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不如安太座 第十二章 爹下狱了!
到庄子的隔天,所有的匠人就动了起来,借了后罩房充当工坊,打磨玉石的打磨玉石,敲打金片的敲打金片,众人各司其职,卓韵雅也趁着底槽尚未完成帮着拉丝花。
徐鼎站在门口,看着轻暖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张令人望而屏息的美颜,她嘴角微扬,目光专注在台座上的孔架,熟练地拉着金丝,将金丝穿孔拉细,一再地重复,直到金丝在她手中如细发般流动着光痕。
一会便见她拿起一束金丝,在手中快速地翻转穿梭着,眨眼间编织出一件小物,随即交给另一个匠人处理后续。
“是不是觉得叹为观止?”
耳边听见雷持言的声音,徐鼎连余光都省下,眨也不眨地盯着卓韵雅。“我从不知道原来一些首饰配件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小雅几乎是尽得她师父真传,不仅能打样,又能随心所欲地穿编出她要的花样,这等手艺搁在咱们大凉,恐怕也没几个。”
“确实,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压根不是大话。”端玉阁能在短时间内在京城窜起,绝非只是有人在旁推波助澜,小雅有实打实的能力,莫怪会得到宫里贵人青眼有加。
“小雅从不说大话。”
“……你不知道有时说大话就像是撒娇?”小雅小雅,说得好像他多懂她似的。
“所以她现在还会对你说大话?”
徐鼎这才调开了目光,似笑非笑的,没打算回应。
“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离开大凉,也不知道你为何没赶回阻止小雅成亲,但我想依你的才干和防备心,不可能毫无准备,就算在最危急时你也会先考虑小雅的安危,就好比这一回小雅出阁还有徐爵替你担着……徐鼎,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好让我能在小雅求助无门时给予援助。”
“不会了,我不会再让小雅陷入那种处境。”
“确实?”
“当然。”
“那就好。”雷持言笑了,线条柔和许多。“我呢,看着小雅可以如往常那般无忧无虑的笑着就满足了。”
徐鼎轻点着头,无比确定自己定能给予卓韵雅安稳无忧的生活。
他手上还有几条线索追查,很快的,徐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能摆平。
“二爷。”徐聿来到廊下轻唤着。
徐鼎回头望去。“什么事?”
“李管事说外头有人想进咱们庄子歇脚喝口茶,因为对方身分太尊贵,李管事不敢拒绝,只好找我请示二爷意思。”
“对方是谁?”
“李管事说是定威侯世子。”
徐鼎眉头一扬,余光瞥见雷持言眉头皱了起来,看来两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京城里,谁都知道定威侯世子看上了小雅,甚至因而与卓景麟结交,以为可以近水楼台,待时机成熟纳小雅为妾。
“人都出阁了,他还不死心?”徐鼎哼笑了声。
当初他会提早求亲,还不就是为了定威侯世子这个京城恶霸纨裤。
“可问题是,他怎会知道小雅在这儿?”这一回他们是避人耳目离开京城,为的就是不要节外生枝。
“想知道还怕没法子?”徐鼎笑着,心里却一叹。
大薛氏是不会在这当头使袢子,因为她不想冒犯天家换得牢狱之灾,所以思来想去,不就是卓家那对父子较有可能?
如果小雅知道她的父兄如此待她,心里不知道会有多苦。
“在聊什么?”徐爵走来,见两人正低声交谈,不由好奇地问了声。
“聊庄子里来了个贵客,可惜我走不开,烦请大哥应付一二。”
“谁?”
“定威侯世子。他呢,说是路过庄子觉得口渴有点累,所以要进咱们庄子歇息,我倒认为赏杯茶就能请他滚了,大哥意下如何?”
徐爵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弟真是好样的,以为大哥是天下无敌不成?”他是什么身分,能让定威侯世子喝杯茶后自动走人?到底知不知道人家的后台有多硬?
“大哥,别怕,你行的。”当大哥的不多出点力,还叫大哥吗?
