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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带刀入洞房 第八章 不要不要我

作者:雷恩那

苍白无血色的脸,清美到近乎单薄的五官,愣怔不解的迷惑神情,已现水气的眼求助般朝她望来……穆开微暂将怒火抑下,表情更为淡然。

一旁的黎王惊吓归惊吓,尤其见那把赐剑刀就挂在康王妃腰侧,但毕竟“玉罗刹”发火的对象不是他,他自可作壁上观。

哼哼,吵吧,闹吧,最好到动刀抡棍、拳打脚踢,把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康王爷打到吐血,再来瞧瞧你这位具“镇煞”之效的康王妃,腰能挺得多直?

黎王两眼兴奋到冒光,试图火上浇油,“弟妹别生气,别介意,是我硬把瑾熙拉上画舫的,男人嘛,见到年轻漂亮的姑娘家总足难忍,加上瑾熙应是头一遭上画舫游江,对啥儿事都觉新奇,弟妹让他试试,别拘着……阿,对了,本王一直想摆桌酒席好好同你们夫妻二人赔不是,我正跟瑾熙说这事呢……呃!”心肝抖了一记,因那看着娇小、实际却十足凶残的女子突然转身正对他。

“黎王殿下。”穆开微双臂圈起,两手相搭,微躬身行了一礼。

突然正经八百行礼了……是、是怎样?黎王眼角抽了抽,“弟妹免礼……”

“皇堂嫂!”一声热切的叫声唤起。

穆开微适才尽避是专心一意盯紧康王爷……那只“不想要了”的爪子看,但进船楼的瞬间,里边大致有哪兰人,她眼角余光扫过,已能掌握。

见小少年傅瑾逸跳到面前来,仰着玉颜对她笑意真诚,穆开微如霜歪的脸色终于回暖一些些,对小少年也行了一礼,“九皇子殿下。”

傅瑾逸笑得更灿烂。“皇堂嫂唤我阿九吧,我还要拜皇堂嫂为师呢,阿九给您请安了。”说着,腰板深深一弯,敬拜回礼。

黎王眼角抽得更严重,略粗声道,“九弟别闹,皇兄跟康王妃说正事呢!”

“哪里是什么正事?”傅瑾逸堵了回去。“是五哥你说有好玩的事,我才溜出宫来的,结果你把偶遇的熙哥哥也拖了来。若是乘画舫游江、听听小曲儿便也罢了,做什么还让人说些神神叨叨的事,我听着都乏了,也只有瑾熙哥哥撑得住。”漂亮的眼重新迎向眼前的劲装女子,不掩满满的崇拜之情——

“要我说,今儿个最值得说嘴的正事,就是亲眼目瞒皇堂嫂的轻功渡江,当真令人眼晴为之一亮,精气神都充饱啰。”

黎王两道浓小小纠当结,硬压下脾气,“九弟你这么说就太失礼了,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柳真人就曾提点,要本王小心谨慎,酉时之后切不可饮酒,本王仅仅疏忽一回,隔日就在殿前胡言乱语,柳真人还说,有一就有二,避也避不过。”他看向穆开微,尴尬地咧咧嘴。

“所以说啊,那日闹了康王府也是莫可奈何,但因此被父皇加重处罚,反倒消灾解难了,这不,一解禁,想出门透气儿,柳真人算好方位,提点本王往南边最好,将有好事要发生。”甚是痛快般拍了下手。“哈啥,当真神准,完全是时来运转,一个全帝京大小捕快都逮不着的朝廷钦犯竟就撞进本王手中,抓起人来实在易如反掌。”

这一边,黎王与九皇子和穆开微说着话时,康王爷像是终于稳下神志,见自家王妃没当场冲他发火,但眸光也不再与他相接,傅瑾熙站起,沉默不语去到她身边,却仍然得不不到一点关注。

他原想偷偷拉她的衣袖或衣角博取注意,然她今日一身劲装,双腕套着绑手,衣角扎得甚短,实令他无从下手。

再有,她……她根本是铁了心打算对他视而不见,彻底视若无睹吧,因为偷偷来不好干,他才想着干脆光明正大拉拉她的手,岂料她竟巧妙一闪,向黎王再次抱了抱拳,语气持平——

“正是为宝华寺一案的要犯落网之事,特意来请教黎王殿下。”

“请教……本王吗?”黎王一只保养得挺女敕白的食指指向自己,惊愕到眼袋都抽搐起来。

堂堂“帝京玉罗刹”有事请教他?!

