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不如安太座 第三章 鼎哥哥爱吃醋
“嫂子,真的不等大哥吗?”偏厅里,卓韵雅轻声问。
雷持音走向前,替她将发上的丝带系得再端正些,漫不经心地道:“妳大哥忙,咱们先走。”
“妳跟大哥吵架了?”
“我看起来是那般闲的人吗?”雷持音没好气地笑问。
“会不会是妳笑他笑得太过火了?”她记得前一阵子嫂子一直拿端玉阁的事嘲笑大哥,说大哥眼光短,她大哥是个爱面子的人,一旦嘲笑过头,恼羞成怒也正常。
雷持音笑意不减。“也许。”她想,有些事实在是没必要让小雅知道。
她不想在小雅面前下她大哥的面子,也不想让小雅知道她的大哥其实是个扶不起又妒心极重的阿斗。
端玉阁的窜起她是和卓景麟笑闹过一次,后来再提起他便翻脸了,那次他变得像是另一个人,陌生得教她不敢再多说。
一个时辰前,她在书房外亲耳听见公爹低斥他毫无建树,比不上小雅,回房后,他气得砸了一些玉器摆设,嘴里骂着将小雅贬低至极的话语。
那是个度量狭小又善于隐藏黑暗面的男人,她知道就好,没必要告诉小雅。
“嫂子,给我大哥一点面子吧。”卓韵雅小声劝着。
男人啊,没有一个能容忍面子一再被挑战的。
雷持音挑了挑眉,没正面响应她,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徐家一年一期的商会向来是入夏时举办,适婚的姑娘都会盛装出席,衣料都是较轻薄的纱,虽然无法一睹身材曲线,但绝对会教男子瞧直了眼。
而眼前,别说男子瞧直了眼,就连卓韵雅的眼都快要瞪直了。
“……真不敢相信,她一个姑娘竟穿成这样。”雷持音在她耳边低语,甚至还颇为嫌弃地移开目光,像是怕弄脏了眼。
卓韵雅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垂眼瞧了瞧自己这身缠枝月季绉纱衣裙,觉得自己真的输得惨惨,可也不能怪她,她真没想到有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蝉翼纱,站在穿堂里接待客人。
大凉的民风向来开放,在穿着上更是邻近几个国家中最无禁忌的,可这穿堂处迎接的可不只有女眷还有男客,薛小七身穿蝉翼纱坦领襦衫裙……卓韵雅不禁想,她脑袋是坏了吗?
“她至少也该穿暗花纱,穿这样……里头的诃子都被人瞧得一清二楚了。”雷持音站在徐家大门外低声骂着,要不是今日是陪小雅来,她都打算掉头回家了,省得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这儿丢人现眼。
卓韵雅挠了挠脸,转移了话题。“不过既是徐家的商会,大薛氏怎会让薛小七接待客人?”她一直以为大薛氏是打算要薛小七当她的媳妇的,可瞧她今日这打扮,代表大薛氏根本是看不上薛小七。
“咱们这种聪明人怎会明白那蠢笨之人的心思。”雷持音皮笑肉不笑地道。
卓韵雅被她逗笑,亲热地挽着她。“说不准她是打算去色诱鼎哥哥。”她们谁都知道薛小七对徐鼎是青睐有加。
“唷,妳这说法是压根不担心未婚夫被人抢?”雷持音睨她一眼。
“我要的男人,谁抢得走?”卓韵雅朝她笑得妩媚,那张狂又艳丽的笑,让从她身旁经过的男客不由驻足多看几眼。
雷持音一阵无言以对。
真不知道小雅这自信到底是打哪来的,也不想想她和她的鼎哥哥已经一年没有书信往来,更别提见面了,她怎能认为他还是她的男人?
