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东施 第二章 毒安息香
虽然进靖国公府主要目的是给章三太太陈氏调养身子,但为了避免暴露身分,秦姌月只有诊脉的日子才会随章清兰出现在陈氏面前。
其实,秦姌月一直觉得给陈诊脉乃多此一举,陈氏是配合度很高的病人,不敢对她的指示打半点折扣,可是今日诊了脉,她终于确定有人想危害三房,正如同章清兰的梦,陈氏被大夫断言无法生育,而藏在暗处的敌人已经开始出手危害陈氏的身体。
章清兰见秦姌月神色凝重,心急的问:“我媳怎么了?”
秦姌月冷冷的瞥了一眼,章清兰立刻闭上嘴巴。
秦姌月给人看病有个规矩——一旁妾边不能有其它人,但如今她的身分是丫鬟,不可能单独跟陈氏待在一起,只能破例让章清兰跟在一旁,不过这不代表章清兰可以任意打扰她。
秦姌月笑盈盈的看看陈氏,闲聊似的一一询问她的日常作息,请如胃口好吗?夜里睡得好吗?闲暇之时做什么……最后还问起她身边伺候的人。
陈氏不是一个多思多虑的人,性情又好,秦姌月问什么,她都会仔细回答。
问完了,秦姌月随意看了四周一下,很快就注意到搁在多宝格的香炉。
“我记得提醒过三太太最好远离香料,不只是不要配戴香包之类的东西,像是衣料、被子也不要熏香。”
“我记得,可是这几日老是作恶梦,夜里便用了一点安息香。”
“刚刚三太太不是告诉我夜里睡得很好吗?”
“用了安息香之后,确实睡得很好……我只是用一点点,睡看了,玉珠就帮我熄灭了,应该无妨吧。”陈氏顿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神情转为不安。
秦姌月连忙安抚地轻拍她的手背,“三太太别着急,没事,不过,可以告诉我用多久了吗?”
“四五日了吧。”
“是谁建议三太太使用安息香?”
顿了一下,陈氏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有问题?”
“倒不是,只是好奇我说过三太太最好远离香料,为何还会有人提议三太太使用这安息香?”主子疏忽,奴婢有提醒之责,可是奴婢却反过来教主子做不该做的事,这个奴婢当然有问题。
秦姌月不愿意如此坦白,陈氏这个人心思单纯,只要章清兰听明白,章清兰自会想方设法教育自个儿的娘亲。
“不,是我听说林嬷嬷晩上睡不好,用安息香,才主动提议要用,林嬷和玉珠都有提醒我,可是我想半个时辰应该无妨。”
“是啊,常人确无妨,不过三太太的身子还是多注意点,不如试试食疗,就是透过饮食调养身子,我给三太太开几道药膳,保证夜里睡得好。”秦姌月随在铺好的纸上写下几道药膳,还有注意项目。
离开荷香院回到潇湘阁,章清兰立刻让春晚出去守门,抓着秦姌月追问:“究竟发生什么事?”
秦姌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回道:“我怀疑三太太遭人下毒。”
章清兰惊愕的大眼睛,“什么?!上一世……我是说梦里并未发生这样的事。”
“也许发生了,只是三姑娘并不知道。我不确定三太太中了何种毒,可是刚刚三姑娘也都听见了,应该可以猜到问题出在夜里点的安息香,这不是正常的安息香,而是加了料的。”秦姓月笃定地道。
章清兰难以置信的摇摇头,“怎么可能?除了近身伺候的人,没有人可以在安息香里面下毒,可林嬷嬷和两个大丫鬟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是不是近身伺候之人在安息香里面加料,这还说不准。”
“什么意思?”
“我必须验过才能断定此毒是使用过加进去的,还是一开始就藏在安息香里面,所以请三姑娘帮我弄一些安息香过来,记住,别教人察觉。”
章清兰点了点头。
“三姑娘确定林嬷嬷值得信任?”
“林嬷嬷自幼跟着我娘,我娘可以说是她照顾长大的。”
“那就请三姑娘中查探林嬷嬷跟谁走得近,尤其最近有没有谁刻意在她身边岀没?还有,三太太和枺嬷嬷为何最近晩上睡不好。”
闻言,章清兰顿时明白过来,“你认为有人利用林嬷嬷危害我娘?”
略微一顿,秦姌月很诚恳的道:“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你们并非长房,危害你们没有意义,而夫人性情温和、不争不抢,也不可能得罪人,可是今日之事证明府里确实有人要对你们三房不利。”
章清兰激动的哭了。
秦姌月见了吓了一跳,“三姑娘怎么哭了?”
章清兰取出手绢拭去眼泪,不好意思的道:“梦醒之后,我总觉得很孤单,我不知道如何阻止梦中的悲剧发生,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筹谋却不知做的是对是错,如今,我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敌人,真好!”
秦姌月想到上一世章清兰死的时候尚未嫁人,根本没见过世面,她能想到为母亲寻医解决生子问题,已经不容易了。
“姑娘心中是否有可疑之人?”
“二房……不,应该说是二伯母。”
从半夏事住,秦姌月就知道章清兰的目标是二太太,不过,她不喜欢看表面断定是非,这容易做出错误的断,“可有原因?”
