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吾妻 第十章 养父亲爹都来了
鹿儿花了两个月时间终于将州牧大人母亲那件寿宴要穿的缂丝绣凤穿牡丹的衣裳给完成了,几个丫头围观,啧啧称奇,这凤凰压根是活的,羽翅昂然灵活得好像着了火,灿烂无比,牡丹更美,白的、粉的、黄的、绿的……乐乐还把鼻子凑到牡丹花旁,深吸一口气,感觉芳香四溢的香味真的扑面而来。
“姑娘,往后你还想接绣活回来吗?我看别了吧。”小绿见鹿儿每天绣的时间越来越长,偏徧又帮不上忙,短短两个月姑娘竟然因为赶这绣件上火了,脸上还冒了两粒小痘痘,就连喝了清火败毒的药都不能缓解。
小绿看着心疼不已,明明那个王娘子给了三个月时间不是吗,家里现在不缺钱了,姑娘为什么还把自己忙成这样?
“嗯,不接了。”
噢,姑娘这么好商量?关于银子的事情她不是一直很坚持?这让小绿不解了。
小绿不知道,对鹿儿而言,刺绣这活儿太费眼了,当初手头拮据的时候,为了活下去,赚钱的事情她自然会努力去接来做,可就像小绿说的,她们现在基本上不缺钱了,可以把刺绣当兴趣,如果再把它拿来当赚钱工具,早晩会赔上一双眼睛。
鹿儿也没有要替小绿释疑的意思,她换了衣服,去了王娘子的巧绣坊。
王娘子正盼着她来,再看见鹿儿展示的绣件,满意得不得了,凤凰和牡丹都是立体的,这她可是从来没见过,可因为是要穿上身的衣服,加上缂丝不同于一般的丝绸料子,更不好下针,而立体的刺绣最怕重量过重,穿着的人会觉得负担,王娘子拿在手里,却丝豪感觉不到重量。
仔细一看,所有花卉、梧桐树还有百鸟之王的凤凰鸟都是用肉眼看不到的细丝一针一针刺出来的,“鹿儿姑娘,你这丝到底劈了几丝?”
“四十八丝。”传统的绣花线劈为三十六丝,她却增加到四十八丝,使得丝线比头发还要细,所以绣花针也必须犹如毫毛一般纤巧,因而缔造了极为细腻的作品。
她这幅《凤穿牡丹》绣件无论是精湛的技法,典雅的风格,都堪称举世无双,就连她在京城也没看过这样的艺术造诣。
王娘子真心觉得她开价五百两银子还是给少了。
不过鹿儿告诉她自己想开一家铺子,所以不再接绣件了。
王娘子十分震惊,语调有些犯愁了。“不知是什么样的铺子?”要是鹿儿也在县城开绣铺,她的巧绣坊大概就没饭吃了。
“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我的铺子不会和王娘子您打对台的。”鹿儿也不好说太多,毕竟连铺子在哪都还没着落,她怎么好意思告诉王娘子她要开的是什么铺子?
“既然是这样,到时候鹿儿姑娘可不要忘了给我帖子,我也好去参观贺喜。”她想交鹿儿这个朋友。
“一定、一定。”鹿儿对王娘子是感恩的,也喜欢她的豪爽利落,这样的人就算无法继续雇佣关系,做朋友也是好的。
绣件王娘子又添上一百两,总共六百两给鹿儿。“鹿儿姑娘要开店,这一百两就当我的贺仪。”
鹿儿很大方的接受,道了谢正要离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走进巧绣坊。
“鹿儿!”
“明珠姊。”
来人是来交绣品的青明珠,她也不管自己的绣品了,拉着鹿儿叽叽喳喳说起两人分手后,她隔天回到青家院子居然发现人去楼空的事,她重重打了鹿儿的手好几下。“你这个坏丫头到底搬哪去了,连说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这阵子吃不香睡不好,担心得嘴角都起燎泡了。”
鹿儿也任她打,因为也不会痛,她知道青明珠不会真舍得打痛她的,“你把绣品交上,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咱们再聊?”
