楣神与福 第六章 遇狐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宠猪举灶,宠儿不孝。
宠徒……便是师尊落得威严尽失的下场。
话说上回涤净仙池事件,她就只是坐在一旁,边吃仙桃,边看他辛劳将每一丝霉息收拾干净,说她帮不上忙,她当真连声“师尊好厉害”都懒得喊,好歹见他穿梭于湖面,她拍拍手、鼓鼓掌也可以吧,偏偏嘴那么不甜……
只有行为甜,当他收拾完毕,重回池畔,她倒是马上起身走向他,乖乖巧巧跟在他身边,一副听话好徒儿模样。
害他不知该气该笑,最后,只能放纵吁叹。
这一放纵,短短几年一说短也不行,老友家那只小徒娃,都养成了大姑娘,还与她家师尊经历种种,终得以走到一块一他徒儿胆子越养越壮硕,到达将师尊颜面践踩脚下的程度……
这是她第几次帮他赶跑上门求医的病患?
有时几年求不来一回生意,门前不只可罗雀,想拍只苍蝇都没分。
虽然霉神不靠医人维生,但那是他光明正大整人的乐趣之一,也被她狠心剥夺,唉。
“这一回,爱徒替为师推掉患者,又是为何?”师尊威严徒剩一点残渣的梅无尽,好声好气询问徒儿,说话声音完全不敢加大,要多孬,就多孬。
“她没病。”至少身体没有,若真有,也是脑。
方才踏入大堂,脚步多有力,中气多十足,喝令她去唤师尊出来的气势,哪像个病人?
“爱徒真上进,已学会望、闻、问、切中的『望』,一眼能看出有病否。”为师甚慰呐。
“……”眼没瞎都看得出来,好吗?
女性患者上门求诊,十有八九……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这句话,她最近才解其意。
而理解的那一日午膳,她无端端蒸坏一大锅的饭、煎糊一条鱼,那些明明是她最上手的事,居然……莫名其妙出了差错。
“下回也让为师发挥发挥所长,否则为师快忘了医术怎使。”他一脸好商好量,求徒儿恩准的姿态。
她正低头写字,纸上一片密密麻麻,有时抄抄字帖,有时练练诗词,她的字很秀气,且相当具有耐心。
这时的她,衬在微敞窗扇前,午后阳光微微,凉风吹拂轻轻,窗外绿叶摇曳,她低敛眉眼,静谧如画一他真的都有想动笔画画她的念想。
才这般分神思忖,她搁下笔,抬起头觑他。
“……我不想要有师娘。”突然冒出这句,衬着小脸一派任性。
“嗯?”他回神,只来得及听见最后那两字。师娘?
“你若娶妻,我就离家出走。”
听听,这是一个徒儿能说的话吗?摆明就是威胁!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师尊都不师尊了!
“这么讨厌师娘呀?”他多少明白理由,只是不点破,一笑而过。
“……”因为她被后母虐待怕了,宁可抛师弃家,浪迹天涯一这是她书里读到的帅气词儿。
若他像她爹亲那样,有了新妇,便再也不护孩子,任由新妇以教导之名,行欺凌之实……她情愿,连他也不要。
“师娘这种莫须有的角色,在咱们家可能没机会出现,你师尊我——没有凡心这玩意儿,想动也没法动,幸好你不是吵着要个师娘,这个为师比较做不到,哈哈。”他取饼她搁置下的毛笔,替她批改纸上几字错误。
她静静看着,本还专注在笔锋上,到后来,却不由得挪到他的长指间。
听见他方才的说法,有种卸下心头大石的错觉,可仍有小石鲠喉之感。
是因为……他说了他没有凡心,想动也没法动,等同于,无论是谁,他都不可能爱上?
“爱徒突然冒出这句,是她们对你说了什么浑话吧。”
自然是有人见不到梅无尽,临走前,忿忿撂狠话:等我当上你师娘,看你还有多少好日子过!
“爱徒要多给为师一点信心,旁人说什么,由他们去说,爱徒一定要信任为师……万一有朝一爱徒看见为师被人剥光光、压进床铺上下其手,爱徒一定要相信,为师是被逼的,绝非春心大动,爱徒可定要站出来,拯救为师清白呐。”
“……把你压进床铺的那人,下半辈子都不想有好日子过了。”胆敢欺负霉神,就是嫌自己好运满到溢出来,哪有这么笨的?
