻向季天佑自荐,“听说季东家心善,每日都给庄园的雇工供应午茶点心,不知道小的能否与季家庄做个生意?小的的铺子定时会增加新品,东家方才也看见了,我刚刚才又买了三样食谱,绝对不会让庄园里的工人们吃腻的。”
季天佑睨了郭瑞丰一眼,有他这样的东家,他的铺子生意可还好?明明都是买来的食谱,居然还敢拿出来说嘴?更何况,看唐珺瑶那模样,分明有着他人拿了她的食谱也绝对做不出一样味道的煎饼的自信。
“庄园已经扩建完成了,留下来的工人不多,由我庄园里的厨子来做点心就足以应付,再说吃过了正牌的点心,你那模仿的点心不一定能让我庄园里的工人们满意。”
季天佑这一记可不是软钉子,而是结结实实的不给郭瑞丰脸面。
郭瑞丰尽避心中不睦,但也知道季天佑得罪不得,做事保留三分,或许未来还是有跟季家庄做生意的可能,便挤出笑脸告退,入席去了。
季天佑也领着何昆及唐珺瑶往主桌走去,主桌坐的都是他的亲信,而花氏也早就等在那里了。
“珺瑶啊!你真要把食谱卖了?”何昆知道在长嵌城里卖应该不至于会影响了吃食摊的生意,这算是一笔好买卖,但总觉得好好的食谱只卖五十两,实在是可惜了。
“爹!你觉得我的食谱真的只是看一看就能做的吗?”
花氏在一旁听见了唐珺瑶要卖食谱,本也是十分错愕,直到听见唐珺瑶这么说才放了心。
“孩子爹,你想想,做菜不是光靠食谱就做得来的,肉怎么腌用什么香料腌都是关键,更何况那腌肉的香料还是珺瑶的独门秘方,只用少少的肉末就能满口肉香,还别说那萝卜丝沥干的手法,我可是从来没见过,没有一点本事是做不出来的。”
听花氏这么说,何昆也明白了,“所以珺瑶你根本没想卖食谱?”
“不但没想卖,还要让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得一次教训。”
“教训?怎么教训?”
“爹,有人要买咱们家的食谱,表示咱们家的煎饼味道好,怎么可以不好好宣传一番,可若想买咱们家食谱的人,却做不出和咱们家味道一样的煎饼,那岂不是代表咱们家的美味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不来咱们家买,又如何能得呢?”
何昆是不会做菜,但懂人心,一点就透,“你食谱没写这些秘方,他不会找借口吗?”
“哪一个厨子不会腌肉不会沥干菜蔬的?这样的食谱他们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做出来就是会少一个味,我也没欺骗他,是他只要食谱,没想到我所学的厨艺从根本上就与他们不同而已。”
只在一旁听着的季天佑也抿嘴笑了,这丫头真不愧她外表看起来的聪明样,脑子里鬼主意还挺多的,大伙儿既然说定了这事,他便请所有人各自入席,并暗自决定,要张士玮帮忙,好好的宣传唐珺瑶及郭瑞丰的“买卖”。
此时,一件件的贺礼被送到了季天佑面前,他敛起脸色,虽没不悦但也绝对是清冷着表情,缓缓站起身接下,还给了张士玮一个眼神。
张士玮知道东家一向不爱与这些商行打交道,所以才把筹办落成宴的事都交给他,他连忙上前与那些商行的人寒喧,那些商行的确还靠季家庄给他们生意做,但季家庄也不是就能拿乔,目前的生意有太多落在陈景元的商行上,这是隐忧,虽然东家让洪长泰筹备运销的商行,但总有需要他家商行代销的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冷不热,谁也不得罪谁也不交好。
看着那些跟季家庄做生意的商行都送上礼,何家从季家庄接了那么大笔生意,奠定了基础,所以也是有准备的,只是寒酸许多,怕在众人面前送实在让人看笑话,于是早早就送来了季家庄,直接进了季天佑的院落。
稍早季天佑收到何家的贺礼,虽然礼轻,但脸上的笑意可比现在多了不少。
“季大哥,我也选了一份礼。”主桌旁席次的汤珺瑶也站起身,向季天佑道喜并送上礼物。
“喔?”季天佑并不在意唐珺瑶有没有送礼、贵不贵重,唐珺瑶有那份心意他便开心,但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也不免好奇了,“什么样的礼?”
