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福了 第十八章
石忠没有动静的确让景昊一度怀疑他们又找错人,直到石忠私下向人打听赵雨泽的事,景昊才又起了疑心。
景昊派人在赵雨泽离开戏班返家后,假意到戏班去找赵雨泽,果然让石忠上钩了。石忠借口想替赵雨泽作媒,想知道她的老家在哪里,去见见她的娘亲说说这事。
景昊想,大概是上回石忠跟踪赵雨泽回住处,却没见到她娘这才有了疑问,于是他派人装扮成一中年妇人,在每日赵雨泽离开住处前往戏班子的时候进入她的住处,假装是赵雨泽的母亲。
怕赵雨泽知道了也想守株待兔,担心她被波及,他便瞒了她这件事。
直到今天,石忠突然晚膳也没吃就离开戏班子,还打算往郊区去,景昊就知道他终于等到机会了。
石忠来到赵雨泽的住处,偷偷在外头观察,果然看见一名中年妇人在屋子里忙着。
此时,景昊与赵雨泽也回到了住处,景昊在赵雨泽泄露行踪前先一步扯住了她,两人躲到了暗处。
赵雨泽回头,看见他严肃的模样,这才警醒起来,她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石忠在那里。”
经景昊指了方向,赵雨泽才发现石忠在偷偷窥探,她也是这时才发现她的住处里竟还有别人,“那是……”
“那是我派来伪装成你娘的人,今天下戏后,几名戏班的姑娘相偕要去参与最后一日的庆典,石忠要她们务必邀你同行,她们同意后,石忠就偷偷离开了戏班,我猜想他是想动手了。”
“但没人来找我啊!”
“我已经让人支开她们,她们没来得及找你,你便离开了。”
此时,赵雨泽看着屋子里伪装成她娘的妇人,到院子里抱起一些柴薪,看来是准备进厨房生火,石忠则偷偷模模的上前去。她正要大叫让那名妇女小心,却被景昊捂住嘴,下一瞬,她就看见那位妇人丢开柴薪,俐落的抓住石忠持着凶器的手,轻易的将人扭倒在地。
赵雨泽与景昊立即跑上前,看见石忠被抢下的凶器,果然是有着手柄的锥状器具。
两名官差也不知从何处出现,上前押住了石忠。
那名扮成中年妇女的人,原来也是一名官差所扮,若不是在夜里,大概一见便知他是男扮女装。
“石忠,你便是跨州犯下杀人命案的凶犯吧!”景昊上前质问。
石忠偏过头去,一脸的不屑,“你没有证据。”
“我的人抓了你一个现行,你手里又有跟之前命案相似的凶器,你还不承认。”
“这种凶器也不是只有我有吧。”石忠依旧撇得一干二净。
赵雨泽气极了,怒斥道:“石忠不是你的本名吧!我们已经找到了钱二,想必你就是他的师弟。”
“我不认识什么钱二。”石忠嘴硬道,但他那略显惊惶的眼神出卖了他,他没料到竟有人能查出他与钱二的关系。
“钱二说过这锥状器具是你师傅自制的工具,除了你师傅的传人,其他人不会刚巧也有相似的器具。”
“既是有传人,又怎么知道不是别人?”
“你还嘴硬——”
赵雨泽还想再斥责他,却被景昊阻止了,他要她少安勿躁,接着道:“石忠,我查过案卷,过去的命案也跟这回一样,都是育有孝子或孝女的母亲。”
石忠冷哼,认为他是在虚张声势,“凭你们能看到案卷?”
“本官乃是刑部侍郎,而这位赵姑是大理寺少卿,男扮女装潜入戏班查案,你认为我们是不是能够察看案卷?”
石忠一时心慌,没想到这种市井小民的命案竟会出动两名朝廷官员前来调查案,连回话都气虚了许多,“那、那只是巧合。”
景昊知道要逼石忠承认犯行,必须先突破心防,石忠既然莫名的对那些母亲有敌意,他便由这一点下手,“巧合?石忠,你想必不是自小没有母亲,便是只有苛待你的母亲,才会对这些母亲痛下杀手。这些母亲一个个都是慈母,你见了心生嫉妒,才会杀了她们吧。”
“可笑,什么慈母!”
见慈母两字果然引起了石忠的不满,景昊继续道:“你连自己杀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吗?还记得岳阳的被害人崔氏吗?她一个人把女儿养到了十八岁,她宁可自己吃苦也不让孩子吃苦,却因为你的嫉妒而死于非命,你竟还敢嘲笑她?要我说,你才是那个不该存活于世的人,那些母亲不该死。”
“胡说、胡说,都是胡说!那些母亲都该死!她们不是年纪一把了还不守妇道,就是为了银子把女儿给卖进青楼,我们戏班子四处表演,到了当地,休息时最大的消遣就是听听当地的街谈巷议,那些母亲都不是好人!”