唉,她这一心一意的心思要是扑到她大哥身上,不知道有多好。
“快走吧,这儿是男宾女眷都能走的,咱们先往花厅去,一会逮住时机,妳就去见妳的鼎哥哥吧。”明明是很想让她和大哥凑成一对的,偏偏只要小雅一张口拜托,她还是点头了。
说白点,今儿个要不是为了小雅一解相思需要她掩护,她才不来呢。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薛娴犹如当家主母般地迎向前来。
“薛七姑娘,”雷持音收整心底的不屑,噙笑寒暄。“今儿个看起来可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可不是吗?薛七姑娘一笑起来就是一整个风光明媚呀,教人都不敢往妳身边站。”卓韵雅笑容可掬地将薛娴给捧上了天,明着褒暗着贬。
薛娴笑瞇眼。“瞧妳们姑嫂说的,是要我把脸给藏到哪去,多羞人。”
会觉得羞,就不会穿这样吧。卓韵雅心里损着,面上笑意不减。“说的是实话,哪里需要觉得羞?”
薛娴表面谦虚,心里乐得很,可就算如此,也不会改变她今天的计划。
三人又不着边际地聊上几句,薛娴便让丫鬟领着两人前往花厅。
两人一进花厅,霎时成了焦点,不少商家女眷都主动与她俩攀谈,折腾了好一段时间,眼看着差不多要开席了,卓韵雅给了雷持音一个眼神,雷持音虽无奈却还是照办,谁要她就疼这小丫头呢。
“大伙瞧瞧,这紫灵玉可是咱们王朝最上等的紫玉了,还是皇上开了口,咱们才能留下一点毛料打磨。”雷持音取下发上的玉簪,顿时女眷们都围了过来,想要瞧瞧难得一见的珍宝。
卓韵雅见状,留下丫鬟偷偷地跑到渡廊,熟门熟路地朝徐鼎的陶竹轩而去。
古怪的是,陶竹轩外竟没有随从留值,踏进院门里头也没有半个人影,她不禁疑惑地挑起眉。
有问题,陶竹轩不可能完全没有人留守,而且能在陶竹轩里当差的都是鼎哥哥的心月复。
她原本是打算先到这儿跟留守的人打声招呼,顺便请他们将鼎哥哥找来。
她心生戒备地环顾四周,改朝园子的假山流水而去,就见跨桥上有抹人影,是她熟悉的身形穿着熟悉的玄色锦袍,她月兑口喊道:“鼎哥哥。”喊人的同时,她已经走上跨桥,可当她走近,见那人转过身时,她不由顿住脚步。
“小雅,咱们好久没见了。”徐爵慵懒地倚在白玉桥栏上。
“徐大哥怎么会在这里?”对于徐爵她并不讨厌,除了因为徐爵的身形面貌和徐鼎有几分相似,更因为徐爵向来待她不错,就跟自家大哥差不多,可是徐鼎是视他为敌的,所以她也自然而然地避开他。
“嗯……自然是有一些原因。”徐爵轻吟着,目光穿过她落在院门外,转了话题问:“是说,不知道妳信不信我?”
“信。”她不假思索地道。
徐爵怔住,像是难以置信极了,一会才徐徐扬笑。“小雅,妳怎么敢信我?”笑完又忍不住叹气。
这么好拐,真的教他为二弟担心。
徐家主屋偏厅前的园子里聚集着与会的宾客,几个徐家隔房的叔伯也应邀前来,就见徐鼎犹如当家般地招待客人,在人群里谈笑风生、妙语如珠,谈及各国的风情和经商之道,教在场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那些个隔房叔伯皆是徐家的管事,手下也管了些铺子,在旁观察着徐鼎,倒是看出了些苗头,互相交换着视线。
谁都知道徐爵继承了当家,可偏偏那面能够游历各国的令牌是在徐鼎手上,徐爵美其名是个总舵主,掌管着徐家底下所有商行,可真正在外经商的徐鼎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
当初徐诘去世时并无其他族人在场,所以徐爵的继承颇教人话病,可是这是嫡系自家的事,他们这些隔房的自然是插不上手,除非徐爵闹了什么事,否则这当家一位是坐得妥妥的。
徐鼎像是没察觉隔房叔伯的品头论足,直到差不多要开席了,招呼着众人入席,一转头便见雷持言来到面前。
“持言。”徐鼎噙笑问候。“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叫我一声?”
“瞧你在忙。”雷持言如以往一贯地寡言,打量他一会才又道:“冋来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打算见见小雅?”
