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的烦恼 第五章 挥剑斩情丝
秦宇中箭了!这情况让丁霏月吓得六神无主,还是秦宇虚弱的提醒她先去找个地方安身,她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秦宇几乎是没有力气再骑马了,坐都坐不稳了,丁霏月果断下了马,让秦宇伏趴在马背上,再牵着马儿在林子里找着可让他养伤的地方。
寻觅许久,她终于在林子里找到一间木屋。
“有人在吗?”
丁霏月停在木屋前高声喊道,又敲了敲门,许久都没有反应,她只好推门而入。
一踏进去,她吓了好大一跳,墙上挂了颗吓人的山猪头,往旁看,她看到挂着几把刀器、弓箭,还有绳索,一条条腌肉,她才知这是猎户住的屋子,但桌椅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这屋子的主人很久没回来了。
这让丁霏月松了口气,终于有个地方栖身了。
丁霏月马上踏出屋子,将伏在马背上的秦宇扶下马,秦宇受了伤,硬撑着骑了近一个时辰的马,体力早已透支,但他因为放心不下她,并没有让自己彻底昏过去,他仍靠着意志力硬撑到现在,在她扶着他行走时,他强忍住晕眩,困难的跨出步伐,就怕他真倒下了,凭她的力气扶不动他。
丁霏月慢慢搀扶他到屋子里,里头有间小房间,她扶着他坐在床上,盯着他身上插着的箭,红了眼眶。
要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也不会受伤……
秦宇看她红着眼愧疚也于心不忍,但与其花时间安慰她,不如想出两人都能活命的方法,他绝对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当追兵赶来,他就无法保护她了。
“霏月,听我说,先帮我把箭拔出来。”
丁霏月大惊,盯着他背上的箭,唇瓣一颤,“拔……起来?”
秦宇从衣襟里取出一罐药粉,放在床上,“箭得拔出来才能处理伤口,我这金创药可以用来止血消肿。你拔出箭后,一定会喷出一些血来,先用包袱里的干净衣服止住血,再洒上这药粉,听明白了吗?”
丁霏月听的很明白,但要拔箭……谈何容易?
秦宇知道她害怕,鼓励她道:“霏月,你忘了我们是伙伴了吗?我们只剩下彼此了,现在就只有你可以救我了,你并不是娇弱的贵女,我相信你办得到,不会让我死的。”
丁霏月听到死这个字浑身一颤。
他会死吗?不!
他们是伙伴,她不能让他死,他不会死的!
“我知道了,你忍住。”丁霏月慢慢深呼吸,然后鼓起勇气,双手握住箭杆,一鼓作气,毫不迟疑的用力拔出来。
秦宇闷哼一声,侧头用眼角余光一瞄,肩背上的箭枝已经不见,鲜红的血沾在皮肤上,还有心情开玩笑道:“真是太好了,幸好我没有中毒,这箭也不是倒勾的,真是好事,现在快用衣服止血。”
丁霏月看到那涌出的鲜血都傻住了,听到他的吩咐,忙将手上沾血的箭扔了,用干净的衣服按住他伤口,直到没有再流出血。
“很好,现在帮我月兑去衣服,洒上金创药,再简单包扎住伤口。”
丁霏月听着他的话照做,顾不得要替他月兑衣服有多么不合宜,她小心翼翼不弄到他伤口的替他月兑去袍子,再朝他的伤口洒上药,接着,从屋子里找到剪子,从用来替他止血的衣服上剪下干净的布料,包扎伤口。
“霏月,你做的很好。”秦宇松了一口气,但他的意志力也到了极限,在他昏过去前,他必须妥当的要她做好一些事,她才能平安度过今天。“现在,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把马牵到隐密的地方绑着,还有将我们走到这间木屋的痕迹消去,我流了不少血,沿途恐怕留下了血迹……”
丁霏月知道他是怕追兵追来这林子,顺着两人留下的痕迹找来,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做好的。”
秦宇看到她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可以放心了,“接下来我会休息一下,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快去吧。”
丁霏月真不想离开他半步,但这攸关两人的安全,一点都不能耽搁,她果断的踏出这屋子,去做她应该做的事。
看到被她丢在屋外的马在外面吃草,没有离开,她松了口气,将马牵到屋子后的小院子里看周遭的草长得高,又有大树可以掩盖住马的身影,若有人从屋子前门来了,她也能将秦宇带到小院子躲藏,她发现这屋子的后门很隐密,搬个家具便可以遮住。
丁霏月接着把她和秦宇行经过的地方都走过一遍,将马儿的蹄印和血迹用泥土掩盖住,最后在屋子门前木板看到一滩血,她想到厨房里有水桶,那水是脏了点,但用来擦地刚好,擦好后,她才进到屋子里。
然而回房后,她看见躺在床上的秦宇动也不动,像死了一样,把她吓得跑上前探探他的鼻息,低下头在他的胸前聆听他的心跳声,听到那心正平稳的跳动着。
太好了,他活着,他没有死!