“可是,二弟,这庄子是你的。”徐爵适时地点出问题所在。
“……看来大哥不怎么想修补咱们的手足情。”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他都忍不住鄙视他了。
“二弟,留着大哥的命才能为你两肋插刀。”
一旁的雷持言瞧两人一搭一唱,忍俊不住地笑出声。不能怪他,他还不曾见过这对兄弟如此友好相处。
徐家兄弟有志一同地瞥了他一眼,啐了声。
最终,在徐爵的坚持之下,徐鼎只好跟着来到待客的外院。
要知道,要成为京城恶霸通常都有惊人的背景,而定威侯世子常晋阳的身世可是显赫得紧,有个身为长公主的母亲,有个执掌京卫的父亲,就已构成他横行京城的本钱了。
才刚跨过院门,徐家两兄弟不由对看了眼。
这阵仗,是打算打家劫舍吧。
两兄弟边走边瞧着守在明堂前少说十来人的阵仗。进了明堂,常晋阳就坐在上首品茗,一抬眼朝他俩笑道:“叨扰了,徐当家。”
徐鼎噙着浅淡笑意,要站在一旁的李管事先退下。“见过世子爷,在下的庄子鄙陋,茶水更非上品,还请世子爷海涵。”
“这话说得客气了,这庄子傍山而建,水秀山明,我都打算厚着脸皮在这儿住上几天呢。”常晋阳噙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傲睨着徐家兄弟。
他这态度放在京城里没人会说他错,毕竟徐家虽是极富盛名的行商,但终究是白身,就是一般百姓,自然无法和身世显赫的定威侯世子相比。
“世子爷才客气了,要是留世子爷在这儿过夜,在下在完成后冠后可没脸见圣上,就怕圣上会怪罪在意,竟让皇亲国戚下住陋室。”徐鼎笑眯眼,话说得客气,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笑话,他想赖上来,他就得让他赖不成?
常晋阳岂会不懂他故意将皇上给端出来威慑他,笑了笑把玩着茶盅,又道:“今日我带人打猎,一时猎得狂了,忘了时间,如今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徐当家要是不收留我一晚,难不成要我露宿山林?”
“世子爷,此话差矣,若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在下顶着冒犯龙颜也得留世子爷一宿,可这儿是筌县郊外,再往北走二十里路左右便是城镇中心,那里酒楼客栈应有尽有,绝对好过庄子里的粗茶淡饭。”徐鼎姿态柔软,笑意诚恳,却硬是把话给说绝,也狠打了常晋阳的脸。
一旁的徐爵垂着眼,心里想笑又有几分担忧,二弟这话说得太白了,分明是恶意要激怒人嘛。
果然,常晋阳敛去了笑意,一双长目微微眯起,低沉道:“徐当家这是打算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世子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徐鼎装傻笑问。“在下说错什么了?”
常晋阳长指敲着椅把不语,徐爵注意到外头的侍卫缓缓地朝明堂这儿围拢。
常晋阳不语,徐鼎也就站在他几步外,气定神闲,笑意灿然,似乎没将外头的侍卫看在眼里。
明堂里氛围凝滞着,没人先吭声,直到外头发出了些许声响,常晋阳看了眼,随即起身,爽快地道:“既然徐当家无意留住本世子,本世子也不好叨扰徐当家了。”话落便径自往外走。
“世子爷客气。”徐鼎施礼后跟在他身后,堂外的侍卫自动分成两列。
“二弟,多了两名侍卫。”徐爵走近他低声道。
“是吗?”
