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甜妻 第四章 大彻大悟追妻去
夜深人静,袁靖渊眨眨眼,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是松涛院的房间,桌上烛火仍随窗户细缝吹进来的夜风摇曳,室内忽暗忽明,小厮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旁还有一碗已经放凉的汤药。
袁靖渊全身动不了,胸口仍感到剧痛,方才经历的一切似梦又不似梦,彷佛真的度过了一世,他发觉自己额上有汗,身上半湿,他口干舌燥的想喝水。
他嘶哑的说出一声,“水—— ”
小厮一个惊跳起身,连忙抹了眼睛,再倒了杯水,快快送到床边伺候他喝下。
“堂少爷,你可终于醒了,你这发烧反反复覆了五天啊,老爷都快急死了,一个大夫又一个大夫的来回换,连宫中太医也请来把脉了。”
五天?袁靖渊眼中晦涩不明。
天亮后,袁泰均夫妻就得了消息过来探望,又请大夫过来把脉,确定他退烧后也松口气,稍后,袁老太太及苏宁月也都过来,然而,他还有些孱弱,虚应几句,几人随即离开,他让小厮也出去。
室内恢复宁静后,他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那似真似假的梦境,经历生死,他心里也有了某种感触,曾经得到最好的,却不懂珍惜,他是枉读圣贤书了。
接下来,他一连又躺了数日,喝了几剂汤药,病才好全。
他重拾书本,挑灯夜读,一日日的吃起昂贵的补品,却一日日的没了滋味。
他一人住在奢华之处,有奴仆小厮伺候又如何?一想到那场梦,入口的补品就如嚼蜡,有多久他没有尝过黎儿的手艺了?
此刻,他看着瓷碗里的人蔘鸡汤,却想起小时候他每每生病,她总是会做营养的姜汁双皮女乃给他吃,这一想,愈渴望喝了。
他放下汤匙,叫人把补汤端出去。
他负手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庭园,想了一下,望向那间小厢房,回头又将小厮唤进来,“焦姑娘呢?这几日怎么都没看到她?”
小厮不由得一愣,才回答,“堂少爷怎么突然想起焦姑娘?她之前就到明叶山庄去住了。”
他一愣,这才将时间稍微理顺,是了,伯父提议让黎儿去别庄住,在那梦境中,黎儿与爹娘书信往来,也有提及她到城郊别庄去住,后来他去那打探,那儿的管事说不过几日她就离开了,再后来他才知晓她是在城西一个小院落脚并摆了个点心摊位,而那个摊位,他的同僚曾带他去过……
他眼睛一亮,“备车,我要出去。”
小厮又是一愣,但随即回神,应了一声才退出去。
片刻之后,袁靖渊已坐在马车内,他不要小厮随行,照着记忆,他指示车夫行经人来人往的商铺大街上,他则靠着车窗,看着熙来攘往的人车,听着一声声嘹亮的商贩兜售声,在见到如记忆中愈来愈熟悉的街景后,他立即让车夫停车,下车后,他打发马车离开,径自一人走到街口,往右转,映入眼帘的就是静巷中从院墙后方延展而出的参天大树下有一座小小的点心摊子。
他找到她了!她真的在这儿!
恍若隔世,他的心脏猛然跳动,像要冲破他的胸膛,催促着他快步走去,但一想到过去对她的轻视与辜负,他竟有些尴尬及不堪,他不由自主的又急退三步,隐身在转角处。
尤其想到她离府前到书房来说的那一席话,他更是无地自容,她分明知道当时的自己也的确不待见她,他此时现身,又该说什么?
