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嫣然弟弟(下) 第二十一章
惠羽贤有些苦恼,憨直脑袋瓜实想不出好把戏,只觉后脑匀不住抽痛,但在江底撞伤的地方都已敷了药,她不想再让阁主大人忧上添忧,遂忍将下来。
既想不到好把戏的话,那就有什么说什么吧。
“正是因秦菁菁逃出,兄长才被请进武林盟分舵相商吧?她……她……我知道她是自作孽、不可活,背了太多条人命在身,不可原谅,若我能对她当机立断,就不会拖到最后才出手,演变成这般。”
因声音受损,她略艰难地说:“被拖入急流中时,我心里想着你,想着要回来寻你,哪里也不去。我知道自己办得到,我也办到了,我等到你了。”
凌渊然深知自己不该这么快心软,但她伤成这般,又温言软语求饶,还探手来轻扯他的袖,只会对他为之的女儿家姿态全都轮番做足,他表情尽避严峻冷酷,实无法再对她发火。
他轻哼了声。“适才已问过玄元,他写了两大张的字交代事情经过。玄元是说一做一、没办到好不走人的脾性,他既认定你为‘自己人’,便会听从你的指示,你要他救人,他定然把人救活了才会去做第二件事。”
惠羽贤一笑。“我知道啊,我信他能办好,才会在危急时候将李盈儿托付他。”
在那当下,她若指示玄元出手助她,便不会伤成这样。
可凌渊然内心亦知,妻子不会那样选择。她心太软,侠义之心太重,不可能不先救人。
他看向她的颈,美目微眯,抿着唇没有多说。
“兄长……”惠羽贤的手从他的袖角模啊模,模到他袖中的手,一握。“今日上街并非闲逛,实是想买一件礼给兄长赔不是……”
他不动声色挑眉,声音仍带寒气。“贤弟做错什么了,竟想来赔礼?”
为了哪一桩,他根本心知肚明,却还是要她乖乖道出。惠羽贤模模鼻子,认命道:“我没有不嫁……那日在师父和师娘面前,我那样闹,是自个儿没厘好思绪……然要跟南离山脚下的种种别过,跟师父和师娘拜别,我心里闹得慌,才会说不想走、不要嫁……”
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惹兄长生气,是我不好。对不住……”
“你须知道,此番跟我去了,就算为兄欺负你,乘清阁的种种让你累着,我都不会给你抛下一切归家的机会。”在南离一派两位老前辈夫妇面前,他是给了面子的,未当场将这些话道出。
惠羽贤脸红红,点了点头。“不会归家的,我总是……一直跟着你。”
她的手忽被反握,阎主大人坚持问到底。“倘是真辛苦呢?”他脸色冷凝,五官略显紧绷。
“就受着,我能忍?”师娘叮嘱过,凡事能忍则忍。再说,也是她自个儿决定、自己选的路,再难,也得咬牙闯闯。
“倘是忍无可忍呢?”
“唔……”她眸珠一转,唇笑开。“当然是不忍了,兄长要真欺负我,我就欺回去,再不成,那、那我去绿竹广居找娘诉苦,去海连峰请老祖宗为我作主,他们可疼我了,我是有靠山的呢,兄长好自为之。”
凌渊然瞪她,嘴角却露出笑意。
他深吸一口气重整旗鼓,故意高高在上问:“那本阁主的赔礼呢?”
惠羽贤低晤了声,挠挠脸。“满大街逛来逛去,看了不少商家买卖,却找不到一件能配得上兄长的东西,所以……两手空空……”说着,她还摊开手心表示真的空空如也,被他握住的那手亦跟着动。
他被取悦了,顺势放松掌握,长指刚巧按在她腕部手脉上。
忽地,他面色陡变!
惠羽贤亦吃了一惊。“兄长……怎么了?”
她今日历劫归来,神识如常,未见昏沉,洗浴换衣、上药、喝汤祛寒,跟着就遭他“逼供”,他直到此时才不意间触到她的腕脉。
凌渊然拉她的手搁在大腿上,以两指轻按去号她的脉。
他宁神沉气,长指却有些不稳。
不知是否关心则乱,即便在医道上未深入探究,以他五感之敏锐,要号出一个人的脉象如何根本易如反掌,但妻子的脉象。
嗯……是吧?他没有号错是吧?
他模到除她自身的脉动处,尚有另一个……不!不止一个,是两个微小的、却不容忽视的存在!