一顿,章清兰小心翼翼的道:“梦里,推我的人身上有着栀子香,梦醒之后,我仔细寻查,得知二伯母最喜欢栀子香,因此在朝霞院围了一处地方种了许多栀子。”
秦姌月点了点头,认同她的推断,“我们在外面无人可用,想调查二太太不容易。”
“若是我爹……”
“若是你告诉三爷,因为作了梦,所以你以为二太太想危害三太太,你想三爷有何反应?他应该会当你中邪了。我当一回事,不表代其它人也能接受,毕竟连二太太的动机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为何二太太如今才出手对付三太太?”
章清兰顿时哑口无言。
“总之,还是先有证据再找三爷,三姑娘首要查清楚安息香,从安息香找到源头才可从确定谁是敌人。”
“我明白了。”
略一思付,秦姌月转而提议道:“我想三姑娘不如另外买安息香,以便换下那些有问题的安息香,还有,最好能向三太太坦白,让三太太明白自个儿的处境,有了三太太暗中配合划助我们,方能神不鬼不觉换走三太太那儿的安息香,同时让三太太释放她一直在使用安息查的假象,对方提供的安息香就不会停止,我们更能握住对方犯罪的证据。”
章清兰为难的咬了咬下唇。
“三姑娘不可能永远待在三太太身边,三太太必须学会看清楚身边每一张面孔,学习保护自己,也学习保护自个儿的孩子。不是盼着三太太给你生个弟弟吗?你弟弟势必不会有你这样的经历,难道你希望他像三太太一样心思单纯、连防人之心都没有吗?”
没错,上一世的她不就是如此吗?章清兰用力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我娘。”
早在第一次见到秦姌月如何与他家主子对峙,阎河就知道这个丫鬟很难应付,可是再难应付那也是主子的事,轮不到他,不过很不巧,今日主子又出去当“贼”,而他这个负责坐镇百草堂的人自然就得代替主子出面……
他后悔了,应该假装不在的,这个丫鬟再大胆也不敢叫惊动靖国公府的人,可是,他竟然听她喊了几句就自动现身,真是有够笨!
“你别发呆了,赶紧将这些酒醰子推进去啊。”秦姌月完全一副主人的姿态。
“姌儿姑娘,四爷不在。”
秦姌月微微挑起眉,“你怎么知道我是姌儿?”
“呃,三姑娘不是唤你姌儿吗?”
秦姌月不怀好意的笑,“听壁脚这种事不太好,你知道吗?”
其实她早就察觉有人躲在暗处偷窥,要不,她也不会站在这儿对着里面喊人。
阎河实在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傻笑。
“我那儿没地方贮藏,索性送来这儿,毕竟其中有一半是四爷的。我已经想好了,每棵桃树下埋一两醰桃花酿。”
“什么?要埋在桃树下?”
秦姌月得意的抬起下巴,“你不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吗?”
阎河不想跟她纠缠不清,点头应了,“此事就交给我,姌儿姑娘赶紧回去了。”
“这可是我精心酿制的,没盯着一醰一醰放进去,我如何安心?”秦姌月随即大摇大摆的走进百草堂,还对着排排站的三只猎犬露齿一笑,可是她自以为友善的笑容却让地们一致后退,教连忙推酒醰子追上来的阎河惊吓得两眼暴凸,这三只猎犬怕这个丫鬟?不过,百草堂这三只猎犬原本就中看不中用,因为它们的主子就是如此,好笑的是,那位主子还以为自个儿的猎措犬有多凶狠。
“四爷的这三只猎犬应该好好教育一下,跟它们的主子完全不像。”秦姌月遥了摇头,继往前走。
“姌儿姑娘为何觉得它们不像四爷?”
“四爷的眼神比刀剑还吓人,而它们尽会装模作样叫个几声。”
“可是,姌儿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怕四爷。”
“错了,不是不怕,而是不能怕。”
顿了一下,阎河快步推酒醰子走到她斜后方,“不懂。”
秦姌月斜睨了他一眼,“怕了,我就没戏唱了。”
怔塄了下,阎河虚心请教,“姌儿姑娘想唱什么戏?”
“我想看一眼那间材房。”
阎河一时怔住了。章四爷出门之前再三叮咛主子好好保护药材房,他们当成笑话,莫非缺银子,必须偷药材卖钱,谁会对他的药材房有兴趣?
没想到章四爷不是危言耸听,这个丫竟然看上了药材房!
“姌儿姑娘为何对药材房有兴趣?”
“我有心钻研医术,当然要认识每一种药材,而百草堂的药材房应该不逊于宫里太医院的药材房,我又进不了宫,当然只能看看百草堂的药材房。”
“姌儿姑娘懂医木?”
“不敢,医术是一门很高深难懂的学问。”
阎河似慬非慬,在他看来高深难慬这四个字更适合用在姌儿姑娘的身上。
她真的是丫鬟吗?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丫鬟,自信得像个千金之躯,瞧,她简直将自个儿当成这儿的主子,他倒像是她的小厮,还绐她推酒醰子。
阎河越想越哀怨,但还是听从秦姌月的指挥,一一将酒醰子埋进穿过桃花林这侧的底下。
“四爷去哪儿?”秦姌月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
“主子去哪儿岂是我管得了的。”
秦姌月瞅着阎河打量了一会儿,笑盈盈的问:“你是小厮,不是药童,是吗?”其实她觉得他更像侍卫,可四爷是大夫,身边跟着的应该是小厮,而不是侍卫。
“……姌儿姑娘为何认为我是小厮,不是药童?”阎河真想哭,怎么会伦为小厮?他可是比赵成、赵英还要厉害的高手。
“你身上没有草药的香气。”
“……药童身上会有草药的香气吗?”
“药童成日与草药为伍,身上怎可能没有草药的香气?”