徐鼎打趣道:“也要她那个大忙人有时间见我,是不?听说端玉阁近来可是硬生生地将奇珍堂给甩到天边去了,一回京就到处听人提起端玉阁,连刚刚那些人也是,甚至还要我想法子插张单子。”
“那可不成,小雅说单子已经排到来年了,不接单了,更遑论插单。”雷持言笑眯眼道。
“你这合伙人都不用避嫌,也知道得比我清楚。”他眸色冷了三分,无非是因为雷持言口中的亲昵。
他所认识的雷持言是个寡言近乎哑巴般的男人,唯有在小雅面前才难得多话,这其中缘故明眼人都懂。
被酸了一把,雷持言压根不介意。“那倒是,咱们几乎是天天晨昏共处,只要她一得间,还会亲手做栗子糕让我尝,她知道我喜欢吃栗子糕。”
“……是吗?”徐鼎笑露白牙,看着他的眸光闪动着。
这家伙真不是普通的惹人嫌,从小就看他不顺眼,如今再见只觉得更厌恶,尤其他那句晨昏共处,还有该死的栗子糕。明知道小雅是自己的未婚妻,他这恪守礼教的家伙,难道不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会坏了小雅清白?
另外,他以往对小雅的告诫,要她记得男女有防,她一定没听进耳里,才趁他不在大凉时大大方方地与这家伙见面,不懂避嫌。
“人总是会日久生情的,假以时日会有什么变化,谁都说不准,是不。”雷持言话中有话,欣赏着他看似毫无破绽的笑脸,心想这家伙多少还是在意小雅的。
心里还有小雅就够了,他能替小雅试探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往后的事谁知道?要开席了,你也赶紧入席吧。”徐鼎推着他往席位走,不打算再聊这令人生厌的话题。
“徐鼎,假如你心里还有小雅,现在就先回你的院落吧。”
“什么意思?”
“小雅人应该在你的院落里,难道你的随从没告知你?”妹妹跟他提过今日的计划,待小雅到了陶竹轩便会差随从过来唤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的随从今天都没有留守。”
“怎会?”
“我近来住在外头,院落里又没有重要的东西,没人留守也无妨,所以随从全都被我发派去接待客人了。”院落里没人,小雅不会傻傻地在那儿等。
正忖着,隔房的二伯走来,问:“徐鼎,徐爵到底上哪去了?说是衣袍弄湿了要换也犯不着这么久吧,都快一个时辰了,又不是娘们。”
徐鼎这才发现徐爵竟然不在园子里。依今天这种大日子,他怎可能换身衣袍需要费上这么久的时间?雷持言刚才说了小雅……不再细忖,他随口敷衍了隔房的二伯,随即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刚到来的卓景麟只瞧见了徐鼎的背影,只能问着雷持言。
雷持言没回应他,拉着他一道跑。
“到底发生什么事?”卓景麟不禁发噱。他好不容易将事情都收拾好赶过来徐家,都还没坐下就被拉着跑。
“别问了。”
徐爵依旧懒懒地倚在桥栏边,噙着几分坏笑,看着薛娴领着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踏进院门。
他静静地等待,见薛娴进院子后像是在找什么,满脸疑惑又像是作贼般的神态,他才好笑地开口,“娴丫头,你怎么跑来这儿?”
薛娴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抬头望去,瞧见倚在桥栏边的徐爵,月兑口道:“表哥,怎么只有你?”照理,应该还有卓韵雅的呀。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薛娴垂着眼,不解事情怎么跟姑母说的不一样,亏她还特地带了人过来目睹卓韵雅和表哥私会的。
徐爵没耐性等下文,敛去笑意,正色道:“你带着几个小姑娘到你二表哥的院落做什么?”
“我……”薛娴一脸仓皇,应答不出。
“娴丫头,薛家好歹也是京城富户,不要求你像官家千金一样守礼,至少也该要知道男女之防,你自个儿不稀罕己身清白,连其他小姑娘的清白也要一并赔进去不成?”徐爵声色倶厉地斥道。
薛娴登时吓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觉得又羞又丢脸,正打算要带着几个小姑娘离开,一回头就瞧见跑来的徐鼎。
“二表哥。”薛娴瞬间掉泪,满脸委屈地走向他。
徐鼎满脸嫌恶地皱起眉,绕过她走向徐爵。“小雅呢?”他压低嗓音问。
“你终于看见我了,二弟。”徐爵噙着笑,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回话!”徐鼎怒道。
徐爵眉头微扬,朝他身后道:“景麟、持言,几位小姑娘迷了方向,劳烦你们两位引她们回花厅。”
后一步赶到的卓景麟还没喘口气,又被徐爵发派了任务,只能无力地翻了翻白眼,扯着雷持言带着几个小姑娘离开。
待人都离开后,徐爵才开口,“小雅在你房里。”
“她为什么会在我房里?”徐鼎脸色不善地问。
徐爵无奈地笑着。“我带她去的,不带她去,难不成要让她待在我身边,让她落得百口莫辩的下场?”