丁霏月镇定下来后,开始想着接下来她能做的事。
以往都是他保护她的,现在,他受伤倒下了,换她保护他了,现在她要做的事,就是要照顾好他的伤口,不能让伤口恶化。
虽然目前还有金创药可用,但谁知那伤口几时会复原,难保药不会用完,而且这么大的伤口容易发炎导致发烧,她记得有一年女乃娘伤了脚,伤口发炎肿成一个大脓包,足足发烧了好几天,大夫说要是没法子消炎,就有可能会死,所以她必须防止秦宇因为伤口恶化到那种地步,她必须找到更多药才行……
但这儿是荒郊野外,没有人烟,她又不会骑马,无法离开这里去药铺子买药,她要去哪儿生药出来?
丁霏月沮丧万分,在她愁着怎么办时,突然间灵光一闪。
她想起刚刚在屋子后,她匆匆瞥到几株熟悉的药草,仔细想,那好像是止血、消炎消肿的药草。
丁霏月爱看书,平常看过的书很多,包括医书,虽然不懂什么医术,但她记忆力特别好,看过的内容几乎都过目不忘,在女乃娘脚受伤时,她就曾特别翻过医书找过治脚伤会用到的药材,将书上所绘制的药草形状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她看到的药草,真的是专治外伤的药草!猎户难免会在打猎时受伤,会种植药草也是自然的。
丁霏月马上绕到屋子后做确认,仔仔细细将那几株药草看过一遍,绽出微笑。
对,这是大蓟、白茅根、金银花,三七没有错,她要用这些药材治好秦宇的伤!深夜里,一排屋宇楼房都是通黑的,只有书房是亮的。
有个男人披着外衫,坐在案桌前,借着桌上的烛光在读信,烛台上的火苗闪烁不定着,黑影覆上了男人那张俊美又贵气的脸,添了几分诡谲之色。
终于,男人读完信了,那双泛着邪气的黑眸跳动着怒火,差点失手撕了信,“竟然追丢了,老八在做什么,连个女人都捉不到,还让老三搅和!”看来,还是需要他帮忙!
他是被圈禁在这座府邸里,离不开这个地方,但并不代表他动弹不得,这三年来,他透过母妃帮忙,暗地里培养着他的心月复人马和精锐的兵马,平常可以帮他做一些事。
接着,男人将外头的心月复唤了进屋,嘱咐道:“派出一批人去帮八皇子,务必要将人捉住。”
在心月复走后,他将信烧掉,在火光之下,那张俊脸更邪气得令人发寒。
秦宇这一昏睡,入了夜便发烧了,所幸丁霏月有采到药草,在捣碎后为秦宇的伤口敷上,也熬成药汤喂他喝,大概是太苦了,秦宇几次都吐了出来,她耐心的喂了他好几次,才终于喂成功,药草也发挥作用,没让他烧得更严重,鼓舞了她。
她以为只要持续喂他喝药,他就会退烧,可没想到,秦宇这烧会烧好几天,见他烧了又退,退了又烧,让她焦急忧心,用上更大的心力照顾他。
而这几天丁霏月也替他准备膳食,厨房的米缸里有剩一点米,还有腌肉,屋子后还有种野菜,煮一煮就能吃。
到这个时候,她不由得庆幸姨母有教她做菜,她能煮小米粥喂秦宇吃,自己也不会饿死,当然她从来没有生过火,但屋子里有打火石,她曾看过秦宇使用过,她依样画葫芦的使用,虽然每次她都会控制不住火候,都会被烟熏黑脸,但久了就捉到诀窍了。
丁霏月也必须学会打水,当秦宇发烧流了一身汗时,她得打水替他冷敷额头、擦拭身子降温,她苦中作乐的想,幸好屋后有井,不然也不知道要去哪提水来。
而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她早就抛在脑后了,现在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
此外,像是洗衣服、晾衣服,她也要自己来,要不秦宇一流汗就得马上更衣,哪有那么多干衣服让他换?