鹿儿提议,这里是别人的地方,她们总不能当成茶楼不管不顾的聊起天来。
青明珠还真没去过她那里,给她指个地儿,将来才不会不知去哪找人。
少了鹿儿在她身边指点,青明珠的绣件虽然也如期完成,但是炕屏图样就是少了鹿儿那样的灵动和细腻,但是对王娘子来说也还算满意,知道她们姊妹俩有话要说,她很干脆的给青咀珠结了银子又拿了新的料子和丝线,交代交件的期限,便送走两人。
拿到银子青明珠十分开心,小心翼翼的把银子收妥。
青明珠完全没想到鹿儿离开她爹娘留下的房子搬来县城,而且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好几进的宅子,嘴巴张得大大的,完全阖不起来,直到让鹿儿给拉进了屋里头,还没回过神来。
“你这是发财了?”她只能这么说。还有,鹿儿的家居然有门房,有小厮还有两个没见过的丫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鹿儿让青明珠在前厅里坐着,不用她吩咐,小绿已经让花儿送上放了果子露和云片糕、糯米卷等糕点,便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我只是想,住在那里往来一趟县城不容易,我和小季又是两个女子,要是随便遇到个心怀不轨的坏心人就惨了,我和小绿一合计,决定逃到县城来,只是来的时候匆忙,我爹那地方离老宅有段距离,四周也没邻人,我还真找不到人给你送口信,还有……我没想让爷爷女乃他们知道我住的地方。”
青明珠不是胡搅蛮缠的姑娘,她和老青一家人生活了十几年,太知道他们贪小便宜,悭贪吝啬的不良素行,她能体会鹿儿不想让老宅的人知道她买屋的事,要是她,她估计也不想和老家的人有什么往来。
她体谅的拍拍鹿儿的手。“我能明白。”
她挣扎了下,决定吐实,“我也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我不小心把我们拿绣件时订金是一百两的事让女乃女乃知道了,看女乃女乃那股劲,要是让她知道你家,肯定会来大闹一场的,所以,你能躲着她就尽量躲着吧。”
她原本只肯拿五十两,就是打算用那五十两安抚女乃女乃,绣活是鹿儿做的,不管得了多少银子都不是其它人该拿。”
“这个我自有盘算,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到处去逛逛,晚上我让小绿提早开饭,你在我这儿吃了饭再回去。”青明珠和她娘是她刚来这个时空时对她释出善意的人,她很珍惜这份不求任何回报的温情,至于孙氏会不会来找碴,她倒不是那么在意,要真的来了,自己也有对她的办法,现在她可不是以前只能挨打不还手的鹿儿了。
“我听王娘子的意思,怎么你绣活不做了?”两人边逛着宅子,里面的一草一木看着都是经过打理的,处处显得洁净整齐,青明珠看着羡慕,可也只是羡慕,她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别人拥有的,她看过,羡慕过后就放下了,不会纠结于那漂亮的东西为什么自己没有,还是得不到就怨天尤人。
“我的耐心没有你好,让我整天盯着一块绣布,我真的做不到,住在县城虽然有许多事情变方便了,可开销也大,家里添了好几口人要吃饭,所以我想去做点别的营生。”她没敢说她懒,也怕把眼睛整坏了,这里可没有眼科可以看,眼睛坏了就是坏了。
“有想好要做什么生意吗?”鹿儿灵活的脑筋也是青明珠觉得自己难以望其项货的,之前两人还一起在做绣活,一转眼,她已经想到要做别的了。
这她完全学不来。
“哪有那么容易,也只是个想法,什么都还不成熟。”这是她的行事作风,对于一件事还没定主意,还未有成果之前她通常不拿出来嚷嚷。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话多得说不完,青明珠在鹿儿这里又吃又喝又拿,双手满满几乎拿不动,鹿儿也把最近得空画的花样子都给了青明珠,喜得青明珠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是怕赶不上牛车回百花村,青明珠还真的不想走,但终究只能怏怏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鹿儿除了托牙人寻找合适的铺面,自己也带着几个丫头到靠近富人居住的城东那一块去闲逛。
她知道首饰铺子就是做有钱人的生意,既然要赚这些富人的银子,铺子就不能离得太远。