“没错,成日与草药为伍,身上当然有草药的香味……不对我不是药童……”
“我不过出门趟,这儿怎么就变得如此热闹?”阎子骁的声音蓦地冷冷响起。
两人转身看过去不过一眼,秦姌月就察觉到故作镇定的阎子骁不对劲,立即冲向阎子骁身边,同时大喊,“药童,四爷受伤了!”
药童……阎河受到刺邀太大了,愣在当场,可是当他看见阁子骁支撑不住的身子一软,秦姌月连忙扶住他时,终于回过神,下一刻也飞奔至主子身边,接手抱住主子。
转眼之间,秦姌月已恢复镇定,她先观其色,再查其手臂上的伤口,随即取出随身小玉瓶,倒出一颗药丸往阎子骁的嘴巴塞,不过阎子骁不是个听话的病人,虚弱的看看她不敢吃下,她索性用蛮力掰开他的嘴巴硬塞进去,“这是我特制的解毒丸,可以压制四爷体内的毒素,皿爷最好乖乖吃下。”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秦姌月已经被阎子饶碎尸万段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待他,不过……不知为何,他竟乖乖吞下药丸了。
“即使四爷看起来很讨厌、很欠扁,可是身为医者,我绝不会见死不救。”
阎子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疯了吗?
秦姌月视若无睹地抬起下巴,“四爷若想活命,就好好配合我。”
半晌,阎子骁咬牙道:“有劳你了。”
阎河看得两眼发直,姌儿姑娘真是太威武了。
“药童,将四爷放平。”秦姌月收好小玉瓶,再仔细检查阎子骁的伤口,然后问诊,再切诊,最后取出随身针包给阎子骁施针。
药重……这两个字在耳边挥之不去,待阎河想要阻止秦姌月已经来不及了。
“你对四爷做什么?”阎河实在不忍看主子此时狼狈的样子,主子自幼长在大长公主身边,随大长公主爱美的性子,一举手一投足都很讲究,见不得自个儿有一丝丝丑态。
“你没眼睛吗?”秦姌月冷冷地瞀了阎河一眼,阎河立即成了鹌鹑,可是又不能不斗胆问。
“姌儿姑娘的医术行吗?”
“我的医术不行又如何?这会儿只有我可救他了。四爷中药,前上有毒,庆幸回来得快,毒素还未延至心肺,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先去取一块木板过来,待我起针之后,我们将他移到床上。”
阎河想着是不是应该唤赵英出来帮忙,可赵英明显就是侍卫,与这儿格格不入,很容易教人对他的身分起疑……算了,,他还是自个儿来吧
待他仙阎子骁送上床,阎河颔秦姌月进药材房还充当她的茭童选取药材,有前或汤蔹的、有泡澡用的在秦姌月的指挥下伺候完主子之后,他方才想起一事——他竟然主动放姌儿姑娘进药材房!
而不久之后,回到房间累在床上的秦姌月也后知后觉想起一事——她忘了仔细游览药材房了。
阎子骁从小就讨厌吃药,若非病得昏错沉沉,人家硬将汤药灌进他嘴里,他绝不吃药,可是如今不想喝汤药也不行,不是因为体内还未清于净,而是那只胆肥的老鼠威胁他——若不好好吃药,她只好亲自动手将他月兑光光,在他全身上下插满银针……真是不知死活的丑丫鬟!
眼睛一闭,阎子骁故作潇洒的一口气将汤药喝了,可是若非阎河机警的抢先一步夺过药碗,他喝完后差点失控扔出去的药碗早已摔成碎片。咬着牙,他努力控制自个儿的表情,“这汤药为何这么苦?”
“良药苦口。”
阎子骁冷眼一射,“是吗?不是某只胆肥的老鼠借机整我?”
阎河微微缩着脖子,“姌儿姑娘是大夫,而且医术高明。”
阎子骁很还疑,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怎可能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可是,如今他身在此处不能泄露出去,也只能仰赖这只胆肥的老鼠为他解毒。
阎子骁阴恻恻的望向某人,“你告诉她,我不喜欢喝汤药?”
阎河很用力地摇头,“我如何敢掀了主子的底。”
“为何她知道?”
顿了下,阎河小声的道:“主子不知道自个儿喝汤药习惯闭上眼睛吗?”
阎子骁的表情瞬间崩裂,他最孬种的样子竟教那个丑丫鬟瞧见了。
阎河很识相的闭上嘴巴,待主子恢复平静,又摆出那副什么也没放在眼里的高冷模样,方才再次开口。
“主子,求求你别再夜探豫亲王府,若不是姌儿姑娘正好在此,这次主子连命都搭进去了。”若非主子昏睡一日,他还没意识到主子情况凶险。
“我在豫亲王府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无论何人去豫亲王的紫竹斋,豫亲王都不会现身,只是偶尔出声。”阎子骁嘲弄的一笑,“他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反倒教我想起一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
“豫亲王真的不在王府?”
“我想不妨试他一试,若是我意图靠近紫竹斋,这个冒牌货有何反应?没想到我靠近紫竹斋就遭到攻击了。”阎子骁满意地点点头,“除了豫亲王,豫亲王府还真是没一个长脑子的。”
略一思忖,阎河就明白了,“紫竹斋外面战得天昏地暗,豫亲王却不能现身,这反而证明豫亲王不在王府。”
其实,豫亲王在不在王府是小事,豫亲王不离开京城,皇上就不能拿他问罪,即便皇上亲临豫亲王府,亲自证实亲王不在王府,还是动不了豫亲王。豫亲王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蒙混过去,还有人愿意为他作证,譬如上妓馆。
“既然如此,豫亲王何必装模作样?”
