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当白月光 第十一章 永乐侯府的剥皮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送入洞房。”
入洞房了、入洞房了,某个急色|鬼迫不及待,步伐过大,走得有点快,差点把迈着小碎步走的新娘子拖跌倒了。
她回扯了一下红绸,表现得太明显的家伙才笑呵呵地往回走。
“阿笛,我太开心了,你终于是我的了。”晚上有媳妇儿抱,不用老惦记着,深怕他一转身她就把他给忘了。
“哼!”为鲁莽找借口。
“好好好,别发恼,我一定等着你,你慢慢走,我不催你。”她的脚真小,难怪走不快。
看着绣上鸾凤和鸣图纹嫁裳下微露的小鞋,皇甫少杭还无聊地用大手比划了一下,发现还没有自己手掌长,他讶然之余暗自乐着,他家阿笛是小脚婆,脚小得适合放在掌心耍玩。
拜完堂后便是进入喜房,但是护国长公主府占地甚广,又是九弯十八拐的回廊,这一走就把新娘子累得气喘吁吁,一进房便往床沿一坐,谁来拉她都不成,两脚酸到不行。
虽然皇甫少杭有自己的逍遥侯府,但他想着父母两人在家,还是住一起才热闹,就连迎娶新妇也在护国长公主府中,没打算搬出去。
以前在庄子时不时就往山里转,跑久了身子骨也锻链出来,走上一整天也不觉得累,可是回了黎府成了大家闺秀,别说上山采药了,她连在自个院子多绕几圈都会被说嘴,说她不够端庄、不够体面,果然是乡下来的,一刻也坐不住……
对此她毫不在意,但不想娘亲听了不开心,久而久之她就少动了,以静态活动为主,看看书、画两笔雨打残荷,再弄些药自娱,一日就过去了。
“阿笛……”
“我渴了,先给我一杯水喝。”什么都不让吃喝,说是多有不便,把她憋死了,又饿又渴。
“好,我倒给你。”花轿里又闷,她肯定渴坏了。
看到鼻孔朝天仰、向来目中无人的小霸王居然和颜悦色的给新娘子倒水,一旁的喜娘吓得脸色发白、四肢僵硬,石化的身子根本动不了。
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呀!因为她看见不该看见的诡异现象。
“把喜帕掀了吧,盖着喜帕不好喝水。”凤冠好重,压得她颈子仰不高,水都喝到下巴了。
“嗯,你等我。”皇甫少杭拿起红绸布上一边镶金一边镶玉的喜枰将喜帕挑开,一张淡妆轻扫的小脸展露眼前,美若天仙。
而喜枰的一金一玉为金玉良缘,可讲究了。
“啊!重见天日了……”终于见光了。
“胡说什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被囚禁多久呢!”皇甫少杭笑着往她鼻头一点,眼露宠溺和情意。
黎玉笛也笑了,是笑苦差事好不容易结束,不用再忍。“盖着这玩意很不方便,我好几回差点踩到自己的裙子,眼前的视线被遮蔽,听得见人声看不到人,心里憋得慌。”
“就这一回,以后不会了。”他顺势坐了下来,修长手指往她细女敕的脸儿一抚,一如想象的滑女敕。
黎玉笛失笑地一睨。“你想我嫁几次呀?”
“只要是我,你想嫁几次都行。”闻着女子体香,他都心猿意马了,两只手开始不安分了。
“牛留给我。”一想到无数的牛料理她就嘴馋了。
一提到牛,双目倏地一冷的皇甫少杭冷冷扬唇。“好。”
“人家那么用心给我添妆,我不收不好意思,牛肉可是好东西,牛骨头熬汤很补身,牛角切下来雕花制成工艺品还能卖钱,你看人家多有诚意,那些牛起码有上万头。”数大就是美,十分有爆发力。
古代的牛多为耕牛、水牛,肉质比起肉牛差多了,可一次要找齐上万头牛也不容易,连她都不得不佩服那位郡主,不惜砸下重本也要破坏婚礼的进行,最好让牛群踩死她,那就更完美了。
“牛有毒。”瞬间暴毙,可见毒性之强,中毒而死的牛肉不可食。
黎玉笛说的话像在绕圈子。“是毒也不是毒,它没有丝毫毒性,就算吃下肚也不会致命,可是若散在空气中,接触到大面积的皮肤,便会在眨眼间锁喉封脉,喘不上气了不就暴繁而亡?”
