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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夫人 第九章 夜家的秘辛

作者:香弥

日子如流水,静静流淌而过。

在桃花盛放的时节,墨清暖意外的接到了墨清兰的死讯。

打发走墨府派来报丧的下人,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蓉嫂。

“五姊才出嫁没几个月,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呢?”

“方才那边来人说五小姐是病死的。”蓉嫂也觉得有些讶异。

“五姊的身子骨向来很好,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病死?先前我从没听说她得病的消息。”

就在墨清暖为着墨清兰的死讯错愕时,墨清荷上门来见她。

带着满脸悲痛和怒容,墨清荷一进来便哭道:“清暖,五姊死了,她死了!”

“我方才已收到消息了,怎么会这样呢?”

“她定是被人给害死的!”墨清荷一口咬定。

“被害死的?是谁害了她?”墨清暖惊愕的问。

“是叶俊荣那小妾。”墨清荷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连姊夫也不叫了,直呼对方的名讳。见这事似是另有内情,墨清暖追问:“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那小妾为何要害她?”

“五姊曾来看过我,当时她满怀心事,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嫁到叶家后,她发现叶俊荣很宠爱他那个叫桃姬的小妾,若不是她出身不好,只怕叶俊荣早就抬她为正室。那桃姬常在叶俊荣跟前搬弄是非,叶俊荣一再为了她责备五姊。

“后来五姊从府里的下人那里听说叶俊荣的元配妻子李氏就是被桃姬给害死的。当时桃姬与李氏起了争执,用一只花瓶活活把李氏给砸死,结果叶悛荣为了桃姬竟隐瞒实情,对外说是李氏自己不慎失足摔死。”

听到这里,墨清暖对那男人的所作所为感到心寒,“这人竟然宠妾灭妻!”

“可不是。就在不久前,五姊派人送了封信给我,信里说她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可是她非常不安,担心桃姬会趁机加害她。没想到这才过几天,五姊竟然就死了,这不是桃姬害的,还能是谁?”

墨清荷拉着墨清暖的手,声泪倶下道:“清暖,我们不能让五姊白白被人给害死,咱们要替她报仇。”

“咱们要怎么帮她报仇?替她报官吗?”墨清暖也心疼死去的五姊,但这事恐不是她们能管得了的。

“报官有什么用?叶俊荣那厮定会护着桃姬!”她夫家和叶家离得近,又是亲戚,所以五姊一出事她就接到消息,她赶回娘家找她姨娘,而后一块去求嫡母为五姊作主,结果嫡母却让她不要多事。

五姊不是嫡母的亲生女儿,所以五姊被人害死,嫡母并不在意,她实在别无他法,只好来找清暖,因为她们几个姊妹里,清暖是嫁得最好的。

墨清暖有些顾虑,“可这是叶家后宅的事,咱们能怎么做?总不能派人去杀了桃姬吧?这事你跟八姊夫提过吗?”

“我当然说了,他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可那是五姊啊,我怎么能不管!清暖,我来是想求夜容央,他一定有办法能收拾叶俊荣那厮,都是他纵容了桃姬,她才敢害死五姊,他们两个都该死!”

五姊与她乃同母所生,感情比起其他姊妹来得更加深厚,五姊如今冤死,她恨死了害了五姊的人,只想让那两人一块去死,为五姊偿命。

“这……”墨清暖有些为难,“我现在一个月里也见不到他几日,而且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她每夜都为他留了一半的床榻,但他如今每个月只会来她这里几天,都是夜里来,翌日一早就离开,来的时候疲惫得头一沾枕就睡,她都没能好好与他说上几句话。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待你不错吗?”

“他是待我不错,只是他近来常不在府里。”墨清暖黯然道。

“那他都上哪儿去了?”墨清荷一直以为墨清暖在夜家过得不错,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有些意外。

“可能是忙着替皇上办什么事吧……”她苦笑道。

墨清荷一时间也不知还能找谁帮忙,迟疑了下,说道:“那……你若见着他,帮我同他说一声可好?”