正当常晋阳整队欲走时,徐鼎瞧见徐聿正押着两个男人走来,看衣衫可清楚分辨出是常晋阳身边的侍卫。
“徐聿,你这是在做什么?”徐鼎佯恼斥道。
“二爷,有两名宵小闯进蓝鸰院,小的不知有客,就将他俩押到二爷面前定夺,还请二爷恕罪。”徐聿说着,随即单膝跪下请罪。
“你在胡说什么,这两位的穿着打扮明明就是世子爷身边的人,你怎能胡来冲撞世子爷!”徐鼎面露怒意的斥了声,再赶紧向常晋阳告罪。“还请世子爷见谅,必定是世子爷身边的人误闯了禁地,才教下人误解了。”
事实上,是他让徐聿带人守在蓝鸰院,只因他几乎笃定依常晋阳那种小人,绝不会只来正面应敌这一招。
常晋阳见自己的人被绑成麻花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派了四个人出去逮卓韵雅,方才有两人先行归队,他还以为事成,结果根本是东窗事发,有两个被逮,而徐鼎这个老狐狸还跟他做戏,让他连发作的由头都找不着!
“走!”常晋阳喝了声,径自走在前头,后头的侍卫快步跟上。
徐鼎使了个眼色让徐聿放人,才一路送常晋阳到庄子大门外。
常晋阳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徐鼎,手里紧握着马鞭,脸色阴沉得像是随时会朝他挥出马鞭。
徐鼎笑容可掏地朝他施礼,看似恭敬,可看在常晋阳眼里,是一种赤luoluo的挑爨,像在嘲笑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也没想的,手中的马鞭挥了出去,徐鼎闪也不闪,就连眼都没眯上,是身后的徐聿拔出了剑,砍断了马鞭。
霎时,常晋阳身旁的侍卫也齐齐抽出了剑,两方对峙着。
这时庄子外的小道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近,马车前后都有侍卫跟随,仔细一瞧那些侍卫的袍子,常晋阳神色突地微变。
“发生什么事了,徐当家?”马车里的男子掀开帘子问。
常晋阳一瞧见来人,随即将断了半截的马鞭一丢,喊道:“走!”
眨眼功夫,一行人像阵风般地远扬而去。
徐鼎笑了笑,回头朝马车里的男子施礼。“草民见过首辅大人。”
“徐当家该不会是为了让本官瞧见刚刚那一幕,才特地要本官前来这儿一趟的吧?”当朝首辅夏烨一双美目噙着佣懒笑意o
“大人多思了,草民只是到了半路才想起忘了跟大人取后冠规制图,只好差人通知大人一声。”
夏烨从怀里取出一张草图丢给他。“图给你带来了,你该要如何谢本官?”
“请大人先进庄子喝杯茶休憩一会。”
夏烨打量了他一会,让侍卫直接将马车驶进庄子里。
“二弟,你什么时候跟首辅挂勾上了?”徐爵走近他低声问。
“什么挂勾?”徐鼎横了他一眼。“这叫官商合作。”
举凡是有点成就的富商家,哪个没有往来的官员?卓家和户部走得近,薛家和工部素来有往来,他当然也得砸点重资,拉拢有力的势力。
那日,夏烨和徐鼎关门密谈了约一个时辰后离去,而且还好心地留下几名宫中的侍卫,以防常晋阳哪天福至心灵又绕到庄子讨茶喝。
白天里,他们各有各要忙的事,卓韵雅忙着点翠、挑蓝鸰,挑选色泽最佳的,而徐鼎则是让各处管事将账本集中送到来仪庄,到了晚上时,他们会跑到花房里私会。
当然,不可能每晩都能如他所愿,但只要有她相伴,他便心满意足。
他需要她的相伴,帮助他可以做出每个困难的决定,而接下来要办的事才是最艰难的。难的不在于他好不好下手,而是如何能将她彻底蒙在鼓里。
书房里,案上摊开的是徐升差人快马送来的讯息,上头写着卓震已被押进大牢,罪名是企图私藏律例中不得存于民间的上等紫玉。
那批紫玉便是出自大薛氏要游管事嫁祸他的那批,大薛氏不知游管事早已倒戈投靠他,这事甚至是他所筹划,让游管事顺水推舟成了这事,也成了卓震入狱的最佳关键。
至于卖出璞玉的玉矿,虽是徐家名下,但他早已拟好了罪名挂在大薛氏头上。
大概在他们回京之后就差不多该要查到大薛氏头上,也许他应该知会大哥一声,毕竟大哥确实帮了他不少,就不知道大薛氏知道大哥也横插一手后,会是怎生的心情了。
“二爷。”门外传来徐聿的声响。
“嗯?”
