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爬墙来 第十七章
两人来到偏厅,屏退了左右,应夫人才叹息道:“这件事你真的错了,就算没有余家与欢欢的婚事,难道太子就不会拿其他事情来逼你吗?”
“但现在他们就是拿余家的事来逼我……”应仁蔚还想替自己辩解。
应夫人摇了摇头。“说穿了,他们要的只是你的屈从,要你与温子然、与三皇子撇清关系,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定要欢欢嫁给余强?想别的办法不行吗?”
此话一出,应仁蔚犹如被冰水淋了一头,他为什么没想到?
应夫人看着他,眼中不知是失望还是难过。“说到底,这不过是你如何与太子表态的问题啊,只是现在木已成舟,你让自己下不了船了。”
应仁蔚陷入了沉默。他因为不想直接面对太子,所以顺水推舟答应了余家的求亲,让他投向太子阵营这件事变得合理,证明他不会站在三皇子那一边,但事实上他只是把压力推给女儿,让应欢欢去承担。
夫人说的对,他真是个自私的父亲啊!
应仁蔚在这当下像是老了十岁,但决定已下,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他望向妻子,目光有着说不出的恳求。“事已至此,就不用再说了。到欢欢出嫁之前,你搬到欢欢这里来住,让她多少吃点东西,只有你说的话她还听得下去……”
这一日,一大早津城街上就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原来是工部水部司主事应仁蔚的千金应欢欢与余家造船行的公子余强要成亲了!
应欢欢与温子然平时过从甚密的情况,津城里有不少人知道,更不用说温子然前阵子赢了比船,硬是把余家的风头给压了下去,所以听说应欢欢最后没有嫁给温子然,却嫁给了余强,倒成了家喻户晓间闲磕牙的话题。
不过也有许多人认为温家有的只是造船界的名声而已,余家的财势远远胜过温家,嫁给余强也不算辱没了应欢欢。
在他们成亲的这一天,津城不少百姓都站到了街头看热闹。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了应府,所有的礼俗一应俱全,只是应府的气氛总令人觉得有些古怪,奴仆的笑意很勉强,应仁蔚及应夫人脸上的表情更是僵硬,连笑都像是硬挤出来的,一点欢喜之意都没有。
不过余强并不在意,依旧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对应欢欢谈不上什么喜欢,但至少她长得还算标致,更重要的是他成功抢了温子然的女人,截至这个时候,他才有赢了温子然的感觉。
因为这一点,他迎娶时一路粲笑,直至回到余府准备拜堂,堂上坐着的自然是余强的双亲,一旁的宾客各个衣着华丽、非富即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厅外突然冲进了一群人,是温子然带着数名温家造船厂的工人闯了进来,打断了仪式的进行。
“温子然,你来做什么?还带了这么多人,我们余家可没邀请你们温家。难道你是因为心上人被我抢了,心有不甘,特地来观礼送她最后一程?”余强刻意尖鋭地讽剌着温子然,意图让他成为众人的笑柄。“我就大发善心让你们看,只是你们温家的人可能得站到最后面去,再这里的都是些大人物,可没有你们的位子。”
站在温子然身边的小白开口了。“我们才不是来观礼的!兀那余强,老子告诉你,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他口沫横飞的想来段猛话,却被身旁的温子然皱眉打断。“我们不是来打劫,是来抢亲的,废话不要那么多。”温子然低声道。
他原想让跟班出马吆喝,壮壮自己的声势,不过他找的这个跟班……似乎有点傻。
“哦对,是来抢亲的。”小白抓了抓头,重新想了一下,便再次大叫道:“余强小子,我们今天是来抢亲的,快将新娘子交出来!”
这番浑话一出,不只温子然头顶乌云密布,身后众人个个捣脸的捣脸,低头的低头,似乎耻于与此人为伍。
被小白这么一搞还抢什么亲?气势都没了啊!
“抢亲?”余强大笑起来。“就凭你们几只三脚猫,有这个本事吗?”
“他娘的!余强你先上来跟老子战个三百回合,就知道老子有没有本事!”小白跳了出去,手上比划了两下。
温家造船厂人的眼光齐刷刷的转向了他,这家伙到底去哪里学到这些江湖话的?
见每个人都忍不住诧异的瞪着自己,瞪得小白都有些心虚了……
温子然摇了摇头,索性自己站了出来,要再让小白撑场面,不只是他气势没了,整个温家造船厂大概都会被笑死。
他光是站出来,便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许多人不由欣赏起他的气度。
“我们是来抢亲的没错,至于办不办得到,你可以试试看。”他没有像小白那样撂狠话,只是坚定地对余强开口。
他的决心,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此时,余强身边的应欢欢终于受不了了,她拉下盖头,吃惊又无措的望着温子然。她有想过他或许会不甘心,却想不到他竟采取这种方式来闹场。
宾客们议论纷纷,不过都没有插手管的意思。在场的多有高官显贵,自然知道这桩婚事背后的蹊跷,在情势尚未明朗时千万别开口,才不会不小心得罪人。
温子然的出现,应欢欢固然有着欣慰与喜悦,但更多的是紧张与害怕。余强应该早料到温子然会出现,怎么可能没有做任何准备?
“温子然!”她有些急,却又不能表现出对他的留恋与担忧,只能硬着心肠冷声道:“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会成功的!”
“如果我一定要带你走呢?”温子然幽幽地望着她,似想看出她冷酷话语中有几分真心。
应欢欢闭眼深吸了口气,再张眸时,已无任何温暖。“我绝对不会跟你走,你们快滚!”