墨清暖颔首,“好,我若见着他会跟他提|提,但他肯不肯帮忙,我就无法保证了。”墨清荷抹了抹泪,说道:“咱们尽力就是了,总不能让五姊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吊唁完墨清兰,墨清暖坐在回夜家的马车里,想起今天是十四号。她发现每逢十四,夜容央都会到她房里来,虽说他一来就拉着她睡觉,但她至少能见到他。

已连续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她有些迫不及待。

回到夜府,她刚下马车,就瞥见好几名太医被总管领着匆匆忙忙朝内院而去。

她纳闷的叫来附近一名下人,询问府里是谁病了。

“回二少夫人,是二公子出事了,他不久前陷入昏迷,被送回来。”那名下人回道。墨清暖闻言一惊,“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这事奴婢也不知。”他一个下人,哪里知道那么多。

墨清暖焦急的赶往夜容央住的院子,一路来到他寝房里,就见几个太医轮流为夜容央号脉,方氏、夜亦行和夜容善、赵俞心也都在房里。

她心口一紧,想上前去看丈夫,但几名太医围在床榻边,她只好朝方氏走去,“娘,这是怎么回事?”

方氏掐着手绢,满脸恚怒道:“护卫说,先前容央打算回府,半途遇上靖国公家的三子,结果他无礼的将容央从轿子里给拉出来,不由分说打了容央,我可怜的容央就这么被他给打得昏过去。”

墨清暖没想到夜容央会是因为这样受伤,她焦急的朝床榻那儿望着,担忧他的伤势。

片刻后,几个太医号完脉,聚在一起讨论结果,而后一名年长的太医向夜亦行道:“侯爷,二公子是身子过于虚弱才会昏迷不醒,暂时并无大碍。”

“太医,那我家央容可有被打出内伤来?”方氏焦急的询问。

这几名太医都是这些年来奉皇命负责为夜容央调养身子的,素知他身体的情况,不过没有皇上的允许,他们不敢透露太多,只简单回道:“二公子并未受内伤。”

闻言,方氏这才安下心。

接着太医们表示要回去开药方,再命人将熬好的药送过来。这种待遇放眼皇宫也没几个人享有,但自打夜容央十三岁以后,他所服的药全都出自宫里,可不容许丝毫差错。

此时,靖国公府也乱成一团。

不久前,皇帝从派去保护夜容央的侍卫那里得知,夜容央在离开玉霄观,准备返回夜家的途中遇上靖国公家的三子,靖国公三子竟不由分说的将夜容央给打得迷昏过去。皇帝当即龙颜大怒,命人将靖国公一家的男丁全都下了大牢。

靖国公夫人与太后是表姊妹,她惊慌失措的急忙进宫求见太后,一见到太后便哭诉道:“我家向明是气不过那日他大哥在墨府被夜容央给打了,想为他大哥讨个公道,一时冲动才打了夜容央一拳。他一个读书人,那一拳哪有几分力道,怎知夜容央就这么昏迷过去。皇上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将我满门男丁都给下了牢,难道我们靖国公府上下还比不得他区区一个敬忠侯府的二公子吗?”

太后沉着脸听完,寒声斥责道:“小事?他区区一个侯府二公子的命,可比你靖国公府满门都要矜贵,就算十个靖国公府都比不上!哀家还没责备你教子无方,纵容他如此蛮横霸道,你还有脸来哀家面前替你儿子求情!”

想到皇帝儿子还要仰赖夜容央为他转咒,承担诅咒发作时的剧痛,太后毫不留情的抬手指着靖国公夫人,满脸厉色再骂道:“夜容央要是有个好歹,别说是皇上,就连哀家也饶不了你们!”

靖国公夫人被太后劈头盖脸的给骂懵了,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偏宠夜容央也就罢了,怎么太后也如此不讲道理?