人都有穿衣服,露出面积少,牛则不然,何况她也让皇甫少杭的人做好后续处理。
原来没毒……“阿笛,你用毒小心点,别一手抖就往我身上洒,咱们还没生崽呢!”他珍惜性命。
她闻言一笑,露出白皙贝齿。“乖,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就不用担心,你这条命我还是挺珍惜的。”
“嗯!我家阿笛真好。”他凑上前,啄了一口。
两人越说越亲热,也越靠越近,欲哭无泪的喜娘尽量把自己的身子缩小再缩小,希望他们没有发现她。
可是她听到什么,清绝秀丽的新娘子居然会使毒,还把牛给毒死了,甚至威胁逍遥侯这个京城一霸不可心生二意,要不然管他是谁,这……
娘呀!这喜钱她不赚了行不行,听了这些“秘辛”还有命活吗?谁来救救她,她不想死……
听到响动,眉头一皱的皇甫少杭抬起头,脸色当下变得不悦。“你怎么还没走?”
抖到不行的喜娘灵机一动。“交、交杯酒还没喝……”
“噢,我倒忘了这回事,斟酒。”合卺酒必须喝,一生和美,圆圆满满,夫妻白头。
“是。”抖着手,她斟了两杯酒,一杯交给新郎,一杯交给新娘,然后僵着身子往床尾退,看样子她暂时还不会死。
“退下。”多个人太碍眼,木头似的。
一听到这两个字,喜娘差点哭出来,喜极而泣。“是。”
当她快退到门口时,皇甫少杭又喊了她一声,喜娘当下一颗心快吊到喉咙口,面色惨白。
“拿去,赏你的。”
一包红封丢了过来,她一模,里头厚厚一迭银票,她当下好听话成串的流泄。
等走出了喜房,她才发现背全湿了,还能拧出水呢!
“阿笛,喝一口就好,这酒烈。”皇甫少杭一口喝干,却只许她小抿一口,剩下的他全喝了。
“这叫烈?”古代的酒都太淡了,要蒸馏三回以上才叫烈酒。
闻言他轻笑,往她白玉般的耳肉一咬。“是烈呀!没瞧见我都醉了,可你不能醉,咱们还等着洞房花烛。”
面一红的黎玉笛难得有一丝羞意,小手轻推他。“还不出去陪酒,一会儿你那狐群狗党就来催了。”
“不去,他们没我媳妇儿好看。”他就是重色轻友。
她往他脸上一刮,羞他。“少说些花言巧语,你再嘴甜也没有便宜可占,乖乖的接客去,不然他们就来闹了。”
这群京城纨裤子弟最擅长的是吃喝玩乐,尤其会玩,闹起洞房来只怕连圣人也吃不消,一个个疯了似的。
“阿笛,你的心变硬了,居然不留我。”他明明没发帖呀!那几个下流胚子居然不请自来。
“我本来就是铁石心肠,你不晓得吗?”
她对人天生没热情,要慢慢相处才累积得出情感,要不是他死缠活缠缠她缠得紧,加上脸皮厚度无人可及,他也不能抱得美人归。
追妻不怕辛苦,不要脸就对了。
看她板着脸扶着凤冠,皇甫少杭好笑又心疼的帮她取下,“等下我叫你的丫头进来把妆发卸了,酒宴没那么快结束,你梳洗一番先眯一下,养足精神等我回来……夜战。”
他故意说得一脸狠色,眼中却含着脉脉情思。
头一轻的黎玉笛臊红了脸,啐了一口。“没羞没臊。”
“对了,明天吃全牛宴。”深怕自己走不了,皇甫少杭硬是换了个话题。
“好,我能吃半头牛。”意思是给她多留些。
他相信,她的食量……非同小可。“饿不着你。”
皇甫少杭刚出喜房未久,一桌丰盛的菜随即送到,分量给得很足,十人共桌绰绰有余。喜儿服侍小姐梳洗后,黎玉笛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洗净铅华的白净小脸一见满桌的菜就乐了,筷子一拿大快朵颐。
黎玉笛在吃食上从不委屈自己,也许在庄子上饿怕了,因此养成能吃就多吃的毛病,反正靠她自制的消食丸怎么也吃不胖,正好大吃特吃,把以前少吃的全补回来。
不过她也只是一开始苦了一点而已,后来学了医伙食就改善不少,再加上陷阱设置得多了,餐餐有肉吃,她只是为自己的贪吃找个合理借口,说服自己继续吃。
人一吃饱就想睡,她也不例外,原本只是小歇打个盹,新嫁娘太懒不得夫家缘,谁知一睡就睡到天色暗了,丫头喜儿也没叫醒她,等她闻到浓重酒味醒来时,床头坐了一个男人。