他思绪繁杂的躲在街角,不时的偷偷看着正在忙碌的焦黎儿。
今日,天空无云,阳光穿透树间,落在她身上,她身上就像镀了层金光,整个人看来闪闪发亮,鲜活无比。
他也注意到,过去她的肤色略黑,而今竟肤白似雪,整个人鲜女敕漂亮如初绽的玫瑰,清丽绝俗。
他从小看她看习惯了,但大病一场,像死了一回,如今,如重生般的审视自己,才清楚前世的自己有多肤浅。
从第三者的目光来看,她的美丽丝毫不亚于叶樱樱,虽然两人有段距离,他无法看清楚她的眼睛,但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脑海便浮现一双慧黠的秋水瞳眸,即使她沉静思索时,也有一番瑰丽风情,那是她身上由内而外的自然风采,没有任何修饰。
此时,一群附近人家的小孩子正围绕着她,年龄大约是四到六岁的男女小童,他们的小手接过焦黎儿以纸袋装着的动物形状糕点后,再笑咪咪的给了她几个铜钱,接着,就呼啦啦的跑到另一边的小园子内边吃边玩。
因为焦黎儿的糕点做得栩栩如生,他们先拿来玩游戏,有人扮小狈,有的是兔子,还有小猴子,孩子们玩了一场森林霸主大战。
焦黎儿微笑的看着他们的身影,回过身,习惯性的将目光落到街口,竟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也由于她这目光来得太突然,袁靖渊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偷窥的双眸就对上她惊讶的眼神,却见她随即嫣然一笑。
此时再避便太难看,他暗暗做了一个深呼吸,紧张的脚步略快的朝她走去。
“你竟然来了。”距离她把自己的落脚处告知严老总管也已经好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见到他,以为他是不会来了,此刻见到他不禁有点惊讶。
但是是她的错觉吗?不过一段时日未见,她怎么觉得他不太一样?可真要说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袁靖渊的心里激动非常,他说不出话来,他好想将她抱在怀里,但他知道不行,那会吓坏她。
他在历经那长长的一场梦境后,内心已非十多岁的少年,学会掩饰真正思绪,整个人看来沉稳内敛,即便心中情绪波涛汹涌。
虽然她脸上带着笑意,但两人认识太久,他轻易的就抓到她话语的重点和惊讶,她没问他是怎么找来的,显然是有托人告知他她的下落,却又不认为他会来……
也是,她从来就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挂心,他甚至能猜到,她仍留在京城也是因为他,如果他有困难,她便能及时帮忙,这就是她!
他不由得又想到梦中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很差劲。
“怎么一直看着我?”她含笑的声音再度响起,也将他从思绪中唤醒。
“你变白了。”天啊,他月兑口而出的是什么胡话?然而,这也是她身上变化最多也最容易看出来的不同。
“喔,那是有人一直说我是姑娘,除了赚钱之外,也得把自己整理一下,给了我好多抹脸的东西,若是不抹,她还代劳呢,说是一白遮三丑,但我是一白增艳色。”焦黎儿说的是李宜凤。
袁靖渊大概也猜得出是谁,在她与爹娘的信中就有提到房东李姨待她极好,非常的照顾她。
“你先坐吧,我还有些点心要处理呢。”她顺手拉了把木椅给他坐下,自己走到小摊子后方忙碌起来。
他也顺势打量她的点心摊,共有两个小炉子,一个是维持几种糕饼的热度,所以,炭火极小,另一炉上有蒸笼,火势较大,再望去另一边,就见有两个加了圆木盖的大水桶,一旁则有一个型的三轮拖板车,上方有几个小木桶,看来是做糕点的一些材料,高高院墙旁则摆了两张桌子,六张椅子。
在他打量间,有两个婆婆过来买了糕点,双方笑着聊了好一会儿,两个婆婆不禁好奇的看着他,但她只是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注意到她的眼神淡淡的,绝没有过往在老家时的熟稔热络。
他想起那个梦,自始至终她从不曾回头找他,难道……她从来没打算嫁给自己?他呼吸突然一顿,意识到这一点,他感到非常不安,但就算如此,他也会努力让她当他的妻,此生,他不想再错过她,梦里的前世,他已做了蠢事。