她靖国公府满门怎么会比不上一个夜容央矜贵?他又不是皇子。

被太后给撵出宫后,靖国公夫人还愣愣的,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夜家,墨清暖守在床榻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夜容央。

不久前太医离开后,夜亦行和方氏与夜容善夫妻也跟着离开了。

她抬手轻轻拨着他的鬓发,轻声叨念着,“你看你,行事就是太过霸道,不给人留情面,才会让人给打了……不过靖国公家的三公子也不对,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动手呢?那天在墨家,明明是他哥哥先推了你,你才会揍了他哥哥一拳……你这人是半点轻都不肯吃的,这次被人给打了,你一定饶不了那位三公子吧?”

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墨清暖又心疼又担忧,每次见到他,她都会发现他的脸色比上一次更差,他究竟都在忙些什么?怎么就这么不懂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她忍不住开口央求道:“你能不能好好待在府里,别再四处往外跑,好好的养养身子?”

翌日晌午,赵俞心带着女儿陪方氏来探望夜容央。他还未醒来,不过太医一早便来请过脉,说了他今天应会清醒。

方氏这才放心,嘱咐墨清暖,“容央若醒了,你使个人来同我说一声。”

墨清暖应了声,送她们出了寝房,打算晚一点回自己的小院去做药膳,等夜容央醒来好给他吃。

方氏回了她的跨院,赵俞心带芍儿也要回去,方才还安静乖巧的芍儿忽然吵了起来。

“娘,芍儿想爹爹了,娘带我去见爹爹嘛。”

赵俞心想起昨日小叔出事时,丈夫和公公的神情异常凝重,即使听太医说了小叔没什么大碍,两人仍是一脸化不开的忧愁,彷佛小叔得的是什么重病似的。

垂眸瞧见女儿摇着她的手,还在吵着想见爹爹,她沉吟一会儿,颔首道:“好,娘带你去找爹爹,不过你爹若在忙,你可不能再哭闹,得乖乖跟着娘回来。”

芍儿懂事的用力点着小脑袋。

赵俞心这才牵着女儿走往书斋。

这书斋有三层楼,守在外头的小厮见世子夫人带着小小姐过来,进去通传了声便让她们进去。

“世子在二楼的藏书室,让世子夫人直接把孩子带过去。”

赵俞心点点头,带着女儿走进书斋,上了二楼,看见丈夫坐在一张桌案后方翻看那些古籍。

芍儿见到父亲,粉女敕的小脸笑得开心,咚咚咚的朝他跑过去,软糯的叫了声,“爹爹。”

夜容善抬起头,一把抱住女儿,“芍儿怎么来了?”

“芍儿想爹爹了。”

“芍儿乖,爹在忙,等爹忙完再去陪你。”说这话时,他有些歉疚的看了妻子一眼。平时他除了与父亲忙着翻查古籍,寻找解咒之法,还得到太后赐下的美人那里努力为夜家繁育后代,能陪着她们母女的时间并不多。

“爹,芍儿也想哥哥,你让哥哥回来嘛,要不然万一哥哥忘了芍儿可怎么办?”芍儿烦恼得直皱着眉头。

“你放心,你哥哥不会忘了咱们的芍儿,他过两日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哥哥要回来了?”

“真的,爹没骗你。”半年快到了,儿子很快就能从玉霄观回来了。

“太好了!”她拍着白女敕小手,高兴的欢呼着。

“那芍儿先跟娘回去,乖乖等哥哥回来,好不好?”夜容善软言软语的哄着女儿。

“好,那芍儿回去等哥哥。”芍儿乖巧的应了声,放开父亲朝母亲走去。

夜容善抬眼看向赵俞心,两人相视一眼,赵俞心朝他微微一笑,牵起女儿的手走下楼去。

来到门口,她突然想起还有事忘了同他说,便将女儿交给等在外头的侍婢,让侍婢先带着女儿回去,自己再上楼。

来到二楼没见到丈夫,听见三楼隐约有谈话声传来,她提着裙子轻巧的步上通往三楼的阶梯,来到楼梯口,刚巧听见丈夫与公公的对话——

“爹,我过两天要去接毅儿回来了。”

