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小才女 第九章 太后垮台
苏映宁终于恢复自由了,不跟在苏华安身后当个小啰喽,可以随心所欲的上街去,继续观察京城的生活百态,绘制长春节的寿礼,不过,她还是没有见到云靳,直到赵英亲自驾了马车来接她去游湖……不,其实是来钓鱼。
“我爹准你出现了吗?”苏映宁嘲弄的瞅着云靳。
“除了我,还有谁会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宠你、爱你?我不会将你藏在内宅,你想去慈惠堂给人治病,你就去,你想找一处美景作画,我就陪着你在那儿看美景。”云靳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想将她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美好,但是他舍不得她不开心,只能由着她做想做的事。
苏映宁两眠闪闪发亮,却也不由得心存怀疑,“国公夫人不会同意吧?”
“我娘会同意。”
苏映宁质疑的蹙起眉,“国公夫人好像不是如此容易沟通的人。”
“我娘是个很重规矩的人,但不表示她不明事理。”
“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但是我像个男子抛头露面行医,她还是难以接受。”
“伯母是舍不得你太辛苦。”
“说不定国公夫人也是如此认为,女子行医确实格外辛苦,这一点我不否认。”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男女之间的不平等永远存在,主要来自男女先天体能的差距,就好像到了某个年纪体力就会变差,谁也无能为力。
“都不怕辛苦了,娘还能如何?”
“若是国公夫人坚持反对呢?”
“你就问娘是否愿意交出敬国公府的中馈。”云靳调皮的眨了眨眼晴。
苏映宁顿时明白过来,掌管敬国公府的中馈也很辛苦,但敬国公夫人绝不会放手,这不见得是贪恋权力,有时候是在寻找自我价值。
“国公夫人真的不会嫌弃我的出身?”
“我娘不会嫌弃,只是没有强而有力的靠山,深怕你在国公府难以立足。”
这一点苏映宁倒是无法反驳,她想到容妃,不就是因为没有靠山,连有了身孕不敢说出来,还被恶人胁迫要殉葬。
“你为何不愿意与容妃相认?”云靳只是不解,并不在意她是否找回身分,虽然如此一来,他就不必费心给她找个靠山,但他只想她快快乐乐,不愿意勉强她。
苏映宁故作不在意的反问:“为何我应该与她相认?”
“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是啊,明明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偏偏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苏映宁不想纠缠这个问题,索性转移焦点,“你是不是更希望我当容妃的女儿?”
“无论你是谁的女儿,你就是你,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云靳忍不住伸手轻捏她的脸颊,又凑上前去,与她额头相碰,“你啊,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喜欢,再不赶紧娶回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抢亲。”
苏映宁甜蜜蜜的笑了,轻拍他的手,娇嗔道:“别闹了,你认真钓鱼。”
“我很认真,你赶紧嫁给我,我就可以随时带你来钓鱼。”
苏映宁轻哼一声,“我又不爱钓鱼。”
“可是你爱吃我烤的鱼啊!”
这一点苏映宁倒是不能否认,“你烤的鱼,味道还不错。”
“以后,我日日亲手为你烤鱼。”
苏映宁嗤之以鼻,他又不是闲没事日日烤鱼给她吃。
“对了,明日我要随皇上去狩猎,有一段日子不在。”
“为何如此突然?”根据朱倾儿提供的消息,容妃已经潜入京城,她还以为皇上为了容妃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怎么还有心思狩猎?
“每年入秋,皇上都会借狩猎来一场武演,除了皇上最信任的精龙武卫,还有亲卫军、京营都会派一支精锐参与,如今我在亲卫军,狩猎的差事当然在我头上。”
“原来是早就定下来的狩猎啊。”
“要不,你以为皇上是心血来潮吗?”
苏映宁确觉得皇上挑在此时狩猎很怪,可是问她哪儿怪,她又说不上来,毕竟她不清楚朝堂的事,只能从朱倾儿的闲话之中捕捉到一些消息。
“狩猎回来,我会亲自上门提亲。”
苏映宁娇羞的红了脸,好笑的纠正道:“提亲要请媒人。”
云靳怔了一下,傻笑着搔了搔头,“对哦,提亲要请媒人。”
“媒人的身分越贵重越好,我爹就不好拒绝了。”
“皇上可以吗?”
苏映宁瞬间傻了,她是听过皇上下圣旨赐婚,却从没听过皇上当媒人,这样“大材小用”真的可以吗?
云靳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自顾自的点头道:“我请皇上当媒人,一来可以证明敬国公府的诚意,二来伯父绝对不敢拒绝皇上。”
苏映宁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若非她提及身分越贵重越好,他不会想到皇上,现下她实在说不出反对的话……
好吧,她就乐观一点,也许皇上知道后,会直接给他一脚,教他别作白日梦,而爹也不会被登门当媒人的皇上吓到……没错,结果就是这个样子,她没必要过分操心。
皇上怎么可能真的答应当媒人上门提亲呢?
可是……为何她有一种恶梦要上演的不安?