开什么玩笑,这般威风的事儿可不是想有就有啊!

他一拍肚腩,哈哈笑道,“弟妹你问,本王任你请教。啊!你莫不是想知道本王当日是如何逮人的吧?刚刚瑾熙也问了同样的事,你们夫妻俩也算心有灵犀,哈哈哈,既是这般,弟妹就给本王一点面子,今儿个饶过瑾熙吧?”

“五哥,话题别扯远了,皇堂嫂还等着你解答。”傅瑾逸很受不了地摇摇头。

穆开微装作没听见黎王替某人求饶的那些话,只道,“确实是想知道殿下令钦犯落网的过程,所以不管事之巨细,还望相告。”

黎王见康王爷好可怜地杵在那儿,而康王妃表面虽未发火,却是冷冷淡淡、不苟一笑,还不知这对夫妻回府之后,关起房门来要怎么闹呢?光凭想象,他都觉得畅怀。

终于啊终于,稍稍能冼刷掉他被那把御赐剑刀拍昏过去的内心耻辱,他挥挥手,一副胸怀大度的姿态。“哈哈,说来说去,其实全赖高人指点。高人说最好往南,本王当日前往城南游玩,高人算出本王好运将至,最好以逸代劳,这恰合本王脾性啊,于是吃吃喝喝、听小曲儿模小手儿……呃,其实就是想干啥就干啥儿。

结果本王起身去解手时,那个不长眼的钦犯自个儿撞上来,被我一把揪住领子,他头上布帽子被本王打飞,竟是颗大光头,几颗戒疤清楚可数。”嘿嘿笑了声,“明明是个和尚却躲在青楼妓院里,这也是高招啊,弟妹说是不?”

穆开微沉吟几息,反问,“宝华寺案到现在,观钦逃亡四个多月,为何不把头发留长?发一旦长出,既能掩去头上戒疤,更便于隐姓埋名不是吗?”

“皇掌嫂问得好,这确实是个疑点。”傅瑾逸用力颔首。

“呃……这个嘛……”黎王倒没想到太多,顿时被问住,目光 不由得扫向立于船楼一角、自始至终安静无语的那人。

穆开微见状,扭头扬睫,这才正式与那人对上视线。

她踏进船楼的那时,除黎王跟在她身后,里边所有的人皆是或跪坐或盘坐,唯有一人从座位上起身,安安静静退到边角的木柱旁,他穿着一身玄黑的阔袖长衫,发色尽为灰白,面庞却甚为光滑,看起来年岁不过三十。

见几位皇家贵人瞧过来,身形颇为修长的他略垂首示敬,代替黎王答话,“康王妃此问怕是要亲问犯人才能获得解答,犯人的心思,咱们寻常人难以推敲,小人听闻‘宝华寺七观’几位僧人皆足打小出家,说不得那位观钦师父当了太久的和尚,忽要他蓄发当起寻常百姓,他自己那关过不去也不一定。”

“说得好,说得好!”黎王大臂一挥,点头如捣蒜。

“这位……非非就是黎王殿下口中推崇备至的高人?”穆开微光明正大打量。

欲将对方的五官和神态看得更仔细些,她下意识踏近,才迈出去半步就觉右边手肘被人拉住……除了康王爷王,谁敢踏这么近来拉她?

正事要紧,她此际没心情找他“算帐”,想也未想也未想便不动声色地挣开。

黎王听她主动问起,咧嘴笑道,“没错没错,正是这位柳真人啊。”他急着献宝一般快步跟将过来。“弟妹啊,柳真人算出本王好运已至,但必须把之前的恶行了结,运才能走得久长,才能真正否极泰来、遇难呈祥……欸欸,所以本王在你与瑾熙大婚那日闹事,还真得摆一桌和头酒好好陪罪才成的,届时本王相敬,弟妹不会不来吧?”