思绪间,她已倒了一杯茶过来,放到他眼前的桌上,定定的看着他,却见他还是看着她不说话。
“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不知如何开口?那你要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焦黎儿也不知道要跟他大眼瞪大眼到什么时候,索性抛下这一句话要先去做活,不料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
“我刚大病了一场,连日高烧,身边都不见你,也没半个熟人,觉得好孤单。”
话语一出,袁靖渊也忍不住在心里鄙夷自己,这是他小时候跟她撒娇的童言童语,但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出的贱招,忆及童年,只要他一撒娇,她总是拿他没辙,路数有效即可,丢不丢脸不重要。
焦黎儿一愣,随即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碰触他的额头,“连日高烧?现在呢?一切都好吧?”她连忙好好打量,看来气色……呃,好像还不错。
袁靖渊大病后喝了不少补汤,此时脸色是红润的,这一点,他心里也清楚,但他可以装啊。
他双眸看来无辜又带了点渴望,倒有些楚楚可怜之感,“我没事了,只是特别想你,也特别的想吃你做的粥,还有你做的姜汁双皮女乃,尚书府里,虽然也做了些饭菜,但我就是没胃口。”
他深深的看着她,失望的发现对于“特别想你”四个字,她的反应只是蹙眉!他是高看自己的魅力了……
但焦黎儿其实是在烦恼啊,她这摊位卖的是点心,没有做粥的材料,当然也没有姜汁双皮女乃的,可一想到他是为了己的手艺而来,她不想他失望,她心疼。
“好吧。”她决定提早收摊,将未卖出的糕点及食材放在推车上。
见状,他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我来推。”他接手推车的工作。
她抬头看着他,他一袭玄色绸袍服,举止优雅,气度沉定,推这车太违和啊!
但她要推,他却不放手,于是,一双大手一双小手同时握在推杆上,袁靖渊看着心里欢快,脚步更是轻快起来。
焦黎儿带着袁靖渊回到她住的城西小院,直言她只是租其中一个小房间,他则注意到院落精致干净,他跟着她往她的屋子走,迎面就见一名长相清艳的女子在一名老嬷嬷的陪同下走来。
“李姨、乐嬷嬷。”焦黎儿笑着打招呼。
见两人审视的目光全落在她身边的男子身上,她随即为双方介绍,也向李宜凤略述他来找自己的原因。
由于初见时,焦黎儿就在两人的询问下,尽数掏出过往,所以,李宜凤跟乐嬷嬷可是将袁靖渊归在负心汉那一挂的,因此,当她们知道眼前相貌、气质皆出众的男子就是薄悻男本人,原本还挂在脸上的亲切笑意顿时打折。
“袁公子是吗?唉呀,我这院落太破旧,也没有好茶可招待,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李宜凤马上一脸嫌弃。
“李姨?”焦黎儿一愣,因为李姨一向笑咪咪的好亲近,可此时不只语气不好,也是一脸不欢迎的样子。
“夫人。”乐嬷嬷出声提醒,虽然她也不喜袁靖渊,但他总归是焦黎儿带回来的,得给个面子吧。
“夫人的院子小巧精致,绿荫红花交相辉映,热闹有余何来破旧?至于粗茶,后生来自乡野小村,粗茶好茶,恐也品味不出。”袁靖渊神色惬意而众容,话语真挚。
但李宜凤撇撇嘴,看着他那出色五官,还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你想吃粥?也想吃姜汁双皮女乃?也是啦,就是把我们小黎儿当使唤的厨娘嘛,需要时、嘴谗时,哦——就想起她来了。”见焦黎儿要开口说话,袁靖渊也想开口,她索性将手挥了挥,“罢了,小黎儿就是善良,快去多煮几碗,给他喝撑了赶紧走人,这种人啊,我看太久眼睛会不舒服的。”