一得到消息,,兰嬷嬷兴奋得心都要跳出胸膛了,脚步轻盈得好似要飞起来。
终于找到了!太后长久以来的恶梦就快解决了。
进了慈宁宫,兰嬷嬷欢喜的来到太后面前,声音微微颤抖地道:“太后,在冷宫找到一个箱子,不过箱子上了锁,李公公不敢搬回来。”
“为何不敢搬回来?”太后很高兴东西找到了,但一想到是在冷宫那个地方,那股经过多日稍稍缓和下来的怒火又烧起来了,先皇对她真的很残酷。
“自从慎刑司在那儿逮到宫女和侍卫幽会,冷宫周边巡视的人就变多了,李公公要进冷宫一趟都费了不少心思,如何敢大张旗鼓将箱子搬出来?况且李公公也不能确定里面放的是太后要的东西,更不敢轻举妄动。”
“宫女和侍卫幽会也不是常有的事,亲卫军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敝吗?亲卫军是不是故意找麻烦?”太后最讨厌这种感觉,眼看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竟然还要等待机会才能过去拿起来,这不是钝刀子割肉吗?
兰嬷嬷难为情的道:“最近有不少宫女思春。”
太后闻言皱眉,“难道冷宫幽会的事不只一件?”
兰嬷嬷尴尬的点点头,“是啊,还有宫女半夜摔倒在皇上面前,皇后觉得最近后宫太没规矩了,亲卫军才会加强巡视,连冷宫都不敢放过。”
这应该是意外,可是太后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人在操纵此事。
“冷宫那种地方平日连只野猫都没有,实在不需要浪费太多人力,相信过几日亲卫军就会撤走了,你让李公公紧紧盯着冷宫,一旦亲卫军不再浪费人力巡视,就赶紧将箱子搬过来……不,还是哀家亲自去一趟,万一遇到亲卫军,有哀家挡在前面,亲卫军不敢乱来。”
一顿,太后突然想到一事,“最近为何都没有干清宫的消息?”
“吴公公前些日子摔断腿,如今还在床上养伤。”
“怎么会摔断腿?”太后全身寒毛一竖,先是李蓟出事,如今是干清宫的吴公公……
“说是半夜口渴醒来,又不小心打翻房里的水壶,只好出门找水喝,没想到正好遇见隔璧房的苗公公,两人一时眼花以为撞见鬼,同时摔下阶梯。”
整件事听起来就是个巧合,可是落在太后耳中,只觉得毛骨悚然,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吗?可是,为何如此?阻止吴公公将干清宫的消息送给她吗?不可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知道吴公公是她的人?
冷静下来,她要自己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皇上发现吴公公给她消息,出手修理吴公公。
“这是何时的事?”
“老奴听李公公说,应该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事。”
太后冷眼一射,“为何今日才得到消息?”
兰嬷嬷脖子一缩,说话更谨慎了,“前些日子几个大臣为了大燕山的事吵翻天了,干清宫有些风声鹤唳,没有人敢四处走动,老奴以为吴公公也是如此……”
太后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明明找到东西了但还是事事不顺,“大燕山的马贼如何处置,皇上可有定案了?”
“皇上赶着去狩猎演武,最后决定交由燕州当地的驻军剿灭。”
“皇上要去狩猎?”
“昨日就出发了,太后忘了吗?每年入秋,皇上都会借狩猎演武,说起来,今年倒是晚了一点。”
马贼从云州流窜到燕州,皇上挂念而无心狩猎乃是常情,不过每年狩猎演武是很重要的事,再拖下去就会遇到中秋,皇上必须在宫中设宴……太后沉思片刻,觉得自个儿不应该想太多了,转而问:“国公爷对皇上的处境可有说什么?”
“国公与燕州驻军守将常搔军是至交,他已经派人去跟常将军打声招呼。”
若是如此,大燕山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太后的眼皮反而跳了起来,实在是每一件事都很理所当然,但又透着诡异。
兰嬷嬷发现太后有些心神不宁,担心的问:“太后还好吗?”
太后缓了口气道:“哀家夜夜恶梦,如何能好?”
“东西已经找到了,太后就放宽心吧。”
“东西找到了,但还未证实,更未到手。”若没有亲眼看着证物在她手上灰飞烟灭,她绝不可能安心。
“老奴知道太后心急,但此事要慢慢来,免得打草惊蛇。”
“没了吴公公,哀家得不到干清宫的消息,你再寻个人接替吴公公。”
“干清宫有各方人马,想要寻个适当的人替代吴公公不容易。”一个不小心,找到的就是别人埋下来的钉子,不但不能为太后所用,还会使得太后反过来遭人利用。
“哀家知道,可是哀家必须随寸掌握干清宫的消息。”
“老奴试试看,至少找个知根知底的,即使不能确定是谁的人,倒是可以一用。”
太后点头同意了,看起来极其疲惫,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随即对着窗外的景色发起呆来。
“爹,为何你之前不告诉我这儿的视野比枣树上还好?”苏映宁欢喜的往后一躺。原来从屋顶上看出去的景色跟海边一样,海阔天空,她喜欢!