“知师莫若徒呀。”他手一扬,柔软笔尖朝她鼻尖勾了一圈,迅速画出一个圆。
她皱鼻,模样像只黑鼻小兽,还傻傻动手去抹。
未干的黑圆,往右脸颗划开长长一道痕迹,惹他发笑,好心将她拉近,指尖沾些茶水,替她擦拭。
那不过是两天之前的师徒日常对话,说完,两人还去扫集落叶,在院子里造窑,烤了地瓜,地瓜又甜又好吃……
今日此时,言犹在耳的假想图,居然活生生上演福佑眼前。
她家师尊,被剥个精光一再晚些进来,应该就能看见那光景一压进床铺,一名妖娆女子,伏在他胸口,纤手沿襟口抚弄,红唇落于他颈侧,吻得啧啧有声,仿佛他这道美食,教人忍不住用力品尝。
女子身上薄纱轻透,勉强遮掩春光,手臂及后背虽皆包裹衣物,可布料透明如蝉翼,所有该看和不该看的,全都一清二楚。
两人几乎是肌肤相亲,找不到半点空隙。
女子如蛇般轻蹭,雪肤在他身上游移,红唇轻轻呵气,女敕舌所到之处,留下暖昧湿意,梅无尽无反抗迹象,貌似午憩正沉,任凭撩戏。
福佑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呆伫了半晌,直至女人柔荑扯动梅无尽腰带,解了松月兑,欲将他一身春景也剥光见人,福佑才忆起该要做些什么。
“你在干么?”福佑开口,声嗓平静,也没惊讶大喊,态度仿佛有人敲了门,而她在屋内问“找谁”一般寻常。
“哎呀,原来还有别人呐……”女人媚眸微抬,风情万种,见有旁人在场也不收敛,十指蔻丹依旧抚弄男人luo胸,艳然一笑:“你家男人?”
福佑摇头。
……不是她家男人,是她家大人。
“不是就好,小娃儿,姊姊很忙,你先出去,接下来儿童不宜,去外头玩沙,乖。”哄人的口气,依旧艳媚无双。
“你不知道他是谁吗?”福佑不急忙上前,仍站在原地,看女人朝梅无尽颈际偷香,欢快得连尾巴都冒出来招摇,看那毛色形状,应该是狐。
“修道人嘛,身上灵气真香甜,与我之前尝过的小妖滋味,大不相同呢。”女子伸舌舌忝唇,模样魅人,毫不掩饰她的贪婪垂涎。
“当然不相同,他是神字辈的。”小妖小敝岂能相提并论。
“哦?敢情我遇上了山神?”女人面露喜色。
原先只是误入此地,嗅到一丝异样气息,甜得她心痒难耐,寻觅找来,看见房内卧睡的男人,远比气息更可口,她才想着来场云雨共修,没料到,他这么滋补。
“比山神再高一些些。”梅无尽说过,寻常小小山神上不了仙宴,应是阶级低于他。
“小娃儿说谎不结巴呀?比山神再高些的神,哪会被我区区媚术迷晕?姊姊修为若这般高强,用得着找男人进补?”女人咭咭娇笑,压根不信福佑说词。
是呀,福佑也很想问:师尊,你被压了这么久,为何还不醒?
堂堂霉神,会受狐精所控?她也不信。
“别因为想救他,便扯谎欺骗姊姊,你甭担心,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让他付出数年修为作代价,品尝欲仙欲死的销魂,呵呵呵……”女人继续往他身上磨蹭,纤指滑过他鼻梁、嘴唇、下颏,直至喉结。
付出数年作代价的人,恐怕不是他,而是不断不断不断在他身上翻滚,沾染霉息的你哦……福佑不知该不该同她说实情,都有些同情她了。
不过女人的手指看了很碍眼,正在梅无尽锁骨处画圈圈。福佑不自觉皱眉,盯着那柔荑瞧了许久,有股冲动,想把它拍去。
而她,也确实迈步上前,动手拨开葱白美指。
“怎么了?还是想妨碍我?”女人眼眸充血,逐渐转为深红色,脸蛋虽挂起艳笑,同时,狠狞袭上眉宇,被福佑拨开的手指,发了锐利长甲。
轻笑问出那句话,利爪朝福佑耙下,毫不给人反应机会。
福佑小腿肚突然一抽痛,她弯身去按,误打误撞避开了爪击,再抬头,女人艳容不再,恢复为狰狞狐貌,另一手爪子唰地又挥来。
福佑半点武功都不懂,眼前又是只修炼狐精,她开始后悔为了梅无尽,居然惹祸上身,刚应该要立马关门走人,让他被狐精吸些气息便罢,反正他是神,不至于出事……
现下自己小命难保,实在亏大了。
小腿肚又是一痛,福佑跑不了,脚拐了一下,身子跌坐圆凳,头顶上方三寸呼啸过一阵风,打散她的发髻,是狐女的爪子攻势。
“哎呀!可恶!”爪子挥太猛,直接穿透墙壁,一时竟抽不回来,狐女使劲挣扎。
福佑乘隙要逃,可还是挂念床上的梅无尽。
虽然动过抛下他,自个儿快逃的狼心狗肺忖思,真到了这当下,又不忍丢他惨遭蹂躏,贝齿一咬,奔向他去。
“师尊!师尊!”叫也没反应,动手拍脸也拍不醒,是猪给附身了吗?睡成这德性!