“阿笛,是我。”见她下意识要洒毒,笑声低哑的皇甫少杭赶紧出声,新婚夜被毒倒在喜床,可有得笑话了。
“你怎么不唤醒我?无声无息的坐在床边,我猛一张开眼见到个黑影,还以为贼儿胆大包天,连你的女人都敢偷。”背着光,她着实吓一跳,一时没看清楚是他。
“我的女人?这句话说得好,我爱听。”他笑着往她身上压,两眼亮得惊人,看不出醉了没。
黎玉笛推了推他。“去洗洗一身的酒味,熏人。”
“阿笛帮我。”他拉着她的手,放在面颊磨蹭。
“你多大的人了,连净身也不会,上了战场你在泥巴里打滚遮臭呀!”她做了个掮鼻的动作,表示他是臭男人,把自个的男人逗得哈哈大笑。
“我是你的丈夫,濑女人,快起来,给你家爷刷背。”他故作凶狠样,大掌捞起珍珠白的脚掌挠痒痒。
“啊!放、放手……咯咯……你使坏,小……咯咯……小心我一针让你……咯……雄风不振。”作弊,不公平,他使诈,以她的气力哪强得过一个习武之人!不能下毒她就吃亏了,任他予取予求。
脚在人家手里,笑得直打滚的黎玉笛根本躲不掉,一阵阵痒意不断由脚底板传来,她笑不可抑。
“洗不洗?”多小的脚,真像白面馒头,小巧可人。
“洗,我给你洗不就得,放……放开我的脚。”她最大的弱点便是怕痒,脚底和腋下。
“乖,我的好娘子,我的好夫人,我的亲亲……”他边说边亲,蹭得小媳妇也一脸酒味。
“皇甫少杭……”她要被熏醉了,赶紧抗议。
“走,鸳鸯戏水去。”黑眸幽深的皇甫少杭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臂弯,小两口偎得紧。
喜房后头是相连的浴池,以十六扇花鸟图形屏风隔开偌大的池子,约有半个屋子大小,池底铺着七彩卵石,色彩缤纷,池子四周则是由大小不一的太湖石铺砌而成,可当枕石也可坐,水深及腰。
池子由浅到深,浅水处只到小腿,以阶梯式慢慢往下,直到足以站人的深水处。
“不许把我往深水处抛,我腿短。”有自知之明的黎玉笛搂住丈夫的颈子,就怕他恶趣味一起捉弄她。
“不许?”
他邪气的一笑,接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啊——皇甫少杭,我……咕噜,我要杀了你……”她的眼睛、她的耳朵……进水了。皇甫少杭潜下水,给小媳妇当椅子。“哎呀!阿笛的腿真的很短,像水中刚长出的美人腿。”
“不原谅你,再多的赞美词也没用。”她好久没泅水了,有一点惧水症。
当年被抛下船的原主已经溺毙,换了个芯子的黎玉笛为了救人又差点死回去,所以她对水有一种畏惧感,水浅还好,水一深就出现蚊香眼,因此她尽量不盯着深水区看。
“阿笛,你好美,我要吃了你。”他将她压在石头上,一手托高她的细腰,俯身舌忝吻雪白皓颈,以牙轻啮。
“混……混账,不发一语横着来,你……你上山打老虎呀!”她以为他会缓着来,谁知直接进入主题,让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低笑, “那你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母大虫,我不打,养着你。”
“你才是大虫,我都被你弄湿了!”她刚洗好的三千青丝又湿答答的,夜里不好弄干。
“湿了好,才好共享鱼水之欢。”
“……你这下流话跟谁学的?”哼!一群纨裤子弟,不学无术,不干正经事时尽做些风花雪月。
“无师自通。”男人天生就会。
“呿!”自大。
“醋桶。”味真大。
“你才是。”她才不吃醋,顶多有点……小心眼。
“我是。”他不容许别人多看她一眼,谁敢嘴上不干不净说上一句,他揍得那人满嘴找牙。
皇甫少杭真揍了,迎亲时那个多嘴的看着他妻舅讲了一句“你媳妇儿长这样呀!”于是他借着敬酒时回敬人家,把人灌得七八分醉,再假意扶他,然后按着人家后脑杓往柱子撞,一颗牙就飞出来了。