“你可还记得,爹第二次带你爬到枣树上,结果你娘三日不跟爹说话。”苏华安学着女儿躺下来,还伸出手假装要抓星星的样子。
“我记得,从此之后我就变得很辛苦,想做什么事,我得先说服娘,爹才敢答应我。”苏映宁侧头睐他一眼,取笑道:“爹真是夫纲不振。”
“可是,你明明说爹最了不起了。”苏华安忍不住抗议。
“这是当然,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无论说什么,苏映宁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总之,死的可以说成活的,活的可以说成死的,端看她的标准在哪儿。
苏华安坐直身子,有些懊恼的道:“爹都被你搞胡涂了,一会儿夫纲不振,一会儿又成了大丈夫。”
苏映宁也跟着坐起身,靠过去,用手臂轻轻碰了一下父亲的手臂,讨好的说:“无论夫纲不振,还是大丈夫,爹是娘的好夫君,女儿的好爹爹。”
“我开始替云世子担心了,以后在你面前,他肯定也是夫纲不振。”苏华安摇头叹气,一副很惋惜的模样。
苏映宁咯咚咯的笑了,“爹不是不喜欢他吗?他夫纲不振,爹应该很开心。”
“你是爹的宝贝女儿,无论你嫁给谁,爹都不喜欢。”
苏映宁当然明白,不管云靳多出色,在爹眼中,他就是个“小偷”。
“你生出来的时候很瘦弱,可见得在亲娘的肚子里面吃了很多苦,想来也是,你亲娘带着你逃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时时刻刻担心追兵是不是追来了,老实说爹一直很担心养不大你,像你姊姊一样,撑不到三日就走了。”
苏映宁不自觉正襟危坐,略微一顿,她避重就轻的道:“姊姊也是不足月生下来的吗?”
苏华安点了点头,“你姊姊在你娘月复中就一直很不安稳,原本爹不应该在那仚时候离开河家村,但是洪水一淹,疫病必起,你娘待在那儿太危险了,爹只能冒险带着全家返回燕阳。”
“但是姊姊还是没能保住性命……”
“可是,你娘平安无事,老天还将你送到我们身边,弥补我们失去你姊姊的痛。”
苏映宁知道他们真的如此认为,因为孩子只有三日就没了,落在他们心里的痕迹不深,而她一出生就被抱到娘身边,很容易取代原来的那个孩子。
苏华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夜深了,起风了,我们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小厮的帮助下,从梯子爬下来。
苏映宁目送父亲回房,方才转身走向西厢房。
看到朱倾儿站在房口,她先是一怔,随反应过来,容妃来了,难怪今日爹会拉着她上屋顶看星星,跟她说了那些话。
苏映宁不发一语的越过朱倾儿走进房间,看见站在书案后面的周婉容,不自觉停下脚步。
朱倾儿说她们很像,这是高估她了,她远远不及,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一幅画。
周婉容抬头看着苏映宁,目光有着温柔,有着骄傲,“你的丹青不同凡响。”
“你的医术不同凡响。”
“若是你在医术上的用心与丹青一样,你的医术也是不同凡响。”周婉容看过苏映宁无数次,不过都是远远的,不曾像此刻如此靠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正如同朱倾儿所言,她们真的很像。
“我对医术和丹青一样用心,只是有人欣赏我的丹青,没人欣赏我的医术,难免就分出个高低。”苏映宁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周婉容轻声笑了,“听说你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
“谁说的?”苏映宁说完,往门外瞪了一眼。
门外的朱倾儿不由得抖了一下,她稍稍提高嗓门道:“我只说实话。”
“你爹娘将你教得很好。”如此出色的女儿没在自个儿身边长大,周婉容很失落,但又很庆幸,若是女儿跟着她,一定是锦衣玉食,生活样样精致讲究,绝对不会像此时一样荆钗布裙,可是,也不会如此热情奔放有活力。
苏映宁像是不经意的说道:“我爹娘疼我、宠我,不喜欢约束我,但他们也不会放任我,我好玩偷摘人家的橘子,我娘会拿竹子打我手心;我气不过给到处欺负人的坏痞子下泻药,我爹自罚陪着我三日不吃饭,告诉我,大夫是要救人性命,不是要害人性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周婉容一脸好奇。
“偷摘橘子是三岁,下泻药是六岁。”苏映宁微抬起下巴,虽然这些行为不对,但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
“你还做过什么事?”
“我做过的事可多了,为了掏鸟窝,不小心捅了蜂窝,还好我聪明,立即蹲子装死,可是三哥哥就惨了,竟然跟蜜蜂比赛谁跑得比较快,还好后来他跳进水里,蜜蜂没有坚持太久,决定放过他。”
“你三哥哥肯定因为你受了不少罪。”
“是啊,可是他说他心甘情愿承受,每次我睡不着,他就会陪我坐在枣树上吹风,我要画魏晋遗风的公子挣银子,他就顶替我充当流先生……套一句我爹说的,他是最没出息的哥哥。”
周婉容还想听更多女儿的事,但她也知道自个儿不能太贪心,女儿愿意分享这些已经够了。
“对不起,若非当时情况危急,我不会丢下你。”这是她今日来这儿的目的,无论女儿是否愿意认她,她觉得应该说清楚当时的无奈,甚至给她一句道歉。
“我明白,我爹说,我生出来的时候很瘦弱,可见得在亲娘的肚子里吃了很多苦——这是当然,一路逃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时时刻刻担心是否有追兵,换成是我,还不知道能否坚持下来,可是,你为我努力到最后一刻。”
“你原谅我了?”