“哪天黎王殿下摆宴,自当登门叨扰。”穆开微四两拨千金。

黎王笑未停,频顿颔首。“那好那好。”接着,他调头对灰发男子道,“柳真人,这位就是我家瑾熙的王妃,真人落脚帝京虽不到半年,但肯定听过她的大名吧?”

灰发男子浅笑。“康王妃,连续三代执掌三法司衙门的穆家所出之女,亦是前‘六扇门’掌翼之首,拜正三品,是天朝女子为官最高的品级。王妃名号响彻帝京,小人岂能不知?”他圈臂搭手,弯腰作揖,恭敬道,“小人柳言过,今日得幸,拜见康王妃。”

香气!

伴随对方行礼的举措,穆开微嗅到一股香气。

那应是多种花草混合而成的气味,她一时间分辨不出底蕴。

天朝男子会使用香粉香胭的人所在多有,尤其在帝京更是常见,她原以为眼前这位柳真人亦会敷粉抹膏,以为那是对方身上散出的脂粉味,然,底蕴终现,香气在她鼻间沉淀后,尾端却带出一抹腥臭,极淡极淡,但很不好闻。

她嗅觉较常人敏锐,而周边的人则完全对那诡异香气无所觉。

她七情不上面,但沉静道,“柳直人名为‘言过’,这名字倒是能随时提点自己,切加言过其实,切记言多必失,凡事切莫妄言。”

她这话带着试探和告诫,在场没意会出来的八成仅有黎王爷,才十来岁的傅瑾逸都眉峰一挑,眼神古怪地打量起柳言过。

黎王哈哈大笑,“真人也常这么规劝本王啊!弟妹当是不知,这位柳真人真神人也,他可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呢!本王亲眼见到,真人将一名不小心掉井里、死了整整两天的五岁孩童救醒,这等本事,我朝还寻不到第二个……噢,非也,应该是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人啊!”

师父老了……老了……

但是,那人可以……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穆开微骤然记起观止在临死前对圆德大师所说的话。

一股熟悉的颤粟感从脊柱往脑门窜,那是对浑浑之事嗅出一点端倪时才会有的感觉,她紧盯柳言过,手按剑刀刀柄,但,一道身影竟在此时挡了过来。

“王妃,随本王回府可好?老薛就候在另一艘小舟上,随画舫一块儿游江。本王让他过来接人,我们回去用膳吧,本王有些饿了。”

穆开微微瞪着硬蹭过来的康王爷,内心愕然,都想拿起御赐剑刀拍昏他,但他抓握她肘部的手劲却大到教她暗暗吃惊。

他并未抓痛她,只是当她想保全他的颜面、试图在暗中卸劲挣月兑他的掌握,结果竟是不能。

……不能?

怎么可能?!

康王那双凤目瞬也不瞬,瞳底闪着令她心凛神颤的幽光,似乎想告诉她什么,但那究竟是什么,她不及去看透、去猜出,因情势骤变。

黎王包下“暖月阁”的画舫游江,光是乐师歌妓和服侍的小丫鬟就将近二十人,人数不少啊,再多怕画舫载不动,所以仅在画舫的前后甲板各留两名随从,而其余侍卫则分乘三艘轻舟随画舫行在江面。

三艘轻舟上各有两名船夫,共六个,此时这六名船夫同时发难,纷纷抛下橹板和长篙,拔出先藏好的刀,一跃全上了画舫里板。

不仅如此,画舫船底竟遭人凿破一角,江水快速涌入,十来名藏匿于水面下的黑衣客陡然现身。

“刺客!有刺客啊!保护本王,快啊!”黎王惊慌失措大喊,但大部分的侍卫皆在三艘轻舟上,一时间相救不及,画舫上的四名侍卫也一下子就被击倒。

乐师、歌妓们吓得连滚带爬,黎王也连滚带爬,爬爬到穆开微脚边。

“弟妹、弟妹,保护本王,全靠你了,保护本王啊!”