离得远了,不在他们活动的区域里,他们不会踏足,既然连门都不过,又哪能奢求这些贵妇千金会进门来光顾生意,所以,她希望能把铺子开在城东。
只是这不容易,所以她奔波了几日,还是没着落。
她虽然有点心浮气躁,但也知道想找一间地点位置瞧着都如意的地方并不简单,不过就在她为了找店铺忙得如火如茶的时候,家里有人上门了。
而且,一来还是一群人。
鹿儿从刚头回来没多久,一身燥热,都秋天了,可秋老虎还是热得随便就能让人出一身汗,别说她还从城东跑到城西,几乎要把县城绕上半圈了。
“姑娘,好多的人,领头的人说他是姑娘的爹娘和弟弟,还有个胖婆子和那天我们见过的明珠姑娘,那婆子凶悍得很,说是你的女乃女乃,要不是卫二哥拦着,那些人恐怕就闯进来了。”乐乐一脸的不乐意,这些人说着是家人,其他的人都还好,就是那婆子好像姑娘欠了她什么似的,那嘴脸,令人不敢恭维。
鹿儿慢慢的放下茶碗,指月复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边沿,她爹娘和弟弟回来了?一群人能找到她这里来,可想而知是青明珠替他们领的路了。
这一指路,就也瞒不住孙氏了。
“请他们进来。”她看着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拢了拢头发,信步走了出去。
青老大领着妻子黑氏,黑氏手上牵着儿子,几乎是恍惚的踏进宅子,还没来得及细看,走在他前头的孙氏已经啧啧啧的从嘴里发出声响,这里打量,那里打量,眼里的妒忌几乎满了出来。
这宅子可真大,鹿儿那臭丫头竟然瞒着她在外头置了这么大一间的宅子,她到底是给谁做了小,还是去当了哪家员外的妾,否则哪来这么多的身家?又凭什么住上这么舒服的宅子?
“女乃女乃、爹、娘。”鹿儿喊了人,眼角瞥过去,青明珠直朝着她双手合十做求饶状,示意她真的是没办法了才会把人带来。
鹿儿点头,示意她知道。
青老大四十岁还不到吧,身材中等,一身的青布衫,粗犷的五官都是因为生活辛苦烙刻上去的岁月痕迹,她的养母黑氏身姿端正,穿着干净却简单的夹色布衣裙,秀美的脸因为看见许久不见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红了眼。
可是也只有这样了,这对养父母对她似乎有着难以述说的情结,在亲近和疏远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童哥儿,这是姊姊啊,快喊。”黑氏拉过一个个子小小的男孩,叫他喊人。
男孩很瘦,但是一双眼大得出奇,他眼珠滚了滚,带着陌生,小声的喊了姊姊,然后又躲到黑氏的裙子后面去了。
看见童哥儿,鹿儿感觉好像看到半年前的自己,她朝着童哥儿招手,“姊姊带你进去,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哟。”
鹿儿笑得温柔又甜蜜,黑氏看见也推了儿子一把,“不是天天都叨念着姊姊?”
童哥儿羞怯的又从黑氏的身后走出来,看着鹿儿那只朝看他伸过来,一直没有收回去的手,也伸出自己的小手。
“有话,都里面谈吧。”她向着所有站在门口的大人说道,便牵着童哥儿的手进去了。
她没看见青老大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向着一个陌生的青壮年男子作势先请,黑氏更是垂着头退到了最后,最令人意外的是孙氏,她这回没拿乔,等到男人都进去了,她才走在黑氏前头。
殿后的自然是年纪最小又没什么地位的青明珠了。
鹿儿家的前厅通常用来当成摆设的机会多过使用性,今天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想不到这空间还绰绰有余,完全不显逼仄。
来的是鹿儿的长辈,上首势必要让给孙氏坐的,不过孙氏也不懂这些规矩,进门便挑了她自觉最舒坦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再等花儿给她送上茶水,她不禁拍拍自己的胸脯,还好,她沉得住气,从进门迄今,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打定主意要等老大家的家事处理完毕,再来宣布她要说的事情。
众人不分身分地位的分坐在下首两边的梨木太师椅上。
鹿儿让乐乐去把家里所有的糕点瓜果都给童哥儿送上,还叫乐乐看着他,待客该有的礼数都没落下。
“不知道这位是?”鹿儿发现她爹娘对这位身穿锦袍,约四十出头,两鬓点霜,身形适中的男人十分客气,还客气的过了头,这是为了哪桩?