“除了远在江南的祖母,皇上的几位长辈就属豫亲王身分最为尊贵,这意谓关键时刻他最能左右玫局,各家权贵当然要尽早在他府里安排眼线,确保豫亲王没有跟任何一方结盟。而豫亲王一直以来是个不管政事的闲王,他也不好,三更半夜不在府里,去了哪儿?有人起了好奇心,豫亲王就不得安宁,他想隐藏的事还能藏得住吗?”
“豫亲王不在王府,真的跟谨王有关吗”
阎子骁非常确定的点点头,“昨日与我交手的人,还有躲在暗处偷袭我的弓箭手,全是高手。”
“这有何不对?”
“豫亲王是出了名的闲散亲王,豫亲王府的侍卫队向来中看不中用,以我的身手,他们绝不可能困住我,更无法暗算我,可是昨日我竟然得靠着烟幕弹月兑身。”
“所以,昨日与主子交手的并非豫亲王府的侍卫……难道豫亲王养了私兵?”权贵之家多少会豢养私兵,主要是为了自我保护,尤其到了准备站队的时候,几个皇子斗得厉害,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人的眼中钉。
“若是豫亲王豢养私兵,皇上会没发现吗?”
想了想,阎河摇了摇头,不可能,皇上最关注豫亲王,怎可能让豫亲王在眼皮子底下豢养私兵而无所察觉?可是,若非私兵,那豫亲王哪来的兵力?
“不是侍卫队,也不是私兵,那必是他人手上的兵力。”
阎河很快就反应过来,“谨王。”
“是啊,谨王。”对此发现,阎子骁松了口气,往后再也不必故弄玄虚躲在百草堂,这儿的日子真是无聊透了……这次倒不不错,有只胆肥的老鼠陪他消磨时间。
阎河微皱看眉,“可是,当初谨王借王府失火诈死,手上如何有兵力?”
“先皇在沉潜时的私兵——长平军。”
“先皇登基时不是已经解散了吗?”
“说是解散,事实上转为密探。先皇突然驾崩,这支密探就消失不见,这些我是从外祖母那儿得知的。”
外祖母明华大长公主是太祖皇帝的长女,先皇太宗皇帝的长姊,太宗皇帝能够承继大统有她一份功劳,她自然比一般人还清楚太宗皇帝的事,也正因为如此,太宗皇帝继位后她就借养病躲去江南。
虽然外祖母远在江南,但一直留意京中局势,时时刻刻掌握京中的消息。
“皇上可知道长平军的事?”
“皇上知道,甚至怀疑先皇早就将长平军交给谨王。”
先皇真的是很偏心,太祖皇帝订下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贤,可是先皇因为疼爱么儿谨王,不但破例让谨王十二岁出宫建府,让谨王有自个儿的侍卫队,还三番两次说要废了太子,致使先皇突然暴毙后,皇上明明顺理成章继位,却始终挥不去恶意的传言——先皇乃皇上害死的,因为皇上怕先皇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只好先下手为强杀害先皇,甚至在先皇驾崩的那一夜放火烧了谨王府,害死谨王,以免谨王成为他登基的阻碍。
这真的很可笑,谨王与皇上相差十岁,先皇若真的让谨王继承大统,龙椅也坐不稳,这一点先皇比任何人清楚,根本不可能换下皇上,不过有意兴风作浪的人可不管这些。
“即使先皇真的将长平军交给谨王,谨王也不可能傻得将长平军交给豫亲王。”
细细琢磨一番,阎子骁有了一个想法,“谨王确实不可能将长平军交给豫亲王,豫亲王一旦尝到支使长平军的甜头,岂会交还长平军?谨王也有自个儿的想法,可是豫亲王救了他,更是他谋反登上九五至尊的助力,豫亲王不好,他也得不到好处,帮点小忙是应该的,譬如将豫亲王府的侍卫队训练成长平军。”
“豫亲王这招厉害!”
“老狐狸一只,谨王绝对算计不过他”
“如此,直接对付豫亲王就好了,何必出谨王?”
“谨王不足为惧,但留着也是层出不穷的麻烦,没了豫亲王,可能会有另外一个郡王、国公,所以,还是直接砍断这条早该不在在的尾巴比较省事。”
阎河唇角一抽,谨王若知道自个儿被主子当成尾巴,肯定气得吐血,可是,若按照主子的说法,谨王岂不是皇上的尾巴?皇上听了肯定更想吐血。主子嘴巴有意使坏的时候,还真教人受不了。
“如今至少确定谨王在豫亲王手上,而且很可能在京城。”阎子骁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再度躺下来,“我再睡会儿,你记得叫赵成将人撤回来。”
阎河还来不及应声,阎子骁已经睡着了,阎河先是一怔,不由得看看手上的药碗,姌儿姑姐是不是在汤药里面动了手脚?好吧,他承认这是个好主意,主子终于可以安安分分休息了。
豫亲王府。
豫亲王周晟拿起茶盏狠狠砸向唯一的嫡子周明允,怒其处事不经大脑,“本王告诉过你,本王让你跟嬴华交好,不只是要你跟长平军建立关系,更重要的是借他模清楚长平军的实力。虽然谨王帮助我们改造王府的侍卫队,但他是真心还是敷衍我们,我们还不清楚,今日好不容易盼到嬴华来此探路,本王让你好好款待他、拉拢他,无非是想看清楚谨王手上这支长平军是否有战斗力,而你竟然唆使嬴华出手将长平军暴露出来!”