穆开微立时将康王爷推到身后,再长臂一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傅瑾逸也揪过来塞到后头,接着她剑刀出销,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打法。

诡谲的是,这些刺客们的行刺对象似乎不是黎王,也非康王,更不是九皇子傅瑾逸,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她——穆开微。

但黎王完全不这么认为,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吓得他都想抱住穆开微的大腿,直接拿她当屏障。

“低头!别起身!”穆开微了结三名刺客后,终于遭黎王“挤得太近”所拖累,剑刀陡顿,手背便被对方划中一刀。

同时,她听到康王爷在身后厉喊她的名字,眨眼间,脚底下的船板暴裂。

沉船。

不是江水急遽涌进,将船身整个淹没的那种沉船,而是整个底部莫名其妙裂成无数片,所有人全部掉进江中。

“王爷!黎王爷!快,把船划过去!”、“啊!九皇子殿下在那儿,攀着一根木柱浮在那儿!殿下、殿下——再撑会儿,小人这就过去!”、“柳真人也无事,攀在另一根木柱上呢,万幸啊万幸!”

“万幸个屁!你们这些……混、混账东西,个个都是饭桶,本王养你们一群废物有何用?!”被拉上轻舟的黎王气喘吁吁、浑身乱抖,仍不忘破口大骂。

江面上一片混乱,画舫裂成多块,许多人攀伏在浮木上等待被救,往来的船只发现状况,亦都主动将船靠近。

一名黎王府侍卫忽问,“……刺客呢?怎全都不见了?啊!还有康王和康王妃呢?”闻言,众人赶紧四下打量,漂浮的残木上,果然不见康王夫妇身影。

侍卫又道,“咦?康王府那位姓薛的老管事也不见了,刚刚一直还在啊!”

此时刚被救上小舟的傅瑾逸面色苍白,止不住颤抖,对黎王道,“瑾熙哥哥把……把我推上浮木,然后就沉进江里了,还有皇堂嫂……船破掉裂开,她掉进江里时,我看到……看到那些刺客……好多人全朝她游去,五皇兄,要找到他们,要找啊,快调派人手过来……要找到他们才可以。”

黎王脸色也白了,继续骂声连连,但目光一扫,恰好与坐在船尾静静整装理容的言过对上。后者敛下眉眼,给了他一记饱含深意的颔首。

黎王顿时被点醒。

否极泰来、遇难呈祥啊!他眼下不正是这般情状吗?

所以今日这一劫有惊无险地过了关,遭难的不是他,是别人,康王夫妇替他顶缸了是吗?

哈哈哈,好运既至,那往后走的就是康庄大道,一路通天了!

黎王心中的郁闷心终于大解,但脸上不能显露,该做的事还得做到底。

“找!傍本王翻江找个彻底!有多少人手全给本王调来,寻到康王夫妇者,本王重重有赏,赏金赏银、赏宅子赏姑娘,要什么有什么,总之快去找!”

“是!”

穆开微知道,是有人以内劲间震裂画舫的底部。

两脚踩在船板上时,她脚底能察觉到那股内力涌过来的劲道,那人在她正后方发劲,而当时,黎王匍匐在她边,柳言过在她斜后方,真正在她身后的是九皇子和她家的康王爷。

坠进江中,盘踞在她内心多时的疑点即便未解,在看清康王接下来所做的一连串动作之后,也全都开解了。

十多名刺客坠江后仍不依不饶地朝她涌来,她右手忽觉使不上力,顿时明白手背挨中的那一刀定淬了剧毒。

她当下无法多想,剑刀随即右手换到左手,在水中招式依然凌历,力求在完全毒发之前,将敌方全数歼灭。

刺客目标在她,那样最好。

她当时还模糊想着,只要自个儿将刺客引开,她家的康王爷和其它人就越能尽速获救……岂料,手无缚鸡之力的康王爷竟如水中蛟龙般朝她神速游来,所有挡在两人之间的黑衣客全被他一一扫除。

康王爷扫除“障碍”的方法绝对简单,无比粗暴,攀住黑衣客的脖子便是一扭,不然就是一记手刀重击对方咽喉或额穴,一拿一个准儿,下手毫不留情。

他游到她面前,直接忽略她直勾勾瞪视的双眼,挟紧她的腰身就往某个方位泅泳过去,穆开微没法推敲出自个儿在水中待了多久,只知道久到心肺快承受不住,忽有一口充沛的养命气灌进她口鼻里,让她能不失神识。