“雷爷要见你。”
徐鼎长睫微动了下,将案上的纸顺手烧了。“让他进来吧。”
徐聿应了声,一会雷持言便推门而入。
“徐鼎,你可知道卓家出事了?”雷持言进门就问。
“你的消息倒是挺快的。”也是,他的妹子嫁进卓家,卓家要是有个风吹草动,必定会跟他递个消息。
“你……”雷持言直瞅着他,目光像是要将他看穿,而后试探性地问:“这事不会跟你有关吧?”
徐鼎的长指在桌上轻敲了下。“要说有关系也有,要说没关系也成。”
“那就是与你有关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徐爵虽然没将话说白,可我隐约察觉到他和小雅的婚事像是不作数,所以小雅才会与你走得近。在这种情况下,你陷害卓家的事要是让小雅知晓了,你要她如何是好?”
对雷持言而言,他并不怎么在乎卓震会有什么下场,但他在乎卓韵雅难过。
“陷害?”徐鼎不禁发噱。“到底是谁陷害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卓震拒绝我的求亲,将小雅嫁给我大哥,换取大薛氏给他的好处,至于那些好处,就是那批被查出的上等紫玉,眼前卓震因这事被查而入狱,说不准大薛氏还开心得很,因为这么一来,在将来的几日里我必定会被官府给押走,只因卓震手上的璞玉来自徐家玉矿,那转卖的文契上有仿造我的签名。
而她解决了点翠后冠的难题,最后我还会银铛入狱,这当家的位置一转不就又落到我大哥手里?卓震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大薛氏是个城府深沉的人,以为自己抢得先机,殊不知不过是个无利用价值的枪使罢了。”
徐鼎哼笑着,对卓震这个人是恨进骨子里,最大的原因是他明知道一旦要卓韵雅出阁就等于是逼她去死,但他还是执意这么做。
雷持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尽避他也曾怀疑过当初卓震执意要卓韵雅嫁给徐爵的用意,却没料想到事实竟是如此不堪,竟是将卓韵雅当成弃棋!
“所以,卓家的事是你推波助澜,相信之后你已经有了应对之道。”
“当然。”真要论,卓家的事会这么早揭开是托了夏烨的福,那日夏烨来时,两人纯粹是利益交换,夏烨替他带来几名宫中侍卫吓阻那纨裤世子的觊觎,而他则是将夏烨想要整肃户部的证据交给他罢了。
夏烨倒是大手笔,硬是将卓家也给牵扯了进去,虽说与户部无关,但圣上不见得会全盘了解,到时候视卓震和户部为一丘之貉的话,下场就难说了。
“可是,小雅呢?”雷持言问道。
徐鼎沉默不语,这就是他最为难之处。他够了解小雅,就算小雅再怎么记恨她父亲,也不可能对他视若无睹。
而他也不想让小雅知道,当初他之所以来不及赶回京,恐怕卓家也月兑不了关系。
良久,他叹了口气。“与其担心小雅,你倒不如去信给令妹,让她想个由头暂时回雷家避风头吧。”
卓震参与其中,卓景麟岂可能置身事外。
“到时你要怎么跟小雅说?”