“马上就要上场了。”
那些商行送完贺礼后,张士玮便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那人点头而去,过不久,一个小戏台便被扛了进来。
季天佑认出来了,那是皮影戏的戏台,而演皮影戏的人便是黄全,几个帮忙的人也都是庄园里的工人。
那唐珺瑶知道黄全有这本事后,特地找上他请他帮忙,用的还是在落成宴前每日的午茶点心。
众人倒也没嫌皮影戏寒酸,反而觉得稀奇,一下子整个宴席上的人都静了下来,专注的看着。
一开始,就是众人用口技模仿炮火隆隆,马蹄脚步杂杳的声响,那声音实在不像,但让人听了发噱,倒是季天佑立刻收起了笑容。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以少敌多的战役,人数较少的那方看来便是主角阵营,因为人数悬殊战得十分吃力,眼见就要守不住,所幸其将军设坛祭天,求天赐大雨阻断敌军的进程,让其下的将士能得一喘息之机。
而后,或许天命在身,老天爷果然降下了大雨,大雨冲毁了敌军军营附近的提坊,淹了大半的军营,而主角阵营其下一支骑兵秘军不知何时已埋伏在敌军军营附近,便顺势冲进了营里,骑兵所到之处只杀不虏,那一夜,重挫敌军士气,一举改变了两军原本实力悬殊的情况。
主角阵营大败敌军后进发,轻易的拿下了敌军的一座城池,城里的百姓欢声雷动,恭迎主角阵营进城,除了跪拜将军领导有方以外,也歌颂着骑兵秘军的奇袭,而那支骑兵秘军的校尉听见了百姓的歌颂,说了一句话……
“各位乡亲父老无须感谢,这回的胜利,终究是踩着人命过来的”
然而百姓不认同,鼓噪了起来,其中一人甚至挺身而出,说:“战争本就免不了杀戮,但无故杀人是杀,为了护佑苍生便不能说是杀。”
与宴的人大多明白了,这是在歌颂同是军人出身的季天佑,戏演完了当然纷纷叫好,只有张士玮、洪长泰及赵东贵知道这是一场真实
的战役,没有加油添醋,里头的每一个情节都是真的,甚至是进城之后的那些对话也是真的,这是唐珺瑶为了故事题材来找他们时,他们
一同想出来的。
因为那是一场由季天佑立下的战功,也是我军犹如神助,求雨得雨才打胜的战争,其他的故事穿凿附会季天佑才会反感,但这是一场
虽然传奇但绝对真实的战役,季天佑总能坦然接受吧!
然而……当张士玮他们三人及唐珺瑶将视线由戏台拉回到季天佑身上时,却没见他一丝笑容,他铁青着一张脸,然后猛地喝了好几杯
酒。
唐珺瑶急了,连忙上前抢下他手中的酒杯:“季大哥……”
“把戏台撤了吧!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以后不要再提战场上的事了。”
张士玮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也清楚东家这个表情是不开心了,好好的一场宴会,唐珺瑶就更难过了,季天佑被她害得
笑容尽失,唐珺瑶比张士玮他们还要自责,不明白她是真想治好季天佑的心病,为什么会弄巧成拙?
洪长泰这次回来当然不是专程来参加落成宴的,而是回来针对运销商行的情况对季天佑做回报,因此落成宴隔日,他就来找季天佑。
“东家,商行的运作已趋完成,最近也试着接了几笔小生意,虽然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客户能接下季家庄的所有买卖,但我会加快脚步。”
季天佑扬起手制止,他不急,所以不希望洪长泰躁进,“商行的建立以稳定为首要,目前跟庄园配合的商行还可以再维持一段时间,
只是我原先就不愿意将所有生意只交给少数商行,陈东家的商行承接了庄园太多生意,将来势必会有隐忧。”
“我明白了。”
“战争多年,北方很多农地荒废了耕作,米粮的收成供不应求,南方不但没受战火波及还可一年三获,所以短时间内可以针对米粮的
运销来奠定商行的基础。”
“是。”
季天佑今天除了要与洪长泰讨论商行的事,也会视察何昆为留用的雇工安排工作的情况,当他要离开书房,见洪长泰一脸欲言又止时
,他不禁叹息,“我还以为说话总是瞻前顾后到小心翼翼的人会是士玮,怎么,你们认识多年了,也学了他的脾性了?”
“我有话想对东家说,却无法不带一丝埋怨,所以犹豫该不该说。”
季天佑起身往书房外走,洪长泰也跟随其后,季天佑无奈勾唇一笑,大概也明白他是为了何事。
“你为珺瑶抱不平?”
“若说只为何家弟妹抱不平,那便太狭隘也太无私了,我更多的是为自己抱不平。”
这一点季天佑倒是没想到,自己又是怎么亏待了洪长泰,让他想为自己抱不平?“我有什么事做得不妥当吗?”
“东家不喜欢那些说书的我明白,毕竟他们不了解战场上发生的事,故事编得太过浮夸,好似我们这几年来的战役打得轻松自在,不
过是去简单走了一遭,但何家弟妹为了真实呈现,那晚的皮影戏演的桥段是问过我们哥儿几个的,我们自认没有一丝穿凿附会造作夸饰,
也因为我们都是基层兵士,个个敢说自己冒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危险来打赢这一场场的战役,所以我们为这场战事感到自豪,可东家的表现
却让我们觉得自豪是不应该的。”
季天佑哑口无言,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病影响的就只有自己而已,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会因为看他的脸色而不敢为自己感到骄傲。
“这一点是我的错,但你们的确可以自豪,有错的是我。”
“如果东家不认为杀敌而犯下的杀戮是错的,也认为我们有资格自豪,那么为什么东家会认为自己有错?”
季天佑这个心病说出来会给人太大的负担,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让他当年的下属知情。
洪长泰看他明显的不想说,也不强求,“东家,这事你不想对我说无妨,但我希望你能找个信任的人来说,这样对东家你才有帮助。”
季天佑明白洪长泰说的是对的,可他没想到自己一认同洪长泰的想法,脑子里出现的竟会是唐珺瑶的身影。
洪长泰一见季天佑这表情,也猜出了他此时想到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