怎么手劲这么大呀!原来他吃味了。
妻子和小舅子长得相像是因为他们是双生子,但五官、轮廓因男女有别而渐渐没那相似,一个俊逸,一个清雅。
她噗哧一笑。“洗你的身,不许弄我。”
“我干净了,咱们洞房吧!”他迫不及待。
黎玉笛往他脑门一拍,让他清醒点。“不能在这里,明儿一早燕喜嬷嬷还要收元帕。”他咕哝着,“这么麻烦。”
“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由不得你说不。”她觉得挺好的,至少证明清白之身,日后少些这方面的风波。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在情浓时再任性也是娇俏可人,浓情一旦转淡,当初的种种美好都成为尖锋相对的过失。
永远不变这是一句神话,没人做得到,感情是要细水长流的经营,烟火般的绚烂只在一时。
“自个清楚不就得了,哪来的臭规矩。”他的女人有他护着,谁敢摆脸色他就给谁没脸。
“三师哥,咱们先说好了,我虽然虚岁十五了,但毕竟还未满,圆房可以,可是不能太早有孩子,我的身子还没长好呢!至少要等上三年。”十七八岁怀孕还是太早了,但是成亲三年未有孕,只怕满京城又要风言风语。
她最不习惯的是这时候的送妾风俗,谁的门第高就送谁,还有上司硬塞给下属的,谁家有女儿、侄女、外甥女、收养的义女……凡是容貌姣好就能送,也不管河东狮吼不吼。
“成。”他二话不说。
“三师哥,你真好。”霸气之人才有的胸襟,黎玉笛心里欢喜得很,顿时少了纠结。
他勾引似的咬着她耳朵。“好是互相的,阿笛要怎么谢我?太肤浅的礼我可不收。”
“以身相许如何?”她把身上最后的肚兜解开。
皇甫少杭眼眸一深, “本来就是我的,阿笛耍赖。”
他很喜欢喊她阿笛,感觉很亲昵,她只属于他一人。
“那你轻一点,听说很疼的。”破瓜之痛因人而异,但是以她的小身板来说肯定很痛。
黎玉笛瞄了一眼,骤地抽了一口冷气,不只是痛,会痛死吧!尺寸和她的不怎么合。
“好,我慢慢来。”他轻哄着,但身体紧绷。
“到床上。”虽然水里能减缓疼痛,但……忍一忍吧!何况还有元帕问题。
“嗯!”
皇甫少杭水也不擦的抱人出浴地,满地都是两人滴下的水。
而他说的慢慢来根本是哄人的话。
“疼……”黎玉笛疼得圆润的白女敕脚趾都蜷起来了。
“阿笛,我忍不住,下一次一定慢……”
下一次还有下一次,男人的话不能当真。
喜烛成双,泪垂到天明。
“爹,喝茶。”
皇甫铁行点点头,“好,宜室宜家,早生贵子……”哈哈哈!他高兴呀!他终于有儿媳妇孝顺了,不用再受臭小子的气。
“咕!”这些话听得皇甫少杭牙酸了。
“咕什么咕!你好歹也给我个面子,我第一次当公爹,总要挑好听的说。”他还特地去问过同僚,学了几句。
“厚厚的红包一搁不就得了,还说什么废话,孩子还小,别逼急了。”身为过来人的赵婕云不忍心媳妇受她当年的苦,她当年迟迟不孕是时局不稳不敢有孩子,却被婆家的妯娌笑她人杀多了报应来了,老天爷是长眼的。
赵婕云刚成亲时也想做个好媳妇,她有公主府不住反而住进人多屋子少的永乐侯府,她以为皇甫家的人会看在她的退让和她打成一片,一家人和乐融融。
但是她还是太天真了,真的打成一片了,打得几个妯娌不敢再喊她女煞星,她也一怒之下搬回公主府,从此只有逢年过节再看心情过去踩踩门,平时不相往来,不管当年的公主府还是现在的长公主府都不为永乐侯府的人开。
而原因竟然只是一件小小的鸡毛蒜皮事——几个嫂子、弟媳嫌他们有公主府不住跑回来和人抢地,自己人都住得挤了,他们还回来干什么?而且一占占了三个子侄成亲后要住的院子。
当年的永乐侯是皇甫铁行的父亲,皇甫铁行带着媳妇回自己的家住有什么不对?偏有些不长眼的爱嚼舌根,难道尚了主就不姓皇甫了吗?