徐鼎一顿,思及方才薛娴带来的阵仗,瞬间就想通,恼声道:“怎么,大娘看上小雅当她的媳妇了?”方才分明就是薛娴早知道小雅和徐爵在这儿,才会带人过来坏她名声。
徐爵闻言笑得愉悦。“真教人开心,我还以为你会误会我主导这一切。”看来,他没那么惹二弟讨厌嘛。
“你敢说你没有掺和在内?”
“我要是掺和了,就不会把小雅藏在你房里,让你俩有机会可以好好聊聊,说来,你该要感激我。”徐爵凑近他,一副等他打赏的表情。
“得了。”徐鼎一把将他推开,转头就走。
“徐鼎,大哥不要求你什么,只要你记住,就算天下人都负你,大哥绝不负你。”徐爵在他身后喊着,瞧弟弟头也不回地朝寝房去,他只能涩涩笑着。
徐鼎像阵狂风般地刮进房里,就见卓韵雅站在窗边,两人四目对望。
看着他益发挺拔的身形,褪去青涩的俊魅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卓韵雅站在原地绞着指,不知所措。
徐鼎瞅着她,只觉得她又抽长了些,原本就偏媚的面容微微长开,像朵含苞待放的芙蓉,可以想见日后会是多么艳放的风情,然而,她只是站在原地,没开口喊他,像是陌生人。
“不飞扑过来吗?”半晌,他才问。
卓韵雅想了下,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鼎哥哥。”她明明很想象以往那样抱他,可是总觉得就在面前的他和她距离好遥远。
徐鼎垂敛长睫沉声道:“曾几何时,咱们之间竟如此生分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变得如此陌生,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占据了太多时间,多到他认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俩对彼此都始终如一。
可如今看来,是他太过奢求,他都变了,如何苛求她不变?
“不是,是……”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该说是近乡情怯吗?她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她甚至不敢再像以往一样地靠近他,直视他不放。
“瞧见我你连话都说不清了,反倒是徐爵要你进房,你就乖乖进房,一点防备的心都没有。”见她垂着眼,他心里冒出了无明火,好像多看他一眼她都办不到,既是如此为何还跑到陶竹轩找他?
天晓得当他知道她到院落找他,而徐爵也碰巧消失了一段时间,他的心里有多焦急,就怕她被卷入他们兄弟之间的斗争。
她倒好,傻傻地听话,压根没想过这可能是另一个圈套!
“可是大哥是要帮我——”
“谁是你大哥!”他怒不可遏地打断她的话。“什么时候你跟他也这般亲近?”
他不否认徐爵待他从未怀过敌意,可是两人的身分横摆在那里,他是绝不可能与他亲近,他们兄弟在出生时就注定只能成为敌人,他不奢望从没有存在过的手足情。
卓韵雅被骂得委屈至极,酸意在心底发酵着。“我从小都这么唤他的,我与他向来是不亲不疏的,我们没有变,变的人是你。”
“我变了?”
“如果你没变,为什么这一年来你连封书信都没有给我?”她不想问的,不想象个孩子般跟他闹脾气,因为他们实在太久没见面,为何浪费时间发火?可他的态度太教人不满,逼得她丢出唯有在夜深人静才会冒出头的疑问。
“……你想知道为什么?”徐鼎目光冷厉地问。
他何尝不想见她,她又怎能理解他想见又不能见的煎熬?
“是发生什么事了?”她曾想过也许发生什么事让他走不开身,又也许是因为大薛氏做了什么,才会让他远离大凉这么久。
话到了嘴边,徐鼎还是强硬地咽下,移开目光,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常给雷持言做糕饼?”