青老大看着好几年不见的女儿,已经稍稍有了少女的清妍姿态,眼里的愧疚几乎要漫了出来。
“这位是两淮盐运使明大人。”青老大介绍道。
鹿儿重新起身屈膝行了个福礼。
明澹虚扶了下,神情却因为这一礼,透露出几分本来压抑住的激动。
“明大人也是你亲生的爹。”青老大又加了句。
这雷劈下来劈得鹿儿外焦里女敕。亲爹?
养父、养母、亲爹,呵呵。
“你不是我们亲生孩子的事我和你娘从来没瞒过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亲人要是寻……寻来,你不至于为难,如今明大人寻来了,你就跟着他去吧。”青老大说话也不铺陈,很直接的就让鹿儿跟着她亲爹走。
“要是我说不呢?”
“你这丫头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不声不响的偷跑回老大的家,没死在那又一声不吭的搬到县城来,你好本事,好能耐,别说一大家子被你瞒得死死的,现在连自己亲爹都找到这里来了,还摆什么谱?”安静不到一盏茶的孙氏哼了声。
她可是亲眼看见那位大人拉来好几车珍贵东西,说那些个好东西都是为了感谢老大替他护住女儿,还养大了她的一点酬谢。
老大是她儿子,给老大的,就等于是她的。
“对了,孩子,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大宅里,青兄弟告诉我,他为了家计不得不外出讨生活,所以把你托付了他的母亲……我之前随着青兄从宜州过来,便直奔老太太家,没想到家里人却说你不受管教跑掉了,后来得知你回了青兄弟的院子,哪里知道我们又扑了空,几番折腾,明珠姑娘才告诉我们你在县城。”明澹不喜欢孙氏的粗鄙,但看在她是青老大的母亲,还抚育过他女儿的分上,对她的粗俗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一言难尽,过去的事我也不想重提,只是我如今能独立了,也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就算你是我亲爹,我也不想跟你走。”是谁规定亲人来找了,她就要感恩戴德的跟着回去那完全陌生,甚至不知道在哪里的家?
她这一年已经挪了两次的窝,真的不想再动了。
“你不愿意跟爹走,爹知道你生爹和你娘的气,气我们抛下你,还让人把你给带走,十几年对你不闻不问,爹这么突然的出现,你又怎么肯无条件的跟着我走?”明澹没有生气,出乎意料的明理。
当年他只是个小辟,不小心卷进上司的贪污案件里面,就连刚生产的妻子也被牵连入内,眼看着贪污案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牵连的范围已经超过他的想象,他破斧沉舟,使尽所有的关系和家产,终究只保住母亲和弟弟两人。
自觉无望的他和妻子反复商量,他们冤死没有关系,但是说什么也要留下明家大房的血脉,他设法买通狱卒递了消息出去,让他一个颇为信任的弟兄来见他,请求他将自己甫出生的女儿带出牢狱,甚至离开他所在的地方越远越好。
妻子身边忠诚的婢女自告奋勇,买了一具死婴以偷天换日的手法将鹿儿换了过来,又连夜偷偷带着她乔装出城,在城外和青老大会合,一起逃出了所在地。
他不知道女儿是否逃出生天,也无法顾及妻子因为失去女儿,心情郁郁,加上又刚生产完,牢狱里头哪来可让她坐月子的条件,所以身子日渐不好。
他为求一线生机,求见监察御史,说他愿意转为污点证人,只求将来冤案平反,他和妻子能得一条生路。
监察御史允了。
然而他的妻子没能等到他冤狱平反那天就过世了。
他的心如槁木死灰。
但是他还有一个老母亲在外头盼着他出去,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女儿等他找回来,他怎样都不能死!