周明允不敢闪躲,但是不服气,“为何会暴露长平军?也有可能是府里的侍卫啊。”
“难道你没发现长平军个个配备弓箭?长平军习惯在箭上涂上剧毒,可是不到必要绝不使用弓箭,不单单是因为这种箭耗银子,更重要的是不想让自个儿的身分暴露出来。”
周明允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孩儿怕父王不在府里的事被发现,才会急着出手,没想到对方竟是高手,以十对一还拿不下,情急之下才请求嬴华射箭。”
周晟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发现又如何?本王又没离开京城,皇上还能如何?”
周明允糊涂了,“若不怕皇上知道,父王为何安排人冒充?”
“每回闭关几日出来,本王无论如何必有一幅画问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为了向府里的人证明,本王真的沉迷丹青,无心政事。”周晟失望的摇摇头,“本王再三提醒你,豫亲王府内不是只有皇上的耳目,更多是权贵的耳目,本王谁也不能靠过去,要尽可能变得一点也不起眼。可是如今你将长平军暴露出来,证实谨王在本王手上,而且藏身在京畿……本王的苦心都教你毁了!”
周明允赶跪下来,“父王,孩儿错了,孩儿太莽撞了,可是父王放心,对方中了嬴华的箭,他很难活命。”
周晟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儿子真的太女敕了,“京中胆敢闯进豫亲王府的也只有那几个,如今盯着我不放的就是阎子骁,他跟章连诚可是生死之交,章连诚可以不救任何人,还能不管他吗?”
顿了一下,周明允大大的咧嘴笑了,“若真的是阎子骁,这次他小命恐怕不保了。”
“为何?”
“章连诚去了慈州。”
“章连诚怎么也去了燕州?”周晟忍不住皱眉。虽然谨王不在燕州,但豫亲王府许多产业藏在燕州,若是教人察觉到总是麻烦。
“下个月初正逢燕州边城互市,章连诚应该是为了北夷商人手上的药材。”
章连诚毕竟不是阎子骁,他去燕州的意义跟阎子骁不同,周晟倒也不担心。
“若真是如此,阎子骁的小命还真难保住。”
“不过宫里的御医……”
“阎子骁可是奉了圣旨去燕州,这会儿他不能出现在京城,就是求到皇上那儿,皇上也莫可奈何。再说了,御医也不见得能解那种毒。”
周明允欢喜的击掌道:“这真是太好了!”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章连诚势必会留上保命药丸,其中难保有延缓毒性发作的药丸,只要章连诚一个月之内回来,阎子骁还是会安然无事。”
“我派人拖住章连诚。”
略一思忖,周晟点了点头,“别伤了章连诚。”
“父王放心,章连诚医术高明,留着对我们也有好处,我不会伤到他。”
“这事要仔细一点,别教人察觉到与豫亲王府有关。”
“孩儿知道,请父王放心。”
放心?周晟摆了摆手示意周明允退下。若能放心,他不必自个儿跟谨王周旋,东奔西跑,折腾得直够呛的。
章清兰小心翼翼地将偷换来的安息香递给秦姌月,看看秦姌月取了一小块揉碎,先闻其味,再丢进香炉里面燃烧,再一次闻其味。
“如何?”章清兰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秦姌月微微皱着眉,“可能是马钱子,不过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最好再请其它的大夫验验。”
“马钱子是什么?”
“马钱子为伤科疗伤止痛之佳品,风湿顽痹、痉挛疼痛、麻木瘫痪之常用药。不过,不宜生用、多服、久服,体质虚弱及孕妇禁服。过量中毒可引起肢体颤动、惊厥、呼吸困难甚至昏迷。”
章清兰听得迷迷糊糊,但注意到一个重点,“中毒?”
“总之,马钱子有效成分即是有毒成分。我未见过这样的案例,但就我所知,若和熏香一起熏入布料中,短时间不会取人性命,却会造成惊厥、头痛、食欲不振、胸闷气短、手脚冰寒、凉气郁结,长久下去会使人作息紊乱,直至彻底损伤心肝脾肺。对女子,一辈子无子也有可能。”最后这一句才是重点。
章清兰惊愕的大眼睛,“一辈子无子?”
“我以为还是先请其它的大夫确认。”秦姌月不难理解章清兰此刻的心情,上一世如何,终究是上一世的事,如今家人遭陷害的事实摊在面前,心里肯定难受。
“除了你,如今我谁都不信,上哪儿找个值得信赖的大夫。”
“靖国公府不就有个现成的大夫吗?”
怔愣了下,章清兰终于反应过来,“四叔吗?”
秦姌月点了点头,“我一直想不明白,四爷的医术连皇上都称许,为何府里要另外请大夫?”
“四叔经常游历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府里平日都是请保安堂的李大夫,偶尔会用国公府的帖子请御医。”
神龙见首不见尾?秦姌月唇角抽动一下,为何她见到他如此容易呢?
“而且,四叔不是去燕州吗?”