“我不怪你,你为我安排了最好的去处,这就够了。”
周婉容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自我安慰不必太在意,当初既然舍弃,今日就不该有所期待,不过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心里有多么渴望听见女儿喊她一声“娘”。
“夜深了,我走了。”周婉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间。
苏映宁跟着走到房门口就停住了,静静的目送周婉容离开。
“姑娘。”朱倾儿可怜兮兮的唤道。
“你觉得我很残忍,是吗?”
朱倾儿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只是不解。”
“我也不理解自个儿为何如此固执,想那么多干啥?”苏映宁边呢喃边踅回房间,更了衣,爬上床。
朱倾儿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无声一叹,替她盖好被子,熄了灯火,退出房间同时关上门。
诚如太后所言,冷宫那样的地方,平日连只野猫都没有,实在不需要浪费太多人力,不到十日,亲卫军对这儿的巡视就提不起劲,开始缩减次数,三日后,甚至也不来巡了。
可是为了安全起见,太后硬是教自个儿再忍上数日,确定真的风平浪静,才悄悄的带上兰嬷嬷和两个大宫女,随着李公公来到冷宫。
太后终于看到李公公找到的箱子,箱子并不起眼,靠着几案被放置在角落,早就蒙灰了,若不在这儿生活,应该不会留意到这只箱子。
太后让李公公将箱子拖出来,她看了一眼箱子上的锁,锁头很普通,便吩咐道:“李公公,去拿根短斧过来,将这个锁头砍断。”
“太后要不要先将箱子搬回慈宁宫?”李公公觉得很为难。
砍断锁头不难,但是发出来的声响很可能引来侍卫,这就麻烦了,可是慈宁宫不同,主人不吭声,其他人当然不好过问。
“若是里面不是家要找的东西呢?”太后可不想让今晚的努力变成一场笑话。
兰嬷嬷连忙出声道:“李公公,拿件被子盖上,就不用担心声音传出去。”
李公公点了点头,赶紧四处寻找短斧和被子。
盖上被子,用短斧砍锁头制造出来的声响确实小了点,可是,依然教几人听得心惊肉跳,深怕会引来侍卫。
“快一点。”太后不耐烦的道。
李公公只好加快动作,咚一声,锁头掉下来了,他赶紧丢下手中的短斧,拉开被子,再小心翼翼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尘,打开箱子。
箱子里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匣子,匣子看起来精致贵重,李公公看得两眼发直,伸手要模,太后粗鲁的一把推开他,走上前,让翡翠提着灯笼过来,方便她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太后拿起一个匣子,打开一看,不由得皱眉,这是先皇写给容妃的情诗,她气恼得将匣子用力摔在地上,接着拿起一个匣子,这一次看见的是容妃亲手给先皇绣的帕子,帕角是一条龙尾巴勾着一朵鸢尾,看得令人火大,她当然又是举起来往地上一摔。
太后每看一个摔一个,兰嬷嬷他们知道此举不妥,但没有人敢上前劝阻,太后正在盛怒中,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被迁怒,还好太后很快就住手了。
“哀家终于找到了!”太后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太后,这是真的玉玺吗?”兰嬷嬷看着匣子里面一个用黄布巾包裹的东西。
“没错,这是真的玉玺,先皇藏起来的玉玺。”太后将匣子交给兰嬷嬷,取出东西,将布巾解开来,果然是遗失了十五年的玉玺。
“若是太后手里的是真正的玉玺,那朕这儿的玉玺岂不是假的?”皇上的声音突然响起,整个冷宫也跟着亮了起来。
太后吓了一跳,手中的玉玺随着明黄布巾一起掉落在地。
兰嬷嬷他们全都吓坏了,这才看清楚冷宫里面布满了龙虎卫,因为他们一身的黑,在光线不明的情况下,根本看不出来。
皇上走过来拾起地上的玉玺,连同那块明黄布巾,再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这是真正的玉玺,父皇临终之前藏起来的玉玺?”
“哀家不懂皇上在说什么。”太后努力教自个儿冷静下来。
皇上看总管太监一眼,总管太监上前抢过兰嬷嬷手里的匣子,呈到皇上面前,皇上拿起匣子里面的另外一样东西,那是书写在金银丝织锦缎上的遗诏,打开来看了一眼,便放回匣子里。
“证据确凿,太后还要辩解吗?”
太后冷冷的看着皇上,不慌不忙的道:“皇上真是厉害,竟敢算计哀家。”
事到如今,皇上也没必要隐瞒,“太后若不做亏心事,想算计太后还真不容易。”
“皇上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哀家了吗?”
“私造玉玺,伪造遗诏,无论哪一项,太后都是罪不可赦。”
“哀家不过是为了阻止容妃这个妖女祸乱大梁,相信朝中大臣都会认同哀家无奈之下的僭越。”太后骄傲的挺起胸膛,只要她的背后有个安国公府,皇上要不了她的命。
皇上笑了,还真被他料中了,安国公府不垮,太后就可以天花乱坠的为自个儿找理由月兑身。
太后不悦的皱眉,“皇上笑什么?”