这些在以前,她压根儿没想过得靠自己做的活,短短几天内,她都做遍了。
秦宇已经睡上第四天了。
这期间他虽然曾醒过来,但称不上清醒,眼睛无神,喝了药和她熬得软烂的肉粥和药后又沉沉入睡,但起码现在烧已经全退了,没再发烧,伤口也没有化脓,状况很好,现在就是等他养好精神醒过来了。
今天一早起来,她和平常一样提完水,打扫了屋子后,开始煮粥,她总会多煮一些,怕秦宇随时会醒,想多吃一些。
当她先吃完一碗,端进房里想喂秦宇时,她看到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秦宇正坐在床上。
待回过神,她第一个动作就是将肉粥搁在桌上,朝秦宇冲了过去,抱住了他。
“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丁霏月哽咽道,她从他受伤倒下后便慌得要命,但这几日为了照顾他,她逼迫自己坚强起来。
她每天等啊等,盼啊盼他快点好起来,心都吊得高高的,好怕那些药草没作用、好怕她没照顾好他会害他死掉,所以他一醒过来,她才会忍不住抱住他,她也因为放下心中大石,哭了出声,真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秦宇一觉醒来,还迷迷糊糊的没完全清醒,丁霏月这一抱住他,那哭声震醒了他,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她哭得抽抽噎噎的,可想而知,他病倒的这几天她有多害怕。
在他发烧昏沉时,对于外界的动静其实隐隐约约有印象,有个女人陪在他身边,她会喂他喝苦得要命的汤药,当他难受的发烧,身上黏湿得难受时,也是她用冷水替他降温,为他擦拭身子。
想到她为他做的这些,现在还因他醒来哭成泪人儿,秦宇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流,他伸出长臂,真想用力抱住她,最后觉得不妥,改成拍拍她的头,揶揄笑道:“好了,别哭了,我死不了的。”
丁霏月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发现自己竟抱着他哭,她害臊地忙着退离他一大步,又见他衣襟有几道湿印,她觉得丢脸的抬不起脸,“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要弄湿你的衣服的……”
秦宇叹息,把她拉过来,用袖子擦擦她的脸,“既然要擦就擦干净点,哭得像小花猫似的……”
说着,他一怔,他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丁霏月红着脸,但见秦宇如平常般跟她说话,她觉得好满足、好开心,他现在能好端端的,真是太好了。
秦宇抽回袖子后,觉得太尴尬了,找话题道:“我睡了多久?”他发着烧,醒醒睡睡,都分不清楚过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四天了。”丁霏月马上回道,回想起来,这四天来她一个人单打独斗,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来我睡上那么久。”真不可思议。
“你交代的话我都做好了,我把足迹都清了,血都擦干净了,马也藏起来了。”丁霏月忍不住地对他说,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秦宇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肯定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丁霏月又说:“我也做了记号,就是你上次在镇上墙上画的图,这样你的手下若有经过这树林,便能找到我们。”“你还记得那个记号?”秦宇吃惊道。
“我可是过目不忘的,当然记起来了。”她又道:“我会做的事还有很多,我会打水,会打扫屋子,会洗衣服,我什么都会做。”
“你还会做这么多?”秦宇从醒来后就感觉到腰间的伤处有一股药草味,但并不是金创药的味道,他隐隐回想起在睡梦中她有为他换药,惊诧的问道:“我敷的药也是……”
丁霏月用力点头,“我看了很多医书,知道有什么药草可以用来消炎止痛,这木屋后院刚好有栽种,我便把它捣碎帮你涂上,你喝的汤药也是我熬的。”
秦宇不由得震惊望向桌上的粥,“该不会连你端来的那碗粥,都是你煮的?”
丁霏月点头,“是我做的,我本来就会烧菜了,从小我姨母就教我做菜,刚好这屋子里有腌肉可以煮,我放了肉和野菜,一起煮来吃。”
秦宇仔细看她,这才发现她和平常不太一样,她把一头长发用缎子绑在背后,脸染上一点黑,看起来就像是刚忙完,接着,他捉起她的手看,果然有烫伤,还有一点刀伤,皮肤都变得粗糙了。
“你真的做了很多事。”才四天,她就学会了这些事……她是做了太多事了!