“靖渊没有把我当厨娘。”焦黎儿下意识就想替他平反,再怎么说,她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对对对,他的确不是,因为你身分不够高,却刚好有他喜欢的手艺嘛,这不就是为了吃才找上门来的?若他没有这大病一场,是不是都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你。”李宜凤就是泼辣,就是不会说好听话,“女人要的不多,找个能将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就好,但找个只惦记要你动手的渣男,这可不行,这种男人,能离多远就多远。”她忿忿丢下这句话,就越过两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乐嬷嬷尴尬的看袁靖渊一眼,瞧他脸上不见难堪或怒意,怔了怔,倒是对他改观一些,随即追着李宜凤去了。
面对这么冷言冷语的挤对,袁靖渊是困窘而羞惭的,即使焦黎儿几度想开口为他解释,他却觉得他没有资格反驳,甚至认可那些话。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焦黎儿,却见她一脸愧疚。
“你别将李姨的话放上,可能是先前她们问我的事,我没有说好,她们才会误会你,你放心,我会再找机会跟她们说明白的。”怕他心里纠结不好受,她想也没想的牵起他的手,“走吧,姊带你去厨房。”
他乖顺的跟着她走,这是他们再见以来,她第一次说了“姊”这个字。
他的眼神立即变得温柔,虽然,以经历生死的他来说,他的心境可比她还要老了十多岁。
焦黎儿住的屋子还真的极小,一间房分前后,中间仅以珠帘隔开,分为内外室,内室仅有一张床,外室就是一张桌及两张椅,厨房及沐浴盥洗放置着恭桶的房间就在屋后,焦黎儿在厨房忙碌,很快的拿了蛋、姜及一只铁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抬头看他,他微微一笑,走出去四处看看,在看到耳房外的屋檐下,那长长的晒衣杆上晾着她的贴身肚兜,连忙转回厨房,这时熟悉的姜汁女乃香扑鼻,他看着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他眼眶竟有点泛酸想哭。
她将香滑美味的姜汁双皮女乃送到桌上,笑说:“快吃吧。”
他频频压下翻涌的情绪,坐下后,拿起汤匀,“谢谢。”
“谢什么?姊……咳,不是,我们是一家人。”她突然想起他要她改口。
他知道她想到什么,但他不急,他愿意慢慢来,慢慢的流露他对她的感情,让她知道他有多么在乎她,让她发现他的心意。
她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吃得极慢,似在口中品味再三,俊美脸上的神情也如她记忆那个五、六岁时生病的他,那时候,娘亲以他要喝药为由,不让他多吃,于是,他刻意小口小口的吃,图的是拖延时间,不想喝那苦死人不偿命的药。
那情景仍历历在目,彷佛是不久前的事,他现在却已长得比她高大,坐着时,几乎跟她一样高度。
她又想到礼部尚书府的事,还有两人的婚事,趁现在两人有机会独处,她决定干脆把事情说清楚。
“你边吃边听我说。”她也在他身边坐下。
他放下汤匙看着她,又在她示意下,拿起汤匙继续吃。
“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所以,我已经决定好了,等你考完试,我会亲自回乡跟爹娘说我们的婚事作罢。”她说得毫不迟疑。
“噗——咳……”他却是因她的话被呛到,咳嗽不止。
她连忙起身,替他拍背,又拧了帕子夫他擦嘴,一如他小时候。
他拿走她手上的帕子,放在桌上,“什么叫并不适合?”他因为激动,俊脸涨得红通通的。
她模模鼻子,他反应怎么这么大?他不是应该松口气?
她这个人一向简单,想不通也不去想了,更不打算拐弯抹角,“你我心知肚明,家乡就如同一口池塘,你原先觉得的漂亮小鱼已是池里最好看的了,可到了这如大海的繁华京城后,才发现有更好更多的美人鱼可以让你选择,她们能陪你写诗论词,弹琴画画,你不能不承认,其实你也是看出这一点,才对袁尚书要我离开的安排没有半点异议,不是吗?”
他语塞,的确如此,但那个长梦让他知道他大错特错,是他脸浅自负,红袖添香又如何?贤妻才是牵手一世的人,老天爷给了他一次机会更正错误,他怎么能不把握!