她清楚知道,那是他封堵过来的嘴,是他渡过来的气息,她被迫接受,而事实上,她根本也无法不接受。

她终于能自行调息,神志渐稳时,人已被他夹抱到一处野草及人腰高的江岸。

这一处所在甚是隐密,远远还能望到意外发生的那片江面,而所有的刺客全被康王爷灭在江水之下,无谁再追杀过来。

危局陡解,穆开微却彻底懵了。

她半身泛麻,左手也已握不住剑刀,连舌根也觉僵硬,然,一双杏眸仍直直望着康王爷。

真相会不会被看穿?底细会不会败露?此时此刻的傅瑾熙哪还能管那么多!

他拉起她受了刀伤的右手一看,见那伤口发紫,他脸色立时惨白带青,手起手落迅速点了她胳臂到肩几处要穴,随将她往干燥的地儿里抱了去。

把她放妥在厚厚野草垫底的地上后,他微颤着手探进袖底模啊模,终于抓岀一个小紫瓶,倒出一颗殷红色的丹药。

“快吃!”大掌抵至她唇下。“是解毒灵丹,你快吃!”

穆开微躺在那儿不为所动,那眼神彷佛在评估一个陌生人,专注却也疏离。

“微微……微微……”傅瑾熙颤声又道,“我求你了,把药吃了,算我求你……把药吃掉,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再不瞒你。你不是想知道蔺女侠的事吗?我都告诉你,好不好?你张口,把药吃掉,张口——”

以她的娘亲为筹码,这般的诱哄果然见效,穆开微沉郁的曈心陡然一闪,乖乖松开齿关让他喂药。

确定她吞下万灵丹,气息也无异状,傅瑾熙感觉惊骇到几要跳岀喉咙的心脏终于回到原位,接着他用巾子包裹她的手,确定血完全止住,没再恶化,瞬间,他浑身力气像被抽光了似的,上身直接趴倒在她身上,冰凉冰的脸抵着她的颈侧,大口、大口地喘气。

此际夕阳西斜,归乌群群,穆开微望着满天锦霞,费劲地整理思绪。

但压在她身上的康王爷实在抖得太厉害,让她不得不感受。

他体肤冰凉,无味的气息亦是一波波的寒气,他胸口的跳动隔着血肉和湿透的衣料撞击着她,好像那颗心被吓得太过火,正强而有力地反动。

穆开微想推开他看清他的表情,左臂能动,但使不岀多大力气,结果变成落在他肩背上,倒像抬手去揽他似的。

康王爷不是不知她的意图,但这时他实在不想起身,被吓得太严重,需要亲近再亲近方能平复,于是他顺水推盘道,“微微还肯主动碰我,我真欢喜。”低叹。

“今日说要去古玩店是真的,但路上被黎王的车驾拦下,九皇子也在,还有那位柳言过……之所以会随黎王一行人游江,主要就想会会那位据闻有起死回生之能的柳真人。”再一声叹息。

“画舫上几名歌妓一直凑过来,我想方设法欲探柳言过底细,还得忙着避开姑娘家的上下其手,微微……我没让她们碰的。”又一声叹息,这次叹得甚哀怨。

“我是见到你出现,以江面上的舟船为踩点,从岸边就那样几窜几伏地跃上面舫,惊得我都忘记要喘气,你说,你自个儿说说,最后踩点踩在老船夫的长篙上时,是不是有些小打滑?那一下若没及时调息提气,你人就更栽进洛玉江了,我眼睁睁瞧着,心肝脾肺肾全都纠结起来,两手不由自主就紧握……”

眼下这件事是重点吗?

穆开微要是能行动自如,真会赏他后脑杓一记。

但他说对了。

她那一脚的踩点的确不稳,以为掩饰得极好,在高手面前依然露馅。

淡淡想着,她心里不禁微苦,高手哪……她在康王府里四处打探,把府里所有人都瞧遍,却未料他康王爷是个“灯下黑”,就藏在她眼皮子底下,教她好找啊!

“黑……黑三爷……”她努力蹭出声音。

“……我是。”傅瑾熙闷声答话。

“康王?”