“那就等他回来啊。”
“四叔每次出门归期不定,也不知何时回来。”
“其实,我以为确定安息香里面含了何种毒物之前,三姑娘不妨先着手调查安息香的来源。依我之见,送到三太太这儿的安息香肯定不是府里的安息香,而此事若真是二太太所为,二太太必须从他处取得掺了毒药的安息香,制作此安息香之人若非她授意,也是她身边的人授意,总之,二太太与此人必定有某种程度上的牵连。”
章清兰立即明白过来,知道从何着手,“如此隐密之事,必会交给身边的亲信,我只要派人跟踪二伯母身边的亲信就查到了。”
“没错,不过三姑娘身边可有能办此事之人?一定要三姑娘信得过,而且最好是没人见过的生面孔。”
章清兰仔细想了想,“我女乃娘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七岁的吴融很机灵,可是小了点,派他跟踪人总觉得不太放心。”
“三姑娘想用个人,总要给他机会,试了不就知道了吗?”
闻言,章清兰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自从她要下毒谋害二伯母的主意被识破,她就一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对自个儿的作法生出怀疑,如今大有斩获,她也稍稍定了心。
秦姌月可以明白她此刻心情,“姑娘要相信自己,只是凡事三思而行,莫要意气用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并非良策。最好能借刀杀人,站在局外看着恶人的真面目摊在众人面前。”
章清兰苦笑,“这岂是如此容易的事?”
“事在人为。三姑娘当然要揭穿二太太的真面目,但不该将自个儿搭进去,坏了自个儿的名声,不值。”她很不喜欢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这不只是对行恶之人的一种保护,还教揭穿之人蒙上无情无义之类的恶名,犯罪的没错,说出真相的有错,难怪大宅里面斗不完,抓住的正是大家族只爱面子不要里子的价值观,真变态!
“我只愿父母一生平安。”
“他们一定会一生平安,你娘会给你生个弟弟,你会有好名声、嫁个好人家,得到你应有的幸福。”
章清兰感觉一股暖流在心里流淌,重生之后,她知道自个儿必须阻止悲剧发生,但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这会儿有秦姌月在,她总算安心了。
“总之,三姑娘先找到安息香的源头。”
“好,对了,差一点忘了说,林嬷嬷作恶梦的事,听说有一天晚上她上茅房的时候见到鬼,一晃眼就不见了,她想应该是自儿眼花了,后来听见院子管理花草的姚婆子也见到鬼,还说那鬼是吊死的,舌头很长,便信了,此后林嬷嬷连着作了好几月的恶梦,不得已才用安息香。”
秦姌月微挑着眉,“这个姚婆子有问题。”
“我也觉得姚婆子有问题。我娘因为听了院子几个婆子说起两、三个月前燕州雪灾死了很多人,流民一路从燕州乞讨至京城,死伤无数,心生怜悯,晚上才会一直睡不好,此事只怕也是跟婆子有关。”
“为何我不知道燕州发生雪灾的事?”进靖国公府之前,她因为不喜欢什么街头巷尾传岀来的消息,习惯固定看邸报,外祖父还笑话她要当官。
“我也未曾听过此事,我让春晚暗中打探,说是厨房的婆子从街上小贩那儿听来的,至于如何传到我们院子,众说纷纭,应该是好几个人同过听见,有人刻意闹出来的,最后才会教我娘听见了。”
“每年有雪灾,若是官府处置得当,并不会发生跟传言一样的情况,三姑娘不妨仔细想想,从上林村回来时可有发现皇都与往常不同之处?”
“没有,若有不寻常的事我早就问了……我明白了,这是为了让我娘晚上睡不着,使用安息香的计谋!”
秦姌月点了点头,“显然如此,只能说三太太的心太软了。”
“真是太可恶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查出安息香的源头,掌握对方犯罪的证据。”
“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安息香的源头,证实二伯母是这件事的主谋。”章清兰如今信心满满,前世他们一家三口的公道,今世她要讨回来。
成了“四爷”的救命恩人,秦姌月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自由进出百草堂,当然,避开众人耳目是必要的,也正好百草堂位置最靠近三房,她进出此地不会惊动其它两房,而她没事就到处溜达,三房的丫鬟婆子也不会察觉到她去了哪儿。
总之,如今她成了百草堂的常客,自然可以直接将掺了毒的安息香放在“四爷”面前,请他化验。
阎子骁傻住了,化验?
“我已经验过了,里面应该掺了某种毒物,可是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想请四爷确认。”她将四爷拉进这件事里,不只是看在四爷乃神医,其中也有算计,若是四爷站出来,这件家丑很难掩盖。
二太太能越过长房世子夫人掌中馈,她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三房又不得老夫人欢心,难保事情闹开之后,老夫人不会选择保住二太太,教三房吃了一个哑巴亏。若是损失银子的哑巴亏倒也无妨,偏偏攸关性命生死,不气人吗?
半晌,阎子骁才反应过来,“我如今还病着,先拦着,改日我再验。”他瞥了阎河一眼,阎河机灵的将用手绢包裹的安息香收起来。
秦姌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养了几日,四爷的气色恢复大半了。”
“四爷还是先确认安息香里面是否掺了毒物,我们再说。”
阎子骁的反应很敏“锐,你不相信我?”
“若是不相信四爷,我如何会将掺了毒物的安息香交给四爷?只不过,证据还未确凿,任何言词岂是揣测,我以为不妥,四爷不认为吗?”虽然他像只骄傲的孔雀,见了他就觉得手好痒脚好痒——很想捏他,又很想蹒他,可是很奇怪,她就是相信他,也许是听了许多关于四爷救人的事迹吧。
“那个安息香从哪儿来的?”阎子骁赶紧转移话题。
阎子骁绝不容忍自个儿在某人面前失控,可是这会儿,他觉得高傲优雅的姿态快维持不住了……忍住,一次又一次栽在这个丫鬟的手上,他不要活了!