“小黎儿,其实……”
“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的,所以,你放心,即使我们做不成夫妻,我仍是你的姊姊,爹娘也依旧是我的爹娘,这样的关系此生都不会变。”她说得坦然真诚,那双灿眼眸里满溢着如阳光般的暖意,不见半丝虚伪。
他二度语塞,此时,他才发现他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她对他从来就没有男女之情,曾经他怀想过,他高中后她会攀着自己放,没想到,她早早就决定不要这桩婚姻了。
“不行!我不同意,我从没当你是姊姊,我不愿意婚事作罢。”他态度坚决。
她眉头一皱,“你又何必呢?你明明不曾心悦于我。”
他以手握拳,放在嘴边,尴尬的咳了一声,“不是那样的。”他说得有些虚,因为他的确不曾表露过,“其实我真的心悦于你,只是我先前没发现,但现在我知道了。”
这一席话,他没有撒谎,梦中的一切那么清晰,尤其濒临死亡的瞬间,在脑海迅速翻转的每一幕都有她,她的笑、她的叨念、她的呵护、她的调皮等,一幕幕幕的都让他想笑又心痛,他顿时明白,他对她并非没有感情,而是愚蠢的不懂那就是爱而已!
焦黎儿对这突然的一番告白一点都不相信,她像他小时候,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头,“眼下只有我跟你,何必虚伪的说那场面话,总之,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呢,就好准备你的考试。”
“我拒绝!”他沉着脸道。
“你是小孩子吗?真是的,你不必觉得愧疚,我很清楚你我之间的差别,再说了,你好好娶个家世好的姑娘为妻,还可以少奋斗好几年,爹娘也能早早过好日子,日后,你的孩子也有好的出身。”
看她侃侃而迹,面上无任何嫉妒怨慰或难过,而是该死的平静,像在说着与她毫无半点关系的人事,可见她是真的铁了心不与他结亲,他是真的慌了。
然而,他不再是遇事就慌乱的年轻小伙子,在梦中扎扎实实的经历一生,还有在官场上打滚的经验,他很清楚眼下的她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也无法相信他对她的真心,而今能做的,也只能慢慢的跟她耗,以行动证明,扭转她对他先前的坏印象,让她看到他要娶她的决心。
袁靖渊于是告辞,但直说明日还会再来找她。
她不置可否的送他出去,甫跨出屋子,他就见有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冷冷的看着自己,感觉似曾相识——是了,就是梦里焦黎儿曾捏他鼻子的男童。
此时,焦黎儿笑着伸手要去捏男孩的鼻子,“你又装大人。”
许毅闪开不给碰,但也没离开,就站着看她介绍袁靖渊给自己,又介绍自己给袁靖渊认识。
他刚刚放学回来,已从母亲那里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也听说了他的身分,所以,他刻意走来焦黎儿这里想看看负心汉,他跟母亲一样不喜袁靖渊。
但袁靖渊对他没敌意,朝他一笑。
“哼,人在身边不在乎,求而不得才懂珍惜,既可悲又可笑!”许毅不屑的冷嗤。
“唔,我深有所感,小公子年纪轻轻就懂这道理,日后肯定比我的成就高。”袁靖渊不跟孩子让较,真心赞美。
许毅倒是一愣,他是在骂他啊。
袁靖渊离开了,许毅却见焦黎儿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接着,伸手就要模他的头,他立即退后一步,“你又动手动脚。”
“小毅,人都会长大,但你这么急着长大做什么?”她上前一步,心疼的揉揉他的头,气得他甩袖越过她走人。
真是的,小年纪像个老头子,她摇头失笑。
袁靖渊回到礼部尚书府,因跟焦黎儿见了面,他心情甚好,在返回松涛院的路上,脸上都见笑意,一路沿着青石小径来到进屋必经的亭台前,就见到苏宁月主仆,她的贴身丫鬟立即笑着迎上前来。
“表少爷,你总算回来了,我家姑娘等你好久呢。”
他蹙眉走进亭台,丫鬟便守在亭台外,苏宁月穿着一身粉红色衣裙,精细的妆容让她原本不出彩的五官出色了些。
“苏姑娘有事?”