秦宇望向她的脸蛋,发现她有点消瘦了,不禁心疼,自责的道:“若不是我受伤,你也修不必辛苦做这些活,你牺牲太多了。”
丁霏月朝他慎重表明,“我这不是牺牲,你不是说我们是伙伴吗?是伙伴就该互相帮忙不是吗?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发烧,无论如何我都想救你,我很高兴我办到了。”
秦宇被她那过分认真的双眸震撼住了,当下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捆住他的心,脑海里闪过从相识以来的种种——
她对着他说她并不娇弱,她会证明给他看,他对她只是偏见,她忍着脚痛,就只是要证明她并不娇弱,她不会成为累赘;而今,她竟对着他说,现在换她保护他了,无论如何她都想救他……她的自信坚强让他钦佩赞叹,让他为她散发的光彩眩目,感到动人不已。
秦宇突然发现,她的美并不是来自于她的美貌,而是这股打从骨子里涌现的坚强刚毅的光芒,他总觉得自己被她迷住了。
他缓缓启唇,露出和煦的微笑道:“对,我们是伙伴,你保护了我、救活了我。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听到他这么说,丁霏月美丽的脸庞缓缓泛开微笑,所有的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她就只是想听到他这一声“你做的很好”而已,得到他的认同而已。
两人相视着,目光里的情愫加深着,纠缠着,随着这趟旅程中,两人逐渐了解对方,逐渐靠近,心中那份陌生的感情愈来愈浓烈,不可自拔。
接着,两人发现他俩的手还交握着,都像发烫般的松了开。
秦宇匆匆别开眼光,正色的端起粥吃,丁霏月垂下发烫的脸,捂着心跳紊乱的左胸。接着,在吃完粥后,秦宇勘查起这林子,发现这地方真的不错,屋后有井水,再远一些也有溪流,还有可猎捕的动物在,他也观察了地形,规划好危急时可以逃走的路线。
走着走着,在接近林子外围时,他看到树干上一处记号,不仔细瞧会忽略,只有知道的人才看得出那是什么,他会心一笑。
丁霏月在一旁得意的道:“画得一模一样吧。”
“确实一样,画得真好。”秦宇看向四周,风景宜人,“这个地方很不错,我就待在这里养几天伤再上路吧。”
于是,两人在此地暂居了下来。
在之前,他们每经过一个地方都因追兵前来,得匆匆忙忙的逃跑,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能那么悠闲的在同个地方待上那么久。
白天,丁霏月会做家事,到后院拔药为秦宇熬药敷药,秦宇多半时间都在休息,他想找事做她可不允许,怕他扯裂伤口,他只能看着她拔药草,看着她做菜做家事,还做得挺有模样的,唯独打水他一定会在天亮前偷偷帮她做好。
、两人之间的相处很和谐和乐,气氛很美好,但总是暧昧的,有时靠得太近,或不小心碰到彼此的手指,就会感到不自在,像被烫到手,就算不说话,只是单纯对望,就能教彼此心口发烫。
秦宇不是没有发现到这种暧昧,却只能忍耐着,忽视着,与她保持距离,不冒犯她,但一入夜,却总是折磨。
退烧后,秦宇让丁霏月住唯一的房间里,他睡在厅里。
丁霏月会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擦澡,秦宇是知道的,总假装在睡觉,那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因为房间和外厅并没有门,他能听到声音,知道她背对着他月兑下衣物擦操,让他心猿意马,偏偏他总不能开口提醒她要拿什么遮住,后来他主动去搬了块木头做成屏风挡住。一连休息了五、六天,秦宇伤口复原的很好,他吃腻了腌肉和野菜,开始去打猎。
今天,秦宇带了一只兔子回来。
“今天来吃这个吧,我来宰。”
丁霏月一脸大受打击,食指发着抖的指着他道:“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吃那么可爱的兔子!”