“这事就不劳你担心了,横竖后冠也快要完成了,在回京的路上我自然会跟她说清楚。”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很清楚自己根本很难说出口。
这事想要两全其美本就不可能,顶多少伤她一点。
气候逐渐由春入夏,后冠在卓韵雅完成了点翠的部分后,就只剩下嵌、镶等细活,约莫再三日就能打道回京。
许是自己的工作已完成,所以卓韵雅睡得分外香甜,一早巡视过匠人的工作进度后,她决定进厨房弄点糕饼犒赏所有人。
她进了厨房,亲自和水调粉,拿现成的食材做几样简单的馅料。
“小姐,这火是不是太烈了点?”书蓝升火,见火势太旺,询问着要不要抽些木材走。
卓韵雅将双手抹了抹,将馅料的事交给书白处理,回头看着火势,抽了几根柴火,回到台前揉和着面团,逐一添馅,搁进蒸笼里,交代了两人看着灶子,自个儿便到外头歇会,躲热气。
午后的阳光已变得有些炙热,穿过林叶,筛落一束束的光痕,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点点星光。她看着远方山景,心想来了筌县这么久,结果几乎都窝在这院落里,过两天就要回京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回到京城后,她与鼎哥哥又该如何。
她坐在亭子里发呆,直到书蓝喊她才又回到厨房,带着刚出炉的糕饼进后罩房招呼着匠人们歇手休息一会。
“表哥、大哥、师兄,一起尝尝。”见他们几个都在,卓韵雅干脆将几碟糕饼搁在后罩房的亭内,招呼着他们过来。
几个都踏进了亭内,季逢易动作最快,立刻抓了一块松子糕,哪怕烫手也吃得愉快极了,只是余光瞧见徐鼎也进亭子里却只顾着喝茶,糕饼碰也不碰,这才想起刚刚卓韵雅似乎没招呼他,不禁笑得乐了。
“二弟,你不尝吗?持言说小雅的手艺好得很。”徐爵递了一碟过去。
徐鼎看了眼,还没开口,卓韵雅已经走到两人身边,很自然地替他挡下。“鼎哥哥不吃甜的。”
季逢易听了咂着嘴,原来不是漠视他。
“我瞧厨房里有松子、红豆,所以做的都是最简单的糕饼。”说着,她很自然地在徐爵和徐鼎中间坐下。
“欸,可我这尝的应该是核桃才是。”季逢易边吃边说。
闻言,卓韵雅奇怪望去,干脆掰开桌上另一碟糕饼,瞧红豆馅泥里头也藏着粗粒核桃。
厨房里并没有核桃……有人将核桃放进去,这是什么用意?
“怎么了?”徐鼎瞧她脸色冷肃起来,轻问了声。
“没事。”她粉饰太平地笑着。
厨房里经手馅料的只有书白。刚到来仪庄的前几日她还会要书蓝盯着书白,可时间一久,书白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她怀疑是自己太过杯弓蛇影,可如今看来她是松懈不得了。
只是……放核桃是什么用意?
卓韵雅百思不得其解,也清楚此刻不能打草惊蛇,打算回京后让人继续盯着书白。然而就在他们整装回京的早上,却得知徐鼎已经先行一步。
“二弟不是回京,昨晚传了消息说是康州那里的行铺出了点事,他得先赶过去,估算最晚十天内一定会回京。”徐爵如是道。
虽说二弟是这样跟他说,但他却是半信半疑。
康州一带是大凉粮仓,无涝无旱,能出什么事。而且二弟临行前那神情明明就压抑着快意,像是一件盼望许久的事终于完成的感觉,只是二弟不明说,他也不打算追问,横竖将小雅平安地送回京城才重要。
卓韵雅应了声,不禁后悔昨晚怎么没找他到花房坐坐……可还不是他害的,谁要他到花房就满脑子yin思邪念。
坐上马车,如来时一样,费了一日的路程就回到京里。
才刚回主屋,陪房嬷嬷便立刻向前道:“小姐,老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
嬷嬷赶紧将卓震因为采购一批本该上缴的上等璞玉,上个月被押进牢里,就连璞玉都被查收了。
卓韵雅听完心急如焚,本想要徐爵带她上府衙,然而徐爵已经带着点翠后冠入宫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干脆又搭上马车前往府衙。
夜深沉,卓韵雅塞了不少银两给衙役才得以踏进牢里。