此一时分,从武林盟分舵赶来欲替乘清阁阁主夫人诊视的老神医被请进厅中,婢子飞快来报,凌渊然遂命人快请。
“……兄长?”惠羽贤当真如坠五里迷零,见阁主大人脸色从铁青转苍白,再由苍白转成暗红,彷佛她脉象极度异常,得了不治之症。
“莫惊。”明显受惊的男人力持镇定。
惠羽贤是见周遭慌张、人心浮动,自身反而会更沉着静的性子,阁主大人的神态变化她瞧在眼里,心知状况肯定有异,且问题在她身上,如此一想,她的心倒真的定下来了,莫惊,不惊。
一阵脚步声快进,老神医被请进房里。
江湖儿女没那么多避讳,凌渊然遂请老神医近榻直接诊脉。
搭上脉,老神医闭目凝神,惠羽贤瞬也不瞬直盯着对方的表情,便见那张老脸上先是轻蹙起两道白眉,跟着鼻翼动了动,鼻下的两道白胡子亦动了动,连带下颚那一大把雪白胡须也动了动。
“嗯……”老神医沉吟颔首,眉峰松解,半隐在白胡里的嘴高高扬起,赫然张开双目,道:“竟有喜脉啊!”
凌渊然五官绷着,抑着声问,“可是双喜?”
老神医翻起衣袖翘高一只大拇指。“阁主大人厉害,确然无误。若有误,尽可来砸老夫这江湖招牌。”
终于,凌渊然对着外人笑了,淡淡道:“老神医这江湖招牌,在下信得过。”突然——
“兄长……兄长……”
凌渊然循声看去,唇上的笑直接僵在脸上,因妻子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
惠羽贤忽觉一口气提不上来,脑中热烘烘,后脑匀撞伤的地方蓦地刺疼,人便昏过去了。
待她睁开眼睛,耳中便传进老神医的说话声——
“醒了醒了!无事啊,醒了便好。”老神医笑语家慰道:“老夫下去开一帖药,留下药膏,夫人仅需连用五日,头伤、喉伤与颈上的伤,定然可愈。”
凌渊然起身送老神医出去,长身傲挺,至止从容,末了还能立在门外与老神医说道几句,双双作揖别过。
他走回,阔袖轻动,两扇门被气劲一扫,倏地关上。
惠羽贤卧在榻上,眨眨微带蒙胧的双眸见他近身,才欲启唇言语,他却彷佛膝腿发软般跌坐榻沿边,全身月兑力似地扑伏在她身侧。
“兄长?!”她摆身坐起,抚他的背。
“贤弟。”
“是。”
“嫣……”
“是。”还附带一朵笑,只是笑的有点僵,毕竟被他小惊着。
凌渊然低声道:“你适才闭住气,晕了。”
她恍然大悟般叫了声,眸子惊圆。“我……我……兄长有孕了!不不,不是兄长,是我……我有孕了,老神医说我有孕,还是双喜……双喜……”
凌渊然地坐起,将她扶住。“你别惊,无事的,莫惊。”
“好……好,莫惊……我不惊。”她笑了。
原本以为自己心脏够强大、够镇定,岂知到底是平凡人一枚,道行不足,修炼亦是不足,但……是惊喜到不行。
桌上香炉犹燃着宁神香,铜盆火炭仍摆在同一位置,盆中未添新炭……看来,她昏过去应不到半刻钟,却把阁主大人惊成这般。
“兄长也莫惊,我很好。”她回抱他,抚着他的背。“很好的……”
下一刻,她感觉到他双臂加重力道,将她宇宇锁在怀里。
他并未言语,可惠羽贤与他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能觉出他的心跳起伏。
阁主大人是要警告她,永远、永远别再这般吓他。
她胸中发软,忽觉颈上和头上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她想笑,搂着心上人嫣然笑开,凑近他耳畔轻哑道:“兄长,我们就要有孩子了,且还是双啊,我好欢喜……兄长觉得如何?”
静过一会儿,她耳朵温透温烫的,阁主大人也凑近往她耳里吐息。“为兄将满身精华一次又一次满满注进你身子里,贤弟如今怀上,且是双胞,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没辜负为兄的尽心尽力。”
呃……听听!这什么话啊?
“兄长。”她笑得双肩抖动,颊面一片绯红。
凌渊然也笑了,亲亲妻子温烫的耳,告诉她——
“贤弟有孕,为兄内心之喜……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