若抛下他,独自快逃还有一丝机会能逃成……脑子中,明明这般想,身体却不听使唤,动手要去驮负他,将他往背上扯。
她人小,扛不动颀高的他,拖也拖不下床,喘吁吁一试再试。
啪。
狐女成功月兑困,只是断了几截利爪,她伸舌舌忝指,爪子重新长齐,狐女手指故作挪动,艳红色爪子发出摩擦声,音若刀剑交击,听来毛骨悚然。
“……姊姊,这样吧,人,我给你留下,我顺道去厨房,替你生火煮饭,我想你等会儿忙完,应该会很饿,你觉得……这样好吗?”师尊抱歉,在你的清白与徒儿的小命之间,徒儿只能选择后者,你就……捐躯吧。
狐女咧嘴,口里狐牙颗颗雪白锐利,闪动森冷光芒:“小娃儿不用忙,吃完你,我再吃他,姊姊就不饿了。”
吃她,是撕皮扯肉的真实“吃”;吃他,则是销魂云雨的“吃”,如此一来,胃也饱了,灵气也饱了,一举两得。
“我是泥捏的,没有肉香味,不好吃的。”福佑摇晃着脑袋。
“哦?你是泥女圭女圭?这有趣,姊姊还没遇过泥人精,是不是把你打碎了,和入水里,你就会化掉?让姊姊开开眼界可好?”狐女问得好甜美,话却是狠的。
白痴才会说好!
但就算她说“不好”,狐女会放过她吗?!她没这么天真单蠢!
“姊姊先卸你一只手臂试试,泥人会流血吗?会痛吗?来来,手伸过来,姊姊很麻利的——”狐女模样与嗓音全然不搭嘎,前者兽般凶悍,声音若似哄人轻柔。
福佑动也不能动,只能看她步步进匕,身后狐尾愉悦晃荡。
狐女状似友好,牵起福佑的右手,狐眸红似血月,杀意一闪,便要扯断掌间那只细瘦膀子——
福佑遗言只来得及想完一句——师尊,你是猪!——完毕。
她猛然闭眸,不忍看手臂离她而去的可怕景况,也在等待断臂的剧痛来袭。
“呀——”
叫声何其凄厉,几乎要贯穿耳膜,究竟是多撕心裂肺的疼痛,才失控至此……可是,实际上,没那么痛呀,咦?不,不是没那么痛,而是根本不痛。
那惨叫声,仍在持续,福佑很确定,自己正咬紧下唇,并未张口。
“徒儿真伤为师的心,居然动了坏心思,要抛弃师尊自个儿逃,不仅要师尊捐躯,还在心里骂师尊是猪……亏师尊为救爱徒,连那种小狐妖都欺负下去了,有违师尊为神之道。”
驮在她背后的那人,沉沉低笑,不急于从她身上挪开,依旧懒懒挂着,泰半重量赖给她支撑,轻抵她耳后说话。
福佑这才张眸,看清眼前状况。
方才气焰嚣张的狐女,右手臂正熊熊燃烧,任凭她如何扑打、如何满地翻滚,火也熄灭不了,烧得她疼痛难耐,狐毛传来焦味,和着难闻的气味,屋子烟雾弥漫,呛得人直想捂鼻咳嗽。
“你不知道在屋里烧东西……很呛吗?”咳咳咳,福佑忍不住埋怨,而且窗户还是关的,味道更散不去。
“也是,屋里会留着一股烟臭味,还是在外头合适。”梅无尽币在她颈间的右掌一拂,狐女撞破木门,被狠狠甩飞出去,滚落廊下。
“你几时醒的?”福佑侧过脸去睐他,不信刚刚动静那么大,他真的一点都没听见,她怀疑有人故意装睡,要给徒儿一个试炼。
“为师没睡呀。”梅无尽笑容可掬,坦然承认。
他若睡了,她岂有小命活到狐女第一次挥爪之际,更别提第二次、第三次……
“那你为何不早些阻止她?被画圈圈画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呀?!”她有些气恼。
“是挺开心的。”不过,与狐女在他身上又磨又蹭又压又挤无关,而是某人明知自己能逃,却硬要跑回来背他,这股傻劲,令他有些感动呢。
福佑气呼呼拨开他的手,推开他,委屈自己方才小命险些没了,赌气不让他贴靠着背。
这么爱贴,不会去贴狐女吗?!人家又香又软又柔女敕呢!哼!