“这么快就半年了啊,可是咱们还没找到解咒的方法,可怎么办啊?”夜亦行的嗓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焦急忧虑。

“爹,这事急不来。”

“我昨儿个看见容央昏迷在床上,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别人都道他是被靖国公家的三子打得昏迷过去,只有咱们才知道,他那是身子快撑不住了啊!咱们夜家的子孙一代一代牺牲性命,为每一任的皇帝转移诅咒,夜家的子弟都快死绝了,再找不到办法解咒,容央就要跟他那些叔伯们一样,被组咒反噬而死。

“毅儿还这么小,咱们怎么忍心让他接替容央继续为皇上转咒,承受那万箭穿心般的剧痛……我只恨为什么我没办法练那功法,只能眼睁争看着儿子、孙子一个个的……”说到这儿,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夜容善也满脸痛苦,说不出话来,儿子今年才七岁,比当年容央还小……他何忍啊!

夜亦行抹了抹泪,等心情稍稍平复过来后,又拿起另一本古书籍,催促道:“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快从最近新购进的那些古籍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解咒的办法。”

赵俞心惊骇得捂着嘴。

她知道自己听见了夜家不能往外说的秘密,也终于明白夜家一切不对劲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辛。

她没胆子上楼质问公公和丈夫,但这秘密过于沉重,压得她几乎要窒息,她颤抖的转身下楼,勉强压抑着心中的骇然,走出书斋。

她感到惶恐无措,回了院子后,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半晌,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听见的事,最后她委实忍不下去,想找个人商量,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墨清暖。

因为这件事不仅关乎到夜毅,更与夜容央有关。

她去了墨清暖的小院,才想到她这会儿正在夜容央的寝房里照顾他,正要离开,就见她从屋子里出来。

“清暖!”赵俞心朝她喊了声。

“大嫂,你怎么来了?”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墨清暖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俞心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你方便吗?”

见她似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墨清暖吩咐尤恬儿把她刚做好的药膳先送去夜容央房里,若是他醒来,可以先让他吃些,而后便领着赵俞心走回屋里。

待屏退下人,墨清暖才道:“大嫂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方才芍儿吵着要见她爹,我带着她去了趟书斋……”赵俞心脸色凝沉,缓缓将自己听见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墨清暖惊愕的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容央之所以昏迷不醒,不是被打的,而是因为那什么诅咒让他身子太过虚弱?”

“没错,原来这些年来咱们夜家子弟之所以大半那么短寿,都是为了替皇上转移组咒。容央已经快撑不住了,接着就要轮到毅儿了,他还那么小……”赵俞心终于承受不住,捂着脸啜泣。

这就是太后和皇上对夜家恩宠有加的真正原因,因为皇上要靠着夜家的人来救命,所以太后拼命往夜家塞美人,希望她们能为夜家多繁育后代,不让夜家绝后。

墨清暖想到夜容央越来越差的脸色,再思及夜家祠堂里那些短寿的先人们,明白她的丈夫也即将步上他们的后尘……

不,她不要夜容央死!她不要他变成祠堂里的其中一个牌位!

她倏地站起身,提步往外走。

“清暖,你要去哪儿?”赵俞心惊喊。

“我要亲自去问他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她仍怀着一丝希冀,也许是大嫂听错了。赵俞心想拦下她,但墨清暖已心急的疾步而去。

一路来到夜央容的寝房,墨清暖看见他已醒来,正坐在床榻上吃着她做的药膳,她走向床榻的脚步忽然间因为害怕而停住。

夜容央略感奇怪的抬头朝她投去一眼,“来了怎么不说话,做什么傻愣愣的看着我?”

墨清暖努力稳住心绪,让屋里的侍婢们都退下,而后才一步一步慢慢来到床边。

当着他的面,她不忍心问,但她不能不弄个明白,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想要相守一生的男人。

她的表情沉重得让夜容央有些惊讶,他将手里的碗搁到一旁的几上,关心的问道:“是谁给你气受了,怎么皱着一张脸?”