“好吧,我们不说此事,说说你好了,你这个丫鬟怎么会医术?”
“丫鬟就不能懂医木吗?”秦姌月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大沙猪!
阎子骁一时反应不过来。
秦姌月骄傲的扬起下巴,睥睨着他,“四爷自以有『小神医』的盛名就很了不起吗?论到医术,我懂的不见得比四爷还少,四爷可别太瞧不起人了。”上一世,她从小到大就是优秀的代名词,傲气深植在骨子里面,可不容许别人看扁她。
阎子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若是你的医术如此精甚,为何不去行医?”
“世人皆喜欢以貌取人。”秦姌月刻意看了他一眼,这一点从他身上就可以得到应证。
阎子骁也回以她深深的、慢慢的一眼,犀利的道:“你确实长得很丑。”
秦姌月仿佛听见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去,她是说年纪、性别,他却跟她扯外貌……她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她可是很有肚量的人,不过,她绝不吃亏,“是啊,我长得很丑,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她已经懒得称他一声“四爷”了。
阎子骁舌头打结了。
秦姌月得意的对他扬起下巴,两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见状,阎子骁不由得一怔,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她很可爱,再仔细看看,若是没有那个胎记,皮肤再白女敕一点、眉毛别这么粗黑,也许她可以变成美人儿……好吧,他承认,她那双灵动狡黠的大眼睛真是动人……还有,她的鼻子很巧很挺、她的嘴巴红润饱满……阎子骁冷不防抖了下,他怎么越看她越顺眼?
秦姌月不自在的往后一缩,他怎么突然眼神变得如此专注?“你看什么?”
“……你这副丑样还怕人看吗?”
眉一挑,秦姌月嗤之以鼻的道:“你以为男人生得比女人还漂亮是件好事吗?”
阎子骁脸色一变。
其实,他很痛恨自个儿这张脸,五岁那年他曾经遭人贩子误当成姑娘掳走,准备运到江南卖给妓馆,还好当时外祖母正好在京城,机警的请先皇封了皇城,人贩子送不走他,便将他藏在皇城最穷困最脏乱的南市,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洗澡,企图将他弄成又瘦又臭的小乞儿送出城,庆幸出城时有两个小乞儿——也就是赵成和赵英,冲撞人贩子,暴露他们的身分,他才顺利获救,从此外祖母便将他带在身边教养。
阎河小心翼翼往后一退,姌儿姑娘不想要命了吗?怎么踩在主子的痛处上?
“对不起,我不该口出此言,这不是你的错。”秦姌月突然郑重的道歉。
阎子骁和阎河同时怔住了。
“父母给你容貌,是美是丑,你都只能欣然接受。”
阎子骁失神的看着她,明明很丑,却散发出宝石般璀璨动人的光芒。
这个家伙干啥又用这种专注的目光看她?他是不是看出她的伪装?秦姌月清了清嗓子,觉得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安息香就劳烦四爷了,我明日再来。”
阎子骁回过神来,撇开头,仿佛不想再见到她的样子。
秦姌月不在意的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提醒他,“对了,汤药还不能断,可别因为怕苦就不喝哦。”
“……啰唆!”阎子骁懊恼的咬着牙,没见过这样的,毫无尊卑贵贱的认知,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靖国公府活下来的。
“当大夫的不都是这样子吗?”秦姌月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阎子骁气呼呼的瞪直双眼,“这个丫鬟真当自个儿是大夫吗?”
阎河小小声的道:“姌儿姑娘是大夫啊。”
阎子骁阴恻恻的睐了他一眼,“你的主子换人了吗?”
阎河觉得好无辜,实话实说有错吗?可他还是认了,主子爱面子闹别扭,他硬要过不去,这不是找死吗?不过,主子对姌儿姑娘的态度真是越来越耐人寻味,有时候恨不得掐死她,有时候又格外的纵容她,好像讨厌她,又好像喜欢她……莫非主子喜欢姌儿姑娘?
不可能,主子是爱美之人,姌儿姑娘实在太丑了,绝对入不了主子的眼,可是,主子也绝不会容忍别人在他面前放肆,更别说是个丫鬟,若不是喜欢,那是什么道理?
“出去,别在这儿烦我。”阎子骁摆了摆手,孩子气的将头转向窗外。
他绝不承认自个儿对秦姌月太纵容了,是她不怕死的在他面前叫嚣,而他是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不跟她计较。
念头一转,他又恼了,就算是他的热命恩人,他也没必要如此包容她,不是吗?无论如何,她就是个身分卑微的丫鬟,在他面前,她没有曲意迎合,至少要该低眉顺眼,谁会像她一样恨不得将他踩成一块烂泥。
阎子骁越想越呕,怎么会有这样的丫鬟呢?明日见到她,他一定要狠狠指正她,丫鬟就应该有丫鬟的样子,她这般不知高地厚,早晚会惹祸上身。
秦姌月骨子里是一个相当自我的人,她从来不在意自个儿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尽本分将自个儿的事做好,最后的目标则是威武侯府,确定她爹是死是活。不过,她也绝不承认自个儿不知天高地厚,她自以为在众人面表现合宜,若问她为何在“四爷”面前如此放肆,她绝对抗议,他们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她唠叨几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放肆之说?