她羞涩低头,“我到书房去看你,小厮说你出门,我不知你身子有没有完全康复,所以……”她痴痴的等这么久只为了问他身体好了没,他一定很感动吧。
“多谢苏姑娘关心,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他有礼的向她一揖,转身就出了亭台,往松涛院去。
他这样冷淡,让她眼眶顿时红了,丫鬟也在此时跑了进来。
“姑娘等那么久才等到表少爷,怎么那么快就让他走了?啊——”丫鬟痛呼一声,随即跪下,“奴婢说错话了。”
苏宁月委屈愤怒到全身都在发抖,一听丫鬟说的话,气得扬手掴了她一耳光,而那丫鬟不敢捂住肿得发烫的右脸颊,头垂得低低的。
“他要走我能留吗!”
她是真的感到委屈啊,她在这里寄居一年,外祖母也带她参与不少世家宴会,但她色艺平庸乏人问津,如今,外祖母也直言,她只能将希望放在袁靖渊身上,日后,若是遇到家世更好的勋贵公子,再舍弃袁靖渊也行。
然而,她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并不求更好的,只一心讨好袁靖渊,可就连他也看不上她,对她没有丝情意。
袁靖渊一路回到书房,就见两名小厮站在门口,其中一名道,“老爷在里面等少爷,已经等好一会儿了。”这算是示警了。
袁靖渊蹙眉进去,就见袁泰均坐在书桌后方,正翻看书册。
“伯父。”他出声喊人。
袁泰均抬头看他,“去哪里?功课不是落下不少,怎么不在书房用功?”
“侄……”
袁泰均挥挥手,打断他的解释,自顾自的说,“明日过午,你随我去拜访靖宁候府的金大人,他曾是太子太傅,认识他于你有益,日后官场上,他也能照顾你,”袁泰均顿了一下,“你放心,一些上不得台面或是不值得深交的文武官员,我不会让你去结交,那是浪费时间。”
经这段日子与袁泰均相处下来,袁靖渊知道伯父是自负的,他自认比谁都明白,也自以为是的为自己铺路,并结交他所挑选过的人。
在他未大病前,他觉得伯父所言有物,如今,经历过长长梦境后,却觉得伯父不近人情,处处算计,所以,他不会去问他何谓上得了台面?更不会坦承告知他去见焦黎儿的事——袁泰均所指的上得了台面的,就是有家世地位能带来利益的人,他却不这样认为,焦黎儿在袁泰均眼里也绝对是上了不台面的,一说出来,只会惹来争执,甚至让袁泰均又找她麻烦。
他于是恭敬而顺从的说,“侄儿听伯父的。”
这种态度显然取悦了袁泰均。
翌日,袁靖渊依然以如此的态度陪袁泰均前往靖宁候府。
这次与金大人的见面可谓宾主尽欢,袁靖渊的应对进退极合对方心意,学问考核更是引经据典,随手拈来,金大人是盛赞他日定能成股肱大臣。
“承你吉言,承你吉言啊。”袁泰均笑得阖不拢嘴。
袁靖渊心里明白,自己是袁泰均增加自己势力的筹码之一,但他不会永远当别人的棋子的。
接下来的日子,梦境中的历练,让他在应付袁泰均、学业及焦黎儿三方面是游刃有余。
每一日,他从私塾下课后,打着与同窗到茶坊讨论课业的大旗,却是到焦黎儿的点心摊去帮忙,虽然,她一点也不欢迎他。
“你真的不用来帮忙。”焦黎儿嘴角微抽,无奈的看着帮忙擦桌子的袁靖渊,小手紧紧握拳,强忍着要一把抢过那块抹布的冲动。
袁靖渊自然看到她的举动,忍着笑意道,“一日读书的时间够了,来你这里活动筋骨,练练身子,毕竟这一考三日,也是个体力活儿。”
考试这事儿是体力活,她没法子驳斥,但是……她咬咬牙,“你可以问问其它学子是怎么锻炼身体的,你不必来我这里练,这里不适合你。”
他不赞同,但因另一张桌子有客人,他便轻声说,“你一个女子可以做的事,我一个读书的男子却做不来?”