“可爱?”秦宇望向手里拎着的兔子,只觉得那是块肥美的肉。
“总之这不行,绝对不行!”丁霏月反对道,无法想象把可爱的兔子宰了,吞入肚子里的画面。
“吃鸡吃鱼就不算?”秦宇好笑的道。
“那不一样。”
秦宇认了,惋惜的看着兔子,“本来想来个三杯兔肉吃的,你运气真好,长得太可爱,只好放你走了。去吧。”
他弯身,放下拎在手上的兔子,兔子发现自己自由了,连忙逃命去了。
“那我再去走走,看看能不能猎点什么回来。”
秦宇猎了一只鸡回来,宰了后,丁霏月一半炒来吃,一半煮汤,香喷喷的,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明天我去捕鱼,你来烧红烧鱼吧!”秦宇兴趣勃勃的道。
“你当我那么厉害啊,什么都会煮。”丁霏月哼道。
“别谦虚了,你这个大小姐什么都很厉害,没有难得倒你的事。”秦宇大力巴结她。丁霏月被他逗笑了,“这倒是。”
“过着这种日子也不错,很悠闲,不必那么忙碌。”秦宇想起过去他总是忙着做生意,有哪一天过得这么悠闲自在?
丁霏月看着这幽静的林子,“是啊,你打猎我做饭,过这种日子真好。”
此话一出,两人笼罩在一片暧昧当中,丁霏月脸红了。
但她也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她喜欢过这种日子。
她曾经锦衣玉食,身边不乏有许多人伺候,她被照顾得好好的,但她得依照爹娘的意思过活,嫁给爹娘希望她嫁的人,她的心就像是光秃秃开不了花的枝头,对将来的生活没有期待,而在遇见秦宇之后,他们一起共患难,经历了许多事,做了很多从来没做过的事,她的心变得坚强,有了想得到自由,挣月兑束缚的渴望,她深深渴望着他,看到他就心生欢喜,会为他脸红失措,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心田里早已为他开满了花。
她明白,她是爱上这个男人了。
她想这么和他平淡过日子,想为他做饭,为他洗衣服,他们就像是一对平凡的夫妻秦宇看着她,却没有说话,晚饭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是萤火虫!”
饭后,丁霏月来到屋子前,看着一只只萤火虫朝她飞来……不,是朝他们飞来。萤火虫的光芒包围住她和秦宇两人,将他们圏在一起。
那光芒好美,美不胜收,让她感到好欢喜。
“真希望可以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话说出口,丁霏月才惊觉到她说了什么。
她说出了她的心愿。
她曾经羡慕过姨丈和姨母之间那样情深意重的感情,她希望能降临在她身上,但……可能吗?
她望向秦宇,感到心慌意乱。
秦宇黑眸底隐隐闪过什么,最后并没有开口。
她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因为那是不能说出口的。
她真心盼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最幸福的这一刻。
丁霏月住在这林子里有十多天了,目前为止还没见过有人踏进来过,可见这儿被山壁遮掩得很好,隐密到没人发现,所以偶尔她会大胆点走远一点去采集食材,她发现有个地方长满香菇,今天她特别拿了篮子来摘,看过很多书的她,自然知道什么菇类有毒,什么可以吃。
“今天来煮香菇鸡汤好了,就不知道今天秦宇能不能猎到鸡……”
这些天来,丁霏月把她的厨艺都使出来,试着做不一样的菜,为秦宇下厨成为她每天很快乐的一件事,只要他说好吃她就心满意足了,幸福不过如此简单。
丁霏月采好了香菇,想着她该回去了,正当她往屋子的方向前进时,惊骇地看到地上有几具尸体,吓得手一松,提着的篮子掉了。
为什么会有……尸体?
猝不及防地,有个灰衣人从草丛里踏出,正好撞见丁霏月,手持的刀还滴着血,丁霏月吓得倒抽了口气,拔腿就跑。
对方从背后追来,丁霏月很快就被捉住了,她大力挣扎,大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灰衣人扣住她的下巴,大喜的端详着她的脸蛋,“脸是黑了点,不过是这张脸没错……太好了,捉到丞相之女,我可是大功一件……”
“别想把人带走!”
一批黑衣人来了,为争夺丁霏月,攻向灰衣人,双方打成一团,灰衣人只有一个人,顾不得丁霏月的松开了她,丁霏月一获得自由,立即蹲用爬的退离这战场,爬进草丛里躲着,再偷偷回头一看,就见方才捉住她的灰衣人已被刺死在地上,那批黑衣人正在找她,她捂住嘴,静静的等着他们离开。
“该不会是躲在这草丛里吧?”