她猛然倾身,狠狠一把抱住他。

她的力气大得让他吃惊,“你这是怎么了?”见她不吭声,只用力牢牢抱着他,他有些担心的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哑着嗓音道:“我问你,夜家的子孙们世世代代都得为每一任皇帝转移诅咒,这件事是真的吗?”

她放开他,紧紧的盯着他,期望他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大嫂听错了,他会没事,他会长命百岁,不会那么早就死。

闻言,夜容央倏然沉下脸,“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这话无疑证实了赵俞心适才所说,墨清暖没理会他的问话,颤着唇继续追问道:“你的身子之所以越来越虚弱,是因为你为皇上转移诅咒的缘故?”

“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夜容央沉声质问。

她猛地站起身,踉跄地退了两步,紧捉着唇痛惜的凝视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就快死了!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死?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夜容央掀起被褥下榻,一把拽住她,逼问道:“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墨清暖再也压抑不住,挥开他的手,悲愤的朝他吼道:“你现在只关心这些事是谁告诉我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我的丈夫就快要死了,而我却什么都不知情,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我!”

见她落下泪来,夜容央陷入了沉默。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欠她一个解释。

片刻后,夜容央才徐徐出声,“不只是你,夜家的女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这在夜家是不能说的秘密,连我娘也不知情。”

“你们夜家的男人把我们女人都当成傻子瞒着吗?”她为自己,也为那些同样被蒙在鼓里的其他夜家女人们感到愤怒。

“不是当傻子,这么做全是为了保护你们,不想让你们提前伤心。”什么都不知道是一种福气。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呢?”她分不清自己到底宁愿提前知道真相,还是傻傻的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他死了,都还不知道他为何而死。

他以为可以一直瞒着她,直到他离开人世,谁知事与愿违。她不停落下的泪彷佛滚烫的油,炙痛了他的心。

凝视着她,他说出他为她所安排的一条路,“你若不想留在夜家,我会写一封放妻书给你,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放妻书与休书的不同在于,放妻书是因男方之故才让女方离去,错在男方,不在女方,因此较不会影响女方的名节。

“我不走,我不想走,我不愿意走,你别赶我走!我娘走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我要留下来陪着你,我要陪着你一生一世,我只有你了啊!”墨清暖泪流满面,扑上前去抱住他。

夜容央整个人僵住了,她彷佛倾尽了全部的力量紧紧抱住他,她如泉般涌出的泪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秀发,有些沙哑的开口,“我这是为了你好,往后你可以再去找个良配,与他生儿育女,厮守一生。”

他怎么可以径自替她做决定?他又怎么能够确定这么做对她是好的?“我谁也不要,只要你。当初是你留下了我,我认定你了,便死也不走,我生是夜家的人,死是夜家的鬼!”她决然的向他表明心迹。

“我怕……你日后会后悔。”她还如此年轻,他不忍她一生的青春就这样埋葬在夜家,就像叔伯他们的妻妾们一样,守着夜家寂寥而死。

“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逼我离开夜家,我会恨死你。”她抬起泪眼看着他,“夜容央,我娘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们是夫妻,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与你一同承担。”说完,她抹了抹泪,放开他退了一步,仰起脸一字一句执着的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可是我要告诉你,我墨清暖绝不会离弃自己的丈夫。我不敢说我会与你同生共死,可是只要你还活着一日,谁也赶不走我,除非我先你而死。”

……

待两人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墨清暖与夜容央相携坐在床榻上,她的头轻轻靠着他的肩。

夜容央问道:“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是大嫂带着芍儿去书斋找大伯,不小心听见爹和大伯的谈话。”她仍无法接受他命不久矣的事实,但她不能在他面前再流露出太多悲伤,她必须强迫自己坚强,免得他担心。他想不到他们瞒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没能瞒住,只能提醒道:“这件事别告诉娘。”

“但娘终究会知道的。”

“到时她只会以为我与那些叔伯们一样天生短寿。”届时再伤心,也总好过现在就开始为日后那逃月兑不了的命运而悲伤。

“那诅咒真的无法解吗?”她怀着一丝希望问。

他摇头,“历代的国师们无不耗尽心血想为皇室解除诅咒,先皇们也想尽办法寻找奇人异士寻求解咒之法,但始终寻不到。”

“那诅咒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何非要夜家的子孙为皇上转移诅咒,别人就不行吗?”