卓韵雅皱起了柳眉,不懂他话锋一转怎么会转到这话题上,可瞧他似乎铁了心等个答案,她只能吐实。“表哥帮我很多,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所以我就……可你不是不吃糕饼?”
干么一副她从不为他做糕饼似的不满嘴脸?是他不能吃,不是她不肯展厨艺。
目光微移,好一会徐鼎才哑声问:“你为何知道我不吃糕饼?”
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她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我娘去世的前一年总是带着我一道做糕饼,那时听我娘说你不能吃,身子会不舒服。”
徐鼎静静听着,唇角徐徐勾弯,那笑意莫名的教卓韵雅头皮有些发麻,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果然,雷氏知情,她亦知情,尽管她知道的并不完全。
这一年来,他差人去找母亲身边的丫鬟、嬷嬷都如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会他不过是随意试探,谁知道真相确实如此。
雷氏知道他不吃糕饼,必定是母亲告知她的,换言之,母亲必然会告知她自己特殊的体质。
所以,确实是雷氏的糕饼害死了母亲,只是,他想不通动机。
“鼎哥哥,你怎么了?”卓韵雅怯声问着。
他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了。他笑得自嘲,无力招架这被摆弄得彻底的命运。
“鼎哥哥,你不要生气,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才让你这一年来和我断了联系。”卓韵雅冷静过后姿态软了下来。是她太沉不住气,太小孩子气,才会忘了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如果不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不会连书信都断了。
看着她,徐鼎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能不能说。一旦说出口,他们这段情又该何去何从?
卓韵雅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袖,如琉璃般闪动光痕的勾魂眼直睇着他。“鼎哥哥,这一年来我一直专注在工艺上,不管是点翠还是丝花我都上手得很,贵妃娘娘和其他娘娘都很看重我的手艺,还有,我跟表哥、师兄合伙开了端玉阁,单子都接到来年了,城里都说端玉阁的一支金丝玉簪可是千金难求,就连皇上也给了赏赐和匾额。”
“……然后呢?”
“所以,我会帮鼎哥哥抢回当家的位置。”
徐鼎注视着她满是讨好的笑脸,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恨她,又不想恨她,想见她,又不想见她,可听她这么一说,他的心隐隐的痛隐隐喜悦。
多么讽剌,天底下可能只剩一个她满心只为他打算,可她的母亲却害死他的母亲。不管是有心无心,他母亲死了,那个嫁进徐府只能卑微活着的母亲最终竟是死在最亲的姊妹淘手中,要她情何以堪?
而身为儿子的他,又该怎么做才能替母亲讨一个公道?雷氏已经死了,这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可他心里的痛要如何抹平,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疙瘩到底要怎么去除?
“鼎哥哥,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像以前一样?”她喃问着,嗓音却开始哑了。她多想他们还是两小无猜的时候,可以常常倚着彼此,而不是像现在,想见他一面都难。
她的眼里璀星般灿烂,教徐鼎轻叹了声,将她用力拥入怀里。
他割舍不了,在她还那么小时就在他身边打转,娇声娇气地喊着鼎哥哥,那样灿如骄阳的笑煨着他日渐冰冷的心,如果这世间没有她,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卓韵雅突地被拥入怀,隐忍多时的眼泪消失在他的衣襟。
一年了,她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偎在他的怀里,打她有记忆以来,她总是頼花他身边,窝在他怀里,彷佛一切就是那么天经地义。
徐鼎模了模她的发,沉声道:“不准再做糕饼给雷持言。”
“……咦?”她想抬头却被他压靠回他怀里。
“不准随便跟他见面,还有你师兄、徐爵都不成,早跟你说过男女有防,你都几岁了,怎么我说的话你都听不进去?”