外头还烧得正旺,凄厉哀号,听了福佑有些不忍,尤其狐女恢复成狐,身形似犬般大小,见小动物痛苦,恻隐之心哪能不动。
“这样教训足够了,饶了她吧。”
“她刚想杀你。”居然还想替人求情。
“反正没杀成。”
“还想睡我。”
“没睡成呀。”她耸耸肩,一副没啥大不了的神色。
“……”等睡成了,换他要咬绢子哀悼清白了耶。“该让不长眼的妖物,好好记清楚,这是谁的地盘,招惹上什么角色。”梅无尽这几句,自是说给屋外狐女听。
这一把天火烧下去,不单皮肉之痛,就连修为,起码烧毁一百年,要她重头练起。
他眉目冰冷,全然无情,看着火焚狐精,亦无半分怜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梅无尽。
可他转向她时,眼里乍闪的冷滇,又仿佛雪融一般,什么也瞧不着,只有要找她算算帐的恶劣笑意。
“爱徒,暂且不管她,你该给为师一个交代,那句『人,我给你留下,我顺道去厨房,替你生火煮饭,我想你等会儿忙完,应该会很饿』……可是真心话?”
“……缓兵之计。”
“哦,缓兵之计呀,爱徒真不错,连这般高深的兵法也悟了。”他抚颚低笑:“那么,『师尊抱歉,在你的清白与徒儿小命之间,徒儿只能选择后者,你就……捐躯吧』,又是何意?”
“……愉听别人心底话,是没有道义的行为。”
“你居然不是先反省自己的弃师行为。”真该打屁屁!
“我是在保护师尊您最宝贝的爱徒。”
这嘴,顶得他无言以对。
也是啦……她有个万一,麻烦的还是他,在他与她之间,他宁愿她先选择保护自己,至于他,没不济到需要她舍身相救。
“好,爱徒你对了,做的很好……”不能骂,只能夸,他这师尊嘤嘤嘤。
咦?竟然没反驳她?福佑本来等着说完那句话,他会酸个两句回来,结果出乎她意料,害她一时词穷,只能呆呆望向他。
不过在场并非仅剩师徒俩,屋外,还有只狐女被烧得叽叽叫,凄厉间夹杂哀求:
“小、小娃——姊姊错了!姊姊有眼不、不识泰山呀呀——你求他放过我——我呀呀呀我是开玩笑,没、没真要伤害你——呀呀呀烫!烫死我了——”
一声尖锐过一声,既求救,也求饶。
福佑叹气觑他:“……我有好一阵子不敢吃烤肉。”是求情,也是心里实话。这样火烤狐精的实况,活生生血淋淋上演,会在她内心留下阴影耶。
“确实有些倒胃口,烧焦味也难闻,罢了。”梅无尽弹指,收回天火,狐女满面涕泪,右臂早已半焦,瘫软在地,疼到浑身发抖,一颤一颤的。
天火不似一般火焰,它可任由操控,要烧你大腿就绝不会波及如臀部,全集中在某一处,哪怕烧成木炭,不想烧着之处,仍保你毫发无伤。
狐女方才用哪只手想伤害福佑,他便要哪只手付出代价。
梅无尽从来不是慈悯之神。
他面容带笑,眼中却薄情至极,惹他不快,他的反击就是让你用每一寸皮肉,牢牢记住,见着霉神,闪越远,越好。
“我去拿药,替她搽搽。”福佑起身,走一趟书房开药柜。
记得上次她煮饭烫伤,梅无尽傍了她一罐药泥,说是女孩子留了疤不好,要早晚各搽一遍,药泥效果奇佳,抹了冰冰凉凉的,马上就不痛……呀,药柜里果然还有。
她取了药罐,踏出房门,小心翼翼在狐女身旁蹲下。
狐女处于狐与人混乱交错变幻之际,时而化为抽搐狐状,时而又是浑身冷汗的狼狈美人,时而半狐半人,相同的都是……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
“就跟你说过,他是神字辈的,你还去惹他。”福佑嘀咕,边为狐女右臂上药……她真的有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再闻到烤肉味。
“……他、他是……什么神?……”这问题,狐女问得太迟。
“霉神。”福佑回答她。
狐女泪流满面,真想拿头去抡墙,她谁不好招惹,居然惹上霉神?!