“是是是,公主说得都对,我听你的。”夫妻多年,早抚顺赵婕云的毛的皇甫铁行朝儿媳妇一使眼神,让她赶紧上茶。
“娘,喝茶。”黎玉笛双手捧茶往前一送。
“乖,娘疼你喔!”她朝丈夫一扬脸,要他多学着点,给媳妇的礼是两座皇家庄子,三千亩土地,以及两间酒楼。
“娘,太多了……”这份礼太重了。
“娘给了你就收,我娘什么不多,银子最多,皇帝舅舅每年还有赏赐,你别看她好像多疼媳妇似的,其实是嫌打理麻烦,她自个的三千食邑都管得乱七八糟,这些杂事她根本不想管。”宠妻的皇甫少杭一语拆穿母亲的阴谋,不让媳妇儿受骗上当,以为母亲真大方而傻乐。
“啊!娘,你坑媳妇!”那她是收还不收,感觉像烫手山芋,没处理好后患无穷。
赵婕云狠瞪了不孝儿子一眼,“有人嫌银子多咬手吗?除了食邑在我百年后会被朝廷收回,将来我和你爹的东西不是留给你们还留给谁,那一群白眼狼吗?”
白眼狼是谁?
小有不解的黎玉笛看向皇甫少杭,他轻摇头,以无声口形说“一会儿再说,别让娘发火”。
“娘,你会长命百岁,我们不急着接手,等你曾孙子出世再让他去显摆。”人不能贪,一贪就会出事。
黎玉笛的想法是正确的,为皇上弟弟操心半辈子的赵婕云觉得人累心也累,早已力不从心,她想把手中的重权交给儿媳妇去扛,她要退下来做个逍遥散人,趁着还能走动时和丈夫四下走走,看看秀丽江山,一圆她年轻时想做的侠女梦。
可是两个小的都是人精,一个比一个精怪,一看就晓得她别有用心,连忙连手阻拦,让她欢喜又心酸,喜的是小两口感情好,酸的是烫手山芋无处丢。
“曾孙子呀!”那她肯定很老很老了,满头的白发、一脸皱纹……啊!不对,差点被拐弯了思路,这丫头也挺贼的,跟那个小子有得比。“拿去,拿去,先练练手,由小处做起,趁我还能盯着你们的时候,赶紧上手。”
“娘,这可不少……”黎玉笛的话才起个头,老姜就来辣她满面了,欲哭还无泪,只能苦笑。
“放在三千食邑前头,你敢说它大?”她的封地是一座山镇,物产丰饶,百姓富裕,每年上缴的税金不比县城差。
这是皇帝特地为他的皇姊找的,就怕地方大了皇姊不肯接受,嫌麻烦,所以他找得是一座商城,商人多,钱也多。
“这……”黎玉笛真的无言了。
“娘,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媳妇儿才十五岁,你不能偃苗助长。”护妻狂又发作了,不让小媳妇太操劳。
“你滚开,少用你的猪头对我,看了你二十一年我都看腻了,咱们娘俩说话男人不要插嘴!”赵婕云更霸气,一掌把儿子推开,再拿杯盖丢他,完全是在对付仇人。
“咳咳!儿子呀!你娘的话要听,她也是用心良苦,想让你们长点心眼,你也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咱们的家产。”话中有话的皇甫铁行语重心长,他口中的“人”是那些,除了新媳妇外,其他人心知肚明,不过新媳妇很快也会知晓了。
至于权势嘛!没有肩膀还扛不起,惦记那些的人很多,却无人敢随便出手,毕竟血溅沙场不是每一个人都做得到。
“老婆奴。”皇甫少杭一哼。
老爹一听,怒了,棒打孽子。“你娶老婆来做牛做马,日日下田耕种吗?我疼老婆你还眼红了不成?还是你不疼你老婆?”