“你以后要当官的。”她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低。
他朝她眨眨眼,“你以后也是要当官夫人的,我们这叫同甘共苦。”
天啊,她想翻白眼了,她怎么不知道他个性中有如此执拗又赖皮的一面,而且天天过来帮忙就算了,还不讳言的向大家介绍她是他未过门的童养媳!这样他日后的亲事要怎么办啊!
她真的不懂,他到底哪根筋不对?过去的他温文儒雅,但话绝对不多,而且,她很清楚他并不喜欢她聊生意经,讨厌她身上的铜臭味儿,可现在他却主动替她算钱收钱,没半点勉强的神态。
焦黎儿不明白袁靖渊究竟在想什么,且不管她怎么说,他都有理由留下,让她心浮气躁的直到收摊。
照惯例,他陪她一起收摊回家,她得负责煮晚饭,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以前李宜凤从来没让他留下,这一回她却说——
“你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如果尚书府那里没有问题的话。”
李宜凤此话出口,让将推车放回厨房一隅的袁靖渊眼睛顿时一亮。
他笑容满面的看着在这几日来回间也熟悉不少的李宜凤,“我伯父那里自是没问题,与同窗研讨学业也有几回在外用晚膳。”
他眼神明亮,看向焦黎儿的眼神分外温柔,他渴望能再接近她一点,李宜凤的这句话对他来说很重要。
“李姨,你真的要让他留下来吃饭?”焦黎儿觉得天要下红雨了,李姨一向讨厌他啊,而且因为她摊位的生意平平,来客也就那些买过吃过的熟客,所以三餐的食材都是李姨花钱买的,这样未免太占便宜了。
“只有今天这一餐,又不是天天留他,何况,”李宜凤看着朝自己微笑打揖的袁靖渊,估让她的下一句话,就要让他的笑容收起来了,“李姨是真的看清楚了,你对他根本没有男女之情,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防的了。”
果然,袁靖渊困窘不已,俊脸出现可疑的红色。
焦黎儿看了却有些舍不得,虽然她不明白男女之情,但袁靖渊到底是自己带大的,怎么会没感情?
“那个……靖渊,既然你要留下来吃,就留在厨房搭把手吧。”她这话题转得很硬,直接不聊那伤人的话题。
李宜凤笑了笑,要乐嬷嬷跟着她离开。
受伤的袁靖渊也立即振作精神,他早已决定不计任何代价也要焦黎儿接受自己。
焦黎儿看他恢复笑容跟着自己忙録,暗暗的松口气,她是真看不得他难过的,可昰她还是困惑,明明有更好条件的姑娘可以伴他一生,他把时间耗在她这里不浪费吗?还有读书呢?都说学海无涯,那是怎么挑灯夜战也读不完的吧?于是,她边忙晚膳边跟他晓以大义。
“小黎儿,我会好好读书,绝不负你跟爹娘的期待,至于其它条件好的姑娘一律跟我无关。”
她说她的,他亦有自己的坚持,一个苦口婆心,一个心有定见,倒也默契十足的完成一桌晚膳。
李宜凤、许毅母子、乐嬷嬷再加袁靖渊、焦黎儿五人坐了一桌,许毅见袁靖渊也在座,脸色最不好,将菜吃了一轮后,脸色更不好。
“今晚的菜怎么样样都带辣?”即使盘面上看不到辣椒,也有辣味。
袁靖渊莞尔一笑,笑得是天妒人怨,光华乍现。
李宜凤、乐嬷嬷一致看向脸儿蓦地一红的焦黎儿,就见她放下碗筷,歉然的看着太家道,“对不起,靖渊除了点心外,其它吃食都喜欢加点辣味,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就这么做了。”
这是融入骨血的习惯,只会一昧的对他好,这种便宜让袁靖渊占一辈子怎么成!李宜凤立刻开口,“小毅,袁公子只会来吃这么一次,你忍着啊。”
这话许毅听来满意,他拿起碗筷继续吃起来。
乐嬷嬷看着脸差点垮下来的袁靖渊,努力的憋着笑,拿着筷子的手都抖了。
袁靖渊暗暗做个深呼吸,告诉自己没关系,一定要愈挫愈勇。
焦黎儿歉然的想起身再去炒两样菜,自是被挽留了,许毅还说了句“下不为例即可。”
饭后,李宜凤母子及乐嬷嬷先离开饭厅,袁靖渊执意陪着焦黎儿善后、收拾碗筷,她却拼命催着他、推着他离开。
他反手握住她推他的手,“我不管李姨怎么说,在我眼中,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这一点你要记着,好吗?”