赵雨泽愤怒不已,上前抢过一名官差的佩刀,要往石忠砍去,官差都受惊反应不及,已无法阻止。就在刀子即将劈下的时候,不知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弹向她手中的刀,她跟着双手一麻一松,刀因此落了地,官差立刻将刀捡起,收入刀鞘。
石忠本是双手阻挡,见刀子落地,这才放下手,但惊魂未定,身子仍旧微微颤抖。
景昊给了暗处的霍风一个眼神,这才上前抓住了赵雨泽,这可是逼问石忠的好时机,不能让她给扰了。“那崔氏呢?她可曾犯下你说的过错?”
“崔氏是透过一个卖杂货的找上我,说想要支好看的发钗,可是上等货她买不起,我问她要发钗做什么,她说要帮女儿打扮打扮,才能请媒婆到家里帮女儿相一门好亲事,她这般嫌贫爱富,能算是慈母吗?”
“你疯了吗!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这样就是嫌贫爱富吗?你是因为没有同样疼惜你的母亲,才看不得别人有好母亲,你这个疯子!”赵雨泽更愤怒了,恨不得冲上前扯拦石忠的嘴,连景昊都差点抓不住她。“你胡说,我不是,我是替天行道,那些母亲不该活在人世!”
“不管你有什么遭遇,那都不足以成为你滥杀人命的借口。”景昊冷冷地道。“这不是借口,我只是受过同样的苦,所以要拯救跟我一样的人。我小的时候父亲一去世,母亲便遗弃了我,直到一对针笔匠夫妻收留我,收我为徒。师傅不是什么恶人,就是性子懦弱了些,但师娘却极为严厉,把我当奴工就罢了,还动不动就打骂我。
“师傅的女儿本与我两情相悦,但师娘嫌弃我的出身,硬是把她嫁给大户人家当续弦。我心存怨恨,早想月兑离师傅、师娘,却在一日为师傅整修黥身器具,听到后院有异声,撞见了师娘的奸情,师娘让那奸夫痛打我要灭口,我一怒之下就用手里的器具杀了他们。”
“想必官府查不出他们的死因,这才促使你之后都使用同样的凶器犯案。”景昊推敲道。
“我把奸夫的屍体趁夜背了出去丢在荒野,师娘则留在后院里,官府没察觉他们是死于同一命案,又因为伤口小没被找到,因此以暴毙结案,不久后我便转行,离开了师傅。”
“就算之前的命案,那些街谈巷议为真,但可怜的崔氏只是见女儿已至适婚之龄,想为女儿找个好婆家,却因为你自以为是的误解而丧了命,单单崔氏的命案,你就罪该万死!”
“我罪该万死?像你这种高门贵户,哪里知道我们这种被遗弃的穷苦人家孩子的心情。”
“一个孩子只身离乡背井、离开自己自小生长的母国的那种孤立、那种无助,那才是真正的遗弃,但有人选择让自己有所成就,并非只会像你怨天尤人。”
赵雨泽不解的看向景昊,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平铺直叙的语气彷佛说的是他人的故事,可是他曾说过站在钦和殿的她,看起来与朝堂格格不入,让他想到了自己……
“你们将他押回县衙,交由秦县令升堂判刑。”
“是。”官差应了声,押着石忠回转县衙。
景昊再转向赵雨泽时,已恢复了以往的笑容,“我们进去把你的行李收一收,回驿馆吧。”
“景昊,你……不是卫国人吗?”若他不是,他方才问她愿不愿到塞外居住,会不会是另一种方式的告白?
“我们快回驿馆吧,于良以时限已到为由催着我们回京,我好不容易说服他多等我一夜,我们再不回去,恐怕他又会写一道密函送回京城,向皇上告我们一状。”
赵雨泽几乎要问出口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但一听他提起了于良,她又把话给吞了回去,在心里苦笑一声,就算她问出口,就算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们两人也不可能有结果,要是什么都不问,她还能欺骗他并不喜欢自己……
景昊捡起她方才抢刀时落下的风车丄父回她手中,“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风车吗?”
“为什么?”
“风车的叶片能迎风飞翔,可是它的脚却被牢牢的锁在原地,它拥有的是虚假
的自由,一如我……”
“我……其实不讨厌塞外。”
景昊淡淡的笑了,他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她是由他刚才的话中猜出了他不是卫国人,觉得伤了他,才想安慰他吧。
但他已然明白,若他想要赵雨泽,就得留在卫国,然而他最渴望的是回到他的家乡,回到那片偌大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