后来他的冤情终于平反,也指证了涉嫌贪污的上司,所有的证据都指出他是清白的,他出来了,也回到了家,他以为自己从此起复无望,也不敢奢望回到官场。
哪里知道那位监察御史却因为他协助着破获了这一桩牵连甚广,非常棘手,皇帝为之震怒,连下三道圣旨要严厉查办的贪墨案件,对明澹留下深刻的印象,在皇帝面前没少为他美言。
皇帝一查,查明明澹虽然只是个芝麻七品官,却公正廉明,官声颇好,这回完全是被人拖下水,他想了想,又把明澹叫来面前问过一遍,明白他的才干,让他外放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的一个小县,从头干起。
这一干,他慢慢从一个小县官做到刺史、州牧,历经十几年,皇上见他矢志不移,将他拔擢为盐运使。
可盐运使是什么,说好听虽是西淮的钱袋子,当中利润惊人,斡旋在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和富贾之中,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中官商勾结,权贵插手,连皇子都垂涎,险恶难以言喻,他的忙碌更甚于往。
可是,他娘病了,最初症状不显,但病情反复不定。
“你祖母病重,如今躺卧在床,思思念念就是想见你一面,爹这么多年,利用公务之便派人打探,始终没有青兄弟和你的消息,我虽明白希望微乎其微,却没有放弃寻找打探你的下落,总算上天垂怜,让我在宜州碰见了青兄弟,这才知道他已和黑苗成亲,也有一子,他向我述说不得不离家寻找活计,把你寄放在母亲家的苦衷,所以,我放下公务,迫不及待的请他带我回来见你。”说到这里,明澹老泪纵横,神情唏嘘,就因为一桩冤案,他的人生天地覆,尽避这些年又爬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高位,但是他的妻子女儿想再也回不来了。
明澹神情恳切,言语间都是动人的亲情,前厅所有的人听完顿时安静了下来。
鹿儿在得知这一连串的曲折之后,瞧着明澹频频拭泪的模样,声音温柔了两分,我想知道大人的女儿可有什么特徽记号?”
明澹连连点头,激动的说道,“有有有,你腰上有个金色的胎记,洗三那天请来的栖华寺的道长说那是金腰缠身,旺夫荫子,荣华富贵随手可得,将来贵不可言。”
不用确定,自己的身子鹿儿当然知道,自己的腰上面的确有这么个像朵莲花的胎记。
女孩子的身子,尤其是腰,除了父母、亲近的人,谁都不可能随便看见,那她十之八九是这个男人的女儿了。
鹿儿垂下头,两把小扇子似的眼睫一动也不动,就好像睡着了般。
这种压抑的气氛孙氏不喜欢,她又想开口,却被青老大用眼神制止了。
她撇嘴,不甘愿的使唤花儿去给她拿吃的。
花儿忍着气去了。
“这样吧,让我考虑考虑,明日再给大人一个答案可好?”她需要消化一下这么多的消息和情绪。
明澹深深的看着这身穿浅藕色昙花罩衫,藕色烟纱散花裙,正在抽条长个子的小泵娘,她的身姿还未长开,模样青稚中带着甜美,眼尾稍稍的往上挑,有着与亡妻相似的容貌,眼睛鼻子小嘴,都是一模一样的,可那两道聪明的眉毛……明澹忽然又红了眼,那是属于他这爹的眉毛呀!
“好,你说什么都好,只是你祖母的身子真的不能等了……”他语带恳求。
明澹心里还真的急,他老娘也不知能熬不熬得过这秋天,他还真怕女儿回晚了,见不上母亲一面,可女儿愿意考虑,那他是不是可以往好处想,过个两天就能把女儿带回京城了?
“我省得。”她颔首,然后转向孙氏,“天色看着晚了,女乃女乃要是不早点出发,就赶不上回百花村的牛车了。”
孙氏蹭地跳起来,吃得掉满衣襟的糕点碎渣全掉在地上。“你这不孝的小蹄子,是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想赶我回去,没门!这是你的宅子,我就有资格住在这,我住定了,谁也别想赶我走!”