“我是啊。真是。童叟无欺,概不退货的。”他紧张强调,终于抬脸直起上半身。

是那颗解毒丹发挥功效,穆开微觉得四肢较能大幅度动作,胸中与丹田的窒碍亦较纡解,她双臂撑地勉强坐起,见他倾身来扶,她一手将他格开。

其实她那力道哪里真能挡他,倒是她这个拒绝的举措如一记重捶,打得傅瑾熙很不知所措,心里着急,又不敢跟她急。

两人全身都湿透,但康王爷不知是有意抑或凑巧,整个人就挡在江风袭岸的风口处。穆开微看向他好张白里透青的面庞,不禁暗叹,她所嫁的男人太容易令她心软,瞧瞧,不过拒了他的相扶,他就一脸受伤,然后湿漉漉的发中又滑下不少水珠,聚在他墨睫上,挂在他颊边,他也不擦,好像……好像多委屈似的。

试问,到底谁委屈?

把她耍得团团转,始作俑者还来跟她讨怜吗?

感情的涌动令人无法定静,穆开微尽可能将心绪控好,神情清冷,“太后的那颗佛珠,在宝华寺拾到的那颗……是你暗中打出,才使得观基退避不及,束手就擒。”

“……嗯。”傅瑾熙点点头,气息有些不稳,因力妻子之前与他说话或望着他时,会有的那种柔软笑意,此刻已然不见。

“嗯。”穆开微也点点头。

太多事要里清,但她脑袋沉重,思绪浑沌,想了会儿却苦笑摇头。“是我太依赖自个儿的直觉,太依赖气味……太自以为是……”

“微微……”

她喃喃又语,“黑三身上是一股奇特的辛凉味儿,你没有,你甚至没有独属的气味,只有单纯的药香……”所以她自然而然将他排除,从不觉他可能是她欲寻之人,“呵,所以这叫‘成也嗅觉,败也嗅觉’吗?以气味辨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牵唇自嘲。

傅瑾熙不明白她的话,却觉心焦,想碰她又不敢造次,只得低声求着,“我先带你回去,你的毒伤还需请人仔细诊过,有什么事我们回府里说,你想打想骂想砍了我,我也由你,好吗?微微……好吗?微微!”他忽然惊唤,张臂把突然往后倒的妻子揽进怀中。

“微微?张眼看我,微微!”他轻拍她的颊,发现她的肤温阵冷阵热,似毒性起了反复。

“晕……别拍。”穆开微掀睫他一眼,意识还算凊楚,为躲他拍人的手,脸直接接埋进他怀里。

他死气沉沉的心顿时活起,“好,不拍了、不拍了,再拍的话你把我的爪子废了。我们回去,我带你回去,你知道的,我轻身功夫练得很不错,咱们较量过的不是?我会很小心抱着你,不让你难受。”

察觉男人要将她拦腰抱起,穆开微抓住他的手臂。“不要你抱。”

“微微……你不要不要我。”

她觉得耳朵应该没听错,康王爷这话明显带着鼻音,像要哭鼻子了。

她再次暗叹,手指忍不住掐了下去,“康王爷气弱体虚,是帝京人尽皆知的‘药罐子王爷’,要是被人发觉你武艺超群,如何是好?”她蹙眉瞪他。“……你在人前扮文弱,暗中以黑三的身分行事,实是想避开皇上耳目不是吗?三川口那夜,皇上的隐棋杀手……不能被发现……要谨慎才好,所以……所以不要你抱,你让我坐会儿,我调息过后自能站起……”

傅熙就算方才没哭子,此时凤目也已湿润。

他的王妃没有不要他。

他的王妃尽避气他气到不行,还是肯掐他、瞪他,然后她的心是向都会他的,都伤成这样了,还为他想那么多事。

他低头亲她略烫的额面,亲她有些虚红的脸颊,在她耳畔轻声言语,“原来你已知隐棋杀手的事了吗?莫惊,倘若真被察觉,大不了本王就把这天翻过去,彻底反给他看。”

他活中的“他”指的是何人,穆开微明白,胸口一紧,她神情怔然。

当身子被康王爷拦腰抱起,这一次她没有挣扎。

幽然叹出一口气,她把自己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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