挨了一棒的皇甫少杭只觉自己挺倒霉,一个箭步往媳妇儿身后躲。“爹,不带这样的,恼羞成怒就揍儿子,我是你亲生的,下手别那么狠,日后还等我给你摔盆呢!你一路好走。”
“不孝子,咒你爹早死!”乱棍打死。
这两父子一向是荤素不拘,百无禁忌,将生死挂在嘴边不当一回事,英雄马上死,旌旗扬军威,他们早已思空见惯,怕死就不会死吗?迟早的事,只是要死得烈性,而非窝窝囊囊。
镇国长公主府的一大早就是这么开始的,父子、母子像仇人,打打闹闹,可又紧密结合在一起,他们心里都有彼此,重过自己本身,只不过不擅于表达,害羞呗。
“媳妇呀!咱们聊咱们的,让他们父子去自相残杀。”整天打来打去的,也没打出只烧鸡来。
“自相残杀?”黎玉笛面露讶色。
“啊!口快,是联络感情,探讨父子情,男人嘛!总是比较羞怯,用肢体表达比说话容易。”赵婕云爽快的一扬手,言行举止像常年混在军营里的老兵痞,一点也不像娇生惯养的皇家公主。
一旁的父子俩已经打起来了,护国长公主府似乎处处是兵器,他们随手一拿就是枪和戟,一早就开始练武切磋。
羞怯?婆婆指的是铁柱般的两人?
嗯,很风趣也很恶趣味。“娘,我们没有其他亲戚要认识吗?”
护国长公主府有点冷清,空空荡荡的,不像皇甫本家,她要送的都准备好了,给长辈的衣服和鞋子,给平辈的绣帕和围脖,晚辈简单些,各自生肖的金锭子、银链子,她事先打听过皇甫本家的成员。
一说到要认亲,赵婕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不好,“认呀!为什么不认,让你瞧瞧人能多不要脸,没有最,只有更下贱的嘴脸。”
“咦!”评价这般差?
听婆婆一说,跃跃一试的黎玉笛反而有了期待,她还有很多新毒没试用过,如果那群人的战斗力都是她亲祖母等级的,那就有趣了,要人命不致于,至少弄个半生不死,让婆婆开心。
“走了,认亲去,别再打了。”
赵婕云一喊,两父子同时停手,露出别人往他们胸口插刀的表情,若非必要,他们不愿到永乐侯府。
永乐、永乐,这是一个讽剌,赵婕云故意让皇上弟弟赐的,原本是长寿伯府,因有子弟尚主而受封。
等真到了地方后,大开眼界的黎玉笛才知道长公主想死的神情是什么意思,这是街坊邻居都来了吗?光是站在门口迎接的小萝卜头就有近百名,还不包括大一点的。
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少年,见了长公主府一行人的眼神彷佛瞧见一块大金山走来,个个两眼发亮,贼精贼精的流口涎。
极品呀!全是极品,能一口气聚集这么多也不容易,他们是把能叫的人都叫来了吧!五大亲、六大戚,见者有分。
黎玉笛低声向身边的丫头喜儿吩咐一声,喜儿赶紧和已经成为丫头的武婢说上几句话,暗卫出身的她忽地不见,再出现时手上已捧着两个匣子,一装金饼子,一装小银鱼。
第一回上门总要给点见面礼,礼多人不怪。
但是诚如婆婆说的,极品只有更,没有最,她家祖母应该来瞧瞧,一定拍马都追不上,这些人的嘴脸呀……唉,一言难尽!
“哎呀!长公主,你就带这点东西来呀?一年难得回来几回,好歹也让我们长长眼。”
手捧一年只能织十尺的黄金缭绫一匹,贪得无厌的大夫人还盯着长公主腕上掐丝镶宝石龙凤镯。
“够你们嚼用了,你知道你手里的缭绫值万金吗?是番邦进贡的贡品,有钱还买不到。”欢喜吧!我耍你们玩的。
这才叫欺负人,赵婕云对这家人的厌恶到了极点。
刚说到值万金时,所有人的眼睛都露出贪婪神色,想着一万两金子有多少银子,足以花上一年了,全府。
可是一提及“贡品”二字,马上就蔫了,宫中出来的只能裁成衣服自穿,若敢擅自买卖是对皇家不敬,皇上穿的你也敢卖?找死!这是要下大牢的,没得说情。
所以那一瞬间的激动如昙花一现,转眼间化为灰烬。
“弟弟呀!你也太小气了,人家媳妇都送金送银,你起码送箱南珠给你的侄女们镶朵珠花戴,要不粉珍珠也好,用不完还能磨粉敷面,听说珍珠粉可精致了,回头让你的脂粉铺子送个百八十盒来,我也好让我娘家的娘抹抹。”
一口气百八十盒,她还真开得了口,一名四品小辟的女儿也敢开口向长公主讨要东西,她多大的脸面呀!