孙氏这霸王硬上弓的话明澹不爱听,这个老太太真是不可理喻,他有些明白女儿为什么在老青家待不住了,可这是女儿运气好,没出什么意外,要是有个万一,谁要扛起这个责任?
这一想,他对孙氏的眼光便有些不善了。
青老大也发现明澹看着母亲的眼光很是不满,连忙道,“娘,我和阿苗、童哥儿一道陪您回村子去,这不是明大人刚认亲吗,父女俩定有很多的话要说,我们改天再来就是了。”
“你这没用的东西,自己的女儿得了这么大一间宅子,有福不会享,我不走,要走你自己带着你一家子走,过两天等鹿儿跟着她爹回去了,我们老青家的人就全部搬来县城。”她早就打好了算盘,谁都不坏了她的计划。
孙氏一贯的无赖和蛮不讲理青老大是知道的,但是他可知道盐运使是个从三品宫,是他们压根得罪不起的人,“娘,我临走前把鹿儿托了您,您可是给我拍胸脯保证说一定会妥善照顾她的,结果我一进村子就有多少人告诉我您是怎么苛待她的,娘,您让我太失望了。”
“怎么?你这是要跟老媳算帐吗?就给那么丁点钱,把孩子一放就是几年,你好啊,把你娘我当什么了?”孙氏气势不弱,这个儿子她完全没在怕,给的银子都拿去盖房子了又怎样?
鹿儿实在不想再见到有理说不凊的孙氏,她淡淡喊道,“卫二,送老太太去坐牛车。”
卫二和明澹带来的随从架着破口大骂的孙氏,把人带走了。
青明珠看得瞠目结舌,还是朝她竖了根大拇指,也跟着离去。
“爹,您和娘奔波了一路,就留来歇一晚吧,您就算回了老家,女乃女乃也不会留您住的,至于山下的房子缺水少柴的也没吃食,不适合住人,我这里的房间多的是,您和娘去找一间中意的,就当歇歇腿,晚饭好了,我再让人去请你们。”鹿儿让小绿将青老大和黑氏、童哥儿都带去安置。
青老大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可悲的发现女儿说的都是事实,夫妻对看一眼,跟着小绿安歇去了。
东厢房是童哥儿看上的,青老大夫妻自然没意见。
小绿见状退出了房间,找来卫二,神情有点慌。“家里一下多了那么多人,我就算有十只手也忙不过来。”
“你说要做什么,人手我来想办法。”
她扳起指头,“厨房有花儿和乐乐,我不担心,还要让人烧水,去替姑娘的爹娘和弟弟跑腿买换洗的衣物,姑娘身边也得有人侍候,还有那位大人带来的随从也要安置。”
“这个简单,你们看着该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剩下的我来安排。”卫二转头唤来阿磊,让他去厨房打下手,又让李善拿钱去成衣铺替青老大夫妻和童哥儿买两套换洗的衣物。
明澹的随从留下两个住他那前院的房间,他可以搬去和阿磊挤一个晚上,至于其它人都去住客栈就是。
小绿抓住卫二的手摇晃,神情满都是感激,“卫二哥,你是小绿的救命恩人,太谢谢你了!”
她说完也没管卫二石化了的表情,如风般匆匆走了。
她的手好小、好软……他这手,今儿个就不洗了吧
回廊里,父女俩一前一后的走着,穿过月洞门就是前院。
“大人,就请您在前院的屋子将就一晚,晚饭备好,我再让人过来请您。”鹿儿客客气气的说。
“不将就、不将就。”明澹有满月复的话要说,可是他看着鹿儿客气又不带任何热络的举止,便熄了火。
他太贪心了,两人连陌生人的那道坎都还没有越过去,他怎么能要求她要像对待一个父亲一样的对他撒娇亲热?
这孩子这些年看着没少吃苦头,他不禁后悔当年把她交给了青老大,但是,这个时候……唉。
他心情复杂的随着李善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