这事她既已知道,夜容央也不再隐瞒,告诉她前因后果,“这事要从两百年前说起,当年太祖帝登基后,每逢初十便会面临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痛苦,太医束手无策,而后青素国师发现太祖帝是遭人下诅咒才会如此。青素国师尝试为太祖帝解咒无果,之后召集天下奇人异士共议,但仍旧没有办法,后来青素国师推算出此咒是何人所下,太祖帝下诏寻找此人,花了两年的时间,最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此人,但他已化为一堆白骨。”

听到这里,墨清暖疑惑的问:“都化为白骨了,又是怎么认出这人就是下咒之人?”

“听说那副骸鼻旁摆着一幅画,那画像上的人正是此人的妻子,而且山洞里还有此人用血画下的咒印以及太祖帝的生辰八字。此人以自己的性命为祭,设下诅咒,但他已死,诅咒无法解除,甚至还会累及后代子孙。”

“那人为何要设下这么狠毒的诅咒?”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这人不惜以自己的性命设下这样祸延子孙的恶咒。

“太祖帝之所以会被下咒,据说乃是因为他当年杀死了下咒之人的妻儿。为减轻太祖帝咒发之时的剧痛,挽救太祖帝的性命,青素国师与当时几位高人推演出一套功法来,为皇上转移一部分诅咒。但这功法须得由沈家、蔡家和我们夜家三家的男丁来练,才能为皇上分担诅咒发作之时的痛苦,其他人练皆无效。”

“这是为什么?”她不解的问。

“因为当年之事,沈、蔡和我们夜家都有参与,与此事有了因果关系。太祖帝登基五年后,不到四十岁便驾崩了,往后的每一任帝王都难逃诅咒,没有人能活过四十岁。而为每任皇帝转移诅咒的我们三家子弟,也倶都英年早逝,两百年下来,沈、蔡两家已经绝后,如今只剩我们夜家还在。”

“那为何只有你要为皇上转移诅咒,爹和大伯却不用?”墨清暖提出质疑。

“因为要根骨适合之人才能练那套功法,我们三家的子弟泰半都能练,只有少数无法练,而爹和大哥经国师测试后,就是少数不能练之人。”若是当初父亲也练了那套功法,也许夜家会跟沈、蔡两家一样,早已绝嗣。

但凡练了那功法,鲜少有人能留下后代。

夜容央再次慎重的叮咛道:“这件事事关皇家机密,你莫要再传出去。”

墨清暖轻轻颔首,心中无比沉痛。

那诅咒竟延续了两百年都不得解,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诅咒反噬而死吗?

夜容善走进夜容央的寝房,见他靠坐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一本书,屋里没个伺候的人在。

“怎么房里都没人?弟妹呢?”自打弟弟昏迷过去,墨清暖一直守在弟弟的房里照看他,就算他醒了也一样,此时她人不在,不免有些奇怪。

“她去做药膳,其他下人我让她们出去了。”回答完,夜容央接着问道:“大哥可把毅儿接回来了?”

“刚接回来,被俞心带去见爹娘了。”夜容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察觉弟弟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他,纳闷的问:“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嫂子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她前两日带着芍儿去书斋,不小心听见你和爹说话。”见兄长还这般平静,夜容央猜测,这事嫂子多半还没跟他说。

“我和爹说话?”夜容善俊秀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想起什么,震惊的站起身,“你是说她知道祖咒的事了?!”