可咱们这位大夫人脸皮之厚已无法丈量,连堂堂的护国长公主在她眼中和一般妯娌无异,对之从无一丝敬意。
“成呀!南珠一箱一万三千两,自己人算你便宜点,去掉三千两拿个整数。珍珠粉售价一盒一百两,我给你打个折算八十两,你银子送来我就给。”买卖公道。
“赵婕云,你敢要我的银子——”大夫人瞿氏怒喊。
赵婕云冷冷一笑。“瞿若莹,你给我记住一件事,先君臣、后父子,对你而言,我是君,你是臣,行家礼前先行国礼,下次再连名带姓喊我,别怪我以冒犯皇家为由将你送进大理寺。”
皇家公主就是狂。
“你……”她气极了,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之后赵婕云找了个空档,开始跟黎玉笛悄悄讲起皇甫铁行的家事。
老永乐侯有三嫡二庶共五个儿子,女儿七名,各自婚配后又生下三到七名不等的孩子,光是这些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加在一起就有六十几名,有时他都分不清谁是谁。
皇甫铁行排行第三,他是嫡出,但不是老永乐侯夫人的亲生子,其中还有一段令人鼻酸的故事。
“肩挑两房?”听到这里,黎玉笛感到有意思。
“嗯,老永乐侯还有一位兄弟,早年上战场没有回来,只有座衣冠冢,族里要过继一子给他以免死后无人祭祠,可是老永乐侯怕被分走一半家产,便提出再娶一房妻生子承继。”
那个可怜的女人叫房氏,是皇甫家的远房亲戚,一个爹死母亡的孤女,她在生下皇甫铁行未久就被老永乐侯夫人害死,皇甫铁行名义上是喊亲爹为伯父。
他是被过继出去的,虽是老永乐侯的儿子却不能喊爹。
“你公爹是个无人扶持的,他想出头唯有投身军旅一途,因此他入了军营,从小兵做起……”
等打出功绩,在沙场有了“浑不吝”的名号,眼看着前途无量,老永乐侯又想认回儿子好沾光。
“……尚主之后,老永乐侯府的人一瞧有利可图,问也不问就把过继出去的儿子又迁回自己房,大言不惭地说心疼儿子叫别人爹,要一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
看到长公主呸了一声,一直故作伏低做小、谨小慎微小媳妇模样的黎玉笛忽然想笑,长公主也挺可怜的。
“想笑就笑吧,娘也不拦你,永乐侯府就是个笑话,当时一得知你公爹又成大房子孙时,我和你公爹都快气死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还跟我们索要一年十万两的孝敬银子,说为人子女者当孝顺父母……”
孝字当前,为了不让丈夫被冠上“不孝”的污名,她气归气,还是送上一万两银子当养老金,每年的年节、节庆送上衣服,鞋子,吃食等节礼,表示不忘本,该做的都做了。
可是他们还不满意,不时上长公主府打秋风,还四下打听两人名下的铺子,三天两头上门拿东西不给银子,还把掌柜的给打伤了,甚至擅闯皇家庄园想强占林园。
“娘,耗子多了踩死便是,何必跟他们动怒,咱们是人,不跟鼠辈计较。”畜生嘛!适合宰杀,不用当人看。
“欸!说得好,娘就中意你这性子,跟娘像,爽快,不扭捏!你那两匣子金银俗物还有吗?”她看见她命人取了两匣子金饼银鱼,真是有心了,没给他们丢脸,大气。
黎玉笛失笑。“连匣子都被抢了,镶珠贝的,百八十两一个,也值钱。”
一说到值钱,两婆媳会意一笑,和银子有关的,永乐侯府的人都不放过,烫过的死猪还要刮一层毛呢!
她们在这边面对一群穷凶恶极的剥皮客,人人都处心机虑地想挖一点好处,女人的战斗力不容小愿,个个剽焊。
那头的皇甫铁行父子也不好过,被老、中、青三代的男人团团围住,有人哭穷,有人要求帮忙安插官位,有人更厚颜无耻想跟两人进军营,直言从将军做起就好。
当这一家人从永乐侯府出来,模样是十分狼狈的,他们身上金呀银的,值钱的配饰都没了,连衣服都被拉皱了。
“下次穿盔甲吧,看他们怎么剥。”
黎玉笛的话获得其他人的赞同,把头一点,“劫后余生”的他们都呼了一口气,露出下次再也不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