牢里各种味道都有,随着天候逐渐转热,气味混杂得教人光是闻就想吐,然而卓韵雅还是紧紧跟着衙役的脚步,来到最末一间牢房。
微弱的烛火在栅门边上摇曳,衙役往里头一指便走到一旁等她。
她走到栅门边,想开口却见向来光鲜亮丽的父亲一身狼狈,发乱衣皱,脸颊都凹了下去,整个人消瘦许多,哪里看得出是奇珍堂的当家。
“爹……”
窝在角落彷似睡着的卓震蓦地坐直身,看着门外的女儿,拖着脚来到她面前。“你可终于回来了。”
“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父亲的脚,她瞬地红了眼眶。她的父亲虽非达官贵人,可一直都是京城的富户,以往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有什么病痛,可一朝下狱,这牢里湿气重,父亲怎么堪得起。
“徐鼎算计了我。”
卓韵雅心头一窒,颤着声问:“他要如何算计爹?爹和徐家并没有往来。”
“年初有人卖了一批璞玉给我,我看着成色不错就把货都给收了,上个月也不知道怎地,户部上咱们铺子说架上陈列了上等紫玉簪,硬是要查咱们的仓库,谁知道那璞玉一剖开竟是上等紫玉,我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卓韵雅原本是心疼父亲遭此横祸,可待他说清来龙去脉后,她心里清明了起来。
父亲一辈子都在模璞玉,赌石更是从没出错,收的那批璞玉到底是不是朝中严禁民间私藏的上等紫玉,父亲会不知道。
也许这事真是有人在后头操控,可父亲要是不起贪念又怎会惹上祸事?话再说冋来,人凉的玉矿十之八九都掌握在雷家手里,为何不直接向雷家买璞玉,反倒是——
“是谁将璞玉卖给爹的?”
面对女儿清冷的神态,卓震心头颤了下。她竟然不信他……难道她不打算救他?“那是一位徐家管事,我想着你已嫁进徐家,徐家又有意愿和咱们往来,买下一批货也没什么,可我后来细思,这分明就是徐鼎设的套。”
“为何不是其他人,就非是他不可?”
“因为他记恨我将你……”卓震说到一半猛地顿住,可已是来不及。
卓韵雅轻呵了声。“徐鼎为何记恨爹?”
卓震恼羞成怒地瞪着她。“他当然记恨我,因为我将你许配给徐爵,他恨我将合该属于他的助力给了别人。”
“爹,如果你不说实话,要我怎么帮你?”她笑得苦涩。
鼎哥哥之所以记恨,不就是因为父亲拒绝婚事?尽避父亲矢口否认,可方才不就说溜嘴了?
“你不帮我也无妨,等到开堂问审时我便咬出徐鼎,绝对要他付出代价!”他怒声吼道,心里清楚是大薛氏耍弄他,可也明白大薛氏希望他能借机咬出徐鼎,也唯有如此,他才能逃出生天。
“爹,卖给你的是个管事,要说是徐鼎指使太过牵强。”卓韵雅就事论事地道,而且她根本不信这事与鼎哥哥有关。
“我生养你,到头来你却胳臂往外弯,不相信亲爹所说的,反倒对徐鼎那小子说的话奉为圭臬,他一开口,你就答应替他完成点翠后冠,就算被利用你也是心喜的,我真不知道养你是为了什么。”
卓韵雅想顶上两句,可一看他的处境,她还是忍住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走了。”后头衙役开始催促着。
“衙役大哥,我再说一句就好。”她央求着,再对着卓震道:“爹,我先走了,明儿个我会请人送点吃的进来。”
“你让徐爵过来,先将我从牢里弄出去。”他一生锦衣玉食,哪里在这种肮脏地方待过,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徐爵进宫交差了,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的。爹,你要保重。”
“你要尽快,尽快!”卓震抓着栅栏喊着。
卓韵雅随着衙役离开大牢,站在府衙外头,她神色有些恍惚。
“小姐,你不要紧吧?”书蓝搀着她进了马车。
卓韵雅摇了摇头,忖着这事到底该要如何处理。
爹是自食恶果,而且这事恐怕跟大薛氏有关,说不准爹真会藉此拖鼎哥哥下水,推说自己无辜。
唉,京城真是烦人地,一回来就烦得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