“她不只知道,还告诉了清暖。”让他辛苦隐瞒多时的事无法再瞒下去。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问我!”俞心既然知道了,为何什么都没有问?

夜容央轻描淡写的道:“清暖知道后跑来质问我,我全都告诉她了,她多半也同嫂子说了。”嫂子兴许是不想让大哥为难,才什么都不问。

夜容善一时之间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妻子,他们守着这个秘密那么多年,竟这么不小心让俞心给听见了。他本不想让她担忧烦恼,如今她已得知真相,只怕要为毅儿的事伤心死。

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夜容央劝道:“她既然没问,你不如就当不知道。”

“她都已经知情,我又怎能继续假装若无其事?”

“你若做不到,就同她当面把话说清楚。”就像他与墨清暖已把话说开,而后他们照旧过日子。

“你让我想想。”这事太突然,夜容善有些无措,接着才想起他过来是有事要说,“容央,你可知道靖国公府的男丁被皇上下令收押在大牢里?”

“是吗?”他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已故的老国公曾与爹有几年的师生之谊,爹说待你身子好些,就进宫去向皇上求个情,把他们都放了吧。”

“又不是我让皇上把他们下狱的,我去求什么情?”那拳虽不重,但打了他,想让他就这么轻易饶过,可没这么容易。

“皇上听说靖国公家三子将你打昏,当时震怒之下才将他们抓拿下狱。你若不去皇上面前露个脸,只怕皇上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放了他们。”

见墨清暖端着药膳进来,夜容央摆摆手,不想再多留兄长,敷衍的应了声,“罢了,过两天我恢复了些,再进宫见皇上。”

夜容善发现弟弟前后态度的差异,忍不住看了墨清暖一眼,再瞅了眼自家弟弟,隐约察觉这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些什么。

“大伯来啦!”见着他,墨清暖微笑的喊了声,“我做了药膳,大伯要不要也吃一些?”

“不了,我正要走,留给容央吃吧。”说完,夜容善起身离开,同时心里也有了决定,他要和俞心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我方才过来时,听下人说毅儿已经回来了。”墨清暖盛了碗药膳递给夜容央,一边说。

“大哥刚带他回来。”他接过碗,慢条斯理的吃着。

她做的药膳十分爽口,没有太重的药味,很合他的胃口。

墨清暖在一旁坐下,想起毅儿还这么年幼,却要承担起转咒的重责大任,心中着实不忍。

她昨天把事情告诉大嫂,大嫂抱着她哭道——

清暖,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身为一国之尊的皇上和历代先皇们都没有办法,她们又能怎么办?

她也想哭,但为了让夜容央安心,她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她必须成为他的依靠,做个能让他安心的妻子。

他已背负太多了,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想起一件事,夜容央吃完药膳后,随口问道:“我听说你有个姊姊过世了,可有这回事?”

“是我五姊,你昏迷那日,我才去吊唁她回来。”

“她是怎么死的?”他记得她的五姊是在她之后才出嫁的,怎么人突然间就没了?

“听我八姊说,她是被她丈夫的一个小妾害死的。”墨清暖把那天墨清荷来找她时说的事告诉他,“八姊曾来找过我,想请你替五姊讨个公道。”

“这事理应由你娘家那边替她作主才是。”墨家又不是没人,还轮不到他这个妹婿给她作主。

“八姊去找过我嫡母,但嫡母不想多管。五姊跟我一样不过是庶女,对嫡母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种别人家后宅的阴私事,不太好办。”

“你若觉得不好插手,那就罢了。”他连自己的命都顾不了,她不愿让他再为其他的事太费心。虽然她为五姊感到痛惜,可她此时心还乱着,委实没有多余的心力想太多。

“虽然不太好办,但你也不看看为夫是谁,我再命人查查你五姊究竟是怎么死的,倘若她真是被人害死的,我会还给她一个公道。”他能为她做的事已不多,但凡能为她办的,他会尽力为她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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