“太后从来不是个天真的人,为何以为朕会用如此简单的方式扳倒太后?”
太后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皇上什么意思?”
“此时亲卫军应该已经包围安国公府,罪名是……”皇上勾唇一笑,才缓缓接着道:“私自开采铁矿卖给敌国,用来对付自个儿的百姓。”
太后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的往后一退,还好兰嬷嬷伸手扶住,否则她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是通敌之罪,抄家灭族,太后认为朝中大臣还敢说容妃该死吗?”
“不……不可能……”太后说完,想到自个儿一直以来的不安,敢情巧合并非巧合,而是为了挖出眼前这个坑让她往里头跳?
“朕不可能发现吗?”皇上状似同意的点点头,“是啊,朕还无法对付安国公府,确实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现安国公府通敌卖国的罪证,说来,还要感谢太后,若非太后惹火容妃,容妃不会完全站在朕这边。”
是她……那个女人……太后整个人彷佛失了魂。
“太后太贪心了,若是当初愿意给容妃留一线生机,岂会有今日的下场?”
“不可能……哀家不会败在那个女人手上……她赢不了哀家……”太后喃喃自语的摇着头。
“将太后押回慈宁宫。”皇上冷冷一笑,她终于有这一日了。
侍卫随即上前制住太后和兰嬷嬷等人,押着他们回慈宁宫,而皇上则一一捡起摔在地上的匣子,将东西收好归位,命令侍卫长将东西送给容妃。
不过一夜之间,整个京城沸腾了,安国公府私自开采铁矿,还将铁矿卖给北夏、西夷和南蛮等敌国,用来对付自个儿的百姓,不仅如此,太后竟然私造玉玺伪造先皇遗诏,就为了让容妃殉葬,当然,先皇真正的遗诏也公诸于世。
允容妃四处行医,并在大梁各地建立慈惠堂,让大梁穷苦的老百姓得到朝廷照顾;还有,若容妃为朕留下子嗣,皇子封为平王,愿他一生平凡安康,皇女封为朝阳公主,愿她一生如朝阳温暖人心。
毫无悬念,这种时候就连太后党的人马也不敢跳出来说话,不只是孙家,连太后犯的也是抄家灭族之罪。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苏映宁都不在意,依然过着自个儿的日子,从早忙到晚,早上努力完成长春节的寿礼,下午去慈惠堂。
虽然在敬国公府露了一手,但她并没有妄想行医之路就此顺顺当当,一天能从别人的手上捡到一个病人就偷笑了,不过,也不知道是谁刻意传出去,竟有人慕名而来请她看病,当然,全是女子,可是她不在乎,英雄只要有舞台,就是小小一个也无妨。
回到家,用了晚膳,在院子走几圈,再泡个澡,躺上床,睡前还要想一下云靳,他去狩猎会不会太久了?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都回来了,他怎么还在外头逗留?
总之,如今她忙得很快乐。
今日慈惠堂有病人,她酉正才回来,心想还是先洗个澡再用晚膳,然后饭后消食在院子走个几圈,就可以睡觉了……
苏映宁猛然停下脚步,怎么看见娘呢?她是不是太想念娘,所以产生错觉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娘不但没有消失,还对着她笑……
“我说你还没长大,你就是不承认,经常唠叨我们手太脏了不可以揉眼睛,怎么你自个儿一点规矩也没有?”秦如贞满是怜惜的道。
苏映宁惊叫一声跳起来,往前快跑,可是眼见就要扑进秦如贞的怀里,又想到自个儿从慈惠堂那种地方回来,此刻全身都是病菌,及时顿住脚步,不过,她的嘴巴可没停下来,“娘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苏映宁模了模扁扁的肚子,摇摇头,撒娇道:“饿扁了。”
“你先回房净身,娘给你做碗汤面,再弄几道小菜。”
苏映宁欢喜的点点头,赶紧回房沐浴。
一个时辰后,苏映宁吃饱喝足,在母亲的陪伴在院子散步消食。
“娘怎么来了?大哥明年三月不是要成亲吗?”
“想你就来了,峻儿的亲事已经交给本家,爹娘赶回去参加亲事就好了。”
“我也跟爹娘回去。”
“如今你的身分是公主了,跟我们回去不妥。”
苏映宁顿时垮下脸,虽然她没有跟亲娘认,但是因为亲生父亲留下的一道圣旨,公主的身分她想甩也甩不掉。
见状,秦如贞好笑的问:“当公主不好吗?”
劳映宁撇了撇嘴,“当公主有什么好?以后我去慈惠堂行医不是很不方便吗?”
“担心以后不方便行医,你就不认亲生母亲吗?”
苏映宁可怜兮兮的看着秦如贞,避重就轻的道:“不全是如此,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娘知道你的想法,若是容妃一无所有,你会马上认下这个亲娘,可是她富可敌国,你反而犹豫不决,是吗?”
“没这回事……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爱银子,要不,何必搞出流先生、鸢尾公子?”