丁霏月听到脚步声靠近,眼见挡着自己的杂草就要被拨开了,她马上朝相反的方向爬出草丛,再使劲往前跑,听见了背后传来快追的吆喝声,跑得更快,压根儿没有看清楚前方的人,一下撞到人,她差点失声尖叫。
“霏月,是我!”秦宇捂住了她的嘴,避免她发出叫声引起注意。
丁霏月看到是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真的是吓坏了,全身瘫软地挨在他身上。
秦宇将丁霏月拉到树干后,仔仔细细的看她,看到她没受伤,他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霏月,你太久没回来,我出来找你,没想到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马都进了这林子里,我真怕你被他们捉住……总之,我们现在快离开这个林子!”
有他在,丁霏月安心多了,点了头,跟着秦宇快跑了起来。
可跑没多远,忽地有五、六名黑衣人出现袭向了他们,秦宇忙不迭将丁霏月护在背后。
“快把丞相之女交出来吧,就免你一死!”
“我不会把她交出去的!”秦宇持着剑与他们对峙。
丁霏月内心焦急,秦宇只有一个人,怎么够对付这十几个人,何况他的伤还没完全好。
就在黑衣人们举剑攻向秦宇,想把丁霏月带走时,另一批人马来了,丁霏月还真怕是另一批想捉她的人,但那些人却是团团护住他们两人。
定睛一看,领头的人是张全,剑上沾着血,显然已和三皇子、八皇子的人马交战过了。
黑衣人见秦宇的帮手来了,也不畏惧,喊一声杀,全部一起攻来。
先前黑衣人们已为争夺丁霏月和灰衣人们厮杀过,剩不到多少人,无法和张全领来的人马对抗,没有太费力,黑衣人都死了,张全带来的人手虽有受伤,但只是轻伤。
危机解除,张全立即向秦宇谢罪,“当家,恕我来迟了,自那天分散后,我就一直在寻找记号找你和丁小姐,等我找来这片林子,发现树上的记号,要寻找当家时,才知被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跟踪了,他们也来到这林子里,幸好当家和丁小姐都平安无事。”
秦宇看到张全等几个弟兄都受伤了,拍了拍他的肩,“这些日子辛苦了,要找到我们并不容易。”
张全又禀道:“当家,从青江县押的货已顺利运回京城,这些天来,我也与秦记离此最近的几个铺子联系上,已经召集了更多好手保护丁小姐,丁小姐的安全不会有问题的。”
秦宇思索过后道:“三皇子和八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得更加慎重,干脆兵分多路,用障眼法来搅乱对方的视线吧。”
张全也觉得这法子顶好,“是,就这么办!”
在和张全讨论好如何护送丁霏月回京后,秦宇望向丁霏月道:“霏月,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丁霏月却有些失神,茫然地说:“我晾着的衣服都还没收,种在后院的几株药草也还没来得及摘,还有马……”离开这里,她也没办法煮香菇鸡汤给他喝了……
“马我会差人把它牵出来的,也会放一锭银子在木屋中,当作给猎户的谢礼,你不用担心。”秦宇又说了一遍,“我们该走了,再待着恐怕会有追兵。”
丁霏月耳朵听着他所说的话,却仍是有些恍神,无法面对现实。
真的要离开这儿,回到京城了……
明明在今天之前,她和他还好好的在这个林子生活着,他会去打猎,她会做饭,过着平淡又快乐的日子,然而现在所有美好的光景都消失了……
秦宇心情复杂的望着陷入恍神的丁霏月,事实上在前不久他也和她一样恍神,明明他在等着张全寻到他,却在张全寻来和敌人打成一团时分了心,感到怅然若失,他知道,美好的日子结束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不准自己再想,提醒她也提醒自己地说:“该回去了,好好打起精神吧,回京城的途中随时会有追兵追来,要保持警戒,不能分神。”“我……”丁霏月张唇,阖上,又张唇,欲言又止。
“走吧。”秦宇没听她说,一个转身,就被她从背后捉住袖子。
张全等弟兄们见状,都瞪凸了眼珠子,想到当家喊了丁小姐的闺名,两人孤男寡女住在这屋子里,会暗怀情愫也不意外。
秦宇警告的瞪了张全他们一眼,要他们别乱想,“你们先退远一点,我和丁小姐有话要谈。”
当张全等人退离到二十尺以外,丁霏月双手更揪紧他的袖子,更挨近了他的背,低着头,说出了此生最难以启齿,最羞愧,最渴望的请求——
“秦宇,你……你就不能带我走吗?我们一起走,走到哪里都好……”
她这话是想……跟他私奔?