“你真是的,我都说了那么多……”
袁靖渊突然将她拥入怀里,一手抚过她的发、她的后背,“我只要你当我的妻。”
他最近读书读太累了吧?怎么愈来愈像孩子,还讨抱抱?
她无奈的双手回抱他,本想象他小时候,拍拍他的头,又想到他比她高太多,于是,也像他一样,双手拍拍他的后背。
这感觉就像长辈对晚辈的拥抱,袁靖渊原本激荡火热的心顿时被浇了一盆冰水,尤其又听到她出言安慰——
“姊知道读书枯燥又辛苦,但姊相信你能熬过去的,姊会陪着你的,乖喔。”
他欲哭无泪,虽然下定决心要征服她,然而,残酷的现实也在告诉他,这场战争真的不好打。
佳人芳心似铁,不管他再怎么死缠烂打,她对他的态度顶多不再生疏,另外,他更是发现她对他的靠近,甚至握住她的手,都没有什么脸红心跳或娇羞神态,究其因,就是她在他小时候就抱过亲过,也将他全身上下看光光了,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孩子。
这实在是天大的危机,他绝对不想当她的弟弟或是朋友。
袁靖渊在无计可施又求助无门,只能硬着头皮找来与他走得较近的三名同窗讨教如何追妻。
方景嵘、蔡柏宇、王律丞闻言先是一愣,以前几人相处得虽还不错,但也不到十分亲近,袁靖渊对人总是保持距离,没想到他竟会向他们求助,还是为了男女之事,倒让人看到他不同的面貌。
三人感觉跟袁靖渊拉近了不少距离,在他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他的坦率及对童养媳的感情是赞誉有加,然而要如何赢回焦黎儿的心……
京城一家茶楼的上等厢房内,茶香盈室,袁靖渊、方景嵘、蔡柏宇、王律丞正一口一口喝着茶,摇头晃脑的集思广益。
“厚脸皮耍赖一定要。”浓眉大眼的方景嵘如此说。
“主动出击。”温文儒雅的王律丞也有强悍的一面。
“送礼物,首饰或是为她写诗词、书画、情书等等,对,说些情话,讨其欢心,女人是水做的,听着心都软了。”出身侯府的蔡柏宇相貌俊逸,花样也多。
袁靖渊一脸爱教的频点头,也将话全数记进脑海,这些好友真是深藏不露,追女招术真不少。
方景嵘三人则是笑咪咪的,被压着天天读书的枯燥岁月多了好友挽回媳妇儿的戏码,总归是添了点趣味。
“不如咱们也去看看你那未婚妻吧?多了解她一点,也更好帮你出主意。”蔡柏宇说得一本正经,但眼里的笑暴露他只是想去看热闹。
“不行!”袁靖渊坚决反对,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怕他们也看上焦黎儿,毕竟她是那么美好,谁也不许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