她从朱倾儿那儿得知亲娘不仅医术好,更是天生的经商好手,如今还有好几艘船,她真的吓到了。虽然银子不嫌少,但是这样的留给她,压力真的很大,万一她经营不善,将事业搞垮了,岂不是害一群人饿肚子?她单是想象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看着她,就觉得头痛。
好吧,她想太多了,可是,她真的不喜欢生活得太辛苦,尤其不喜欢当亲娘那种了不起的女人,太累了。
沉吟半晌,秦如贞幽幽道来,“娘失去过女儿,能够体会那种想留却留不住的无助、痛苦,所以,我格外珍惜老天爷将你送到娘身边的日子。可是对你亲娘来说,她的痛是无法弥补的,即便找回来了,她也找不回失去的时日。”
苏映宁小小声的道:“她太出色了,我怕自个儿当不好她的女儿。”
秦如贞拉着苏映宁停下脚步,模了模她的脸,“傻孩子,你自幼聪明过人,我们也常常担心当不好你的爹娘,可是不能因为如此,我们就放弃当你的爹娘,我们绝对做不到最好,但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了你满满的爱,只要你说到我们,脸上是幸福、得意,谁能说我们不是好爹娘?”
苏映宁情不自禁的扑过去抱住她,将螓首埋进她的怀里。
秦如贞温柔的模着她的头,“容妃只有一个,苏映宁也只有一个。”
“娘真的没有嫌弃过我吗?我很爱吃,每个月一定要吃两次闻香楼的鸡,苏家本家的姑娘都不敢如此厚待自己,害我看到她们都很过意不去。”
“她们不是不厚待自己,她们怕胖,不像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某人差一点爆笑出声,这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苏映宁彷佛可以听见某人的笑声,转头瞪了一眼,然后,像个小可怜的瞅着秦如贞,“娘为何不早说?害我每次都得很心虚。”
秦如贞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娘如何知道你为了个月两只烧鸡耿耿于怀?再说了,苏家本家的姑娘又不懂得熬制阿胶,每个月的月银还不够她们吃上一只烧鸡。”
“对哦,我都忘了她们不事生产。”
素如贞满是怜爱的为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为人父母在意的不是自个儿的孩子有多出色,为人子女不也是如此吗?”
过了一会儿,苏映宁微微点了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秦如贞知道她已经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了。
今日秦如贞从燕阳来到京城,这会儿再看到云靳出现在房间,苏映宁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觉得就是他将她娘送过来的。
“你怎么瘦了?”云靳贪婪的看着思念一个多月的人儿。
这段日子真的很难熬,虽然有容妃的人帮助他们潜入燕州,埋伏在大燕山一带,等待机会来个人赃俱获逮住孙家,但是事情能否按着他们的计划发展,他们仍是没有把握,若是孙家不上当呢?还有,皇上借着狩猎将安国公府的二爷孙副统领从京营弄出来,龙虎卫能否顺利制造意外弄死他?又要担心京城这儿出了状况,她会不会受到伤害?她还是不愿意与容妃相认吗?
思念一个人很苦,但又很甜蜜,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也会同样思念他。
“你去狩猎未免太久了,中秋都过了。”苏映宁撒娇的噘着嘴。
她明明很想直接扑上去,可是两人连亲事都还没定下,她就迫不及待化成一匹饿狼,会不会被人家笑话?老实说,她不在意,不过,男人主动比女人主动要好一些。
“听说你从早忙到晚,还有姑娘特地去慈惠堂寻你治病,你竟然也知道中秋过了。”听到赵全报告她这些日子的情况,他真的为她高兴,走到今日,她并不容易。
苏映宁瞋瞪他一眼,“看到人家吃月饼,当然知道。”
“我都没吃到你做的月饼。”
“我也没吃到你打的野味啊……对了,你带回来的猎物在哪儿?”苏映宁故意在他身边跳来跳去,还像只小狈闻一闻他身上有没有猎物的味道。
“明日送过来。”不晓得敬国公府的大厨房里找不找得到山鸡野兔?
苏映宁歪着脑袋瞅着他,“你可别去大厨房抢山鸡野兔,很丢脸。”
云靳下意识捂住嘴巴,他是不小心说出来了吗?
苏映宁见状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很好拐吗?”
放下手,云靳又苦恼又眷恋的看着她,“你不好拐,还没见过脑子转得比你还快的人,我都跟不上你。”
“你别拍我马屁,这一招对我没用。”
云靳伸手一抓,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柔声道:“我只要抱着你就好了,何必拍马屁?”