秦宇心口震撼,没想到丁霏月会这么大胆,可说是将她一个姑娘家的矜持都抛弃了,也抛弃了加诸在她这个丞相之女身上的义务和家族,说明了她心仪他这个事实。
这段日子以来,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她的依赖、她的依恋,他们之间的暧昧,在他们被萤火虫包围的那一晚,她说出她想一直住在这里,他也是受到震动的,明白了他们之间早已经越了界,对彼此产生了男女之情。
然而,他也不禁想,这一切的感情都是真实的吗?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因为只剩下彼此能倚靠而产生的感情,是出自于真心吗?
她对他的依恋之情,他对她怜惜之爱,会不会在回到现实当中后就消失了?秦宇一点都无法确定。
她现在说要跟他走,会不会只是依恋使然冲动的说出口,在日后她便会后悔她为了他抛弃了一切,没有成为太子妃,亦失去了将来母仪天下的荣耀?
秦宇无法任性妄为的带她走,更何况以现在的政局也不容许他这么做。
丞相大人和四皇子都在京城等着他将她护送回去,唯有两方结亲,力量才会强大,四皇子才能顺利成为储君,没有她,就像是少了东风,而且也会让她陷入危险,三皇子和八皇子会为了得到储君之位,不断想办法捉住她,而他,真的能保护好她吗?
秦宇想着该如何做才是对她最好的,想了又想,依然只得到将她送回京城这个答案。
于是,他故意用讥讽至极的语气回答她道:“别瞎说了,你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
“什么?”在他身后,丁霏月错愕的抬起头。
“我的商队来接我们了,我们已经不再是伙伴了,所以,你不能那么依赖我,要我为你做什么事了,我该做的事只剩一件,就是将你平安的送回京城,所以我是不可能带你到别的地方的。”
丁霏月惊愕愣住,松开了抓着他袖子的手。
秦宇转过了身,就见到她那深受打击的神情,他逼迫自己狠下心来,说了下去,“听好,能当上储君的就只有品德高尚的四皇子,只有四皇子是民心所向,而你是将来的太子妃,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回到京城是你的责任,而我的责任就是将你平安的护送回去。”
他对她……就只有责任吗?丁霏月眸底蓄起了泪,泪眼迷蒙的道:“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一点……”
秦宇冷冰冰的道:“若我们之间真有什么感情,也只是在共患难之下产生的错觉,仅是一时的迷恋,因为我保护你,才会让你误以为你对我有情。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太亲近,对你做了太暧昧太亲密的事,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他们的感情只是共患难之下产生的错觉?
“不,不是的……才不是错觉……”丁霏月咬起唇瓣,摇着头否认。
她这副脆弱的模样,让秦宇真想用力抱紧她,但他强忍住,压抑着自己不舍的心,他别无选择,只能将她送回京城,所以他必须是保持清醒的那一个人,也要逼着她清醒过来。
秦宇更是毫不留情的道:“你爹是个真正为国家百姓着想的好官,他选上四皇子,就是认为四皇子能为百姓谋福利,你忍心让你爹对你失望吗?你真想让三皇子和八皇子这种人成为储君,让百姓陷入苦海吗?”
丁霏月哑口无言的看着这个说得大义凛然,没有一点私情的男人,彷佛她不识大体,自作多情,在向他强求感情。
她真傻,以为他对她也是有情意的,不会希望她嫁给四皇子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好了,只要他一句愿意带她走,她就会为他抛下四皇子,她可以不做太子妃,连皇后她都不稀罕,但是她被拒绝了,难堪的、彻彻底底的。
她终于认清了,这个男人并不爱她。
很残忍,但也让她认清楚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原本就是她该走的路,一条平顺的大道,是她迷惑了,才会走进歧路,现在,她要往回走,走回正路。
她要回到京城里当她的丞相之女,尽她应尽的义务,嫁她该嫁的人,为家族争取荣耀,这才是她丁霏月该过的人生,她不该拥有自由,不该渴望去爱,往后她要为整个丁家而活。
丁霏月很快地整顿好心情,朝秦宇绽出有礼却疏离的笑容道:“对不住,秦当家,我让你感到困扰了,接下来的这一路上,就有劳你的保护了。”
这声秦当家,让秦宇深受打击,两人彷佛回到最初生疏客气的时候。
但这是他的希望不是吗?