温家造船厂的众人面面相觑,情况似乎与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应欢欢不像是被强迫成亲,倒像是自愿的啊……
温子然沉默了下来,不做任何响应。
余强却是冷笑了起来,锐目如箭一般射向温子然。“你们破坏了我的婚礼,这么容易就想走吗?”
他话刚说完,外头突然冲进了一堆人,或持刀或持剑的将温家造船厂的人围了起来。
然而在他们还没有接到余强的动手命令时,温子然突然暴起,整个人冲向了余强,可他只是一介书生,哪里有什么武力?顶多练了一阵子体能,有了几分气力罢了,他这么赤手空拳的冲向了余强,不仅没有惊吓到对方,反而让余强狰狞地笑了起来,挡住了身旁侍卫欲拦人的动作,迅速将侍卫的刀拿了过来,一回身便往温子然身上砍—
“不要!”应欢欢尖叫出声,想上前阻止却已来不及,身旁的护卫更将她档在余强身后不让她过去。
温子然肩头中了一刀,血很快染湿了上半身,看起来惊人又可怖,他却一声也不坑。
好好的一场婚礼竟然见了血,完全出乎众人所料,每个人都倒抽了口气,纷纷后退几步,免得被卷入风波之中。
“痛吗,温子然?”成功的伤了温子然,余强有些得意忘形,反手又是一刀划在了温子然的胸前,那还是余强不想让他死得太容易,才没有砍得太深。“怎么样?你不是要抢亲吗?来抢啊!看你能吃爷几刀,我今天若不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爷就不姓余!”
温子然只是淡漠地望着他,冷声道:“我抢不了亲又如何?至少我成功的阻止了这场婚礼。”
至此,余强及全体宾客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抢亲根本就是幌子,温子然的目的只是要让他们成不了亲,很显然的,温子然做到了。
整个场面血淋淋的,还成什么亲?
应欢欢当下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捣住嘴,一脸不敢相信。
他如此以身犯险,宁可让余强砍上几刀,就只是为了不让她与余强成亲?他何必做到这样?她都伤他那么深了啊……
“你这混蛋,看爷不杀了你——”余强怒不可遏,将刀高高举起,想朝着温子然砍下去。
这次温子然没有傻傻的挨刀了,而是一个驴打滚避开了这一刀,甚至在余强再次冲上来之前大喝了一句话,让余强的刀再也落不下来。
“津城知府何在?余强在此公然行凶,你没有看到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宾客左顾右盼后,都本能的往两边让开,最后傻在正中间的,赫然便是左支右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津城知府吴大人。
这两个浑小子要打要杀不会滚一边去,把老子叫出来做什么?吴知府苦着脸忖道。
余强见温子然竟然告状,气得反驳道:“温子然!明明是你先带人来抢亲,还破坏了我的婚礼……”
温子然慢慢起身。“对,我来抢亲我承认,破坏了你的婚礼我也承认,依我朝律法,我顶多赔你几百两银子。可是你就不一样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凶,你方才也承认想杀了我,更已经动手将我砍伤,这里数百个人都可以为我作证,依我朝律法,你大概要把牢底坐穿了。”
余强一听,吓得手上的刀落在了地上,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温子然,却说不出一句话。
听完温子然这番话,脑筋动得快的人想明白了。这招真是高啊,不仅成功破坏了婚事,还倒打一耙,难怪那些温家造船厂的人虽然脸色难看,但瞧着温子然被伤也没有上前阻拦。
应欢欢也想到了,神情更加动容,哭到都哽咽了。
温子然真的用他的伤换了她的自由?这得有多冒险?万一余强下手再重一点,他就真的死了啊……
温子然忍住不看应欢欢的脸,而是径自转向吴知府说道:“吴大人,我说的可对?草民寒窗苦读十数年也不是白读的,对于我朝律例可是有深入的研究。”
吴知府不情不愿地走出来,两边都不想得罪,只好含糊其词说道:“那个……这件事两个人都有错,待本官审问一番之后,自有定夺……”
“吴大人。”温子然指着脸色忽青忽白的余强。“杀人者不是应该先抓起来,在候审阶段都必须关押在牢里,以防止犯人逃逸吗?”
吴知府无奈,律法确实如此规定,他只能投给余强一记抱歉的眼神,命人将他押起来。
余强咬牙切齿地瞪着吴知府。“你敢?!你难道不知道我背后是太子吗?你敢动太子的人?”
他不说就算了,一说,在场的诸多宾客都忍不住翻白眼。
这得有多傻才会当众揭开这件事?原本太子还有可能动用关系,将余强从大牢里捞出来,但余强现在这么一闹,如果没有秉公处理的话,每个人都会知道是太子插手了。
而太子目前相当谨言慎行,怕被三皇子抓到一点把柄告到皇帝那里去,所以这件事太子不可能管,何况这场婚事既然办不成,余强等于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搬出太子无疑是找死。
吴知府也想通了这一点,立刻拉下脸来。“余强,你可知罪?!”
“知你娘的罪!”余强失去理智的朝吴知府挥刀,还真的恫吓住了对方,让他的人不敢前进。
余强转过布满血丝的眼,凶狠地望向温子然。“温子然,你设计我!你不但破坏了我的婚礼,还要陷我入罪……”
“不就赔你几百两?我明天给你。”温子然虽然伤口抽痛着,头也有点晕,却刻意装得云淡风轻,就是要气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