虽然她不在意外面的事,但不表示她不知道,更别说她身边有个朱倾儿,成日聒噪个不停,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无论你出远门做了什么事,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了。”
“你等着我回来提亲,我一刻也不敢放松。”云靳接着仔细交代道:“狩猎的过程有惊无险,这要感谢容妃帮忙,若非她的人熟悉那儿的地势,堵住退路,我没法子将孙家一网打尽。”
“狩猎圆满落幕就好。”苏映宁很想叹气,她真的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亲娘,逃亡十五年,竟然让自个儿的势力遍及大梁,连皇上都需要她出手相助,才能摆平安国公府。
云靳拉开苏映宁,双手捧着她的脸,柔情万千的看着她道:“明日早朝皇上遵照先皇遗诏布圣旨,容妃就会离开了。”
苏映宁时怔住了。
“我相信你能明白,即使没有先皇留下来的遗诏,容妃也不可能留在京城。”
半晌,苏映宁才回过神来,“我知道,这儿困不住她。”
“若是能困在这儿,她不会不愿意。”
除非生了皇子,继位的皇上施恩让皇子奉养生母,先皇的嫔妃是不可以留在京城,她们全部都会被送到先帝陵寝附近的皇家庄园清修度日。如此说来,先皇对容妃真的是极宠极爱,才会费心留下遗诏让她得以以大夫的身分走遍天下,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若是她,也不愿意困在这儿。”
吓了一跳,云靳连忙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紧,好像她会跑掉似的。
苏映宁不太舒服的挣扎了一下,可是他的双手像铁箍,她完全无法动弹,她索性安安静静的由着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不可以将我独自留在这儿。”
“我又不是她,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苏映宁好笑的道。
“你的本事可大着,你只是不喜欢当个太有本事的人。”
越认识她,他越觉得不可思议,她是真的乐于平凡度日……不,应该说平凡度日对她而言,这才是一个人活着的乐趣,若是无须努力就能拥有,人生反倒没什么乐趣,不过,她虽然会努力,但觉得不能太辛苦,因为太辛苦会让人变得疲惫,乐趣也随着疲惫消磨不见。
他不能说她有错,只是明白她不同于寻常人的想法,所以,她是先皇的遗月复子她并不开心,容妃是她亲娘,她感到沉重,这些正一点一滴将她推离她要的努力度日的生活,她有些无所适从,因此她不愿意跟容妃相认,偏偏先皇的遗诏定下她公主的身分。
“我过得很开心,我用不着多大的本事。”
“我不在意你有多大的本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
沉默了片刻,苏映宁回道:“我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好吗?”
“这是当然,使你想继续当流先生,我也认了。”为了爱她,他的牺牲真的很大,连他都很佩服自己。
苏映宁用力挣月兑他,欢喜的问:“我可以画美男子?”
神情一僵,云靳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你只能画我。”
“可是我不想让其他姑娘看你,你是我一个人的。”
云靳满心欢喜的笑了,“这是当然,我单单属于你。”
苏映宁故作恼怒的一瞪,“你骗我,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云靳这下子有些窘了,他的保证怎么一下子就被她给破坏了。
瞧着他的呆样,苏映宁忍不住笑了,“你也太不经吓了,你以为当流先生很容易吗?京城没有美男子,想当流先生也当不成!”
云靳承认自个儿松了一口气,最怕她当流先生卖画册给青楼女子,单是想象一群庸脂俗粉对着他的画像品头论足,他就恶心想吐,不过,他突然发现她的话中有一句关键,“京城没有美男子?”
苏映宁点点头,“见过京城最美的男子,其他的岂能入目?”
云靳第一次觉得生为美男子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小宁丫从此看不见其他男子。
“很晚了,你回去吧。”苏映宁将云靳推出去,然后房门一关。
云靳怔愣了下,终于想到一件事,他还没确定她明日要不要去城外送行。可是举起手好一会儿,他只是盯着门扳,最后落下。看样子,她还没有拿定主意,又怕他提起此事,赶紧找机会将他送出门。
虽然他不清楚她内心的纠结,可是他尊重她,由着她仔细想清楚,不过他相信她,因为她的心太软了。
一夜辗转无眠,苏映宁终于下定决心,无论认下这个亲娘要接下什么样的责任,都不应该让努力生下她的亲娘带着遗憾离开,当然,她更希望自个儿想太多了,只是多了一个见上一面不容易的亲娘,什么也没改变,正如同这个时代许多姑娘成亲之后,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家人。
打开房门,看到朱倾儿守在房外,苏映宁并不惊讶,这丫头肯定也得到消息了。
朱倾儿张开嘴巴又闭上,默默跟在她身后。
苏映宁提了一桶水回房,简单梳洗,便随意将自个儿的头发束起来,然后往外走,“时候不早了,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姑娘要去哪儿?”朱倾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音微微颤抖。
苏映宁没有回答她,而是加快脚步,早朝过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会不会赶不上,当她冲出大门,竟然看见云靳骑着马等在外面,不由得一怔。
“上来。”云靳向她伸出手。
苏映宁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他轻巧的一拉,她转眼落在他前面,他策马飞奔而去。
“抱紧。”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害羞实在没什么意义,苏映宁紧紧的抱住他,也不管他们一路上会激起多少的涟漪,惹出多少闲言闲语。
“我知道你不会不去送她。”
“有了先皇的遗诏,无论我是否与她相认,都无法改变公主的身分,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去送她,是吗?”苏映宁的声音有一点闷闷不乐。
“不是,因为你心太软了,你舍不得让她失望离开。”
苏映宁没有说话,而是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他能够明白她的心就好。
“无论你去还是不去,她要给你的就会给你,但我以为当面说清楚更好。”
苏映宁轻轻的点点头,是啊,有些话是应该说清楚,免得彼此心里留了一个结。
当他们赶到城外的十里亭,周婉容已经在那儿等候一段时间了。
母女两人相视半晌不发一语,此刻静静看着对方才发觉她们真的很像。
“我还以为你不来。”
“以为我不来,你为何在这儿等我?”