自从打消章清兰毒害二太太的念头,章清兰就很少跟着秦姌月上百草堂,毕竟她是千金之躯,若是哪日被人发现她半夜翻墙爬进百草堂,于她名声不好,而秦姌月也喜欢单独行动,尤其发现“四爷”并未去燕州,她更乐于当个独行侠。
离开百草堂,她会直接回房弄点热水给自个儿洗澡,再卸妆敷脸睡觉,可是今日刚进了潇湘阁就见到春晚,还没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春晚就拉起她冲向正房。
“别急,我又不会跑掉。”
“姑娘等你好久了。”
当丫鬟的让主子久等确实说不过去,秦姌月很自动地加紧脚步。
章清兰一见到秦姌月,便兴奋的冲上前拉住她的手,“找到源头了!”
春晩退到门外守着,秦姌月推着章清兰回内室,两人在榻上坐下。
“我还以为要等上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二伯母的女乃娘王嬷嬷正好去香料铺子取货,吴融假装上门买香料的客人,亲眼见到掌柜将一包安息香交给王嬷嬷。”
秦姌月赞赏的挑起眉,“这个吴融胆子够大,可以好好栽培。”
“我叫吴融最好看清、听清楚,不要自个儿胡乱猜测。”
秦姌月点了点头,“可有查清楚那间香料铺子的底细?”
“吴融查了,那是二伯母的嫁妆铺子。”
秦姌月对这样的答案不意外,“用自个儿的铺子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理论上比较安全妥当,不过却也是很危险的事,若教人当场逮个正着,由大夫当众证实安息香里面含毒,这可真是死路条。”
章清兰两眼一亮,“可以吗?”
秦姌月赏了她一个白眼,“哪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章清兰的肩膀瞬间下垂,“是啊,世上最容易的是巧合,最难的也是巧合。”
秦姌月对她的见解深表认同,“三姑娘还真说对了,制造出来的巧合很容易,可是真正的巧合要靠上天相助。”
章清兰重新打起精神,“制造出来的巧合?”
“三姑娘别高兴得太早了,虽然制造出来的巧合很容易,但这并非挖个坑让对方跳进去就好了,此计牵连数方人马,将每一方人马同时引进我们设下的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略微一想,章清兰就明白了,“行不通吗?”
“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人脉,无法安排一场巧妙的人赃俱获。”
章清兰又重新点燃希望之火,“你是说,只要有人脉就可以家排?”
“姑娘想想,若是发现三太太有可能怀孕,晚上又睡不好,对方会不会试图在安息香里面加重马钱子的分量?待王嬷嬷去铺子拿安息香,此时,突然有人闹上门说他们铺子的安息香含毒,而五城兵马司正好有人在那儿,你说,这场戏继续唱下去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换言之,这场戏至少要有三方人马,除了王嬷嬷,闹事的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必须握在他们手上。
“我爹应该有人脉。”
秦姌月毫不迟疑的摇头否决,“不行,用使三爷相信二太太想谋害三太太,可是三爷沾上此事,有心人操弄一下反倒或了三房设计二房,二太太谋害三太太的事很容易就会被蒙混过去。”
没错,祖母的偏心有目共睹,若没有死人,最后必定不了了之。章清兰苦恼的咬着唇,“明明已经逮住对方了,却不能一把将她拉出来,真是可恶!”
“别急,慢慢来,总会找到机会。”
“万一,我娘出了意外呢?”
“所以她必须要坚强起来才能自保。三太太既然知道自个儿有危险了,若她还不慬得防备,你就算能帮她逃过一次,能够帮她逃过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往后数不清的几次吗?”
三姑娘毕竟是要出嫁的女儿,三太太又没有儿子可靠,那就要自立自强。
章清兰苦笑,“我懂你的意思,我不可能无微不至护着我娘。”
“老天爷怜你,借着梦境警告你,而你只能尽最大努力扭转局势,这已经在做了,够了。”顿了一下,秦姌月实在不忍心,对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遂劝道:“我以为三太太心很软但并非糊涂、不谙世事之人,三姑娘应该试着相信三太太,凡事跟三太太商量,一来三太太可以更清楚局势,二来可以从其中学习思考、观察。”
“我好像不知不觉当中将我娘当成小孩子了。”
“三姑娘是纯孝之人”
“我太心急了,满脑子只想着快快揭穿二伯母的真面目。”
凭心而论,若她同三姑娘一样,上一世香消玉殒在天真不谙世事的十四岁,她不见得做得比三姑娘还好。她经历过社会的洗礼,明白蹲得更低不是委屈自己,而是为了跳得更高更远。
“孙子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若我是三姑娘,我会耐着性子先将敌人查个仔仔细细,你们之间的仇恨因何而起,掌握越多,越能立于不败之地,更容易从中寻机反将一军。”
“你也知道我手上没有人脉,而未经四叔证安息香含有马钱子之前,我也不能告上我爹那儿。”
“三太太呢?难道三太太手上没有可用之人?”官宦之家的女儿出嫁都有陪房。
章清兰很快就反应过来,“对哦,我怎么忘了呢?齐叔……我娘的陪嫁铺子、庄子就是齐叔在打理的,齐叔一家是我外祖母特别为我娘挑的陪房。”
“待事情有了眉目,我们再来讨论。”秦姌月打了一个哈欠:“三姑娘,我累了,我要回房安置了。”
“四叔的药童竟然允你自由进出百草堂,若是教四叔知道,他会不会挨骂?”章清兰真的很佩服秦姌月,靖国公府的主子们都不见得能自由进出百草堂,她竟然轻而易举借着桃花酿走进去,还得到自由进出的特权,真是不可思议!
“不会,我去百草堂是帮忙种草药、炮制药物,四爷知道了,只会感谢我。”秦姌月不敢多说,赶紧起身走岀去。