“可是……”
“没有可是。”他霸道地打断她未竟的话。
卓韵雅抿了抿嘴,像是恼着,嘴角却隐隐往上勾。“大哥的话,我很少与他碰面,倒是表哥跟师兄,他们是我的合伙人,几乎天天见面的。”
“小家子气的一家铺子,不要也罢。”
“什么小家子气?我都跟你说我的单子接到来年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京城里最引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端玉阁啊!啊,我知道了,因为你离开太久,所以还不知道端玉阁是京城的新宠儿,明儿个你到城里转一圈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什么小家子气,真是教人听了就不服气。
徐鼎被她说话的口吻逗笑,可一听见他的笑声,她更不满了。
“你不信吗?走,咱们现在就上街去。”她要让他知道她是有本事的,说不准哪一天,他有什么事还得要她帮忙才渡得过难关。
“生气了?”他垂头笑问着。
“没有。”她又不是当年的小娃儿,一点不如意就闹脾气,现在只要她肯,要她说一嘴鬼话都成。
徐鼎瞧她哼了声别开眼,不禁低头亲吻她的眼角,再轻轻地落在她粉女敕女敕的颊。“别气了。”
“就说我没有生气。”她嘴角弯弯地道,喜欢跟他这般亲昵地相处。
“那么……”他把脸颊凑向她。“亲一个。”
卓韵雅瞋他一眼,凑向前要亲他的颊,谁知道他突然转过脸,冷不防的她亲上他的嘴,吓得她瞠圆眼,想要退开,他却扣住她的后脑杓。
他含吮着她的唇,以舌轻舌忝着她的唇瓣,教她羞得满脸涨红,浑身僵硬得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傻傻地望着那双野亮的眸,心如擂鼓。
以往他们也会亲亲脸颊亲亲鼻子,逗弄彼此般的亲吻,可是亲嘴……她觉得她的心跳得好快,像是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像是察觉她的紧张和慌乱,他浅尝辄止地打住,抵着她的额,嗓音低哑地问:“会讨厌吗?”
卓韵雅直睇着他,满脸羞红,琉璃般的眸子像染上了一层水气,被亲吻过的唇红艳欲滴,教他又一阵起心动念,可偏偏她还这么小。
“我……”卓韵雅的舌头像是打结了,半晌说不出话。
什么讨厌喜欢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环抱的力道很强,一点退路都不给她,尤其当他搂得死紧,紧到她可以感觉到有什么抵在自己的腰间……向来自认为聪明伶俐,思想豪放的她,在这一刻,说不出一句话,小脸羞得爆红。
“小雅?”他在她耳边呢喃着,舌舌忝过玉白的耳蜗。
卓韵雅瞠圆眼,浑身僵硬。她的人生头一次遇到重大冲击,身子开始不自主地颤着,她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害她不知所措的男人。
徐鼎直睇着她,可最终还是被她那难得僵直的表情给逗笑,于是松开了她。
“逗你而已。”僵成这样,难不成他还真能那般出格?
卓韵雅听完,僵硬地抬脸,再僵硬地往下看。
察觉她的目光,徐鼎有些羞恼地勾起她的下巴。“看什么?”
不像是逗的,很像是认真的……话在她的嘴里,她紧抿住唇一句也不敢说出口,就怕真的出口,大事不妙了。
“走吧,宴席已经开始了。”他推着她往外走,使眼色要她先走。
“你呢?”
“我一会就到。”好歹等他平复一下吧。
很自然的,卓韵雅的目光又往他腿间而去。
“卓韵雅!”徐鼎恼声吼道。
卓韵雅捣着耳朵跳开好几步。“好,我先走,我找大哥陪我。”
“你敢!我刚刚说了什么,你全都当耳边风了?”
“可是如果不是大哥提点我,我就中了大薛氏和薛小七的圈套了。”她说着,像是想通什么突地停下脚步,问:“大薛氏想让我嫁给大哥?”
刚才她在房里时满脑袋都只想着他,如今才想起这事不单纯。
徐鼎脸色一沉。“不会让她得逞。”不管他心底的疙瘩什么时候才会消除,他是不会允许她嫁给任何人,尤其是徐爵。
“怎么不让她得逞?”
徐鼎瞧她笑得一脸狡黠,全然没了刚刚的僵硬样,不禁头疼了起来。“时候到了我就会去求亲,你看如何?”他笑笑反问。
“鼎哥哥求亲,我就得嫁?”她笑得贼贼的。
“你必须嫁。”他趁她不备,一个箭步向前将她箍在怀里。“我就在这儿把你给办了,你嫁还是不嫁?”
卓韵雅吓得尖叫,徐鼎索性封了她口。
直到宴席结束,两人都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