“我希望你来。”
“若是我一直不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出现为止。”
苏映宁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别扭的孩子,没有得到满意的保证,她就不甘心。
周婉容很想伸手模模她的头发、她的脸,可是终究忍仼了,“我将一半的财富给了皇上,至于另外一半,其中一半给你,剩下一半我想在每个都城建慈惠堂。这是我给予先皇的承诺,即使他不在了,我也要守护他的百姓。”
苏映宁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头痛,“我的爹娘太不平凡了,按理,我应该感到骄傲,可是,这让我觉得压力很大,若是我做不好,你们会不会很失望?”
周婉容怔愣的看着苏映宁,她有没有听错?
“我很不喜欢当公主,我喜欢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当流先生画魏晋遗风的美男子,当鸢尾公子画大梁风情,有人愿意给我看病,我就施展医术……总之,即使很平凡,但很快乐。”
周婉容轻声的笑了,见苏映宁很委屈的苦着一张脸,她很不容气的道:“你做的事都不太平凡。”
闻言,苏映宁的脸一僵,“不太平凡吗?”
“一般姑娘谁会画魏晋遗风的美男子,还画大梁风情?男子都不见得有此胆识,更别说一个姑娘行医救人,这原本就很了不得。”
“我不管,我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法反驳,苏映宁只能耍赖。
“即便是公主,你还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敬国公世子愿意宠你、纵容你。”
周婉容想起了先皇,先皇就是如此待她,要不,她就是个神医又如何?进了后宫,女人只能在那个小小的地方斗得你死我活,就只为得到一个男人多看一眼,而这个男人很可能早就忘了你是谁。先皇看见她的医术,看见她再辛苦也要救人,于是他带着她上战场,他允许她建慈惠堂,是他的爱成就了她的不平凡。
苏映宁沉默了,是啊,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女子再了不起,也要男子愿意成就自己。
“我知道你不喜欢担事,可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即便先皇身为一国之君,他也无法避免,娶了一个令他厌烦的女子当妻子,临死之前还要挂念我的安危,费尽心思藏了玉玺和遗诏。”
先皇真的很爱容妃,而先皇是她的亲爹,容妃是她亲娘……苏映宁不得不承认,她喜欢这一对相爱的亲生父母,以拥有这对亲生父母为傲。
“公主只是一个身分,无法限制你,除非你自个儿想被这个身分制住。”
是啊,不是外在的环境和身分将人困住了,而是心思意念将人关住了,所以一个转念,可以破茧而出,可以展翅高飞,可以海阔天空。
“我给你留了一些人,他们会过去找你,以后他们当你的陪嫁跟去敬国公府。虽然敬国公府人口简单,但你身边终究要有自个儿的人,我挑选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他们各有专长,你自个儿慢慢挖掘,剩下不足的部分,你再从人牙子那儿买,你也要学着自个儿看人挑人,待人要宽和,但不可放纵,让他们忘了主仆的界线。”她们以后不知多久才能见上面,周婉容恨不得将所有的道理都教导给她。
苏映宁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我走了。”周婉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要离开。
苏映宁突然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半响,她才低声说道:“娘,无论走多远,偶尔停下来写封信给我,或者,偶尔悄悄回京看我一眼。”
眼泪无声的滑落,周婉容幸福的笑了,用力点点头,但是她没有回头,而是大步往前走,翻身上马离开。
许久,苏映宁无法收回自己的目光,直到云靳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以后,我会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凡事有我陪着你。”云靳绝不承认自己在吃醋,不过,他还真是苦啊,老是在跟人抢她的注意力,想想以后她还要当大夫给人治病,真是煎熬啊。
苏映宁斜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孩子吗?又想骗我了。”
“我们成了亲,我不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云靳大声抗议。
“凡事有你陪着我?”苏映宁没好气的指出重点。
“这是当然。”老实说,他真的不太喜欢她到处乱跑,万一遇到她认可的美男子,她是不是又要当流先生了?
“难道你准备回家吃软饭吗?”
云靳先是一脸的呆滞,然后反应过来了,“不如,你来陪我好了。”
“当你的丫鬟吗?你少作白日梦了!”
苏映宁一脚踹过去,云靳痛得哇哇大叫,像一只单脚的蚱蜢跳来跳去。
“我不喜欢丫鬟,我用的都是小厮和侍卫。”
苏映宁哼了声,这值得炫耀吗?“我也不喜欢丫鬟,更不喜欢小厮和侍卫。”
“不喜欢就不喜欢,以后我来侍候你。”
苏映宁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他了,大步走下十里亭。
云靳吹了一声口哨,溜出去玩的凌风奔回来,他赶紧追上苏映宁,一把将她抱起来,扔到马上,然后轻轻一跃上了马。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看落日。”
劳映宁抬头看了日正当中的太阳一眼,这会儿离太阳西下还久得很,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回想亲娘孤单的身影,她觉得能够有个心爱的人相伴就好了,上哪儿都无所谓。
“以后,有我伴着你。”云靳低头在她发心落下一吻。
苏映宁用双手抱住他,以后他们彼此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