她这次若有命回去,绝对要将所有神仙的绘相贴满山洞,见一个,躲一个!
“搽完药,你赶紧走吧,以后别再误闯这儿。还有,不要见着长相好看的男子,便想欺负人,夜路走多,总会遇到鬼……不,遇到神。”福佑好心劝道。
有时,神比鬼可怕,做事不讲情面,只论天道,绝对要引以为戒。
狐女忍着疼,任由福佑替她上药,药泥一沾上手臂,确实舒缓火焚之痛,可她还是不禁泪垂双腮,皮肉烧成灰炭,连皮带骨都酥了,若非她仍有一丁点修为,早耐不住极痛致死。
虽说是她有错在先,擅闯别人家,又见床上男人可口,于是生了贪婪之心,但也不用这么狠厉教训她呀!
好嘛,她承认,她是动了杀意,若非这小娃儿不知死活,妄想阻挠她……哎呀,她错了,搧她几巴掌不就够了,拿天火烧她,皮焦肉熟一回事,修为烧毁百年,又是另一回事,这口气,咽下去绝对内伤吐血!
偏偏面对霉神,她没胆啰嗦,小命能捡回来,已属侥幸,但还是好不甘心呀呀呀……
“好了。”福佑耗费大半罐药泥,才将狐女整条右臂搽满,药泥效用迅速发挥,狐女已感觉肤肉逐渐重生恢复。
“这半罐,你拿回去用。”福佑盖妥药罐,递给狐女,丝毫不知这药泥多珍稀,其中又包含数百种仙花奇草。
“谢谢你……”这一句,狐女发自真心诚意。她没料到有人能如此宽容,不计较她刚才还想伤她,她对这小娃儿很难不感激……不过,这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一点儿也不冲突!
霉神她报复不了,至少也要让他苦恼苦恼,绝不默吞窝囊委屈,夹着尾巴逃掉——逃是一定会逃,在逃之前,她要回敬给霉神一个大麻烦!
狐女注意到了,即便是此刻,屋里的梅无尽仍旧目光凛冽,紧锁这方向,不容她萌生伤害小娃儿之心,那般冷情的神只,竟也会如此扞护一人。
“不用客气——”福佑起身要走,狐女突然伸出左手,握住埃佑的手腕,力道并不重,福佑一怔,只觉狐女朝她吐出一口气,短暂朦胧了眼前景物,很快便恢复正常。
她视线尚未清明之前,梅无尽已闪身至她身旁,一掌将狐女打飞出去,惨叫声一路呀呀呀呀,绵延不绝,滚过了石桌,滚离了老松,滚落了绝崖,终至声音远得再也听不见。
“发生什么事?”她才感觉一眨眼,狐女跑哪儿去了?而他,刚不是待在屋里,此时又为何紧张兮兮扶着她的肩,好似担心她怎么了。
“那畜生对你做什么?”
“……没有呀,她什么也没做。”
梅无尽不信,摊掌凝聚术力,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很快地,他知道狐女动了什么手脚。
狐,还有哪几招能使?
魅之以色,迷之以媚,勾人以娆。
公狐母狐全是同一个死德性……
但那些招术,摆在他家爱徒身上,会沦为何等景致?
实在是太——有趣了。
有趣到……狐女玩的老把戏,他突然不想太快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