是他要她收回对他的感情,回京城嫁给四皇子。
下一刻,秦宇衔起了笑,笑得热络却也客套的道:“这是我该做的,丁小姐,请。”
他转过身,领着她往前走,张全等人都在前面等他们。
丁霏月跟在他后方走,走了数步后又停下,最后仍没有回头看他们共住饼的木屋,跨出步伐继续往前走。
“丁小姐,还来不及备马车,只能委屈你和我共骑一匹马了,等到了下个地点,就会有马车了。”秦宇在说完后,垂下眸低声道:“冒犯了。”他一举将她抱上马背,再坐到她背后。
丁霏月以往只要与他共骑,就会害羞得难以自抑,现在的她一脸面无表情,魂都不知飞到哪了。
秦宇低头望着怀里的人儿,心想他这么做对她最好,接着他双手捉起缰绳,策起马奔驰起来。
在回程的途中,秦宇和丁霏月除非有必要,要不一整天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在有了马车,丁霏月和惠娘、水袖相聚后,两人之间更都是透过他人传话,就连眼神也不会对上。
惠娘和水袖都觉得奇怪,两人先前虽然处得不好,看起来像在吵架,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漠以对,一句话都不说,这段失联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唯独张全清楚两人是刻意保持距离,在心里替秦宇感叹着。
虽然当家私下对他和弟兄们都解释过,这段日子他和丁小姐是清清白白的,维护住了丁小姐的名声,但他可不相信,依旧认为两人之间有暧昧。可他们两人就算情投意合,又能如何呢,当家终究得护送丁小姐回京嫁给四皇子,两人是没戏唱的,就只能冷漠相对了。这一路上,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马来袭过很多次,秦宇找来了几个身形容貌与丁霏月相似的替身,兵分多路避开了种种危险。
现在,京城就在咫尺了。
在城门前的几十里外的郊区,四皇子冉浚领着兵马前来接应,坐在马背上的他一身白袍,相貌清俊,如同论仙俊逸出尘,丁霏月没见过他,秦宇却是见过的,在见到他时,领着众人齐齐跪在地上。
“四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他们的周围,是遍地的尸体,可以想象前一刻战斗的惨烈。
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马在他们一行人接近京城时,又杀了过来,所幸四皇子前来接应,让秦宇等人平安无事。
冉浚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朝跪在他面前的一群人挥了手,“都起来吧。”
“谢殿下。”丁霏月在起身后,见四皇子走向她,她保持着端庄仪态,微微垂下脸蛋,没有失礼地直视他。
冉浚隔着一尺的距离停下,语带关怀的道:“丁小姐,让你受苦了。”
“殿下,小女子不觉得苦。”丁霏月微抬起眸子诚心的道,说完后又垂下头,丝毫不逾矩。
接着,冉浚望向丁霏月身旁的秦宇,感激的道:“秦当家,这一路上有赖你保护丁小姐,真是辛苦你了,你对本皇子的恩情,本皇子不会忘记的。”
“这是在下该做的,在下有幸能为四皇子殿下做事,是莫大的光荣。”秦宇姿态谦卑,朝冉浚恭恭敬敬的道。
冉浚又望向丁霏月,“丁小姐,上车吧,接下来由我护送你,丞相大人看到你平安回京城会很高兴的。”
“谢殿下。”丁霏月应和道,没多看身旁的秦宇一眼,旋即上了马车,当马车在四皇子的手下团团护卫下行驶后,她也没有从窗子看他最后一眼。
她告诉着自己,没关系的,在他们分开后,时间会让她遗忘一切,她不会再为他感到椎心的疼痛了,再也不会。
看她的马车远去时,秦宇恍了神,动也不动,方才丁霏月没有回头,毅然决然进马车的姿态,让他的眼被深深刺痛了,直到相隔了二十尺后,他才回过神命令商队跟上。
明明只是一小段距离,却让他感到异常的遥远,再也无法靠近。
只因为,他与她再也不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